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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院先生真的沒有半點烹飪天份。在吃過由他下廚的第三頓飯菜後我如此堅信。


太可怕了......他居然烤白蘿蔔。也許只是我見識淺薄,但烤白蘿蔔......我從未聽聞,美食的世界很遼闊呢。但蘿蔔被烤成熔岩巧克力蛋糕般黑糊糊的樣子......這致癌物質會不會過多了?


偏偏他還一派認真地說「烤白蘿蔔不是和烤肉一樣的嗎」。


不是一樣的喔,藤院先生。肉類和蔬果的處理方式根本不一樣喔。


沒有草間小姐的日子實在是苦不堪言,唯一存在的安慰大概便是在明德食堂的嶄新發現。


那天吃完混合著古怪鹽味味與生味的義大利麵後,我和阿巍心照不宣地在隔天晨運完畢後直接換校服,不在餐桌前作任何逗留地離開。雖然很對不起準備早餐的大人們,但我寧願去學校吃早餐。


明德食堂供應的早餐款式不多,但意外的都很好吃,份量充足,就連雞蛋的烹調方式或者麵包種類也任君選擇呢!


與沒有草間小姐的公寓相比,明德食堂簡直如同天堂。清晨的陽光靜謐地灑落在露天花園的白圓桌上,心靈祥和地享用熱騰騰的正常早餐,看著附近草地上的麻雀勤奮地為雛鳥們找蛋白質,就如同在渡假般呢~


不知道鳥類有沒有味覺呢?對於吃蟲子我還是有點……不過動物比起享受食物,更加注重於食物可以獲取的營養吧。


這樣想的話便會為自己是人類的這個事實歡呼。


眼線醬不知從何得知我開始在學校享用早餐的情報,在學校吃早餐的人屈指可數,她也會把握這個機會向我匯報最近的狀況。現在我的傳聞大部分都不痛不癢,一切都很正常。


除此之外,我也在早上的食堂偶遇以前的好同學寺島。她也不時在學校吃早餐,我們一致認為火腿蛋鬆餅是食堂最好吃的早餐。現在她便坐在我對面吃著上面的培根。

注:班尼迪蛋(Egg Benedict),也稱為班尼迪克蛋,瑪芬為底,上方放有培根、水煮嫩蛋、荷蘭醬。


「然後,鹽谷那個笨蛋,他居然說我做的歐姆蛋味道一般!」

注:歐姆蛋(Omelet),也稱為奄列,把餡料放在煎蛋黃中捲起的料理。


她每次和我聊天,話題都會從日常八卦偏移向疊浪君。說真的,如此昭然地提及自己的暗戀對象,疊浪君居然會察覺不到!?在重要的事情上不會察言觀色呢......


都是遲鈍系笨蛋男生們。說到遲鈍系就是後宮……哎呀,蘋果醬難道是遲鈍系女主?那可真有趣。


「寺島同學可以試著在他生日的時候製作蛋糕送給他,那樣他應該會理解你的心意。」


上面用粉紅糖霜畫愛心,鋪上滿滿的櫻花粉,如何。她咬著唇,臉頰微紅地搖頭。


「我不知道......他是個笨蛋,說不定仍然不會知道。而且......」


她猶豫著放下叉子,眼神閃爍、支支吾吾地看向我。


「琉璃宮大人,請問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


「如果我可以解答你的難題的話,請問。」


「嗯...就是,那個,請問你和櫻宮同學的關係,很親密嗎!」


我們不是在討論笨蛋疊浪君嗎,怎麼扯上理智的黛理了!因為不知道她想說甚麼,因此我避重就輕地回答。


「我們關係還不錯。」


她緊張地把手放到桌子上,湊前身子像是擔心會被人偷聽到般輕聲問。


「那,或許你知道,她有沒有喜歡的人?」


唔咕!嘛,我已經不再調侃她喜歡寶琢的這件事了,而且隨意把她的私事透露給旁人聽也有違我的保密原則。


「抱歉,她沒有對找聊過這種話題。」


都是我找戀愛大師千里子聊的,黛理沒有和我聊過喔。寺島失望但理解地重新靠在椅背上,與其在對我說,倒不如是在說服自己。


「也是呢,畢竟櫻宮同學沉穩內斂,不像是會與人討論這種話題的女生......」


提及鹽谷君後又提到黛理,寺島該不會是認為,黛理是自己的情敵吧?欸?據我所知,他們兩人沒怎麼交流過啊?面對男生感到害羞的可奈還要更親近疊浪君呢!


