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亂無條理的各種困惑與煩躁如虎視眈眈的鷹,在我的本我上盤旋,企圖破壞理性與自持。
煩躁?那如同自覺在叫囂著、試圖引起毫無意義的關注,證明我在人際關係中仍然處於被動與劣勢。
各種人際關係,特別是與女生、我特別不想扯上關係的那些追著我大半輩子的女生們。
冷靜與淡然把煩躁擠到一旁,試圖取回自己本應有的地位。但強行奪回那個位置,只令焦灼感在四周燃起,把我圍困在水深火熱中。
我被老師下達命令,去尋找迷路的女生。女生。開學將近兩星期、仍舊「迷路」的女生。
……她的日常生活沒問題嗎。
像是我很在意,但這僅是老師的吩咐。可是女生們——甚至某部分、一小群的男生——總是想要獲得我的關注,像是那會成為重大突破的勳章、或者意義非凡的成就。
我幾乎要把所有曾經出現在我跟前、一臉訕笑試圖接近我的他們全記住了。我的大腦可不是為了貯存這些無用資訊而存在的,我有更多值得我花費精力的事物、更多我想擁有的私人空間。
儘管是逼不得已、事出有因,這些人總能把與我對談或者相遇,看作是流星雨、日全蝕或者超級血月,尖聲吸氣、以近乎暈過去的非清醒狀態眨眼衝我傻笑。
蓮華說那如同埃及君王出巡,草民們都需要下跪;或者回到魔法世界後Harry Potter受到的狂熱式待遇。
像是我知道她的比喻代表甚麼似的,魔法那種孩子的想像。不會如同其他女生般纏著我卻經常說出意味不明的話語,令我一頭霧水。
雖然她有時候會講解,但我對她臉上那副如帝椿家管家不時會展露的笑容感到彆扭。她知道我所不知道的事,那種令人忿忿不平——一點而已——的優越感。
不過,我也知道一件她所不知道的事。好幾件。重要的事。相比之下,我顯然更佔優勢。
思緒漸漸放空,不再亂成麻。我的任務僅有找到百戀林檎,把她帶回美術室。以上。可以的話,謹記避免交談以免再度陷入被喜歡上的僵局。完美。
雖說蓮華讓我去樹林察看,但我率先前往了1A教室。總不能甚麼都聽她的。接著是女生盥洗室,最後才走到校舍旁的樹林前。
剛才請校工進入盥洗室查看時,她狐疑的眼光還烙得我心臟發熱。我又不是那些無聊的男生,玩遊戲輸了得去女生盥洗室洗手的輸家。
不過,我根本不會玩那種遊戲。不是「不會」玩,而是不屑玩。沒錯。
步入清涼得渾身一顫的樹林中,第一次與名為百戀林檎的女生相遇的記憶,也變得鮮明。
特意到文化祭只為跟蹤偷窺,埋伏在灌木叢中,還蠢得摔倒在偷窺對象跟前,以蹩腳的藉口解釋自身的可疑行為,最後甚至運用故縱欲擒的詭計引起對象的注意。
……本來還在想那麼輕易便暴露目的的人不可能是透過正當途徑考入明德,如今看來,她的確是有一定程度的智力,懂得設局。
特招生的身份同樣是試圖引起我注意的方式嗎?哼,這戰帖越來越有意思。但學年第一的寶座是我的。
把這種驕傲的想法甩出腦子:驕兵必敗,我需要的只是一如既往拿出自己儲備的實力。我在樹林中尋找著百戀的蹤影。
等等。倘若這一切都是蓮華的玩笑?把我騙入樹林,然後跳出來大喊「Birthday Surprise~!」。這的確像是那群腦袋空空僅裝有派對與驚喜的朋友們會做的事。明明我的誕生日都過去好幾個星期了。
遷就一下他們的遲鈍也不是不行。需要裝出一臉驚訝嗎,不,反正最後只會變成他們自說自話。我想敲打那種會爆出巧克力和糖果的吊在樹上的馬也並非不行。
抬頭察看掛有慶祝橫幅的樹椏或者彩馬,映入眼簾的卻是紅色格子裙。
……紅色格子裙?認真望去,穿著女生制服的百戀居然在樹上不知道做甚麼。
難道是現在才開始掛上橫額?辦事不甚利索,但我不介意在一旁等待那麼一小段時間。
百戀雖然是熱衷於跟蹤與誤導的我的...粉絲,但看在她是蓮華甚至疊浪的朋友的份上......她大概不是需要我擔憂的對象。如同鬼明凜悠般,現在只是一名令人困惑的女生。
我不會把時間與精力花費在考慮女生的問題上,有更多值得我全心全力投入其中的問題。
不過,為何她在自言自語?說著小鳥和家,乖巧與母親。
我對此並不感興趣,但還是得完成任務。生日驚喜就這樣算了吧。因此我走到樹下,疑惑地往上看。
不該往上看的。
百戀是穿著女生制服、穿著裙子的女生,她在上我在下——所指的是物理性的縱座標軸而非學業成就或者人際地位——我自然而然便看到了她裙子下的...衣物。
格子裙下,陽光透到了她的黑色褲子上。我居然看到了女生的...內褲、我是指貼身衣物、我在說甚麼,而且她穿的是四角褲!?
