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倫敦煙雨濛濛,街燈在風雨中透著微弱、發暈的橙光為人們指引前路。街上沒太多行人,大部分都是用大衣裹緊自己、匆匆而行的人們。是趕著回家吧,那個屬於自己的家。


「蓮華大姐,我們到了!」


健樹小弟的喊聲把我的視線從車窗外拉回,重新穿上厚外衣,我兩手空空地跟在眾人身後走進旅館。這次訂的仍然是套房,藤院先生替我把行李箱放進臥室,翔香大人叮囑我要多穿衣服以免著涼,我只好拿上外套一起前往餐廳。


其實翔香大人無需擔憂,旅館的暖氣給人如置春天的溫暖。吃著餐盤上的晚餐,我卻有點食不知味。


「蓮華,你沒事吧?還好嗎?」


也許翔香大人發現我散發著陰暗的氣息,便有點擔心地問到。我哈哈乾笑回應。


「謝謝關心,我沒事的。」


「感覺沒甚麼精神呢......」


「我知道,是時差嗎!」


「健樹卻很有精神啊...時差問題,靠吃便能緩解。」


翔香大人不滿地給了伊森一個嫌棄的眼神。


「蓮華又不是你,她甚少坐著飛機到處飛啊,怎麼可能靠吃便能解決問題。」


「涉入足夠份量的碳水化合物有助睡眠,吃完便去休息吧。」


我們三人狐疑地看著精神奕奕的伊森。嘛,算了,吃完便去睡咯......感覺會變成豬。在晚餐後走進臥室前,伊森喊住了我。


「不了解的事慢慢去了解便行,不用急躁。晚安。」


我眯起眼睛看著他的背影遠去。我的想法難道很容易被讀懂嗎?


…...好吧,看來我還是洗完澡便睡覺好了,變得懶惰就懶惰吧!反正是旅行!


第二天醒來後感覺好了些許,一定是因為早餐要比晚餐好吃多了。伊森今天要工作,而翔香大人也要去時裝展繼續採訪。健樹罕見地纏著她,讓她把自己也帶上。


由於有多出來的邀請函和員工證,翔香大人無法拒絕健樹的哀求,便把我們也帶去時裝展。


「不會打擾工作嗎?」


前往會場中的我還是有點擔心,翔香大人笑著搖搖頭。


「不會不會,這次的時裝展同時歡迎實習生去觀摩學習,比起其他時裝展要開放。」


「如果是米蘭或者巴黎那樣的,就不會這麼鬆寬吧?」


「蓮華你知道挺多的呢!」


因為惡補過不少時裝雜誌還有書刊啊,知識總有一天會派上用場的。我們來到會場的準備處,不少穿著獨特的人在大廳的走廊上奔走,來來回回打開房門。翔香大人走到一旁向熟人打招呼,我按住健樹的肩膀,兩人目瞪口呆地看著眼前的場景。


感覺......有股凡人莫進的氛圍。專業以及認真的氣氛在走廊上散發著,退散一切想要懶散度日或者魚目混珠的想法。


「蓮華,不如先帶你去探望你母親的合作夥伴們吧。」


欸!?我沒有心理準備,我昨天才知道袁奕是設計師耶!這樣對他們太失禮了!


翔香大人帶我們走到一個寫有「RoLand」門牌的房間前,敲門後便有一位淺藍色鮑伯頭的女人開門看向來者。她的鼻梁上架著眼鏡,看上去三十來歲、有設計師的氣息,向翔香大人微微點頭後看向了站在她身後的健樹...和我。


女人霎時間瞪大眼睛,雙唇顫抖,我感到一絲不妙,後腳剛移開半步她便衝上前來抱住了我。


【天啊!是你嗎!奕!我好想你啊......】(義大利語)


我尷尬地舉著雙手不知道往哪放。我和袁奕也沒有那麼相像好嗎!我五官更為深邃,眼睛也是綠色的耶!而且我敢說我的氣質與袁奕完全不同!


