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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情提要:回鄉後被外公的言論深深震撼。

人物提要:

阿巍= 郭脩巍,蓮華的朋友,外表像是不良少年

陳袁奕= 蓮華的母親,於蓮華一歲多時出差期間遭遇交通意外,已逝

陳季冬= 蓮華的外祖父,陳家的掌權者

陳袁冬= 蓮華的大舅,對待蓮華非常親切

陳袁愷= 蓮華的二舅

林舒小姐= 負責侍奉蓮華的人,年輕時跟著陳袁奕一起前往琉璃宮家,妹妹林適是郭脩巍的母親

表姐= 陳博瓊,二舅陳袁愷的獨生女




在母親家鄉的第二天。因為被困擾的夢境纏繞,我在天色昏暗之時醒來,躺在床上想了半天仍無法回想起那夢境內容,頭腦清醒難以重新入睡,只得起床梳洗。


健樹小弟和黛理等去了遊輪旅行的朋友們紛紛給我寄來照片,我隨便把其中一張照片甩給伊森,換上輕便運動服出門。


欸?昨晚一時心神澎湃傳給阿方索的...那該如何命名,反正不是情詩~我怎麼會寫情詩呢~只是鬼迷心竅,但我不敢點開電郵!弱小的心靈需要由自己保護。


阿巍仍未出現,不會真的被罰跪祠堂了吧?真好笑。去他家拜訪順帶等他應該不礙事,於是我踏著小跳步從昨晚的側門進入隔壁的院子。


轉過幾個走廊,開闊的四方院子映入眼簾。兩三個運動打扮的人在鋪砌整齊的漢白玉石板上獨自修練或對招......


我真的搞不懂這是《你是我的摯愛》作者的刻板印象,還是現實中的確有這種武學派系以外的修練場所......這不是格鬥技也不是太極詠春,這裡人們的武學不外傳。


蘋果醬是校園戀愛後宮主角,阿巍是風格迥異的熱血武術人(?),我則是謎之懸疑失憶者......戀愛戲劇、熱血武術、懸疑推理,這些定位是怎麼回事,混戰啊!輕鬆日常喜劇不好嗎!又不是大燴雜,根本不能吃!


我懂了,世界很大,我很渺小。不能用我的常識去評論這個世界。快點找阿巍啦!還在胡思亂想甚麼啊,神遊狀態絕妙!


「嘿,你是誰?」


哇啊!我猛地轉過身,把舉起的手壓住,安撫受驚的心臟。這裡的人與阿巍一樣,走路沒有腳步聲嗎。我又不能感知他人的氣息,給我點心理準備很花費功夫嗎。


「咦?她的眼睛是綠色的耶!酷~」「我沒見過你......難不成是陳家的那個客人?」「哦~那個大小姐啊~」


兩人陰險地咯咯傻笑。我倒是沒有從他們的眼神中感受到惡意啦......


「阿巍就是跟隨了這種人?」「身材體魄是挺不錯......但為了她放棄繼承權......真虧他是祖師爺的愛孫。」「阿巍那傢伙不成熟地活著又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如果我是他,還真的沒面子回鄉了。」


這就是阿巍提過,他們家也有的奪權繼位啊。在我跟前對阿巍說三道四是想怎樣。我抿抿嘴,沒有說話,我不好插手管別的家族的事。


我在心中翻了個白眼,轉身想走,他們卻悄無聲息一前一後攔住我的去路。啊啊,專業的果然和我這種半調子不同。


「既然巧遇,要來切磋一番嗎?哈哈哈。」「你是認真的嗎?哎呀,我們的切磋可是無分男女強弱,一視同仁的哦。」「所以你叫阿巍來替你出戰吧?不過他過得那麼安逸,技藝恐怕生疏不少吧?」


他們自話自說夠沒有啊,每一句話都在針對阿巍呢。唉,我沒有隨便起衝突的打算,作為和平愛好者,我不是那種會貿然越級挑戰的逆襲主人公。我是小土豆!