?????
……是甚麼樣式並不是重點!我為甚麼會在上課期間,位於樹林大樹底下窺探女生內褲?不是內褲是貼身衣物。不,並非是窺探,不能帶有這種意識去看待其他人,初中時的游泳課同樣是男女合班,我......
我當時也是帶著濾光游泳鏡投入於游泳與突破自我中。並非是害羞或者尷尬,絕對不是。男生和女生都是人類,沒什麼特別的,我並沒有女生恐懼症,也並無社交障礙。性別觀念方面同樣接受了應得的教育。
我試圖平撫心臟不規律的躍動,這種刺激對我來說毫無益處,該死的、我是指,就是我的視線——視線卻沒有移開半分。
心中彷彿有天使與惡魔,一個說著「陽,你不該隨便偷窺女生內褲的,做人要光明磊落勇敢面對」,另一個說著【亞當,這便是誘惑你的禁果,墮入本性的激情中吧,無論那是甚麼】。
緊閉雙眼把思緒清空。冷靜、自持、完美。
我重新張開雙眼,對我來說女生的內...貼身衣物沒什麼大不了,櫥窗不也會展示衣物嗎?傳銷網頁不也會展示樣品嗎?如今乃同樣的道理。
只是一位同班女生在我跟前不小心暴露出貼身衣物,天時地利的緣由...不要再細究,我不想這種事物擾亂我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心神!
「......百戀。」
「哇啊!」
她顯然沒有料想到自己罔顧安危在樹林爬樹的行為會被勸阻,蹬著樹枝的右腳一滑,我心一緊下意識舉起手準備接住她。
我接住的卻是她的皮鞋。用臉,接住了,她的皮鞋。
?????
為何每次遇到她,我都得遭受這種待遇?並非說我認為自己該被加冕成王、擁戴著通行無阻,但被沾滿泥土和草汁的皮鞋砸到臉上?
現在是怎麼回事?
「哇、哇啊...噗呵呵,咳呃,我真的很抱歉,帝椿同學!謝謝你接住我的鞋子,但我真的很抱歉!請你稍等,我先把小鳥放回去巢中。」
無論是小鳥還是大鳥,我都不在乎,那些都比不上我備受打擊的心。僅僅被鞋底打到臉便如此低落,倘若是父親肯定能冷靜面對這種意外。我被特招生以鞋子砸臉嘲笑了......