【非常抱歉,我是母親陳袁奕的...女兒,並非是她本人。很高興認識你。】


所以能放開我嗎?女人這才連忙鬆手,搭住我的肩膀仔細打量我。


【喔,是的,你身體還沒完全成熟,而且眼睛也和她不一樣...天啊,你穿著我們的大衣了!?不錯啊,這搭配!果然如我們想像的那般!進來進來!喔,你的外語果然說得很不錯!不愧是袁奕的女兒!】


我不自覺皺起眉頭,翔香大人也沒想到女人這麼熱情,有點懵了。唔,要了解袁奕的話,果然是從這些人身上下手比較好。


「琉璃宮大人,你可以待會兒再來找我的......」


翔香大人答應下來,讓我有事便打電話給藤院先生或者她,我便被拽進房間裡了。裡面的人們疑惑地停下手頭上的工作,一位模特兒正在換衣服,我有點尷尬地轉過頭假咳兩聲。


【天啊,難道她是...?】


人們紛紛圍到我身旁,目光中深深帶著崇拜、懷念以及哀傷。我把心中躁動的鬱悶壓下,微笑著向他們問好。幸好我長得不矮,不然接下來我就會被人團團圍住窒息而暈倒。


【好像陳小姐啊......】【嗨,小姑娘,對成為設計師有興趣嗎?】【身材很好,完美均等,做模特兒也不錯!】【她身上的衣服不就是我們設計的嗎?】【長得真像奕呢!】


他們七嘴八舌、嘰哩呱啦地圍著我說個不停,一位綁著馬尾、看起來威嚴並且專業的中年女人拍拍手,停下他們的討論。


【專心工作,不要嚇住人家了。】


人群這才依依不捨地散開,藍色鮑伯頭女人還想對我說甚麼,但馬尾女人喊住了她。


【里佐,工作去,我來招待小客人。】


【欸~比安奇獨佔奕的女兒~】


雖然這樣抱怨著,但她也聽命回到自己的崗位上。被稱作比安奇的馬尾女人找來一個茶包鐵罐,開始為我泡茶。我手腳僵硬地坐在一旁被清出空位的椅子上,打量著其他人工作。


【感興趣嗎?】


【欸?】


看上去寡言少語的馬尾女人突然向我搭話,真是嚇了我一跳。我道了聲謝,接過她遞給我的紅茶,隨意輕抿一口便放下。有牛奶味道呢,但還是比較喜歡我自己泡的茶......


【服裝設計,你感興趣嗎?】


【抱歉,我對於這方面只是一知半解......】


這我倒沒說錯,我只是自己看過一點書去了解基本知識而已。她點點頭,沉默一陣子,又說。


【剛才他們引起的紛亂,你別介意。只是我們都非常想念奕,而你跟她的確很像。】


這我到底該如何回答,「呀,和母親長得像,我好高興啊!」這樣嗎?


【沒關係,我能理解。】


她又停頓許久,然後問我。


【我想說說奕的事,你想聽嗎?】


我還沒回答,她已經從自己與袁奕相遇的過程開始訴說,完全沉醉在回憶中。這些藝術家、設計師都是這樣的嗎,自顧自地滔滔不絕,和某個人一模一樣啊。


她從相識說到袁奕的日常習慣,從她們去過的地方說到她們一起開店,又說到袁奕結婚後貌似過得更開心之類的話題。我在一旁努力聽著,嘗試更加了解這個本該被我稱為「母親」的人。


可惜,我完全無法投入或者代入,除了感到佩服以外,就像是在聽陌生人的人物傳記一般。


陌生人......


