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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物提要:

哈哈君= 蓮華的網友,正在為入讀明德的目標奮鬥

瑪莉亞= 瑪莉亞·史密夫,蓮華的朋友,父親為黑手黨家族史密夫家的首領

眼線醬= 納戶淺蔥,瑪莉亞的朋友,負責在學校監視蓮華的工作

五十嵐君/ 班長= 五十嵐棋路,蓮華的朋友,在校擔任中等部學生會會長的職務

COCOA= 上鳴可奈為主唱的新生樂團

鬼明= 鬼明凜悠,蓮華的朋友,歡愉社副社長



學生會在秋季的輕輕鬆鬆爆肝日常,我終於有所體會了。倒不是我真的被學生會騙去進行無償奴役,學業、班務、社務、家庭事業、才藝訓練⋯⋯林林總總的日常任務,說是比學生會更忙碌也不為過。


雖然我考上高等部是完全沒有問題,盡在把握中,但總不能就這樣任由學業荒廢長草。在健樹小弟的熱切注目下,我要以身作則發奮圖強才行。


至於家庭事業嘛,完全是我自己惹的麻煩。不,不是麻煩,是我一手推動的計畫,所以不能有更多怨言。


自從得知哈哈君的爺爺被車子撞傷腿、我前往哈哈君的家附近半天遊後,我向Confort高大上的總裁大人提交了一份粗劣的意見書,講述回饋社會與行事符合集團理念的重要性,向他推行發展舊區的建議。


其實,這也並非是甚麼令人耳目一新的計畫,只是修葺哈哈君和瑪莉亞所居住的地區,古色古香的小巷還有婉曲河畔也是吸引遊客前來散心的好景色呀。


外加上,在更為寬廣、商店街舉辦祭典的河岸邊修建河邊的休憩場所,不就能發展出一個鬧市中的新綠洲了嗎?這個河岸公園中可以附帶自行車徑,或者闢出一個空地舉行社區活動、文藝展覽甚麼的,肯定很有意思!弄一個寵物公園也不錯。


越想越興奮,但要讓伊森還有他的團隊願意接下我的計畫還是有難度的。


從收益上來看,在該處興建一所創意市集或者高端商場,收入應該會很可觀;但這是回饋社區的親鄰計畫,所以收益當然得由商店街囊括才能繼續讓那條小街延續下去。


我的朋友可是在那裡生活呢,我可不想看到對方身子日漸消瘦。所以,這個計畫的盈利不該著眼於金錢上,而是該放在聲譽上。


這種維護社區繁榮的計畫能替我們家和集團維持良好名聲,怎麼就不是好事了呢?好名聲能增加顧客對我們集團旗下品牌的信心,不要小瞧與客人之間連繫的重要性啊!


最後的最後,就純粹是我的小私心。我小時候、搬來公寓前也是住在那一帶。當時的房子還在呢,但我已經忘記確實方位了。


再現回憶中的美好,連結無限可能的未來。我連宣傳語也想好了!


理想一片繁盛,但現實很繁複。和工作模式全開的伊森進行如火如荼的辯答大會後,他笑著讓我嘗試寫一份更加詳細的計劃書。那個笑容的耀眼程度很詭異,我感覺自己上了賊船。


「你能做到的。放心,那之後我們會替你修改,但功勞仍然是屬於你的。」


如果不是他表示會讓櫻宮先生負責跟進工作,我真的懷疑他是不是試圖以這種方式讓我放棄我的主張。


他知道我是討厭麻煩的人,但我不是會半途而廢的人,所以只能做了。對這份計畫保持熱情才能令我幹勁滿滿,於是我試著不讓自己碰任何娛樂用品,以防分心。


除此之外,我還得負責班別和PS的文化祭活動。我們3F的班長和活動委員經過討論後,一致通過「獸耳咖啡廳」的方案,疊浪君興致衝衝地問我是不是打算穿著魔法少女裝帶上兔耳。


幸好在場的都是熟人,否則我的魔法少女黑歷史豈不是會大肆散播?這實在是太可怕了!


「不,我不會戴兔耳。」


「兔耳不好嗎?那貓耳⋯啊,反對暴力!」


他被我粗暴地賞了一個爆栗後,無辜地揉著頭頂抗議。問題不在於是兔耳還是貓耳,而是我不要再玩角色扮演了,Non!


為了購買道具還有所需材料,我們找了一個空閒的課餘時間去老師建議的建材市場買材料。我非常友善地讓疊浪君和黛理一組,分頭在市場內採購便宜且耐用的物品後再集合。


我和五十嵐君手腳俐落地買完我們需要購買的東西後,便坐在收銀台旁的咖啡廳等其餘兩人前來集合。


然而等了大半天也不見人影,打電話也無人接聽,五十嵐君有點煩躁地請正在吃雪糕的我找出解決方法。我能有甚麼辦法,大家是不是太仰賴魔王大人了?不行啊,魔王起碼得有幾位實力強勁的手下去給勇者刷經驗值。


我索性走到市場內設有的廣播室,告訴工作人員有孩子與我們走散了,請他們以廣播幫忙召回走失的孩子。這便是現代的召喚魔法,哈哈哈!


他們當然很樂意,我半帶幸災樂禍地聽著工作人員小姐姐在廣播中說「請鹽谷疊浪小朋友與櫻宮黛理小朋友前來廣播處集合,你們的哥哥姐姐正在這裡等待」。


試著想像兩位小朋友聽到自己名字時羞紅著臉前來集合的模樣,誰讓你們見色忘友呀。我在偷樂時,五十嵐君面無表情地埋怨。


「找回那兩位可都是琉璃宮你的功勞,待會兒還請不用顧慮我,盡情領功。」


五十嵐君真是不夠朋友,我們不是一對的嗎?該同甘共苦。我也是冒著接下來會被黛理大姐頭打成豬頭的風險來開這個小玩笑的。


結果,疊浪君和黛理兩人頂著紅得冒煙的臉出現在廣播室,工作人員以哭笑不得的表情請我們簽署,我們離開時還不忘叮囑我們下次要好好保持聯絡小心走丟。


離開市場後,疊浪君立即對天喊著「好丟人」,真叫人驚訝,平日經常秒回的疊浪君也會有沒有留意手機來訊的時候。黛理無言地裝作剛才並沒有被當作迷路的小孩,但紅透的耳尖和脖子還是出賣了她。


