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久以前~硬派研究部的追憶!~Like Father, Like Child


人物提要:

帝椿/ 帝椿先生/ 晴君= 帝椿晴,明德高等部學生會會長,本次外傳系列的吐槽擔當,帝椿陽的父親

琉璃宮/ 伊森= 琉璃宮伊森,明德硬派研究部部長,帝椿晴的宿敵,琉璃宮蓮華的父親

鹽谷= 鹽谷海斗,明德高等部學生會康樂幹事,帝椿晴的好友,鹽谷疊浪的父親

藤院/ 勇= 藤院勇,明德硬派研究部部員,貌似是統領地區不良的裏番長

櫻宮= 櫻宮正代,明德硬派研究部部員,櫻宮黛理的父親

西野= 西野福之, 明德硬派研究部部員,忠愛一切搖滾音樂,西野實沢的父親



帝椿晴從明德小學的禮堂離開,一片櫻花瓣輕柔地落在他的臉頰上。他把它拿下,放在攤開的手掌心上。


他一向不怎麼喜歡櫻花,因為它們飄落的聲音、被踏過的聲音,都一一令他想起喧鬧不已的往事。


他喜歡追求心靈的平靜,而非聚在一起吵鬧著的慶典。


「今年也不賞花嗎?謝謝。」


他的妻子走到他身旁,他替她披上海軍藍的流蘇披肩,然後走到離櫻花樹最遠的地方站著等兒子。


「不。你想賞花的話,可以把陽也帶上。」


帝椿夫人笑了笑,站到他身旁。


「你知道的,陽像你,也不愛熱鬧。」


帝椿點點頭,無法指出這是好事抑或壞事。他希望自己的兒子能時刻抱有冷靜的頭腦審時度勢,但他不希望他的心是冷的。


「啊,帝椿先生,帝椿夫人,貴安。這麼快孩子就長大了呢,真是慨歎啊!」


鹽谷夫婦走到他們身前打招呼寒暄,這時,帝椿陽已經走到父母身旁了,他們一家三口便朝鹽谷夫婦道別。


「咦?陽不和朋友們拍照留念嗎?這是畢業典禮喔?」


帝椿看向自己兒子一臉淡漠的表情,陽搖搖頭,說了句「不需要」便離開了。


帝椿見鹽谷夫婦一臉遺憾和擔憂地看向兒子的背影,心神恍惚。鹽谷在一旁吃驚地喊著。


「天啊,晴君,那孩子是不是越來越像年輕時的你了?」


帝椿沒有回應,只是給了鹽谷一個「閉嘴」的眼神,便跟上了妻兒的步伐。


這麼說來,兒子有除去鹽谷疊浪以外的朋友嗎?慢慢地,陽的背影貌似和帝椿印象中的自己重疊起來……





「帝椿大人,硬派研究部申請在下學年五月於校舍掛上鯉魚旗。」


帝椿晴的完美面具在聽到「硬派研究部」的那瞬間裂開了深逐的微小縫隙,他咬牙切齒地把筆狠狠插進筆筒中,深呼吸命令自己冷靜下來。他不該如此激動,父親的教誨便是冷靜對待所有事。任何事。