【然後...奕她就...她就那樣走了......】


馬尾女人看上去非常悲傷,這令我更為不安了,昏暗的罪惡感在我內心滋長。我問了一個失禮的問題。


【請問,母親她是怎麼走的?】


她默不作聲了許久,突然站起來讓我等著,便離開房間。我拿出手機請翔香大人他們不用等我,便繼續等待馬尾女人回來。過了許久,她抱著一個大箱子重新出現,把它放到桌子上。哇,這是甚麼,不妙啊。


她拿出一本相冊讓我翻看。我隨意翻動著,看著照片上和我相像,但更加爽朗的美麗女人。氛圍上和我果然不像啊,只有外貌相似。


【然後,這個......】


她把幾張被剪下來的報紙雜誌遞給我,我雙手接下。褪色報導上的大字映入眼簾:


《車子失控衝上行人道,意外撞死路人。》


每篇法語或英語寫成的報導都是相似的內容,其中居然也有日語報導。馬尾女人在一旁說。


【因為我們都不想張揚這件事,奕也不會喜歡在死後仍然被議論,便限制了報導內容......】


馬尾女人說,當年夏初,她們到巴黎參展時裝展,袁奕在時裝展開始的前天有事出外,眾人再聽到她的消息時,便是警察打來的悲報......


【她本來還有許多機會的,明明還很年輕,也有許多設計沒有完成......】


果真是交通事故啊。看著油墨印的文字在眼前宣告著事實,我一時間不知道該給出甚麼反應。


甚麼反應、甚麼感覺也沒有。


每天的新聞一直以來都有交通意外,導致我早就練成習以為常的觀感。在我身邊發生但同時也是在我並不認識的人身上,看過太多次,都已經被資訊泛濫成麻木狀態。


現在盯著眼前黑字白紙的報導,也僅有「這樣啊」的感想。平淡的這份感情,令我窒息。


對我而言,袁奕和我眼中的其他陌生人一樣。就算我現在更加了解她,發現她的身影在我生活中無處不在,他人都極其懷念她——


我內心也無法掀起任何波瀾。


淡漠地、淡然地、聽著這個本該是我現在生命中最重要的人的故事。


對於這樣平淡的自己...我感到害怕。


從認識自己開始,去更加理解自己;但倘若發現自己並非是那麼完好的人,該怎麼辦才好?


我知道自己算不上是名好人,也絕非出色,沒有甚麼特長;但我沒想到自己在了解袁奕後會是無動於衷地擺出面無表情的模樣。


遲早都會習慣現在的生活,會繼續往前走,會把伊森和袁奕當作自己的父母:我認為只要時間充足、作好心理準備、決定要好好面對將來、接納對方便可以做到的事;腦子和思維都跟得上,但心卻跟不上進度。