這是模仿騎士扔白手套的挑戰意味嗎。顯然不是。
平日裡聽到周圍的人們口無遮攔地說著粗言穢語,我認為那是無法保持頭腦冷靜的急躁表現。如今我算是明白,這種最簡單明瞭的表達方式——
「......BLOODY HELL!」
說完我立馬後悔莫及,不該說出口的。心底深處卻為自己如他人般說出這種不堪入耳的謾罵而變得沉定。上下躍動的思緒再度拋下錨,鎮定且安寧。
百戀俐落地回到地面,邊鞠躬邊從我手中接過皮鞋。
「我真的很抱歉,深、深表歉意與感謝。」
「......這沒甚麼。」
「不不,你剛才打算接住我吧?謝謝你關心我的安危。還有,被我的鞋子砸到你也沒有生氣?我認為很厲害。如果是我,肯定會破口大罵的。對不起,我會好好賠罪的。」
她露出歉意的微笑,我發現她的聲音有安撫人心的作用,使人忍不住相信她說的話並得到勉勵。但這種魔力可不會成功迷惑我。想藉機送我謝禮,這種所謂的「意外」我並非毫無經驗。
……我對被鞋子砸中真的毫無經驗。
「我對那種事不感興趣。不用在意。」
轉身邁步走開,她邊套上皮鞋拿起袋子,邊跳著趕上我。我放慢速度欣賞...樹林美景。
「剛才,我看到幾隻小鳥掉到地上了,我把他們放回去,發現是巢壞掉了便重新修補......那個,我的鞋子會掉下來,其實是因為,我還在長身體,鞋號便買大了一個碼......哈哈哈。」
她流利地絮絮叨叨,我想起自己誤認為的生日驚喜,不住感到羞愧。又不是孩子,生日派對的幻想無用且奢侈。
「言簡意賅。」
「喔。謝謝你的幫助,但我還得麻煩你......請問能告訴我美術室怎麼走嗎?我迷路了。」
我猛地停下回頭,她立馬止住腳步,不知我是否表情崩壞,因為她連忙這樣說。
「我的方向感很差,平日裡在自己的小區也需要問路。絕不是故意麻煩你的。謝謝。」
重操故計。方向感很差?那她到底是如何每天準時抵達明德的。她又讀懂了我內心的想法,這...使我有種敞開心胸漂浮在水面的異樣感。
瞭然的不舒服。明明我們根本不認識。
「我每天都會早起,本來有想過節省車資,騎自行車上學,但迷路會浪費時間。家附近便有抵達明德附近的列車站,走到明德路附近停泊了不少車子所以不用擔心迷路~嘻嘻。」
經常迷路,生活無法自理,倘若是我便無法接受。處處求人幫忙,顯得自己低人一等、毫無作為。這不是可以一笑而過的遺憾。
以這種輕浮的態度活著,真的好嗎。就那樣隨便地蹉跎人生,淪為自己的笑柄。可悲的方向感。
我無聲地帶著她走,她也沒有繼續說個不停,只是左右打量著千篇一律的無趣景色。
離開樹林範圍,她請我帶她去一趟食堂外的庭園,然後跑到露天洗手台旁清理自己身上的污垢。
「帝椿同學,能請你過來一下嗎?」
想就這樣扔下悠閒的她回教室去,但我沒有被他人認作無法完成簡單任務的馬虎負責人的意欲。她再三催促,我只得悶氣走到她身旁三米外立正。
「這個給你擦臉,我的鞋子弄髒了你...唔,那個,帥氣的臉變得髒兮兮可就不好了。還是神清氣爽的才好。」
忍住抬手摸臉的無意識動作,我瞪住她,試圖不去表現出自己現在才知道臉上有污垢。也對,被鞋底拍到臉上,不可能會乾淨。
無言接過她沾溼的手紙,我低頭以紙巾拼命擦臉,而後模仿運動社團的部員以雙手接水洗臉。
把沾上水氣的頭髮往頭上撥去,以手掌抹走臉上的水珠。我是為甚麼會弄成現在這幅狼狽模樣?甚至還沒開始以水彩作畫。
這一切反常的開端都是因為皮鞋。
……不。不!這是審判,比起相信天網恢恢疏而不漏,我寧願宣告,這是超感官知覺的防禦,下意識的機能反應。
因為,我看到了她的貼身衣物,所以百戀的身體下意識把皮鞋甩到我臉上,開始防禦機能。
一切皆因我而起。這是一個毫無意義的發現。
我接過百戀遞給我的乾手紙,她直直盯住我的臉,被看穿得一塌糊塗的罪惡感使我抿著嘴。她在等待我承認錯誤?身為帝椿家繼承人的我不容許出現任何瑕疵!
該告訴她真相。承認自身值得改進的部分也是一種正確的處事態度。坦然面對挑戰與風浪,值得效法的美德。
我才不會因為承認這種事情而膽怯。我?膽怯?哈。儘管接下來面臨的必然是怒火,我也不會膽怯。
「……關於剛才的…」
「帝椿同學,你這裡,」
她的瞳孔上倒影著我有點緊張的臉,指向自己的左頰說到。
「還有點污垢。」
出盡洋相。我把紙巾往左頰拭擦,百戀失笑搖頭。
「是另一邊。哈哈,我的左邊不是你的左邊是你的右邊...這樣說好像有點奇怪呢。」
鏡像意義上的左右嗎。我抹去右臉的污垢,把髒紙巾扔掉眼不見為淨。
「關於剛才的偶發性事件,你我亦無侵犯之意。」
「咦?啊,是的,再次向你道歉。」
「…百戀,你該注意自己的穿著與行為舉止。」
一臉無害無辜地露出困擾的笑容,特招生的理解能力不足。
「你走光了。」
「咦?」
她連忙低頭檢查自己的白襯衣和裙子後擺,思維判斷能力該被培訓。
「我指的是,爬樹時,你...走光了。」
「哎呀,帝、帝椿同學你看到了?」
這種好奇的反應並不如我在腦海中預演的那般大發雷霆或滿臉通紅。剛才勉為其難憶起的校園性騷擾規條派不上用場?