冷靜,只不過是那個琉璃宮伊森和他的同伴又在搞事了。像是沒有足夠的注意力以及崇拜的視線集中在他們身上似的。他揉揉眉心,有耐性地看向一旁的秘書。


「再說一次。」


「硬派研究部申請在下學年五月懸掛鯉魚旗。」


「為甚麼是鯉魚旗。」


「呃……因為是端午?男孩節?」


帝椿並不是想知道為甚麼要掛鯉魚旗,而是為甚麼他們想掛鯉魚旗。他也沒有打算從秘書那得到合理解答,他只是把抱怨說出來。


不,抱怨並不是他該做的事,與其抱怨,倒不如切實地解決問題。


他翻找出硬派研究部的資料,盯著看了會兒。目前社員只有四個,而社團最低人數要求是五人。


帝椿心中升起一股熱切希望,幾乎要把他的理智沖毀--他終於不需要再聽到任何與硬派研究部有關的事情了。他忍不住哈地冷笑一聲,在紙角用紅筆寫下大大的「廢社預定」。


「不需要處理申請。」


他把申請書從秘書手中搶過,爽快俐落地放進碎紙機中,把自己一直以來從琉璃宮伊森那贏得的挫敗感隨之粉碎。


基本上在明德就讀的學生都知道,帝椿晴和琉璃宮伊森根本無法和平相處。他們就像是兩隻盤守在同一座山頭的、勢均力敵的猛虎,每次見面必定掀起一場爭鬥。


帝椿從幼兒園到高中都與琉璃宮就讀同一所學校,他們小時候比身高,長大後較量成績,大大小小的比賽都會比個高低。有時候,連見面都要來一場口舌之爭他們才善罷甘休。


每當帝椿輸給琉璃宮,他心中的無助和挫敗感就上漲一分。把成績單或者比賽成果遞給父親看時,他都會失望地看著他,無言離去。


毋須言語,那失望的眼神如刀子般片割著他的心、他的偽裝。無論他再怎麼表現得像是幾乎完美,那眼神也會告訴帝椿,他是多麼的令人失望以及不完美。


而每當帝椿勝過琉璃宮,他心中的不安才減弱一分,對自己的肯定也多了些許。他的父親會對他說「這才是你該達到的水平」,但那僅是代表他仍然沒有達到父親心中的標準。仍未達標。


因此,他真的不怎麼喜歡琉璃宮。琉璃宮看上去根本不在意自己的成績,沒有目標,整天傻兮兮地沉迷於對學業和未來沒有半點幫助的事。偏偏這種人能夠與他旗鼓相當,甚至勝過自己。


帝椿晴無法接受這種不及格的對手。因為對方毫不費力便辦到的事,他卻只能成為輸家。那樣就像是自己的努力沒有價值……就像是在承認琉璃宮伊森這個人是天才。


帝椿知道,這也是一種抱怨。怨恨對方的能力並非是解決問題的方法。這種情緒根本不能解決任何問題,反而會生出一堆禍患。


去年,帝椿為了展示自己的能力而成為學生會會長,然而琉璃宮伊森像是對他叫板似的,成立硬派研究部,不斷提出奇怪的活動批准:甚麼抬神蹻(不被允許)、放煙火(不能玩火)、大型死亡金屬節(不知所云)、摩托車引擎展示(不可實現)……


如果不是深知琉璃宮的性格,他肯定會直接動用學生會權力把研究部廢社。但沒有正當理由,琉璃宮是不會善罷甘休,肯定會大鬧學生會。


現在……他可是能正式廢除硬派研究會了。


——————


「帝椿晴!」


三月末,帝椿和康樂幹事鹽谷海斗在學生會做年終檢查時,琉璃宮伊森和一位女生氣勢洶洶地衝進學生會。本來在向帝椿講冷笑話的鹽谷挑眉看向來人,然後低聲提醒帝椿。


「是將會被廢社的社團社長們。」


帝椿自然是認識自己的對手琉璃宮的,但他一向對其他人沒投放注意力,也就不知道那名女生的名字。


這次面臨廢社危機的有硬派研究部和新聞部,女生應該是新聞部的部長。


「我們收到廢社通告,但我相信新學年會有新社員加入的,因此希望延後正式廢社日期。」


帝椿看著琉璃宮胸有成竹的樣子,心中連連冷笑。怎麼可能會有人想要加入那種奇怪的社團,但他倒不介意看到琉璃宮垂死掙扎最後絕望地發現早已回天乏術的模樣。


帝椿從善如流,答應他推遲至新社員招攬期結束為止。


四月新學期到來,帝椿不單要為學生會事務操勞,還要瘋了般地準備入學試,實在是忙到喘不過氣。他打算根據父親安排那般到外國升學,因此每天都反覆練習外語。不單是英語,他的父親還讓他必須掌握多國語言。