與兩位男生告別後,我問黛理為甚麼花了這麼長的時間,而且還不接電話。她避開我的目光,說是在市場中找到寵物部門,就在那裡流連忘返了。


先不論為甚麼建材市場中會有寵物部門,黛理閃躲的眼神告訴我背後必有貓膩。一向守時的人會被甚麼事所迷惑呢?軟磨硬泡了好一陣子,她才輕咳著告訴我。


「只是,我考慮著,先與鹽谷疊浪試著交往看看。」


我那瞬間差點兒想掉頭把疊浪君拉回來,問他為甚麼不親自送女朋友回家。


交往了?就這樣?勇者同學你在建材市場中告白?那個死活不願放下鐵壁的黛理居然被攻陷了!世界是要變天了?我愣著哈哈乾笑。


「恭喜啊!所以你們終於開始交往了?希望你們幸福。」


「不是真的交往,我還在考慮。」


不是說試著交往嗎?那就是在交往吧?找伴侶是這麼複雜的事嗎?還有「考慮期」這一狀態?看著黛理羞澀但神采飛揚的臉,我還真搞不懂她是戀愛大師抑或青澀初中生。


就這樣交往了?我完全沒有實感。但這是他們兩人之間的事⋯⋯怎麼樣都好,他們高興就行了。該找個適合的時機把迷失在叛逆音樂路上的大齡迷途墮天使召回了呀~


這之後,在文化祭準備期間,他們兩人時不時會黏在一起,做著名為工作實則放閃的事情。


活動委員這個藉口還真方便,他們本人也許沒有注意到,但每當兩人唇角掛著笑意輕聲交談,又或者黛理輕擰(我以過來人的身分保證那其實很疼)疊浪君的上臂時,全班同學都會露出溫馨如老媽媽的目光注視兩人。


雖然是我的朋友,我也很高興他們兩人都過著稱心如意的感情生活,但校園情侶果然都得給我去牆角放閃。我堅決反對早戀!我要向眼鏡兄控訴你們!黛理你身為眼鏡兄的盟友,怎麼可以背叛他!


為了不再看著兩人親密地咬耳朵,我大部分時間都待在社辦協助文化祭的籌備工作。


本以為會在社員名單上看到瑪莉亞和傑拉爾丁的名字,但我反覆查看三遍也找不到她們的名字。為此我還特意詢問了鬼明,第二學期初時,我確實看到兩人遞交入社表格到鬼明手中的。


「怎麼可能會為了讓她製作床上用品,還有欣賞史密夫的睡顏就入社!這種入社理由不符合我們社團的宗旨!」


她們編的理由真爛。鬼明抬起鼻子得意地說。


「所以,我好心地推薦她們去手工部製作枕頭了!」


我不禁揉著她的頭說「鬼明同學已經成為能夠放下成見的成熟淑女了呢」,她便嬌羞地紅著臉炸毛了。


回到正題,今年,PS決定舉辦展覽去向大眾宣傳我們社團認真、具學術性的一面。我們決定對電影與動漫作出詳盡分析,含括不同時代的作品特點並且對社會的文化影響。


起碼我們上繳給學生會審閱的報告是這樣寫的,實際上,社員們對哪方面感興趣,便收集資料製作成有趣的篇章或展板供人閱讀。


我也請會畫畫的同學們把他們想要展示的畫作帶回來,同時在自己的社交平台上宣傳。吸引客人的同時增加新粉絲,繪畫大佬們欣然同意。


當有人提出角色扮演以供客人們合影時,我也愉快地批准了。只要cosplay的不是我,那就任由他們自由發揮小宇宙吧。


我特意邀請「王子殿下」們來我們社團幫忙cosplay,這消息瞬間席捲全校,每位同學都對此感到興致高昂。


我記得一年級的時候,帝王的班別也舉辦了換裝拍攝的文化祭活動,但當年他們班別的宣傳不足......這種事可不會發生在PS身上,我們可是不遺餘力地大肆借用他們的知名度宣傳了一波,美術社的服裝部也前來找我們聯合舉辦cosplay活動。他們製作衣服,我們提供模特兒。


因此,我把P3和湊熱鬧的寶琢兄弟塞給了狂熱的服裝部部員,看著他們被圍繞著量度尺寸時,心中不住狂笑。哈哈哈哈,去年取笑我的傢伙,今年輪到你們在全校面前穿著奇裝異服行走了!


本來還打算把偽娘元素神不知鬼不覺地塞到帝王的裝扮中,但帝王所在的班別打算表演話劇。我們經過商討後,便同意為帝王和後來想加入角色扮演的瑪莉亞設計與話劇角色相符的衣物登台演出。


欸?為甚麼帝王會答應角色扮演的請求?因為我以垃圾食品賄賂...咳,誠心誠意地央求他了。只要有誠心,凡事都可以成功,與零食無關。


文化祭的日子急速逼近,眨眼間,今天就來到了文化祭的第一天。我滿意地站在3F教室中看著裝飾溫馨可愛的咖啡廳,從窗戶往外看,是一片澄淨的藍色,像是在宣告這次文化祭會一帆風順。


負責接待客人的同學們正在戴上獸耳還有尾巴,也穿上了簡單的純白布衣與布裙,穿著水手服的我站在其中就如同誤入亞人的異世界。我沒有遊手好閒,幕後工作人員的工作便是確保活動順暢無阻。


我走到黛理身旁,她正糾結地看著手中的貓耳髮箍與貓尾巴。


「怎麼了?不如我叫鹽谷君來替你戴上髮箍?」


「琉璃宮大人,不必勞煩您或者鹽谷同學,我能自行配戴。」


我作勢要朝一旁正與女生們聊天的疊浪君大喊,就被黛理急急攔下了。


「你們不是男女朋友的關係嘛。」


「嚴格來說,我們仍在磨合期。」


不是「考慮期」而是磨合期,我怎麼把這個詞給忘了。戀愛大師的詞庫果真不同凡響。


她嘟囔著把貓耳戴到頭上,歪著頭露出可愛的神情看向我。嗚,好可愛,這種昂頭殺是犯規的,還有貓耳!