「寺島同學,為甚麼會有這種疑問呢?」


「其實,我覺得......鹽谷好像很在意櫻宮同學!」


甚麼?甚麼?是八卦的味道!我壓制住上翹的唇角,點頭鼓勵她繼續說下去。


「鹽谷,不是會不時和琉璃宮大人與帝王大人吃午餐嗎?貌似每次只要櫻宮同學在,他都會出席!」


「是因為人多比較熱鬧。」


她繼續提出自己的理據。


「櫻宮同學和鹽谷去年暑假一起去渡假了!」


等等,你是不是無視了其他的十多名同行者?我們都是空氣嗎!


「我和西野同學以及帝椿同學也跟著一起去了。」


「鹽谷前幾天和班上的同學們討論起喜歡的女生類型,他說喜歡大和撫子般的溫柔女生!」


大部分人都喜歡溫柔的人吧。而男生特別喜歡讓人激起保護慾,或者有賢妻良母品性、善解人意的女生。更像是與生俱來的本能吧。


就像是,比起長相一般的人,更喜歡美女。很正常,漂亮、美好的事物總是受歡迎的。


我比較在意的是,原來明德的男生也會討論這種「喜歡的類型」或者「想和她約會排名」的事啊。


「我也喜歡大和撫子般沉穩、但只有和我在一起時展露自我的女生哦。」


寺島滿臉迷茫,對自己搖搖頭,還是對自己的猜測抱有莫名的堅持和自信。這是戀愛中的人的第六感嗎?


「鹽谷,他上星期把烹飪課裡做的三明治特意分給櫻宮同學吃了!」


啊~這個,黛理有提過,說是偶然路過,正在和朋友分享成品的疊浪君就把盒子中的一塊三明治分給她了。因為黛理家教嚴格,不能邊走邊吃,便把三明治給了當時在自己身旁的朋友。


…...寺島,擁有手持菜刀說「你只能愛我」的病嬌屬性呢......本以為疊浪君你的戀愛運很悲壯,但看來只是比較獨特啊......不同意義上的悲壯。


「寺島同學,我認為你只是想多了。與其猜測,倒不如去表白。」


我真是站著說話不腰疼呢~但我想如果我以後真的有喜歡的人,大概不會變得如此疑神疑鬼佔有欲Max.吧。應該不會。


她低落地垂下頭,用叉子戳著流液的蛋黃。


「我不知道......」


告白所需要的勇氣真的很大呢。如果失敗了,以後說不定連朋友都當不成了。


真是神奇,世界這麼大,與你萍水相逢的人這麼多,是怎麼在芸芸眾生中正確找到與自己相稱、可以互相尊重扶持、產生正面化學反應的那個人呢?


偏偏世上的情侶那麼多......比我想像中的簡單嗎?真是難以理解。我單身太久,對愛情的認知都只是空想與理論,沒有實際操作過。


啊,我當然有初戀,但現在認真回想,那究竟是不是戀愛呢?說不定只是「想要戀愛」所以自認那便是戀愛......


被我懷疑那究竟是否戀愛的戀情也真是悲慘。


認真思考就會發現這戀人關係真的好複雜,天啊。


「抱歉,寺島同學,這方面我幫不上甚麼忙。」


她慌張地直擺手。


「琉璃宮大人願意傾聽我的煩惱,我已經知足了!不需要勞煩你來解決的!」


但你露出了想要被伸出援手的表情。


「嗯...我方便問一下嗎?為甚麼寺島同學如此執著於櫻宮同學?我和鹽谷同學也是相熟的。」


而且比起黛理,我和我們的勇者大人更熟好嗎。我難道就沒有甚麼威脅性?是因為父控的名義嗎!雖然不想被誤會,但被排除在疑慮之外,我的自尊心受損了!


她顯然從未考慮過這個問題,思考許久才戰戰兢兢道。


「因為......琉璃宮大人...唔,對不起,我不太能正確地表達我的意思,但琉璃宮大人是不會喜歡上鹽谷的。」


這是甚麼理由?你讓我相信這個毫無邏輯的說法?第六感真是神奇的東西!


「為甚麼?這種先入為主的觀念很危險哦,說不定我會乘虛而入。」


她皺起眉頭,說不定是把我說的話想像了一下。


「琉璃宮大人,不會那樣做。因為...你會表現得很清楚,你喜歡著誰。」


甚麼意思?是我的情商太低導致聽不懂她在說甚麼嗎?我自認在他人面前,還是表現得高深莫測的。


我也不是那種愛恨分明的人,那應該是以前的我...啊,寺島是以以前的我來作標準吧?如果我喜歡疊浪君,就會像以前我喜歡著伊森那般瘋狂。


真是可怕,難怪男生們和我說話時都不敢對上我的眼睛,是擔心被盯上啊......