「不經意間,踱步樹下時,風揚起裙尾,蹉嘆警句。」
「既然是不小心就沒關係啦。比起我的損失,帝椿同學你才是更...倒楣?...的那位吧……謝謝你誠實告知我事實,我不介意!」
……她的個性也太隨便了!無論男女,皆需培養保護自己的意識!百戀的自我意識不足,雖然我不介意,但這便是普通人的常識?
倘若被女生們把我的內褲品牌外型顏色看得一清二楚,便是社會性的死。帝椿陽的名字今後會與內褲掛鉤,此事可謂世紀性侮辱。
當然,我沒有看清楚百戀的內...貼身衣物,也不會想看清楚!
百戀這位特招生,不,這位女生,我無法理解。理解不能。
「被看到裙子下的貼身衣物也不介意?此事古無前人後無來者!」
情緒管制失控。與女生在洗手台旁談論對方的保護自覺本就不合常理。Quartz的理念本為突破常規,但並非指這方面的突破。絕對不是。
我恐怕無法成為及格的帝椿家繼承者。
而百戀沒心沒肺地哈哈大笑。
「帝椿同學真的誠實啊,但真的沒關係。我有穿安全褲。」
下一瞬間,仔細觀察便會發現,她的雙目失去笑意。
「謝謝你的關心,但我現在真的不介意,好嗎?」
生氣了。到底是介意還是不介意,看起來刨根問底也並非好事。我默不作聲地答應她。處於劣勢落於下風的仍然是我,感到不甘心卻也無法抗拒。在這件事上我損失過多,近乎到達不合常理的地步……
我低下頭佯裝整理衣物,瞥見襯衣與西裝外套上深化的水漬,是剛才洗臉時濺濕的。究竟是在找同學時發生何事才會弄得如此狼狽。肯定會有人追究到底然後開創出狂妄的想像。
然後,我發現冰涼的濕意滴落在頭頂,抬頭望去,毛毛細雨從陰沉的天幕降下。我們連忙跑到一旁的廊道上。我感覺到百戀在暗中打量我。
「唔,如果帝椿同學你不介意上課遲到那麼一點,我想請你吃點東西以示謝意和歉意。」
……吃點東西。哼咳,反正趁著看看百戀打算搞什麼花樣的期間,等待衣服風乾也是可以的。缺席課堂並非認真學習的表現,但美術課,相對而言無需花費時間消化老師教導的內容,只需自行完成安排的課題。
曾經聽蓮華在休息室發表「一次也好,想試著翹課,在天台看著藍天午睡,甚至翻牆離開校園在遊戲廳夾玩偶」的空談。明德史上沒有多少人會翹課,我也並不是特意把她說的話記在心中,只是碰巧憶起。
但誰人不愛突破界限的挑戰。翹課吃東西…!哼,僅此一次而已。並不是說我很感興趣。此時此刻我承認,翹課大概也有其深意的。
「請你等等,我去買點吃的。」
甚麼,我甚麼時候帶著百戀來到小賣部前了。我可從未有光臨小賣部的經驗。這裡面全是蠱惑卡路里攝取量大增的甜食,還有消費金額不成文的空氣包裝販售。
午餐時甚至會販賣莫名其妙的炒麵麵包咖喱麵包奶油麵包,為何要把主食作為元素放入麵包中,難以理解的多此一舉。
巧克力螺旋麵包又是甚麼荒謬的發明,把巧克力放進牛角麵包中?不,那是可頌。反正麵包那種乾巴巴的如樹皮的古怪材質、會化成一團礙事的疙瘩黏在上顎或者喉嚨間的麵包,為何非得加上巧克力?