「琉璃宮大人,能請您替我檢查一下虎耳是否穿戴妥當嗎?」


「這不是虎耳,是貓耳。」


我一邊替她調整好髮箍一邊澄清。她堅決站定自己的立場表示。


「這是虎耳。白虎的耳朵。」


你在騙小貓咪啊,雖然有淺色條紋,但這也只是白色虎斑貓而已。你就這麼想成為名副其實的笑臉虎嗎?


「這是貓耳朵,耳尖是尖的;老虎耳朵是圓的。因為生存環境和獵物不同,小型貓科動物的耳朵通常都是尖的,能聽見更細微的聲音。」


我詳細地向她解釋兩者之間的差別,她笑著說「琉璃宮大人懂得真多」,但實際上應該很想讓我閉嘴。


「琉璃宮很喜歡動物嗎?了解得真清楚。櫻宮同學,就算是貓耳,也很可愛啊。」


疊浪君爽朗地笑著走過來稱讚黛理,黛理只是客氣地點點頭。疊浪君也負責招待客人的工作,他的動物原型為黃金獵犬。狗狗的造型與臉上塗抹的圖騰還挺適合他的。


每次有旁人在的時候,兩人就會保持距離,但這種行為在我眼中頗好笑。平日兩人一起時明明旁若無人,還裝甚麼矜持呢。我選擇性無視疊浪君的後半句,笑了笑回答。


「也稱不上了解,只是耳濡目染罷了。」


疊浪君若有所思地拿起一旁裝有絲帶的籃子,頭也不抬地問。


「喔~是阿方索嗎?」


「嗯。」


自從去年聖誕得到他的電郵地址後,我們便持續保持著聯繫。我把帝王沒有告訴他的糗事大方地與他分享,沒辦法一起作弄帝王可真是遺憾;但我完全不想看到阿方索的電郵內文提及「水母」這個詞。


黛理微微皺眉,但很快就舒展開來,給我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


「原來兩位還有保持聯繫。」


我從她的目光中聽到了她冗長的說教,反正也是「怎麼還與退場的後宮保持聯繫」吧啦吧啦的那些話。


說起來,你剛才說與疊浪君還在磨合期吧?那不就是曖昧關係嗎!黛理根本沒有對我說教的資格。


「嘛,只是學術交流,有時候理科有不懂的實踐部分也可以詢問...」


我發現兩人根本沒在留意聽我說話,黛理不知道從哪拿出一個黑色的皮革項圈,讓疊浪君坐到桌子上,親自替他戴在脖子上。


我無語地看著疊浪君傻笑著任由黛理扣上項圈——還是該說choker,就算是我也是知道那項圈在時裝界的發展史的。


黛理......你的佔有慾在磨合期時已經這麼強盛了嗎?這擺明就是在宣告疊浪君是你的男朋友,其他人不許碰啊。完全演繹女王氣勢。


疊浪君拿起一條紫色絲帶,傻笑著說與黛理很配,然後被黛理允許把絲帶綁到尾巴上時,我清楚明白自己在兩人眼中已經完美融入在空氣裡。可惡,可惡的現充們,繼續放閃吧你們!


我胸口有點發悶地離開散發甜蜜泡泡的兩人,決定找點事給自己做。我在教室角落找到正在複檢學生會文件的五十嵐君,發現他仍未換上服裝。雖然是副會長,但他還是被安排在今天接待客人,只是半小時而已,不會妨礙他在學生會的工作。


「五十嵐君,我們即將要前往禮堂了,我建議你最好立即去換服裝。」


他鬱悶地抬起頭,拍打著手中的文件。


「琉璃宮,我申請休假。怎麼說呢,學生會的工作比起班務更重要,這關乎學校聲譽。」


我可不會被嚇著。我想他其實只是不想做招待客人的工作,所以才拖拖拉拉的。


「沒有可以頂替你的人啊。我絕對不會再穿上奇裝異服所以不。這樣吧,我這兩天還是可以幫忙處理簡單的學生會事務的,畢竟我也有翻閱你們的計劃和流程文件。」


聽到我做出保證,他這才慢吞吞地拿著衣服和獸耳去換上。我拿起他放在桌子上的文件翻閱,實在很想抽一分鐘前的自己一巴掌。我又沒事找事做了,我甚至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被默認成為學生會非官方打雜顧問了。


五十嵐君回來時,我已經讓同學們排好隊準備前往禮堂出席開幕儀式了。他被負責化妝的女生拖到一旁抹上圖騰,然後鬱悶地被女生重新推到我身前給評價。他不自在地摸著自己土色的耳朵和尾巴,因為之前沒有試穿所以漠然地問。


「這是松鼠?」


他身旁的女生收拾好化妝用品就重新回到隊伍中,我讓他們開始前往禮堂,同時對跟在我身旁的五十嵐君解釋。


「這不是松鼠,是鬣狗。」


「甚麼哈伊那?」


「鬣狗,生活在非洲、會一起圍獵的動物,聲音像人類笑聲的那個鬣狗。」


他不太滿意地喔了一聲。我在他反應過來前摘下他的眼鏡,沒有鏡框的遮擋,他那雙帶著點叛逆色彩的棕色眼睛令俊氣的五官顯得有種野性美。我朝他豎起拇指稱讚。


「很帥氣,就這樣去接待客人吧!」


我沒有說出會大受歡迎的感想。


「但我眼前一片模糊。」


「你不是遠視嗎?遠的東西就能看清楚了吧?反正你可以負責看板工作。」


我試著走遠點問他能否看清楚,但在我離開一段距離後再回頭,卻發現五十嵐君被女生們的驚叫聲包圍住了。


「哇!你難道是班長?」「班長!?」「班長⋯⋯你沒打算戴隱形眼鏡嗎?」


女生驚奇地圍上去,避事主義者五十嵐君絕望地以俊秀的臉蛋看向我,我無辜地回望他。是黑馬還是潛力股呢~有異性緣不好嗎?