才剛上了五天學,他便感覺自己像是完成了半年的學習進度,頭疼的要命,四肢也軟綿乏力。時間遠遠不夠用,他在學生會室給自己沖了杯咖啡。


「哇……好難聞。」


帝椿本來正疲倦地在與文件上跳動的字戰鬥,但聽到這熟悉的聲音後,他立馬清醒了,看向一同進來的鹽谷和琉璃宮。


帝椿張張嘴,想要諷刺他根本不懂咖啡的美妙之處,但他又不太想在這種幼稚和無意義的事上和琉璃宮爭吵。他的時間很寶貴,便沒有理睬他、默默喝上一口咖啡。


「晴君,你這都是這星期第九杯咖啡了!」


事實上,是第十三杯,因為他在家裡也有喝。帝椿對鹽谷指出的錯誤事實毫無想法,低頭繼續看文件,但最終還是忍不住開口諷刺。


「是來進行正式廢社手續的?」


琉璃宮沒有回答,但帝椿感覺到那透徹的綠眼正盯住自己看。


「帝椿,這才開學第一週。」


「你忘了,學生會給硬派研究部放寬的時間僅到新社員招攬期完結,也就是今天。」


「我是在指你上學才一週,但臉色比期末考時還要可怕。」


帝椿愣住了。他被自己的對手同情了?他壓下心底升起的酸苦。他不需要自己的對手來告訴自己的能力有多低,想要無視他但還是忍不住說。


「啊,我想我們都不是你,毋須溫習就能拿到良好的成績,一群人會把你捧上天。」


剛說完,他就後悔了。他這樣就像是在抱怨或者嫉妒,但他完全不嫉妒琉璃宮。他討厭他,討厭他得意忘形的見鬼人生,整天在自己眼前晃來晃去,到處都能聽到琉璃宮這個名字。


連他的父親也會提到琉璃宮。


「他比你出色多了。」


帝椿左手捂住眼睛,把手肘撐在桌子上。他很累,但他不應該感到累,因為他根本沒有時間可以讓他感到累;他不知道自己在做甚麼,一切都像是在證明自己有多無力,每次挑燈夜讀都是一次次的空虛。


他不想抱怨。


但他真的很累。


「晴君……這樣還不夠嗎?」


「還不夠。」


帝椿希望自己的聲音沒有他害怕的那般洩露出自己的疲倦。


「……是誰認為還不夠呢?」


「………………」


帝椿沒有回答。他不想抱怨,也不想回答無意義的問題。他感覺到有人把東西放在桌子上,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


「蓋印吧。」


帝椿直接拿起一旁的印台,蘸墨用力蓋下。


「喔,歡迎你的加入。」


帝椿顧不得整理自己的狼狽相,抬起頭看向邪笑著的琉璃宮。


「歡迎加入硬派研究會。」


帝椿看向桌子上的紙,他本以為那是廢社通知書,但那是入社表格。


上面寫著他的名字,加入的社團是硬派研究部。


然後他以學生會印章蓋印了。這已經是不可逆的行為,也就是在畢業前他都是硬派研究部的部員。


帝椿晴驚訝得所有壞情緒都變得一片空白。他聽到自己很蠢地問。


「誰是帝椿晴。」


然後琉璃宮也用很蠢的答案回答他。


「你可以讓勇開著摩托車帶你尋找自我。」


雖然一切都很蠢,但不知道為何,帝椿晴忍不住笑了。


——————


「我要退社。」


帝椿晴坐在硬派研究部的社辦中,看著眼前奇怪的飲品大聲說到。


「你是學生會會長,應該知道入社後一整年都不能退社。」


琉璃宮像是在陳述一個事實,雖然那的確是事實,但帝椿認為他在取笑自己。


「……這是甚麼飲品。」


在一旁大口大口喝著的鹽谷舔走殘留在嘴角的泡沫回答了帝椿。


「有香蕉的味道。香蕉飲品很罕見呢!」


「據說還有紅棗。」


帝椿對這種聞所未聞的配搭感到不安。他推開杯子,開始打量起社辦的佈局。


帝椿首先看向社辦的門,因為他非常渴望離開這個是非之地--不知道為甚麼改裝成鐵門,連社辦的牆壁上也有著色彩繽紛的塗鴉。社辦堆積著一堆新奇物品:奇怪的木雕、詭異的戲服、用處未明的工具、甚至還有一面鼓以及高級音箱。