我對麵包談不上有特別的感受。
「來,給你。啊,我幫你把包裝打開吧。喏。」
甚麼?所以百戀給我的這個是甚麼?魚形麵包?我手中的魚,外型設計是不是出了問題,樣貌奇醜。我握著魚上下觀察,手指感受到包裝袋後傳來的冰氣。
難道,這是冰凍南極魚麵包。
之前與家人和鹽谷家前往北歐旅遊,吃過一種名為小鱗犬牙南極魚的魚扒,那一小塊的精緻可謂是…平心而論味道不錯。我向來對主食和配菜不太挑剔,但那次的遊輪之旅餐飲還算…不錯。
這便是把那種珍貴的魚塞進麵包裡的…麵包嗎。暴殄食物…天物。暴殄天物。主食混在一起的食物,難以啟齒把它吞下去。
而且這麵包是土色的。
「帝椿同學,你再不吃的話,麵皮就要塌了。」
百戀已經開始吃著她那條如同與青菜汁一起烹調的古怪綠色的魚,嘴角黏上了可疑的綠液,被掰開的魚冒出緲緲白煙。
「裡面的冰淇淋也會融化喔。」
「冰淇淋!」
百戀微微驚訝而笑,看向不留神間喊出心聲的我。我以普普通通的態度表示。
「我有吃過冰淇淋。」
「喔~我倒是第一次吃這個鯛魚燒冰淇淋,想試著吃吃看很久了,沒想到學校會販售呢~在春天吃冰淇淋好奢侈。」
原來冰淇淋也有時令?那種事怎樣都好。鯛魚燒是……指這條魚嗎。和銅鑼燒類似的原理,裡面的餡是冰淇淋?
我把魚放到唇邊,嗅到淡淡的巧克力味道。
「巧克力!」
咳哼。哼,區區巧克力,我每年都會收到許多,這種混合物怎麼可能會令我感到興奮。不可能。
「因為我不知道你會喜歡甚麼口味…剛好香草味沒了,所以就選了另一款大眾口味的巧克力口味。」
原來有動腦筋挑選,哼,看在你如此有誠意的份上,我就暫且把春假期間閱讀的教典條文放到一旁吧。
腦海中閃過《異性應對術》上的其中一條,我低語向百戀說。
「……謝謝。」
「不客氣。我才是該道謝的那位。謝謝你讓我有機會嚐嚐這個冰淇淋。」
沒想到自己低聲致謝的話語會被聽到,想想也對,現在我們位於空無一人的走廊上,正對著飄落濛濛細雨的戶外。不可能聽不到坐在相隔一米之外的人的聲音。
因為她的聲音沒有平日的女生們那般尖銳,所以漸漸給我一種可以互視為普通同學的感覺。
我咬下鯛魚的頭,巧克力冰淇淋被軟掉的麵皮包裹著,不似大福般軟糯,略帶韌性的咬勁,不錯嘛。
巧克力冰淇淋,理所當然就是巧克力和冰淇淋的味道。是普通的冰淇淋味道。
我看向一旁的百戀吃著自己右手上那一小塊的鯛魚燒冰淇淋,眯起眼露出饜足的笑容,不忘舔掉嘴角的痕跡。
她看起來很滿足。雖然濕漉漉的空氣中飄著春雨,我的心情好像輕鬆不少。
……搞不好我吃東西時也是這幅模樣,疊浪他們才會不斷慫恿我吃看起來無益的食物吧。為了尋歡作樂。
不。怎麼會呢。不可能。我對自己的表情控制還是有信心的。比起大笑,還是板著臉孔更方便,不會浪費精力,或者洩漏自我脆弱的感情。
沒有的事,無需擔心。
我看向自己手中的巧克力鯛魚燒冰淇淋,右手抓住它的頭、左手以包裝袋抓住尾巴,往魚的中央使力。
「很難掰開來的,你也可以按照自己喜歡的方式去吃,只是我平日吃鯛魚燒時會分開兩半,出於習慣才…喔,帝椿同學很厲害呢,掰開了!」
「這...沒甚麼。」
我失望地看著大小不一的巧克力鯛魚燒冰淇淋,把仍未咬過的部分遞給百戀。
「咦?給、給我嗎?」
「……兩種口味都嚐一嚐更划算。」
看吧,吃這點零食不會令我滿足,所以分給他人也毫無顧慮。她微微張開嘴巴,我隱約看到她舌頭上的綠色染料。樣子呆透了。
「那…謝謝。哈哈哈,划算嗎,嘻嘻。」
她一個勁傻笑著。女生的大腦運作方式難以估算,我不想細究她究竟是在笑甚麼。
「帝椿同學,你…嘻嘻,沒甚麼。那麼我也分給你一半吧!剛好我早就掰開了。我的是抹茶口味,雖然比起帝椿同學你分給我的小上許多。下次有機會我再請你吃別的點心吧!」