「抱歉,我恐怕得推辭兩位的戰帖。」


「欸......你會說漢語啊......」


他們懵怔的表情很搞笑,我任由氣場全開笑咪咪地說。


「如果我和你們切磋,那就代表我們視對方同為會武術的人。可是,我只會點三腳貓功夫,在久經練習的正規武人跟前,就只是名有鍛鍊身體的普通人,實在沒有信心能在兩位面前班門弄斧。按照兩位的家訓,是不得對普通人施展拳腳的不是嗎?我不敢妄稱自己為武學大家的一員,因此得婉拒兩位的提攜與高度評價了。」


「那個啊...所以就,可以請阿巍代打......」


我開始全情投入在演技中,裝出因為拒絕他們而惋惜的神情。


「怎麼能那樣呢!唉,你們如此有誠意地向我提出切磋要求,我怎麼能假手於人!我自然會滿足兩位的心願!為保公平,改變切磋方式也是可以的啊!就這樣吧!我們比比看誰的女裝打扮最好。」


兩人愣了一下,隨即錯愕大喊。


「欸!?為甚麼我們得比女裝啊!你是女孩子,這對我們根本不公平!」


「也就是說你們是贊成以女裝比試的呢。」


「沒有吧!」


「俗話說,現在的男生不女裝一次就不可以被稱為男生......何謂男生女生,其實不是看出生時的性別,而是由社會構造而成,也就是所謂的gender。」


「你在說甚麼?」「這是文化差異吧!」


「沒關係!如果你們擔心自己沒辦法表現出女裝的精髓,可以由我來負責你們的穿著和化妝啊。女裝打扮更受歡迎的那方勝出,如何?」


「為甚麼...」


「阿巍也嘗試過喔,這樣也可以間接地比較你們誰更厲害吧?」


聽到阿巍的名字時,兩人雙眼發直地瞪著我,張大的嘴巴可以塞得下一顆雞蛋。


「我嘗試過甚麼?」


阿巍的聲音突然從我身旁冒出,我嚇得跳起來,受夠這裡的人走路沒腳步聲這件事了!來找碴的兩人帶著同情與佩服的眼神看著阿巍,明明前不久還在嘲笑他。阿巍以警告性的眼神瞥了兩人一眼,皺著鼻子繼續對我說。


「你起這麼早為的就是在這裡閒逛嗎?走啦,去晨運,帶你轉轉村子。」


我轉身跟上阿巍的腳步前對兩人愉快揮手。


「那麼我們說定了,期待明天見到你們。」


從側門離開院子、沿著高牆走向大道時,阿巍努努嘴問。


「你對那兩個傻子說甚麼了啊?別隨便捉弄他們,你打不過的。」


我是打不過,但僅靠說話還是能佔上風的。


「他們在詆毀我的朋友,我自然得為此發聲,才能不落你的面子啊。」


「喔,那你的確得回懟他們。你也算是我的弟子吧,不能就這樣被他們取笑。真的打起來得找我啊。」


啊哈哈哈!找你一起穿女裝切磋嗎!你願意我倒是無所謂,但他們恐怕會拒絕女裝。拒絕就好,省得繼續找我們麻煩。


阿巍邊跑邊替我介紹沿路的屋子是屬於誰家的。甚麼這家的老人家與外公的父親的弟弟的兒子是親戚關係 (這不是廢話嗎)、村尾家的女人與大舅的堂哥的姐姐的丈夫有血緣關係 (堂哥的姐姐不就是堂姐)、開小雜貨店的店主與陳家的血緣關係可追溯至五代前 (我們都是炎黃子孫)。


左鄰右里都攀親帶故,見到晨運或者準備下田的人還得準確無誤地喊對他們的名字或尊稱,真頭疼。


偏偏阿巍還能如魚得水地與他們攀談,說的話題都是常見且只能令我尷尬微笑的回鄉必答題。我年紀小還好,阿巍就得不斷解釋「雖然我交了女朋友,但我並沒有打算帶她回鄉見父母」的談婚論嫁話題。


繞著村子的建築跑完三圈,我的體力還很充沛,精神卻被五花瞭亂的複雜關係與面孔幾近榨乾。無聊啊,來點有趣的東西來刺激我吧!


我們跑到圍坐在大榕樹下處理葵花籽的中年女人身旁時,她們皺起眼角紋向阿巍打招呼,然後說出我今早聽到的第37句「哎呀,看看這是誰,這不是陳家的外孫女嘛~」,看熱鬧般上下打量我,語帶嬉笑地揶揄我時隔多年才回鄉探望,刺聽我是否有所求才大駕光臨。


也就是說她們懷疑我被琉璃宮家趕出來了。嗯哼,能不能從她們口中探出陳家與蘭宮家是否有親密往來呢?