「……好亂。」


「怎麼?你有潔癖?我們的擺設還是有規可循的,只要你習慣了就能明白。」


帝椿不認為自己會習慣,他甚至不想去習慣。他要退社,但他無法退社。都是因為琉璃宮以下三濫的欺騙手法讓他同意加入這個奇怪的研究部。


說到底,他甚至不知道硬派是甚麼意思。


他本來決定不出席社團活動、熬過這學年就萬無一失,但琉璃宮和他的同伴架著他來到社團,連筆記和練習本也不讓他帶上,甚至連鹽谷也背叛了他。


帝椿對自己的想法感到驚訝。不,他和鹽谷從來都不是朋友,只是認得他的臉和名字的一個人。所以不會有背叛著一說法。


「所以,我們是要做甚麼?」


琉璃宮得意地看向發問的鹽谷。


「待會兒你就知道了。」


帝椿對著一臉神秘的琉璃宮和一臉興奮的鹽谷無法抑制地翻了個白眼,獨自在腦海中默念英語單詞。


Stupid,dumb,foolish。


琉璃宮的同伴西野福之高興地走進來,然後帝椿便又被三人興致沖沖地架走。他已經不想抵抗了,就看看這些人是想搞甚麼新花樣吧。


他們來到學校的櫻花樹下,粉色花瓣在春的歎息中飄零,帝椿看著滿世界的粉色,不禁覺得很美,心也漸漸往平和靠攏。


琉璃宮的同伴二號藤院勇和三號櫻宮正代在櫻花樹下設好了野餐布,還放上許多食物。帝椿只記得自己小時候曾與母親在公園賞花,那之後就再沒有賞過花。


父親說,與其花時間做些無聊無用的事情(賞花),倒不如去多做幾道數學題。帝椿不得不認同他說的話。


「說到春天,當然是賞花!」


「Music on!」


其他五人無須他人吩咐便拿起杯子和食物,嘻嘻哈哈地聊著無聊話題,吵鬧的搖滾音樂和笑聲比著高低,帝椿從來沒有處於這麼熱鬧的人群間。這和他參加的那些社交應酬不同,僅僅是單純歡笑著。


音樂很吵、談話很吵、櫻花飄落到肩膀的聲音很吵。自己的心跳在耳中鼓動也很吵。


「晴君,試試這個吧,超級好吃!」


鹽谷把一根插着粉白綠三色的糰狀食物放到帝椿手中,那上面沾上透金色的糖漿。帝椿見過這食物,但他想不起來那叫甚麼名字。他只有在仍是孩子的時候吃甜食。


他咬下粉色的糰塊,糯糯的口感黏著牙齒,還有他不適應的草莓甜味在舌上擴散。


「怎樣?很好吃吧?」


帝椿搖搖頭,然後西野把放了炸雞和三明治的紙碟遞給他。


「這也很不錯喔!」


裹著金色脆衣的炸雞在帝椿看來不太健康,三明治中泛著油香的炸豬排也是如此。他匪而所思地看向其他人大快朵頤地吃著一切油膩不健康的垃圾食品,不知道他們的父親是如何管教他們的。