你們對自己也太有自信了。


隨著六月初夏到來,明德的同學們開始換上夏季校服,學校陷入了考前混沌期。今年的夏天貌似會比往年的熱,才剛踏入六月,同學們都露出被悶壞的表情,全都嚷嚷著熱。


黑卡蒂倒是精神得很,上月她生日時我送給她一本昆蟲圖鑑,最近她愉快地翻看著,時不時舉給我看(雖然我不怎麼害怕昆蟲,但也沒有仔細研究的心情),彷彿對考試將近毫無壓力。


她本來在手臂上貼了一張月亮形狀的紋身貼紙,結果被眼鏡兄抓到了,在旁的我也被訓誡一場,因為我沒有提醒同學上學時不可以貼這種東西。


我又不是班長,與我何關啊......黑卡蒂在那之後,便用繃帶包住手臂,她難道不熱嗎?中二感更盛了。


考試前兩個星期,我開始舉辦讀書會,這次許多過往認識的同學都跑到2C班上來互相學習,連天才努力家帝王也在某天裝作意外路過,冷著臉盯住我好一陣子,惹得女同學們完全失去學習的動力,只顧著討論帝王有多帥氣。


「帝椿同學喜歡和自己知識水平同等級的孩子哦。」


我微笑著說完這句話,女生們才燃起鬥志繼續溫習,帝王也抬高鼻子離開了。光明正大地刺探敵情,還擾亂軍心,帝王真是可怕的對手!


所幸的是,我考試照常發揮,如果輸給他我也心服口服,畢竟我努力過了。我毫無大志啊......


在等待老師核對試卷的那幾天,同學們都在討論暑假去哪裏玩,會做些甚麼。休息室裡今天又堆滿人,熱火朝天地討論著今年的暑假。


「我和千鳥哥會去法國巴黎哦!今年那裡有畫展,千鳥哥想看許久了!」


「保羅・塞尚。」

注:保羅・塞尚(Paul Cézanne),法國畫家,印象派和立體主義派之間的知名畫家。


帝王罕見地插嘴,原來他喜歡美術?寶琢愉快地把身子湊前。


「啊,帝椿同學也認識啊。我喜歡他以色彩去表達對比,沒有明確線條,運用很柔和的色塊。」


「我喜歡的是未來派的巴拉。」

注:賈科莫·巴拉(Giacomo Balla),義大利畫家,未來派的著名畫家。


實沢騎士嚥下食物,也加入了談話。


「我喜歡魯本斯,他對人體的光暗色彩表現我都很喜歡,而且細節也很精細。」

注:彼得·保羅·魯本斯(Sir Peter Paul Rubens),佛蘭德斯畫家,巴洛克風格的天才畫家。


「巴洛克時期不都那樣。」


他們三人開始為自己喜歡的派系爭論不休,我們這些不懂藝術的便默默吃著飯,羽毛小弟被夾在他們三人之間很是尷尬。


「沒想到寶琢喜歡藝術。」


黛理小聲對我說,我聳聳肩。


「不意外,畢竟他家的事業和藝術也有點關係;他小時候也有學畫畫,我有一個髮夾也是他設計的。」


哎呀,是不是說太多了,黛理會介意嗎?她皺起眉頭,然後舒展開來。


「你永遠都不會完全了解一個人。」


那是當然的。我誇張地嘆氣。


「是啊,墮入寶琢魅力中的女生可不止那一兩個。啊,我不是在說你喔,畢竟你戀愛經驗豐富,不會這麼容易墮入情網嘛。」


她冷冷地瞄了我一眼,抿嘴微笑。我不該逞口舌之快的……


「呵呵,琉璃宮大人知道的真多,我甘拜下風,五體投地啊。想必您已經能預知您的日後良人是誰了。」


「沒有沒有,沒有的事,及不上你。」


我默默退開,不能拿這開玩笑啊……疊浪君可憐兮兮地對我說。


「琉璃宮,你們也在聊畫嗎?」


因為可奈今天不在,所以被剩下的疊浪君貌似感到孤獨了呢。我壞笑著捉弄他。


「是呀,我喜歡莫內的畫。」

注:克勞德·莫內(Claude Monet),法國畫家,印象派的代表畫家。


他有點失望,但很快就得意地說。


「那我喜歡浮世繪!」

注:浮世繪,彩色印刷的木版畫,有不同題材,美人畫就是其中之一。


你只懂這個嗎?美術課都神遊宇宙去了?我順著他的話繼續著話題。


「哦,最喜歡美人畫嗎?」


「欸?呃,是...」


黛理立馬打斷了似懂非懂的疊浪君的回答,微笑著說。


「鹽谷同學,琉璃宮大人她說的話,你大可不用上心。她在逗你呢。」


疊浪君對此毫不在意,哈哈笑起來,繼續和我們聊天。


「我今年暑假打算和陽再去渡假村,因為我們約定好要再比試水上摩托車。」


我記起來了,但悶騷帝王真的有在練習嗎,我對此抱有疑慮。是怎麼練啊?