我們跑走後,她們還在繼續盯著我的背影,竊竊私語。我拉著阿巍躲到一旁的小巷,鬼鬼祟祟地探頭看向她們彎腰湊在一起的畫面,不時尖銳地吸氣或嘻笑。


「女人的八卦閒聊最多情報了,我好想聽......她們知道我是誰後肯定會圍繞著母親與我的往事開始討論的!」


「你也是女人吧。嘖,說閒話有甚麼意思,有意見就大聲說出來啊。」


不是每個人都像你這般直來直往。沒事可做就會聊八卦逸談啊,挺有趣的。


「你能不能聽見她們的對話內容?說不定對我有幫助。」


「你武俠小說看多了吧,千里傳音甚麼的,根本不存在。」


「說起來我還沒拜見郭靖!」


阿巍家的大狗名為阿靖,我笑稱他為郭靖郭大俠。是了,這村子裡真的有姓楊的家族!他們家還有唐狗,說不定真的叫楊康!我還真是天才!

註:見第90話。


「你能拜見虛構人物的話,我就請你吃烤鴿吃到飽。」


阿巍不耐煩地提起我的衣領把我從牆邊拉走。我有見過啊!每天都見著,照鏡子也能看見呢!請我吃烤鴿,說好了喔!


「蓮華,起得真早,昨晚可有不便之處?」


被拖著走到巷尾,外公背著一個大筲箕出現。遭遇野外boss!我連忙站直身子,阿巍也放開手。


「外公,早安。昨晚睡得很舒服呢,沒有任何不便,這裡的空氣很清新,路上遇到的村民們也很友善。」


他面無表情地點頭,見他沒有離開的意思,我不知道該如何脫離現狀,只好有一搭沒一搭地開啟另一個話題。


「請問您這麼早起來,是打算去哪呢?」


他注意到我看著他的筲箕,側身往通向農田的小道走去,沈默著示意我跟上。


我們來到農田前,順著通往農田的土道走,沿途阿巍替我介紹各種蔬菜。大部分的我都能辨認,畢竟前世回鄉也會到田裡玩,近來在本家也有種西蘭花和椰菜花。田地裡有不少人在澆水或者收成,他們在外公經過時都會揮手致意,但沒有誰會熱情地送上收成品。


夏天收成的蔬果,首當其衝自然是玉米。好想吃玉米,甜味多汁爆滿,玉米芯也可以吃,還有泡茶用的玉米鬚......


走下一片地上長著零散黃槿的田地前,外公隨意指向一株矮黃槿,起初我還在思考黃槿的食用方法,直到阿巍了然說到。

註:黃槿,通常種在海岸邊,是一種類紅樹。


「是秋葵啊。」

註:秋葵,一種可食用的草本植物,外型像辣椒的五角型植物;花朵像黃槿。


這是秋葵!?我彎腰仔細一看,那上面果然長滿尾端朝天豎去的秋葵。哇......我的知識面還不夠廣,讀萬卷書不如走萬里路,這句話果然沒錯。


外公剪下一根秋葵遞給我,我疑惑地翹著手指接過,盡量不碰那些黏黏刺刺的絨毛。


「為甚麼不吃?你不是很喜歡吃東西嗎?」


秋葵能生吃!?這些絨毛不會刺得喉嚨發癢嗎?


「秋葵是我們這裡的葵三寶之一。」


還有三寶啊......另外兩寶是甚麼,海葵鼠和青銅葵花嗎。

註:海葵鼠(Murtlap),也稱莫拉特鼠,是一種虛構的魔法生物,出自《哈利波特》。

《青銅葵花》,作家曹文軒的小說,蓮華你直接用上書名了啊......


「秋葵、向日葵、烤鴿,統稱葵三寶。」


腦內傳來酥酥麻麻的感覺,飛快閃過連影子也抓不住。我敲敲自己的頭,試圖找回那種感覺。是認為自己是書呆子而感到羞愧的感覺嗎?