我愉快地充當一次五十嵐君的驅蟲劑,讓女生們都散開。他疲憊如電量耗盡,朝我伸出手。我裝傻充愣地看向他。


「怎麼了?」


「眼鏡,琉璃宮,我相信你的記憶不是堪比金魚。」


「試著體驗「王子殿下」們的日常不也是好事嗎?體驗價免費。」


「眼鏡是我的本體,我的生命之源!」


為了拿回眼鏡,你連自己的價值觀也扭曲了嗎!我讓他以安藤忠雄的名義發誓待會兒的半小時得脫下眼鏡在教室門口充當看板後,才把眼鏡還給他。


在校長宣布文化祭開幕後,同學們紛紛高興地散去。我從怏怏不樂的五十嵐君手中接過眼鏡,拜託黑卡蒂看著他回教室工作,並表示自己半小時後也會回到教室。


我走向PS的社辦,可惜黑卡蒂不願意角色扮演,真可惜。穿著歌德風、紅黑色裙子上繡著玫瑰暗紋的鬼明早已指揮著社員們安設好展示品,角色扮演的同學們也早已穿戴整齊,緊張又期待地看著我。是想我說些甚麼嗎?我只好走到眾人面前清清嗓子。


「非常感謝各位這幾個星期來的準備工作。這兩天將會是你們在來訪者前大放光彩的時機,盡情歡度、不留遺憾地享受矚目吧!」


雖然我想應該沒有甚麼人對研究電視史或者文化影響的報告升起濃厚興趣啦,但角色扮演倒是可以吸引眼球的。社員們舉起手互相加油打氣,然後便紛紛各就各位。


帝王與羽毛小弟在眾人做好準備時方才換好衣服出現。帝王穿著一身彰顯他高貴傲然的雍華服飾,精緻的披肩、排扣、黑袍、長褲、靴子穿在他身上都更現魅力。他漆黑雙目中的冷峻傲氣如同不動聲色便能令人心生敬畏、凝神屏息的王者般。


我把點綴著仿真蛋白石的王冠頭飾遞給鬼明,以眼神示意,她顫抖著走到帝王身旁請他允許自己替他作最後調整。


看著鬼明小心翼翼、像是捧著最珍貴的寶物般崇敬地把頭飾固定在帝王柔順的頭髮上,我不住嘆了口氣。所以我反對早戀。


穿著黑色輕盔甲與較為寬鬆的黑色長褲的羽毛小弟也看著鬼明與帝王,然後轉頭問我。


「蓮華大姐,我也需要戴甚麼頭飾嗎?啊,這是伴手禮。」


我接過他遞給我的大餅,不,焦糖餅,我記得在春天去首爾時在街上見過。上面烙著鑽石形狀的圖案,想試著敲下來,但擔心會把羽毛小弟送我的禮物搞砸呢。


羽毛小弟在一旁眨巴著眼睛等待我,我這才從焦糖餅上移開視線。


因為服裝設計的負責人不是我,所以我不清楚羽毛小弟的變裝是否已經完成。我甚至不知道羽毛小弟在cos誰。


我讓一位男同學替羽毛小弟檢查衣著,他爽快地開始替羽毛小弟以噴髮膠固定髮型,還把一把仿真的大刀交給羽毛小弟。這是以甚麼材料做的,就像真的一樣⋯⋯


不會是真的吧,有鑑於社團部分同學以前參加帶日本刀回校的「前科」。我試著用紙去接觸刀刃,紙張正常地彎曲了。是塑膠啊⋯⋯


「請問,他的原型是哪位角色?」


我問男同學,然而從門外飛奔進來的疊浪君卻舉起手代答了,脖子上的裝飾泛著令我想移開視線的銀光。


「我知道!是扎克斯!」


喔~是他啊~所以我說誰是扎克斯。疊浪君開始愉快地與男同學討論起扎克斯的魅力,但扎克斯到底是誰?


我知道沒有人打算回答我心底的疑惑,便拿出手機搜尋。在這個新時代,沒什麼是不能用搜尋器查到的。原來是FF系列的熱門虛構角色。


我來回對比羽毛小弟與手機屏幕上顯示的人物外型,羽毛小弟顯然沒有那種如豪邁帥氣大哥般的氣質。


你們身為粉絲,不是該講求完全再現的嗎......寶琢更適合這副裝扮吧?我看著社團中喜歡電子遊戲的同學們興奮的表情,覺得還是算了,他們高興就好。


文化祭熱火朝天地開展,實沢騎士和寶琢在剛回校時就來換上衣裝了,所以我未能得到欣賞的機會。沒關係,總會在逛文化祭時遇到的嘛。


查看過今天PS的情況後,我滿意地回到教室。3F的咖啡廳也同樣顧客盈門。看板五十嵐君勉強扯出微笑與從教室中離開的女生拍照;沒有消費就不許合影,我幾乎可以想像他是這樣勸誘客人的。


為了與限定一日名聲大噪的五十嵐君拍照,居然得消費。五十嵐君你是不是太得意忘形了。我走到他身旁,他瞄了我一眼然後掛上營業式假笑說。


「這位客人,歡迎光臨獸耳咖啡廳,來享用美味的甜品與合照服務吧!現在只需999元⋯」


「太貴了吧!」


我可是知道,我們班一杯咖啡的定價才沒那麼高。和你合影還得定額消費?這不算太貴但也不划算的價錢⋯⋯不上不下的!


認出我的聲音的五十嵐君愣了愣,迅速切換成奉承模式。


「當然,尊貴如琉璃宮大人的大人物,只需9990元。」


「更貴了!」


「怎麼可以這樣說!正因為是琉璃宮大人,更必須得取得符合她身份地位的服務,這個價格是物有所值的。」


我怎麼覺得你是在小瞧我。昂貴的服務不一定代表品質良好,你以為我是暴發戶笨蛋,認為高消費便能代表身份地位嗎。


「其實你打算在0前面加上小數點吧。」


「8991元是給我的小費嗎?怎麼說呢,就連用鈔紙打臉的行為也非常符合你尊貴的身份。」


五十嵐君你對我越來越不客氣了耶。再怎麼不擅長應對異文化,從與伊森出外吃飯的諸多經驗中,我還是知道小費在這裡是貶低對方身份的無禮行為。


「是賞錢啦。而且我沒打算給,我沒有懷紙。」


他挑眉看向我表示懷疑。因為沒有了眼鏡的隔膜,五十嵐君的一舉一動還是神色都變得更清楚已讀了。他平日是有多仰賴眼鏡去掩飾自己的狡黠的一面啊?