帝椿猶豫地把炸雞放進嘴裏,酥脆的炸雞在他口中炸開,肉汁混和著滑嫩的雞肉,令人由不得一口接一口地把炸雞球往嘴裏送。


帝椿告訴自己要克制,然後櫻宮往他跟前的杯子倒入了黑色的飲料,飲料冒著氣泡滋滋作響。帝椿發現這是碳酸飲料,又是一個他從來不去嘗試的東西。


他開始認為這是一個騙局。讓他墮落至地幔深處的騙局。其他幾人都是引誘他做一些自己不常做的事的惡魔,沒錯,帝椿要做的是立即離開這裡,斷絕一切慾望。


他帝椿晴是清高的、冷眼看待世事的人。


他喝了一口可樂,覺得有一股前所未有的戰慄感從尾椎一直綻裂至喉嚨。他已墮落在這漆黑糖漿之中……


「這、這便是,傳說中的可樂嗎!?」


「西野,不要在我耳邊說話,也不需要你替我發聲。」


帝椿看著這群瘋子豪邁地拍著大腿哈哈大笑,真想就這樣離開了。西野笑瞇瞇地舉起一瓶裝在玻璃瓶中的可樂,把它塞到帝椿手中。冰涼的玻璃令帝椿感覺意外舒服。


「我們硬派研究部,一直在研究何謂男人的浪漫。」


琉璃宮慢慢說到,拿起一瓶可樂。


「然後我們發現,一口氣把可樂灌乾,也是一種豪邁感!」


西野興奮地舉起自己手中的可樂瓶,拿起開瓶器。帝椿驚嚇地望向自己的瓶子,大感不妙,但他立馬擺出冷靜的臉。帝椿家的人不該表現出自己的情感,驚慌抑或興奮自然也是不行的。


「喔~所以是要一口氣幹掉可樂嗎,聽上去很有意思!」


鹽谷也拿起一瓶可樂和開瓶器,振振欲試地等待著。帝椿現在覺得手中的玻璃瓶就像是冰涼的毒蛇,那之中的可樂宛如毒液。不是他們幹掉可樂,而是他們被可樂幹掉。


帝椿躊躇不定,他有種喝完這玻璃瓶的內容物便一去不復返的預感。


「沒錯,帝椿,你是不敢嗎?」


琉璃宮挑起一邊的眉毛看向帝椿,帝椿沉下臉,拿起開瓶器。每次對上琉璃宮的挑釁,他都無法保持冷靜下判斷。


「看看是誰不敢。」


藤院倒數三聲,他們六人同時打開瓶蓋,空氣炸裂的聲音,汽水在瓶內翻騰的水聲,還有男孩們不斷吞嚥的聲音以及咚茲咚茲的樂聲是櫻花樹下僅剩的喧鬧。


「哈!嗝!喝完,承讓!」


帝椿有點暈乎地感受著氣泡在喉嚨裡劈啪作響,發現藤院已經喝完自己那瓶,顛倒玻璃瓶以示瓶內已空。


「噗哈!我也完成了!」


西野帥氣地舉起瓶子,也顛倒它上下晃動以示裡面空無一物。櫻宮瞄向琉璃宮,發現他快喝完了,便情不自禁地把頭昂得更後。


已經完成的兩人吆喝著,帝椿真希望他們不要這樣做,因為這個比試簡直幼稚。他只在幼稚園的時候和琉璃宮比賽誰吃午飯和茶點速度更快。他把最後一口汽水嚥下,不自覺提高嗓門喊到。


「喝完!」「完成!」


琉璃宮也在同一時間舉起空掉的玻璃瓶,用手背擦拭嘴巴。帝椿差點兒想把瓶子摔到地上,讓琉璃宮和他再比一局。幸好理智回籠,告訴他這不恰當。


帝椿低哼一聲,站起來想要離開櫻花樹下,西野抓住了他。


「等等等等,帝椿同學,我們還沒唱歌呢?你看,那是賞櫻的傳統。」


帝椿不知道那是不是傳統,但還是不自覺地乖乖坐下,等待其他人被可樂幹掉。


「那麼我們開始吧。誰先來。」


「我先來。」


櫻宮站起來,裝模作樣地把手放在背後,抬頭看漫天飄渺的粉色,朗聲吟誦。


「 春天的末尾,

     在櫻花上,

     依依不捨。」


「喔~不錯呢!」「不愧是櫻宮大人。」「有備而來啊!」


帝椿認出了俳句的出處,也跟著微微點頭。櫻宮是這群瘋子中較為正常、守序的一位,畢竟他是風紀委員。


「那麼接下來就是我。」


藤院站起來,手中有不知道從哪拿來的沙槌,雙手慢慢跟著節奏大幅度搖晃起來。


「桜~ 桜~

    野山も里も~」

(sa ku ra~

    sa ku ra~

    ya yo i no so ra wa~)