「別騙我,烤鴿根本沒有葵字,怎麼就成葵三寶了。」


「這裡的鴿子都是吃葵瓜子增磅的。」


「原來是伊比利亞豬啊!」

註:伊比利亞豬(Cerdo ibérico),因為毛色和體型也會被稱為黑蹄(pata negra),以放牧在橡樹林中吃橡子的特殊飼養方法養大。本來想說成長環境真好啊,但細想他們長大後會被製成火腿,就不羨慕了;可是我們長大後會成為社畜,好像沒太大區別。


「不對,是食用鴿子。」


伊比利亞豬,在秋冬時期在山上放養他們增磅,遍地跑著吃橡果栗子等,使肌肉風味獨特口感香薷,那之後被熏製成西班牙知名火腿......所以這裡的鴿子也是通過食用葵瓜子就造獨特風味啊。想吃。


要變成美食節目了。今天,魔王的回鄉美食之旅將帶大家走訪魔王母親故鄉的葵三寶!分別是夏葵(向日葵)、秋葵和冬葵(冬莧菜)哦!和西瓜的友人們一樣,不知道有沒有春葵呢!答案是有的!正所謂「青青園中葵,朝露待日晞」,葵菜至古以來就是餐桌上的美食!

註:「青青園中葵,朝露待日晞」,出自兩漢時期的《長歌行》。我忘了哪話蓮華討論過東(冬)南西北瓜。


「不過也有人說蒲葵才是三寶之一。」


蒲之介是三寶之一?啊不是,我搞錯了。拌醬不要隨處刷存在感啦。


在我自顧自吐槽之時,外公和阿巍已經摘完秋葵,陽光也逐漸染上刺眼的熱度。今天放晴了。我剛才無所事事站在這裡發愣,根本沒有勞動!


「蓮華,順道慰訪祠堂。」


於是我乖乖跟著他去了位於村尾的祠堂。祠堂以深棕紅木建成,整體為深色色調,除去常見的木雕與匾額,柱子上也刻有「慎終追遠」等字。


我有點生疏地拿著一捆線香,以打火機點著,按著順序插在祖先與家神的小香爐上,待外公替祖先們點上香菸後,再順序拜上三拜。


我挺喜歡線香的沉香味,心無旁騖向祖先們表示敬意後,我和阿巍在祠堂外等外公一同回陳家。


「昨晚還在下雨,山路潮濕不好走,明天我再帶你去山上。今天就帶你去鎮子裡轉轉!」


我實在不認為對面微微起伏的綠色可稱為山。頂多是小崗吧。此時,我的肚子發出抗議,阿巍無語地看著我。


「怎麼啦,運動過後肚子會餓很正常好嗎。」


「你剛才吃了秋葵啊。我們今天的運動量只有平日的一半。」


不要揭穿啊!回想起秋葵上的絨毛滑過喉嚨我就覺得癢!

註:既然如此那你還吃?


「卡西米爾有對你發過去的圖片做任何回應嗎?」


為了製造我去了遊輪旅行的假象,出國前,我在用以擾敵的阿巍房間收拾了去遊輪旅遊的用品,演戲給布偶中仍在運作的攝像頭看,桃宮會替我反追蹤的。阿巍也把黛理發來的遊輪照片寄給卡西米爾。


「有啊,他祝我們玩得開心,還讓我多傳照片給他。」


「嗯,這個你不用回覆,最後一天再回覆他就好。」


「知道啦。」


我看了一眼祠堂,轉換話題。


「比起那個,你會在陳家吃早餐嗎?」


「我會形影不離地跟著你,別太高興啊!」


我沒有很高興......這時我的肚子又響了。


「你可要克制點,別吃光家裡的食材......」


你太誇張了吧!


「能吃乃一種福份。」


我連忙點頭贊同從祠堂走出來的外公的話。不,贊同甚麼啊,我還沒能吃到會把別人家的糧倉蕩掃一空!


陳家的早餐非常豐盛,不知道是不是在暗地與誰比較呢,外公不斷問我這裡的早餐好吃還是琉璃宮家的美味。我嘴裡塞滿蔥油燒餅,只能豎起大拇指點頭示意。


一起吃早餐的只有外公和表姐,其他人都不知道在哪。本還打算找舅母聊聊以往的事。


外公吃完早餐就離座了,慢條斯理地吃著腸粉的表姐待他徹底離開後,把手肘撐在桌子上看向我。


「郭家的冠謙和子軒,剛才對我說了件很有趣的事。」


原來他們家不是按著輩份取名的啊。有沒有搞錯,居然打小報告!同輩間的事不該找長輩插手啦!呃,不過表姐也是同輩......