「把本體還給你,然後我們就走吧。」


他裝作受寵若驚的模樣收回眼鏡戴上,正在排隊的女生們有點可惜地嘆氣。我們年級的帥哥美女不在少數,無須感到遺憾,走進咖啡廳你便可到達獸耳新世界。


「⋯⋯琉璃宮,不知你說的「走吧」是指?」


他跟著我走進教室取回學生會文件與手機,我理所當然地看向他。


「我答應了會和你一起逛文化祭。言出必行。」


「有這種念頭的我會被儀仗隊亂棍打死的。」


我⋯我的粉絲團才不會那麼粗暴。


「你是我的朋友,沒關係的。」


「在那之前,我是白金級榮譽成員。」


白金級榮譽成員?我⋯的粉絲團居然還有分等級!?有系統的運作方式!


「我可沒聽說過這種事。那我是甚麼等級?」


「至高至尊之王吧。」


你別瞎掰好嗎。我和他邊聊邊視察中等部校舍內各教室的情況。


「你還在那個粉絲團裡啊⋯⋯倒是退會啊⋯⋯最高粉絲級別是甚麼?」


白金之上應該還有吧?這種自願性粉絲團的分級行為意義何在?難道會獲得甚麼成就感嗎?這對學業或者獲取知識根本沒有半點幫助!


「祖母綠級別。Emerald Honour Member。」


為甚麼突然用洋文。綠寶石之王啊⋯⋯該不會是以我的綠色眼睛做聯想命名的吧?五十嵐君與誠惶誠恐地把手放在身前的活動委員交代門外隊伍分流的情況後,繼續對我說。


「順帶一提,等級從基本至高級是silver,golden,platinum,emerald。」


我不想知道這種事,太羞恥了。究竟是誰想的這些無聊階級?是在分派爵位嗎?


「這個粉絲團到底是如何招募成員的?啊,請你替我拍照,謝謝。」


五十嵐君替我在以回收環保物品所製造的大型蝴蝶展品前拍照,我愉快地重新接過手機。


「怎麼說呢,透過各種途徑。」


他給了我一個模糊不清的答案,不用擔心,我不會對那個途徑動手腳的,只是想讓眼線醬監察一下,以表示無論是她還是我的粉絲團,都在我的掌控中而已。


近來太忙也沒有給眼線醬匯報的時間,旁敲側擊看看她對粉絲團的認知吧。


我請五十嵐君在一些有趣又漂亮的地方替我拍照,他只得領命,還指出我根本沒有打算幫忙處理學生會事務,反而把他當作攝影師了。


我還以為你身為白金會員,為魔王拍照會是一種天大的榮幸呢?


「我的確是在協助你處理學生會事務。在我的幫助下,一切不都運行得更順暢了嗎?接下來,我們去禮堂視察。」


五十嵐君無法反駁,因為有我的存在,巡察時的確減少了不必要的冗贅溝通,活動委員們都言簡意賅地說出班級運作情況。


我們步入禮堂時,我手錶上的分針剛好指向十五分,我順手拿出手機。見到我興奮地看向舞台的五十嵐君低頭查閱接下來的表演節目,然後默默垂下肩。


「大家好!歡迎來到COCOA的rock and roll現場!在開場前先用rap和beatbox high起來的說!」


可奈背著自己的電白色電吉他,拿著麥克風邊說邊走上舞台,還直接把腳踏到音箱上開始饒舌,音樂主宰者的霸氣側漏。


今年樂團中就讀別校的鳥泉無需遮掩自己的真面目,落落大方地站在電子琴後。多虧實沢騎士的努力,表演的規條被修改了;是曾經一起共演的美好緣分呢。


我沒想到可奈連節奏口技也會,在現代音樂上可以說是無所不能。可奈的成績雖然不怎麼樣,我甚至還對她的入學方式感到好奇——她並非是以音樂特長的特招生身份入學,但我想她絕對可以透過這個途徑輕鬆考入。


想著想著,我發現自己對可奈的家庭背景所知甚少。既然是以普通方式考入明德,而且以前甚至是在校風嚴謹高雅的聖瑪莉就讀,那可奈的家庭肯定不會是那麼平凡。任由女兒為追隨自己崇拜的人轉校,肯定有令人放心的經濟支援。


可奈的家,該不會也是甚麼黑幫組織吧?有了瑪莉亞的經歷後,我甚至開始有杯弓蛇影的想法。


暖場完畢後,樂團正式開始高歌她們的暴風自創曲,時而輕快時而豐富的樂聲如暴風雨般,以勢不可擋的狂熱襲捲全場。明德的同學們果然很會玩,全都舉起手跟著音樂狂歡。大家都瘋掉了,就樂曲渲染力與氣氛感染度,COCOA的表演無疑是非常成功。


我舉著手機把表演錄下來,對旁邊身在鬧哄哄人群中極為彆扭的五十嵐君大喊。


「超好聽,是吧?COCOA可是最棒的!」


他目帶茫然地回望我,大喊。


「甚麼?」


「COCOA最棒了!」


不知道是否喊得太大聲,附近的同學們也跟著喊「COCOA最棒了」,此呼彼應,很快地,全場都成為狂熱粉絲。五十嵐君沉著臉像是在心底想著甚麼罵人的話,我暗笑著繼續觀賞舞台表演。


COCOA退場後仍留下一抹在眾人心中翻騰的鼓譟,我如願以償地帶著五十嵐君離開禮堂。他終於開始低聲埋怨起來。


「像我這樣陰沉低調在角落塵埃中的平凡人可不適合出席那種瘋狂的朝拜現場。」


陰沉角色才不會成為學生會副會長。真是一位口是心非的人,只是對其他人能放任地把情緒和感想表露無遺而心生羨慕而已。


「五十嵐君,不要這樣貶低自己。我倒是不認為你很陰沉。只要你想,你不也能放下心防對別人說些一針見血的話嘛。」


「我不懂你在說甚麼,我向來都標榜沉默是金,以謙卑的態度與琉璃宮你這種尊貴的人相處的。」


沉默是金的人該是悶騷冰山臉才對。從五十嵐君身上,我完全感受不到半點真實的謙卑,反而用以諷刺的假謙卑倒是時常見識到。我等他恢復過來後,便繼續以巡察的名義拉著他去找東西吃。