看到電影感人處依然會落淚,回想起自己懷念的事物依然會傷感,但現在看著眼前袁奕遭遇意外而亡的報導,我卻傷心不起來。


比我想像中的更為冷血的自己。


糟了,我這樣會不會太糟糕,應該悲痛落淚的吧,我可是袁奕的女兒耶,糟了糟了糟了。


我盯住報章上「一屍兩命」的字體,卻完全無法理解報導的意思,感覺它們在眼前浮動,心情越來越煩躁以及恐懼。


就連身為袁奕的前同事、僅僅是認識她的人們都為此感到哀傷,但我身為她的女兒,知曉更多關於她的事情後,還冷漠地看待著這一切。


甚至為此感到驚慌,僅因為自己比自己想像中的還要差勁。


到最後都只是在思考著自己,自私的人。


我為此想哭。


這樣差勁透了。


【拉蕾,你沒事吧?】


原來這些傢伙知道我的名字啊,我還以為我對他們僅是「奕的女兒」。我吸吸鼻子,抬起頭微微一笑。


【沒事。謝謝你告訴我這麼多關於...這些的事。】


我沒辦法說出「母親」這個詞。馬尾女人搖搖頭。


【只要你想知道更多關於奕的事,我們都願意說的。】


但我不太想知道了。我為自己感到可恥。


馬尾女人把一個小黑盒子珍重地遞給我。


【這是奕發生意外當天,在手提包中的物件......我們一直忘記把它交還,現在便還給你了。】


我努力不讓她看見我的手在顫抖,接過盒子道別後便飛也似的逃離了那個充滿我不能踏足的回憶的房間。


說到底,我也只是個膽小鬼。總是不願意面對自己差勁的一面,想著不斷前進便可以把那個差勁的自己拋下。


我衝出會場,跑到溼冷的街道上,霧白的煙在眼前飄散,我卻完全不覺得冷。


藤院先生護送我到車子上,健樹還在等我,我們一起去了各個附近的觀光景點,但我全程心不在焉。老實說,這裡常年大霧外加陰天,像是要把人永遠關在鬱悶的心情裡,有點討厭。


健樹小弟貌似察覺到我的低落心情,也變得默不作聲,我們只好掃興而歸。我獨自提早吃晚餐,然後回到臥室鎖上門,三思過後還是把馬尾女人給我的盒子打開。


鵝絨毛墊上安躺著一枚銀白色的胸針,點綴著微小的珍珠,胸針上方有張卡片,以秀麗的字體寫著「結婚兩週年,評分暫且滿分——by 你的家人」。


我閉著呼吸,把墊子拿開,果然在盒底發現胸針正式收據。這種胸針一般都是訂製品,會有證書,而上方的取貨日期是,袁奕去世當日。


喔。所以她是在取來結婚紀念日的禮物後,在街上走著時遭遇意外......


不僅是伊森對袁奕抱有家人間的親情,袁奕對伊森也是以家人的方式看待。


沒有愛情,但卻有親情。


原來夫妻間還有這種相處模式。說到底,我也不清楚家庭中正常的相處模式是怎麼樣的啊。


…...但是,這麼看來,我貌似根本沒有一席之地。如果是以前的我,的確會把伊森和袁奕視作父母,但是現在的我......也只是一名入侵者,無禮地攪合在別人的生活中。


我不是她們的女兒,在這個世界中我誰也不是。


因為這個世界不是我前世生活的世界,前世的一切:家庭、朋友、生活,都僅在我的回憶中。


不存在、毫無實體,我無法回到回憶中的那個家,呆在這裡也只是一個贋品。


我甚至沒有辦法把現在的家人當作自己的家人,想要珍惜現今擁有的一切,但我根本沒辦法做到。


不是沒有辦法,而是...沒有資格。


家人,本該是無法取締的。那是絕對的血緣牽絆。


我和伊森以及袁奕的確有相似的外貌、血緣——但裡面的內含物卻是另外一個不該存在於此的靈魂。


徹頭徹尾的外人,因此沒有資格。


這裡沒有屬於我的地方。


轉生以來,我甚少感到真正的寂寞。我算得上是習慣獨自一人,但現在的感覺與獨自一人迥然不同。


我的世界貌似完全反轉,一切都是陌生的、不屬於我的,甚至連這軀體也是陌生的。


沒有與我相似的人。


就連黛理也算不上是相似,因為她是完全的轉生,從一開始便適應這個世界。


適應力強的並非是我,我只是一直把情緒壓在心底視而不見。


我......究竟在這裡做甚麼?玩扮家家酒遊戲嗎?


那夜我在黑暗中盯著胸針一整個晚上,最後在清晨時才走到桌子上留下便條,穿上衣服還有拿上錢包,偷偷溜出旅館。


我需要找個地方冷靜一下,這段低落期肯定會過去的,但是現在我感到非常難受。時間不斷拉延,同時也飛逝而去。今天的我完全不想思考,於是交由心去判斷自己想做的事。隨心所欲。