「那個對決的提議,真不錯!我想參與,行嗎?」


「他們贊成了?」


「用了點方法。」


她帶著神秘的微笑掃了阿巍一眼。哦~看來是利用了那兩人對阿巍的敵對心理,以及我誤導他們阿巍曾經女裝的這件事......本來只是打算嚇唬他們罷了,但表姐很有興致的樣子。物盡其用是好的美德。


「如果表姐想參加的話,自然無任歡迎。」


「那我帶你去市集逛逛,為明天作準備。你意下如何?」


阿巍一臉「你又打算搞甚麼事」的表情看著我,我轉頭喝下豆漿無視他。


去購物(探險)與在大宅裡翻找線索(偵查),心中的天秤不自覺朝探險傾斜。反正今天才第二天,與表姐打好關係對接下來幾天有幫助。雖然逛街很無聊,但市集販賣的東西五花八門,肯定不會沈悶!既然決定要從對我感興趣的表姐開始入手,那就放手幹吧!


「好啊。」


阿巍癟著嘴聳聳肩,吃完早餐後毫無怨言地把我們載到市集。表姐在前面帶領我們橫過車來車往的馬路,一頂頂帳篷設滿眼前的廣場,沒有帳篷和桌子的小販把貨品放在地上兜賣,我興奮地東張西望。


「小學對面還有尚香那邊也有市集......不過這裡的最便宜。」


「但這裡比較亂和髒。別東張西望,看著腳下的玉米皮。」


「阿巍,你是甚麼時候開始變得如此婆婆媽媽的?」


「畢竟我是大哥,得照顧這個傢伙,獨生子的你不會明白。」


「咦,表妹去哪了!你把人給看丟了?把人交給你照顧,笑死人了!」


「哈啊?我哪有看丟,她本來就是那幅個性,所以我才得倍加關注啊!」


我把奶油玉米棒塞進口中,看著他們兇悍氣勢不分上下地互懟,小販和行人們對兩人視若無睹地分流路過。


「兩位聊完了嗎?我看到前面有賣廉價裙子的店喔。」


阿巍見我手中拿著的玉米棒,立馬皺起額頭。


「啊,你剛吃完早餐又在吃?你最近可沒什麼機會運動減掉多餘的脂肪!」


表姐無視他的指控,豪放地搭著我的肩。


「表妹,我們走,去看衣服。不用聽他的話。」


我這是被你們當作女兒了?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


在攤子中看到幾件合適的衣服,表姐對攤主說再逛逛別的店,回頭悄悄對我解釋。


「討價還價不成功的話,就表示自己要去別的攤子消費,她追上來給我們更便宜的價格就是我們的勝利......你手中的杏仁餅甚麼時候買的?」


「你要嚐一塊嗎?」


她苦笑著拿起一塊杏仁餅,餅屑隨著動作掉在地上。


「一般來說本地人都不會買這些糕點。琉璃宮蓮華你玩得很開心嘛。」


我一般也不會在街上買糕點啊,只是嘴巴閒不下來手沒忍住。我以袋子接著餅屑把杏仁餅吃完。


接下來我們逛了好幾家店,有的飾品和小玩意挺精緻的,我就買下來充當手信。隨著我手上裝有各種手信的袋子變多,表姐看著我的表情也更加趣味盎然。


「現在這個是甚麼?」


「煎餅餜子,裡面的餡是孜然羊肉。」


「剛才的花占餅還不夠嗎?」


阿巍在一旁對表姐的問題冷笑一聲,我不好意思地傻笑。


「那邊的西瓜杯是最後的了。」


「西瓜的話,家裡有多少要多少的。」


話雖如此,她沒有阻止我買小蕃茄和香瓜。我還替伊森買了穴位按摩鞋充當生日禮物。


「還打算叫阿巍請我們吃烤鴿,你應該裝不下了吧?」


「哈!幸好你塞滿了肚子,不用我的荷包破費真是萬萬歲!」


「我還能吃。」


表姐哈哈大笑,阿巍則以吃癟的兇狠表情死死盯著我手中的水果。


烤鴿店在鎮子外郊區的一座農莊內,我們坐在竹棚下,看著靜謐的潭水與翻滾的草浪,享受著烤鴿。香脆的外皮,乳鴿肉鮮嫩可口,有股陽光的味道,巴掌大的烤鴿怎麼吃也吃不膩(飽)。吃完後,我豪爽地以手背抹走嘴巴上的亮油,表姐暗笑著說帶我去後方的洗手間洗手,留阿巍一人付款。