我看向她樂呵呵地笑著遞給我的魚尾巴,遲疑顯得自己不夠堅決,便乾脆從她手上接過抹茶鯛魚燒冰淇淋。
我的中指指腹輕輕擦上她的指甲。光滑的感覺,和我的指甲也沒太多區別。本以為她會如我想像般紅臉尖叫著縮手,或者小題大做地宣告「我觸碰到帝王大人了!!!」。
但她只是把注意力拉回手中的食物上,一口抹茶一口巧克力,變換著花樣吃得不亦樂乎。
這樣啊。
我突然明白了。
她——
只不過是喜歡吃而已。只是想要吃東西,才把我邀請到這裡來。
並不是無法理解,只是我沒有去留意。
我能理解:比起獨自一人,還是與他人結伴去嘗試某件事更加的…安心。
啊。
從甚麼時候開始,我居然有了這種想法?結伴,朋友,牽絆,這些肉眼無法看見無法感受的名詞。
不再只是名詞。
這種潛移默化的影響並沒有困擾著我。
也沒甚麼不好的。
我咬下抹茶鯛魚燒冰淇淋,把巧克力鯛魚燒冰淇淋留待最後。
偶爾翹課吃東西,也不賴。起碼沒有煩悶的雜音,就算不是待在休息室中,也可以感受到內心的平靜。
雨依然在下,但回到美術室後,與百戀坐在窗旁素描的短暫時間裡。吃冰淇淋時的平靜被延伸了,我並未被煩躁造訪。
偶而嚐嚐這些麵粉製的食物,應該也不會對老年生活造成影響。我就這樣決定,下次百戀迷路時,還是可以去把她找回來的。
「倘若是父親肯定能冷靜面對這種意外」by帝椿陽
抱歉,他不能,他更激動。
「……兩種口味都嚐一嚐更划算。」by帝椿陽
其實這句話是蓮華之前說過的,帝椿參考著用了,明明不認同蓮華的說法。
是了,帝椿在心中是以名字稱呼朋友的。
註:
本我(id),人最原始的本能、慾望與衝動,不受控制的人格部分。
「...那種會爆出巧克力和糖果的吊在樹上的馬...」,帝椿指的是皮納塔,一種裡面裝滿糖果或玩具的紙糊容器,在節慶時敲打會掉落糖果的玩具。
超感官知覺,也就是第六感。
帝椿陽,一個(自認)必須完美無瑕、自制力很高、不會輕易言敗、有自我堅持的帝椿家繼承人。
帝椿陽,一個認為麵包是前菜或者早餐,該配著許多黃油、玉米濃湯或熱可可(笑)吃的男孩。
帝椿陽,一個認為主食外吃麵粉會患上三高與認知障礙,但輕易向慾望屈服毫無抵抗的男人。
帝椿陽,一個把享受美食的林檎看作吃貨笨蛋,殊不知自己在朋友眼中是個喜歡吃垃圾食物、點心零食(幾乎與喊著巧克力的可奈一樣)的男生。
帝椿陽,一個內心的天使與惡魔都透露著青春期男生對色色的事冒起好奇心的悶騷。別哼了,就是你,光明磊落還是暗中偷窺,不都是一樣嗎!就該被鞋子砸中臉...
帝椿:(指林檎文化祭時的初遇)偷窺被發現還蠢得醜態百出,找奇怪毫無邏輯的蹩腳藉口開脫,最後大玩故縱欲擒……這不也是指我自己嗎。不會吧。
和《帝椿陽情人節》的帝椿相比,現在的他溫柔並且親切許多,碎碎唸也會說冷笑話呢!但當女生說不介意的時候,就不要質疑對方了喔!
嗯…怎麼說,一點都不意外。原本就認為帝椿陽是被甜食給吸引而翹課了,哈哈。
甜食會讓你的大腦躁動的啊!(最近一直如此告誡我兒)
悶騷能交到通靈的朋友在他生日時準備皮納塔嗎?再晚幾年可能會羞恥的拒絕吧
感謝作者❤
甜食是罪惡之源,如果要我做選擇,我一定會選吃XD
帝椿不願承認自己是被食物吸引,他只是想風乾衣服減低尷尬地進入教室的程度而已(笑)
但由於常年的裝模作樣,朋友們都會以為他其實很想玩,帝椿就被逼著進行羞恥度爆表的遊戲。計劃通。
帝王沦陷的开始?
帝椿,從實招來,你是重新愛上零食還是什麼?
其實比較期待帝王喜歡上女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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