「我會趁著暑假去進行三味線的學習。」

注:三味線,一種日本弦樂器。


學這個來幹嘛......黛理你學的東西是不是越來越偏門了。正在聊藝術的文青…大概吧…男生們終於停下討論,重新聊起本來在聊的事。


「櫻宮同學,我聽聞花道界在暑假時有展覽,請問你有興趣一起前去觀賞嗎?」


「我很樂意,我會向我父母取得同意。」


「可奈打算去夏日搖滾音樂祭哦!」


可奈不知道甚麼時候進來的,愉快地坐到空位上。


哎呀~大家的暑假真充實呢~是說我甚麼活動都沒有!可惡!去年被疊浪君邀請只是走運而已,今年我甚麼預約都沒有!


說到暑假,果然是海邊吧。去年疊浪君整天說著水上樂園,我也想去......可是,提不起勇氣邀請朋友們啊!被一臉尷尬地拒絕會想哭的......


在返回教室途中,我拉住黛理,她有點退縮地看著我。


「有甚麼事嗎?琉璃宮大人。」


「櫻宮同學啊,你暑假除了三味線和花道,應該還有空餘時間吧?能否撥空與我出遊呢?」


她拍下我的手,冷酷地扭頭。


「抱歉,琉璃宮大人,我著實沒空。也許您可以試著找您的同班朋友?」


嗚,你好狠心啊,還在記仇嗎?你就忍心看著我孤零零如同夏末的蟬般孤寂而終嗎?


「或者與孩子們遊玩,我認為你很擅長照顧孩子。」


是在說我只能和健樹他們玩,連同齡朋友都沒有嗎!黛理越來越毒舌了!


我如臨大敵般回到教室,走向正在喃喃自語的黑卡蒂。因為不知道她在叨念甚麼咒語,我只好等她停下來看向我。


「黑卡蒂,不知道你暑假是否有空,和我一起出外遊玩呢?」


她呼呼呼地笑著摀住眼睛。


「吾與爾曾訂下友人契約,自然是需要以時間為引,增強吾等之間之締。」


黑卡蒂大人~嗚嗚,吾友!好感動,我說不出話來了!


「你們要去玩嗎?加我一個吧!甚麼時候?」


大神笑著加入我們,嗚嗚,你們都是好孩子......


「呼呼,吾等去靜謐之森尋找心靈沉睡之處吧......」


「黑卡蒂說一起去森林露營吧。」


我和大神面面相覷。露營?說真的,我沒有嘗試過啊。


「也去吃可麗餅吧!」


大神拿出一張紙,在上面寫下露營和可麗餅,然後看向我,等待著。


「那麼...看電影。」


「去往洗滌罪惡之心靈......」「去看深山中的瀑布。」「我也想去買衣服!」「想要試試貓咪咖啡廳。」


我們把想要做的事寫滿在紙上,這顯然沒辦法全部達成吧!大神笑著收起紙,輕鬆地說。


「沒問題沒問題,我們還有寒假、春假,明年也可以繼續啊!」


這、這是以後的假期出遊預訂嗎!有現充為朋友真是太棒了!順其自然便約好了以後的行程,太強了!


由於暑假可以和朋友出遊,我哼著歌放學走到藤院先生的車子前,見他的表情比過往都要陰沉,便收起笑臉好好端坐。


車子開在鋪滿熾熱白光的柏油路上,藤院先生才靜靜說到。


「大小姐......很遺憾,林舒小姐和林適小姐,以及郭先生因為要事,要暫時回鄉一趟。」


喔。那麼,家裡不就只剩我和藤院先生了?我憂慮地皺起臉。


「請問發生甚麼事了?」


他輕輕說到,像是把這對話排練了幾次。


「我很遺憾,郭先生的爺爺離世了。作為親屬,他們三人必須回鄉弔念。」


喔。


喔......


車子裡的溫度和街上判若天淵,冷和熱隔著車窗,就像是兩個世界。我聽阿巍提及過他的祖父好幾次,每次都眉開眼笑,想必是很喜歡他。


「大小姐,您認識他嗎?」


「我很抱歉,我不認識他。」


藤院先生貌似鬆了口氣。是擔心我以前前往外公家時認識的吧,說不定我真的認識,但我不記得了。


自己認識的人所親近的人去世時,該如何安慰呢?我沒有這方面的經驗啊。


我根本不擅長應對這種事。





「想和她約會排名」我也想知道這個排名誰排第一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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