我買來烤香腸與他走著吃起來,在人群中與伊森的碧綠眼睛對上時還真的嚇了一跳,差點兒就想拔腿逃跑。我承認,我現在作為一名學生,是不會喜歡看見家長出現在自己就讀的學校中。


我以拳頭捶打自己的胸口,把卡在喉嚨的香腸肉弄進胃袋中。伊森向我走來,藤院先生與阿巍也跟著他一起。這個組合給我一種不祥的預感,使我下意識挪動腳步擋住五十嵐君。我的動作卻驚動了五十嵐君。


「是了,琉璃宮,風紀委員那邊的交接工作...怎麼說呢,你不要走神,先聽我說。」


五十嵐君,我勸你還是先閉上你那毒辣的嘴吧......伊森走到我身前,比我更高的他顯然是看到在我身後的五十嵐君了。我不知道五十嵐君現在的表情或者動作是怎樣的,但伊森卻眯起眼散發出嚇人的氣場。


「父親大人,歡迎光臨明德文化祭。」「......」「......」


你們倒是說點甚麼啊。伊森與藤院先生低聲交換意見,我轉身看向僵在原地不敢動彈的五十嵐君。負鼠遇到危機時會裝死,沒想到機靈如五十嵐君卻會石化。


「啊,你就是那位替我的朋友介紹工作的人吧?修車廠的!」


阿巍居然幫忙解圍了,雖然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但僵直的五十嵐君反應過來,張口清清嗓子後看似平靜地回答。


「是的,我是琉璃宮大人的同學,五十嵐棋路。能在今天有幸見到琉璃宮大人的父親,這絕對是我人生史中最榮幸的一刻。我一直都很崇敬琉璃宮先生你的豐功偉績,久仰大名。」


我倒是想知道伊森做過甚麼「豐功偉績」。五十嵐君拿著文件的手交握在身後抖個不停,對於避事主義者來說,面對這三位氣場不一般的男人理所當然會變得苦手。我重新擋住伊森的視線,以眼神警告他,微笑著說。


「父親大人,這位是五十嵐君,我自小學便認識的朋友。」


「你好,我有聽說過你的許多事。多謝你在學校幫助小女、與小女成為朋友。希望你日後還能與小女保持良好的關係。」


「自然,我也很榮幸,像我這樣的人能成為琉璃宮大人的朋友。」


我們一人一句朋友,緊繃的氣氛終於緩和。我把烤香腸塞進嘴中,伊森買來兩份雞肉可麗餅給我們吃,五十嵐君必恭必敬地接過。


「父親大人,我就不陪伴你逛文化祭了,還請玩得開心。」


我見五十嵐君一副畏縮的樣子,便對伊森下逐客令。伊森點點頭,再次向在我身旁拼命降低自身存在感的五十嵐君微笑。


「五十嵐先生,再次謝謝你和小女成為朋友。還請代我向你的父母與祖父問好。」


在我噓聲趕走伊森後,五十嵐君才僵硬地把手中可麗餅塞給我。可樂餅的餅皮都被他緊握的力度弄壞了。不祥的感覺繼續在身體中竄升,我以隨意的語調問。


「你不吃嗎?肚子餓,大腦可轉不動。趁機補充體力比較好。」


他像是在一瞬間經歷了人間滄桑,目光移至地面無聲搖頭。


「我的胃不舒服,請替我謝過你的父親......」


五十嵐君在見過伊森的強勢後好像開啟了低落開關,臉色慘白地走向校門方向。他搞不好是把伊森說的話當作威脅了。伊森那個笨蛋父親,五十嵐君的纖細神經可不如帝王那種司空見慣的人。


我把可麗餅塞給留下來站在我身邊的阿巍,連忙追上五十嵐君。我亦步亦趨地走在他身旁,試圖安撫他收驚的心。


「抱歉,我的父親對我的校園生活和交友狀態比較關心。你還好嗎?要不我替你繼續巡查,你去休息室或者學生會休息一會兒吧?」


我算是能夠理解五十嵐君病懨懨的原因:伊森在商界累積的威勢、經歷的大風大浪可不容小覷,他的氣場自然也叫人敬畏;五十嵐君只是一位普通的青少年,如同前世的我那般。突然對著霸氣側漏注視自己的伊森,會怯場是在所難免的。


啊,真是的,伊森那傢伙,我不是答應他倘若有喜歡的人就會向他報告嗎,疑神疑鬼的可不是好事,會對我身邊的同學們造成心理創傷喔!青春期的少年們都是多愁善感,容易胡思亂想的。


「不麻煩你了,謝謝你的建議,琉璃宮。」


啊?我聽著他以疏離且禮貌的語氣頭也不抬地回答我。你倒是看著我說,繼續揶揄我啊。我頓然停下腳步。


不一起繼續逛文化祭了?


看著他垂頭喪氣地低頭目視腳尖前行,我怎麼感到自己不被信任,而心生不服?


不,按照五十嵐君這種避事主義者的想法,自然是希望無波無浪地度過人生。他以前遇見我也是繞道而行,採取著與其他人無二的迴避方針。


甚麼時候有所改變的話,那就是在我成為琉璃宮蓮華後吧。因為心態變得隨和多了,五十嵐君就逐漸放下心防,開始與我聊天。在那段無人感接近我的時間裡,他是我孤獨校園生活中不可或缺的朋友。


直至現在,他仍然是我的好朋友。突然察覺到與我成為朋友會引來非必要的關注了?意識到自己過往面對的我只是隨和的假象,實質是琉璃宮家的大小姐?當玩笑話的份量變得沉重,就心生恐懼了嗎?


人在面對危機時所採取的戰或逃,五十嵐君選擇了逃跑。以為自己成為了獵物嗎⋯⋯但見到逃跑的獵物,獵食者也會想追上去呢?