(櫻花啊~櫻花啊~

    陽春三月晴空下~)


帝椿並沒有意識到自己眉頭緊皺著,但藤院都唱得跑調了,帝椿旁邊的西野和鹽谷都笑著一起打拍子,櫻宮和琉璃宮則像是很享受地搖頭晃腦。


原來這群傢伙沒有一個是正常的。帝椿再次告訴自己。


他忍受著魔音,懷疑櫻花都被藤院的聲波震得凋零速度加快。終於,藤院毫不知情地鞠躬,彷彿自己是知名歌唱家般。帝椿希望接下來的琉璃宮不要做甚麼奇怪事。


「那,我就來首,Bed of Roses。」


西野和鹽谷都吹起口哨,帝椿感覺自己與其他人的熱度大相逕庭。琉璃宮的歌喉比藤院的好多了,他深情演繹,時而捂心口,時而跪在地上裝作拿著麥克風般嘶喊,帝椿不知道眼睛該專注在他的表演上還是怎麼樣。


一直以來和自己對峙的競爭對手居然絲毫不正經……這個事實再度讓帝椿感到有點疲倦。


終於唱完一曲,鹽谷興奮地站起來,一手還拉著帝椿。


「晴君,一起唱吧!」


帝椿不自覺地鬆了口氣,兩人一起出醜總比一人好。說到底,他究竟為甚麼要配合這些瘋傢伙們……


「那…就唱Today。」


帝椿小聲唱著,鹽谷則誇張地邊笑邊唱,兩人好不配合,但帝椿很慶幸鹽谷是熱情奔放的人,這樣才不會顯得自己很不自在。


兩人唱完便坐到地上,鹽谷笑嘻嘻地拉住想要離開的帝椿的手,死死拽住不讓他離開。西野興奮地站起來。


「終於到我了!今天就以這一曲終結這一天!」


帝椿看著他不知從哪掏出一把駁上音響設備的電吉他,開始瘋狂刷弦,其他幾人都跟著站起來,舉起雙手或者裝成自己也有電吉他,像搖滾樂團般甩起頭髮。


帝椿當然沒有聽搖滾樂的習慣,他只是恰巧在街道上的電視或者大屏幕上瞥見。


帝椿霎時間覺得這裡不是他所敬愛的、純樸凜然的明德,而是群魔亂舞的渾沌魔界,這些櫻花正是催使人們發狂的妖艷之物……


「你們沒有申請在戶外使用音響設備!Stop!」


帝椿被電吉他的電音沖刷著全身各處的細胞,他這才想起這些人算得上正在進行違規行為。不是算得上,根本就是違規行為!


「有會長大人在,不就被允許了嗎!哈哈哈,Come on!Put your hands up!」


藤院試圖用足以覆蓋電吉他的聲音高喊,狂野地大笑著。帝椿覺得自己要瘋掉了。硬派研究部果然不是甚麼正常的社團!一開始為甚麼會被審核通過!


「賞櫻是該抱著虔誠、平和的心態,不是喧囂不止!」


帝椿完全沒有發現,自己已經拋卻了冷淡對待事物的作風,成為這群他自認是魑魅魍魎的一份子了。他也開始跟著大吵大鬧,氣得大笑起來。


從此以後,明德流傳著一個名為「狂櫻」的傳說:倘若學校的櫻花樹盛大地綻放之時,狂熱的天樂便會迴響不絕,其中貌似還夾雜著吆喝與笑聲……





帝椿打量著坐在自己面前靜靜看著車窗外風景的兒子。他只是單純地看著,彷彿任何風景都引不起他的興致。


帝椿感到一陣恐慌,他不想兒子步上自己年輕時的後塵。他的確不懂如何教導兒子(貌似和自己的宿敵琉璃宮相似),他所知道的唯一方式只有從父親那學到的方法,但他不會那樣做。