回程時,車子被曬得暖暖的,看著窗外景色,吃飽喝足的我不禁想睡覺。表姐看著我買下的手信,隨意與我閒聊起來。


「你想好該如何打扮你的決鬥對象了?」


真的打算為他們打扮啊?我沒有那個不會被他們羞憤成怒爆打的信心。


「不過,真高興能在家鄉找到女生陪我逛街。回鄉特別無趣,以往大部分時間都是在自己的房間發愣或者陪伴爺爺。你有打算經常回來嗎?」


「倘若時間允許。」


「你在那邊活得很辛苦吧。經常聽爺爺提及。」


「還好,我比較好奇的是,你們對我的事所知甚詳的樣子。但我對這裡的一切都不太了解,明明是母親的家鄉。很奇怪吧?」


「因為林姨不時會與爺爺通話。」


她倒是直接說出林舒小姐是陳家的情報源這回事啊。她若有所思加上一句。


「除此之外應該還有別的消息來源......這方面我不太清楚。」


她肯定知道些甚麼。


「原來如此......難怪你們沒有說「蓮華變了許多呢」這種話。」


「你和我預想中的不同。」


話畢,她沒有再作多餘解釋。嗯......要停止繞圈子,直接翻開手牌打探情報嗎?


「母親的家鄉對我來說像是全新的體驗。不知道能不能找到更多母親留下來的印跡,讓我心生期待。」


本已經來到開往村子的路口,阿巍很有默契地打著方向燈,一個急轉彎往左方的小道駛去。表姐警惕地把手放在車門把手上。


「那甚麼,我忘了我媽叫我買點染雞蛋的紅紙,繞一下路啊。」


表姐眼底露出驚訝與明瞭的神色,以全新的方式細細打量我。


「所以你是為了更了解姑母而來的。這個時機點頗微妙。我對她了解不多,堂哥他應該更了解,還有舅父舅母與爺爺。可我不建議你去找他們。」


「為甚麼?」


「姑母的話題,算是一個心照不宣的禁忌。你昨天有聽見他們提過她嗎?明明你,姑母的女兒、小時候便喪母的孩子,久違回到母親的故鄉,卻沒有人提及她?」


的確......雖然不想整天被人們以緬懷之人的目光看待我、透過我去追溯舊時回憶,但昨晚我只有在和外公單獨對話時...只有那時,外公提及母親一次。


「況且,以前也不見你提及,現在卻特意回鄉了解她......我不是想要使你難堪,只是在大家眼中,你的動機與目的就如......」


她看向車窗外正在結款的阿巍,謹慎地省略了本想說的話。


「大家都很好奇。」


……我的動機啊......表姐剛才沒有提及她的父母,也就是說可以向他們打探消息嗎?


「說到姑母......前幾天她以前的朋友寄來了包裹,但是被林嫂拿走了。」


哦!RoLand的人把資料送來了啊!幸好有拜託林舒小姐先行回來,按著現在陳家態度的不明朗,被他們知道我在進行調查,說不定會傳到蘭宮家那邊。托RoLand的人把之前看過的關於母親的報導寄來陳家,還算染人耳目吧。


「其實,我只是回來一個星期而已,並沒有甚麼特別的請求......讓大家困擾,真過意不去。」


「啊哈,我沒有特別困擾,只是堂哥在糾結罷了。」


表哥有甚麼好糾結的,被以前的我欺負的受害者嗎?


「他有甚麼好擔心的,不已經是陳博冬了嗎?也想太多了吧。」


買完東西的阿巍回到車子上,表姐的視線稍微停留在我身上一會兒才看向阿巍。


「他又不是你。腦袋空空。」


欸~表哥居然擔心我對他在陳家的權威造成威脅,怎麼可能啊。到現在母親仍然是陳家禁忌一事同樣的讓人在意......單純的思念不可能成為禁忌,那說不定是...受愧疚之類的感情影響?