我不想揣測青春期少年的想法,有話給我說清楚!我情緒高漲,決定往前跑去追上他。


「五十嵐棋路!」


趁他還未反應過來,我直接從他手中奪去文件,反正現在的他也只是個突然變得畏懼起我的姓氏的膽小鬼,想要從自以為變得沉重的友誼中逃離。


他鏡片後的眼睛難以置信地瞪大看向我,我得意一笑,總感覺自己在旁人的目光中變成了妨礙學生會工作的惡霸。怎麼樣都好啦,反正我在同學間的名聲總是起伏不定。


「那麼~我的朋友五十嵐君,突然開竅發現琉璃宮蓮華是不能隨意招惹的對象,所以要開始疏遠我以免節外生枝了?嗯?」


我一直平靜如水的心再次怒意飆升,控制不好情緒的結果便是以危險的語氣與我的好朋友五十嵐君溝通。


他倒也沒有表現得害怕,真是萬幸,他只是目瞪口呆地傻傻張大嘴巴看著我。我捲起文件,輕輕拍打他的下巴讓他不要露出震驚的表情,聳肩繼續說。


「可惜,就算後悔也沒有回頭路可以走。但你倒是可以選擇就此變成陌路人。」


我對自己的話嫌棄地皺起眉頭。不要發脾氣,理性溝通。


「嗯,還是在你眼中我是會差勁地對待朋友的霸道大小姐?忘恩負義不講情理?抑或我會利用自己家族的名字做出甚麼傷天害理的事?」


「不,怎麼說呢,沒有......」


聽到他爽快地否定,我大大鬆了口氣,表面上仍是不動聲色地笑著。


「這樣嗎?那麼我呢,比起戰戰兢兢對待琉璃宮的班長同學,更喜歡與我所熟悉的五十嵐君相處。還是你更希望我們恢復擦肩而過的同學關係?」


他嘆了口氣,以手指抬起眼鏡,重新把視線投放在我身上。


「抱歉,你的父親看上去就像是想要把我剝皮拆骨般,我身為鬣狗自然會夾著尾巴逃走。」


伊森那邊我會好好說教的,五十嵐君該不會認為他會以大企業身分欺壓自己家的修車廠吧?我家的集團怎麼可能會沒有半點職業操守與公平競爭心態啊!不過,我很高興五十嵐君能夠重拾往常與我相處的態度。


「他甚麼都不會做,放心。你去休息吧,既然我答應要協助你處理學生會事務,我就不會食言。」


「⋯⋯謝了。」


現在就讓五十嵐君有靜心思考的空間吧。我們無言地回到阿巍所在的地方,他正吃著手中的可麗餅。


「阿巍,你能替我送五十嵐君去休息嗎?還有,你吃的可麗餅是我的嗎?」


「不啊,這是散掉的那個。欸,你不會介意吧?」


五十嵐君搖搖頭。我拿回自己的可麗餅,送走有金子山這個共同話題的兩人後,便開始獨自巡查文件上列明的地方,或者代替五十嵐君與其他學生會成員交流溝通。


我待到了黃昏,與重新打起精神的五十嵐君交接工作後便跟著伊森去吃晚餐,順帶再三與他商討我不存在的「男朋友」的事與社區改造計劃。伊森告訴我大部分初談工作已完成,因為櫻宮先生的協助,河岸公園最快十二月就可以開始動工了。


按理說這種社區建設不是得花上好幾年籌劃嗎,為甚麼你們的行事速度雷厲風行?這不合理,安全與規格真的沒問題嗎......不過我也並非是專業人士,伊森他們自有把握。


第二天的文化祭同樣秋高氣爽,我與五十嵐君一如既往地打了招呼,他看起來並沒有顯得不自在,仍舊企圖讓我替學生會辦事。真是沒辦法呢~我就試著抽空幫忙吧~


我先是在咖啡廳完成自己的後勤工作,然後前往PS協助向參觀者解說展示品。阿巍今天又來了,他去年與社員們混熟後,很快就完全融入在同學間。


今天他穿上清爽的功夫裝束表示可以幫忙。我認為他只是想要湊熱鬧而已,再說了,這套類似詠春打扮的服裝看似不合他的心意。


我在整理社員帶來的原稿時,鬼明提著裙子邀請我一起去看3E班的話劇演出。對今年瑪莉亞的話劇很感興趣的我欣然答應。


我們在入口碰上正打算入場的大神和黑卡蒂,她們拋下忙碌的我一起逛文化祭,還真讓我傷心。我們在禮堂尋找合適的空位,史密夫家的凶神惡煞大哥們熱情地揮手歡迎我坐到他們身旁的空位上。他們坐在全場正中央,因為外貌與體格異於常人的關係沒有人敢在他們附近就坐。


我帶著三位朋友坐到黑手黨大哥們身旁的空位上,禮堂陸續變得擁擠熱鬧起來,坐在我身旁的鬼明興奮地踢著腳,而身旁的黑手黨大哥們則是全神貫注地盯住舞台,還拿著攝像機準備錄影。唔,我好像坐在話劇男女主角的忠實粉絲之間了。


禮堂燈光慢慢轉暗,厚重的幕簾左右移開,舞台上的佈景展露在觀眾面前,瑪莉亞則在開場白後昂起頭、拖曳著玫瑰粉的蓬鬆長裙入場。奇怪,這和我看過的劇本不一樣,一開始登場的該是冰山臉啊?


然而過了五分鐘,冰山臉還是沒有登場,但男主角的空缺被瑪莉亞以及其他同學的賣力演出齊心合力地填補,發展絲毫不顯唐突,劇情也並未脫離正軌。那麼,冰山臉究竟跑去哪了?


難道,是發生了話劇男主角開演前消失的秘案疑雲!


正當我推測著各種可能性時,冰山臉冰冷如霜地從分開的佈景中昂首闊步走到舞台中央。他的出場惹來女生們連連尖叫,已經對此產生抗體的我只是舒服地倚在椅背上希望女生們可以不要打斷話劇進行。


等到話劇演出落幕,3E班同學上台謝幕時,瑪莉亞伸出手和帝王的手相握,坐在我左右兩旁的人就像是收到信號,開始在座位上暴動。


【小子!放開你那居心叵測上下遊走的手!】「居然主動牽帝王大人的手!真是!不知羞恥!」


好端端的謝幕在你們眼中就變得有如一場險惡的襲擊了?我不認識這些傢伙,不認識。


我在雷聲貫耳的掌聲中還被兩者的怒吼左右夾攻,雙耳都被震得生疼。我以手掌摀住耳朵站起來,卻又得再次放下手,推著不斷發牢騷的鬼明與大吵大鬧的黑手黨大哥們離開禮堂,任由他們在校舍後方對著空蕩蕩的牆壁玩回音遊戲。


你以為他們會產生特別的情誼嗎?並沒有。等到他們玩夠了,我與黑手黨大哥們道別,鬼明則不滿地噘嘴看向我。


「琉璃宮大人,你的交友能力有待提升。」


鬼明一如既往討厭著裡社會的人。她該不會認為黑手黨大哥們是我的朋友吧......