唯獨這方面,他不會跟隨父親的作法。


但是,兒子的確越來越像以前的他了。


他的妻子貌似讀懂了空氣中凝結的緊張與恐懼,她一向都能讀懂帝椿冷淡如霜的臉龐背後的意義,微笑著提議。


「不如我們經過公園時去賞一下櫻花吧?」


陽偷偷看向父親,而帝椿注意到妻子的用意,便吩咐司機找一個適合賞櫻的公園。


不過十五分鐘的車程,帝椿便發現自己站在了一處滿地鋪滿粉色花瓣、遊人如鯽的公園前,陽也呆站在他身旁,兩人都對如此熱鬧的場合不知所措。


帝椿夫人不知從何處買來了帝椿回憶中的粉白綠食物,遞給自己的丈夫以及兒子一人一根。


帝椿仍然記不起這種食物的名稱,但他的兒子在接過時卻驚喜地喊到。


「啊,花見糰子。」


帝椿低頭看向兒子,他目光深處透著喜悅與滿足,張口咬下軟糯的糰子。


「……你怎麼知道這是花見糰子的。」


帝椿擔心自己會洩漏語氣中的好奇,他不想表現得自己比兒子所知道的少,畢竟他是成年人,是父親。


「……畢業旅行時,琉璃宮告訴我的。」


「琉璃宮伊森!?」


從自己兒子口中聽到自己宿敵的名字比股東大會還要讓帝椿感到胃痛。琉璃宮伊森又在搞甚麼事!


陽抬頭繼續吃著糰子,狐疑地搖搖頭。


「不,是琉璃宮蓮華。」


「琉璃宮伊森與陳袁奕小姐的女兒,與陽同級。」


帝椿這才反應過來。的確,琉璃宮伊森有一位女兒,聽聞她蠻不講理、而且是位極端父控。琉璃宮伊森真的無論甚麼時候都可以搞出事情啊……


「喔……她和你是朋友?」


帝椿看到兒子眉心緊鎖,把吃乾淨的竹籤扔掉,然後平靜地、有點得意地回答。


「是對手。」


帝椿差點兒想把手中的糰子摔到地上。他們帝椿家和琉璃宮家究竟有甚麼孽緣!


「你父親他和琉璃宮先生在學生時期是好朋友…」


「是旗鼓相當的對手!學業方面的!」


帝椿咬牙切齒地說到,狠狠地咬下糰子。


「所以,陽認識多一位朋友了呢,真是太好了。」


陽甚麼都沒有說,只是努努嘴。帝椿再次認為,自己的兒子和琉璃宮相交是壞事多於好事……


「既然都來到了,那我們就一起去公園走走吧!」


陽雖然表現得一臉漠不關心,但還是緊緊跟上了母親。帝椿在心中嘆了口氣。來日方長,他總有辦法讓兒子不會像他年輕時那般被琉璃宮哄騙的。


他總有辦法的。





又名《帝椿餵食記》《帝椿是如何被玩弄的》《真!四季同好會》......

預計這系列的外傳有四話,伊森和袁奕那個系列還有一話......

這一話是發生在小學畢業典禮當日,以及帝椿陽父親的回憶。


注:

櫻宮吟誦的俳句是與謝蕪村創作的俳句。

藤院唱的是日本民謠《櫻花(さくらさくら)》。

伊森唱《Bed of Roses》是搖滾樂隊Bon Jovi 的歌。

帝椿和鹽谷合唱的為John Denver 的《Today》。






「直到現在,我也還在成長喔!」

「媽媽已經是大人了,也會成長嗎?」

媽媽輕輕在我的額頭上落下一吻,滿天星空襯托著她無比慈愛的臉。

「佳琳每天都在陪伴媽媽成長喔。謝謝你。」

因為你,媽媽了解到自己仍未成熟;因為你,媽媽想要變得堅強來保護你;因為你,媽媽為自己仍然有成長的可能性感到歡喜。謝謝你,佳琳。


之前123話寫下卻發現不是黑卡蒂視角的一段。

祝普天下的母親們母親節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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