但這份愧疚與伊森那種不一樣。我又想起商業聯婚這個詞。


呼......先專注在能夠解決的事情上,一件一件梳理吧。


回到陳家與表姐約好明天一起找郭家的那兩人「比試切磋」,再吩咐阿巍從林舒小姐那把包裹拿來後,我回到房間裡找出帶來的筆記本。


我按照阿巍之前告訴我的、偏房的二樓,悠悠來到母親的房間前。據說這種院子,牆壁間留空的位子會藏有黃金。不知是真是假,我倒想見識見識。我用擅自拿來的鑰匙打開門。


母親的房間家具上鋪有花布防塵,窗戶緊閉顯得昏暗,空氣滯留著落寞與憂愁。我大步走進房間,打開窗子讓空氣流通。窗旁的景觀正好可以看見下方空寂已久的小花圃。離開前要不要在那裡種上甚麼呢,那樣算是越權了吧。自以為是。


「包裹拿來了,沒有被人看到。」


阿巍用腳帶上門,把包裹放在一旁鋪著花布的桌子上,我用剪刀把包裹上的膠帶解封。裡面裝著幾件新衣服,還有一些罐裝糖果與餅乾,重中之重的是放在文件夾中的報紙雜誌。我率先把它們拿出來,坐在一旁的沙發上仔細閱讀。

註:這些報章的內容,可參考140話以及外傳的《單程訊》。


第一次閱讀的時候心情欠佳,記憶比較模糊,現在我再次肯定,這其中的確有《Western express》的報導,也就是西野夫人如今接手的報社曾經出版的報章。


這家報社與西海家的公司以前同為一家,這篇報導上也提及到蘭宮家對推舉我成為繼承人的大力支持。可以推斷西海家和蘭宮家果然是認識的,而且還亂寫一通。甚麼叫作琉璃宮夫人有可疑的第三者、會面情人啊!這是刻意詆毀!


活該被琉璃宮家打壓!我咬牙切齒地拿起另一篇用法語寫的文章,「一屍兩命」的句子赫然映入眼簾。


我拿著泛黃的報紙,驚詫得大腦一片空白,只剩下那我從未預想過的句子不斷盤旋。


「他們還在信上寫了當年的情形耶......你需要知道得如此詳細嗎?桃宮透給你的報告不是已經詳列了那起意外的判決和法醫報告......喂,聽我說話啊,怎麼啦?」


阿巍從我手中拿走報紙,我連忙跳起來搶走,渾身發抖、心跳激烈跳個不停,臉上熱得使我暈眩。


一屍兩命這個形容,只適用於懷著胎兒的女性!陳袁奕發生意外時腹中有胎兒!?法醫報告......可沒說母親是懷孕狀態!


母親當時知道自己懷孕了嗎?伊森呢?琉璃宮蓮華,冷靜!這篇法語報導,與其他報章相比,它的篇幅更小,報社也更不知名......是當地的小報紙而已。我記得母親的朋友曾經提及報導管制,因此後續事件沒有再被報導,新聞只有這寥寥幾張......


為甚麼只有這篇文章寫著「一屍兩命」?其他的報章......說不定都被封口了?這家小報館則被遺漏。就連法醫報告也......這絕不是伊森的意思。當時海外是蘭宮家的領域,因此,是蘭宮家刻意隱瞞了這份重要的情報!極有可能是這樣!


倘若只是車禍事故、單純的意外,那根本沒有必要篡改法醫報告。就算蘭宮家在「意外」後得知母親有身孕,隱瞞事實又是何故?擔心伊森遷怒嗎?不,亞歷山大才不是那種膽小之輩。


收買媒體與公安機關(包括法醫),快刀斬亂麻把這裁定為交通意外。這是一系列精心策劃的計畫,絕不是臨時截斷情報外洩。


外加上蘭宮亞歷山大信奉的血統論與下剋上的野心......母親的死,最大得益人正是蘭宮家。亞歷山大想讓兒子卡西米爾與我結婚,使蘭宮家的血脈登上琉璃宮家家主之位。


母親生下第二位孩子的話,那將會成為蘭宮家的障礙。於是略施奸計,製造一場意外。棋子只要有我就足夠了。


母親......我小心地把報紙撫平,像是要把過去蘭宮家所做的一切完完整整展示在日光下,不允許任何一絲陰影潛匿。


我狠狠在筆記本上寫上法醫。不。所有當時被收買的人都得徹查。伊森曾經調查過一次,但那些人面對他肯定會小心翼翼,毫不鬆懈。時隔多年在查,這次我可以拜託桃宮......桃宮很忙啊。