「就算是因為愛情,也不要步入歧途!」


甚麼愛情,我怎麼完全聽不懂。現在的學生們腦子裡裝的只有戀愛嗎?


「鬼明同學,遺憾的是,我完全無法理解你在說甚麼。我與他們不是朋友,僅是從認識的人那認識而已。」


「所以,為了自身安全與未來,琉璃宮大人你不該繼續與你的男朋友交往!」


鬼明激動地握住小拳頭對我喊,表情悲壯得像是看著我掉入泥潭不得翻身似的。怎麼這些人都非得配一位自我想像的男朋友給我?我漠然看著她,感情不帶起伏地回答。


「哇,好棒,原來我有男朋友,鬼明同學能請你介紹給我認識嗎。」


她瞪著我幾秒鐘,然後放鬆了下來,把玩著髮尾諾諾道。


「喔。原來又是假傳聞。抱歉,琉璃宮大人,我未經查證便誤會你了。哼,我就知道是假的,琉璃宮大人的品味才沒有那麼糟糕。再怎麼樣也得是西野同學那樣的人。」


我哼聲乾笑。老實說吧,在你們眼中,我的品味是怎麼樣的?我認為我的品味算不上很高雅。


「那麼,這個傳聞中的我的男朋友是誰?」


「是⋯有前來社團幫忙的那位,看上去像不良少年的⋯先生。據說,你們曾一起在祭典舉行不良夜行,也會與看上去是黑道的成年人做交易。」


不良夜行?是和瑪莉亞去祭典時,被她的朋友們誤以為阿巍是我的男朋友了吧。拜託,和男生一起又不代表是情侶關係。


至於交易又是甚麼?我怎麼從來都不記得有這件事?對女兒過度保護的史密夫先生不可能讓手下踫毒品。你們不會以為我在明德做甚麼地下生意吧?光是想想就毛骨悚然。


「不,我怎麼可能做毒品交易。」


「沒有人認為你做那種交易!琉璃宮大人,你不要⋯你誤會了!才沒有人以那種險惡的想法誣陷你!」


鬼明漲紅著臉,氣得話也說不清。


「我們⋯有的人——不包括我,我才不會在他人背後搬弄是非——認為你被黑道騙了,買下贗品之類的啦!像是運動鞋或者皮包甚麼的⋯⋯」


你們這群富家公子小姐想的居然是贗品交易嗎。我怎麼會被那種物慾、那些魚目混珠的商品所騙。我家裡的收藏室的奢侈品全是從有認證的專賣店訂購的。


不過我如今也完全沒有那種物慾⋯⋯所以你們的想像仍然是錯誤的。嘖,怎麼顯得是我太小瞧自己了?


「抱歉,讓你們失望了。我平日裡只買日用品、書本、正版光碟以及食物。」


「就是嘛,我就說琉璃宮大人只會買食物!」


呃⋯⋯她是聽不清楚我說的話嗎?怎麼只剩食物了?


她繼續滔滔不絕地說著同學間流傳的魔王戀愛故事ver.5:曾幾何時,有一位魔王稱霸著這個街頭,某天她放學後在小巷子流連,碰上了正在打架的黑道兒子不良少年。(粗略來說,我的確和健樹小弟一起稱霸著街頭)


起初兩人是死對頭的關係,然而某天夜雨中,魔王看見了不良少年為正在淋雨的小貓咪撐傘,瞥見了他內心溫柔的一面。然後兩人的戀愛故事就此開始......(不良少年和淋雨小動物的老哏就這麼深得明德同學的心嗎)


你們的想像力太豐富了,還有後續在哪?所以我現在與阿巍是男女朋友的關係,很好,那下次我與健樹出外遊玩,豈不是會被同學編出骨科虐心之戀?同學間肯定有骨科受眾。


「就、就是那樣。我也只是湊巧聽到罷了。當然如果琉璃宮大人你請求我的話,其他配巧聽來的版本,告訴你也並非不行。」


鬼明眉飛色舞地說完後,又別過臉傲嬌起來。啊哈哈,不了,有的版本我已經在眼線醬的報告中讀過,劇情太老套,令我啼笑皆非。


「為甚麼大家都非得創作這種幻想來排解無聊呢?」


「因為琉璃宮大人的一舉一動都是明德的焦點啊?你太沒自覺了。」


鬼明給了我一個「你怎麼臉這也不懂」,像是在看傻瓜的眼神。所以,同學們的心態就宛如創作二次同人作品一樣咯⋯⋯


這算是好事還是壞事,我已經完全搞不懂了。反正,任由他們怎麼想像,我還是單身黨一名。




明德學生們:魔王大人好神秘,她的生活令人浮想聯翩,咿呀——!(無惡意,崇敬)

蓮華:我知道的,同學們都在奚落我,他們認為我十惡不郝、蠻橫霸道,會做出各種毀天滅地的事。(悲憤,被害妄想)

蓮華的思維方式也是多愁善感嘛。


註:

鬣狗(Hyena),非洲草原上社會性很強的食肉目動物,聲音很像人的笑聲。

安藤忠雄,當代著名建築師,知名作品如水之教堂。

扎克斯·菲爾(Zack Fair),電子遊戲《最終幻想系列(Final Fantasy)》的角色。

賞錢與懷紙,賞錢是為了表達謝意的錢,通常會是新鈔,放在懷紙中包起來再遞給想要感謝的人。

祖母綠寶石(Emerald),一種古來的寶石,被稱作「綠寶石之王」。

戰或逃,戰鬥或逃跑反應(fight or flight response),指生物在面對壓力時,因一系列的神經反刺激而激發最本能的反應,戰鬥或者逃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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