我跳上一輛巴士,任由它搭載我去任何地方。


我在一處仍未甦醒的市中心下車,環顧四週的迷霧。不是,不是這裡。


我再次坐上巴士,到了一條鄉村小道,高大的杉木在路的兩旁聳立。也不是這裡。


我等巴士到來後又上車,窗外慢慢開始下雨,然後變成細雪,目光所及之處也化成一片純白。


我在一個看上去挺古老的城鎮下車,街道上的雪積得不高,而且我穿了可以防水保暖的靴子,也沒有過於擔心。雖然是陌生的城鎮,但對目前的我來說,陌生的自我站在陌生的地方不是甚麼可怕的事。


以黑卡蒂的說法,便是「孤魂遊蕩在迷世」。


我信步走在石板街上,看著其他遊人與親友一起歡笑著遊逛,店鋪掛滿歡樂的聖誕裝飾。我下意識盡往沒人的地方闖,不知不覺走到一座橙色的西式建築裡,隨意在雪地上來回踱步。


有些問題是花耗一生都無法解開的。自己究竟是誰?究竟為甚麼人類會感到孤獨?為甚麼身體和心的想法無法交融......


我回想起前世的事情,那些還沒完成的事,家人的事......說不定他們已經忘掉我的存在,或者從失去我的傷痛中走出來;我希望他們不要惦記我,但同時希望他們的生命中依然有我的身影常存。


矛盾又自私的想法。希望他們會想念我,就如同伊森也不時會想念袁奕。那樣,貌似我便仍然存在,有屬於自己的地方。


甚麼生活的動力啊,用以安慰他人的時候盡說些漂亮話,輪到自己的時候不也難以說服自己嘛。


…...如果,也有誰的靈魂取代我前世的人生呢?就像是現在我成為蓮華一般。我心中湧起一陣恐慌,捲襲我一切理智與平和。


不會吧?不,那也是有可能的。也就是說,我的家人、朋友,連我已經消失掉也不知道,我的存在徹底被另一個莫名其妙的人取締,我也完全地被遺忘。


也就是說,無論是現在我身處的世界,抑或是前世的世界,都沒有我的存在嗎?


我對本來的琉璃宮蓮華也做了相似的事,就像是布穀鳥般;她也只能在另一個世界哭喊卻無人理應嗎?


蠶食著彼此的存在,最後甚麼都不剩。


我深知自己在鑽牛角尖,但狂瀾的思緒無法停止運轉;一旦出現假設,想法一經改變,貌似便難以變回原來的自己。人會不斷改變,是變得更好還是更壞,只有時間能夠定奪。


但無論我成長為怎麼樣的人,前世養育我的父母也都沒辦法見證了。我還甚麼都沒有做去回報他們,現在也只能滿腔後悔地坐在雪地裡哭。阿巍說得對,全都來不及了。


我的歸宿已經不存在了,而蓮華的家又在何方?


「蓮華,對不起......」


我哭著向不可能聽見以及存在的人道歉,向前世的家人朋友們道歉,也向那些想在我身上尋找蓮華或者袁奕的人道歉。


我只是一個冒牌貨,也許我轉生來到這裡時就應該告訴醫生自己是轉生者,然後被送到精神科進行治療甚麼的,說不定蓮華還有機會回來!


任何事都太晚了,慢慢成長改變也太慢了,時間根本不夠用,也只會無情地溜走。


等到最後發現自己甚麼都沒有留下,就如同現在的我這般......


沒有人渴求絕對的寂寞,每個人都想要有屬於自己的一片天地。


對我來說,家便是我的歸宿,但現在的我擁有甚麼?


雪地上只有我的哽咽以及簌簌落雪飄蕩著,我任由自己發洩情緒,浸泡在冷寂中。


「......琉璃宮蓮華,你再坐在雪裡,恐怕就得凍傷了。」


我被搭話的聲音嚇到眼淚也止住了,胡亂用手擦走臉上殘留的痕跡後,我轉頭看向背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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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想把下一話一併整合修改後再一次性放上來,但貌似不行啊,時間不夠......

簡單來說,蓮華積累的情緒爆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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