「我說,上面寫了甚麼?」


「哇!」


我重新看向阿巍,卻覺得世界變得不一樣了。想必是因為太陽下移影響光線的原因,可區區一篇被遺漏的小報導帶給我的驚訝難以平復。


蘭宮亞歷山大是怎麼知道母親懷孕了?透過醫院檢查報告嗎?那母親應該也知道自己懷孕了......她應該沒有告訴別人,包括伊森,否則我不可能不知道。


「母親的死不是意外。是蘭宮家製造出來的。」


「這是假設?」


「是經過線索推理出來的。」


與家主們單純第六感的偏見不同,我這可是貨真價實經得起考驗與推敲的論證。阿巍以沉重的目光注視我,我不尋常的表現磨去他的魯莽。


「識人不敏......昨天我說的那個...」


我的手機不合時宜地震動起來。可惡,怎麼又斷在這種奇怪的地方!讓阿巍爽快地把話說完不行嗎!


我心裡冒火,拿起手機見來電者居然是西野實恭,好奇瞬間掩蓋不滿。他怎麼主動找我了?


我朝阿巍打個手勢,他轉身退出門外替我把風,我這才轉換要使用的語言接聽來電。


「琉璃宮小姐,貴安。我想你不會願意聽我長篇大論,我就直說了。」


「西野先生,貴安。請吧。希望你這次來電佔據你我寶貴的時間是有意義的。」


「當然,我這邊也是忙得分身乏術。就是......」


他默不作聲了幾秒,做好準備後開始他的個人talk show。


「上次你提及的坎比西斯,我進行了調查。」


「......」


見我沒有給予回應,他只好繼續說。


「倘若令你不快,我先行致歉。我並不想繼續糟蹋我們之間的關係。


「我調查了坎比西斯究竟為何人。岡比西斯二世(Cambyses II),患有癲癇症的暴君,曾征服古埃及與多國,以苛政與瘋狂聞名......以及許多野史,在此省略。無論如何,我想你所說的坎比西斯並不是這位。」


謝謝你的人物介紹。


「我調查到的坎比西斯,在十三年前徹底失去蹤影。太乾淨了,就像是被抹去存在。嗯......以下是機密內容。我在母親撤銷Western Express過往行政紀錄時,無意間發現有趣的紙本紀錄。因為是用日語寫的,所以引起我的注意。


「這只是普通的撤銷子公司管理權的草擬文件,十三年前的舊文件。可是文件的發佈人,並非是過往公司管理層的人員。如同是惡作劇,或者是巧合,那人的名字是坎比西斯。」


能夠在海外公司打出這麼一份「惡作劇」文件,如果這人真的是坎比西斯,那他如今起碼三十一歲了吧!


蘋果醬的後宮裡有鍊銅的人......


「然後我順著線索往上追溯。這位坎比西斯先生,現在已經接近六十多歲了吧!」


那他應該就不是我要找的坎比西斯啦!不,也不能這樣說......蘋果醬的那位「後宮」,說不定只是用那位老慈善家的名義贊助蘋果醬。也就是說,老慈善家讓一位年輕人成為他的代言人,於是便有了我們認為坎比西斯很年輕的印象,這也是為甚麼蘋果醬見到的坎比西斯有著一頭黑髮。


如果是這樣解釋呢?蘭宮亞歷山大以大批金錢收買了坎比西斯,使他隱藏真實報導。坎比西斯在道德與蘭宮跟前抬不起頭,繼續被利用;這樣就能解釋坎比西斯為何經常出現在我身邊的事件中,狼狽為奸嘛。


西海家與坎比西斯相識也不奇怪,因為他們以前的確是屬於同一公司!


「請問,那家被撤銷管理的子公司......是西城報嗎?」


「是的。看來琉璃宮小姐解開了一道難題。」


「不能這麼說......」


西野實恭的情報佐證了我剛才的想法。原來坎比西斯是這樣出現的啊!一個化名,一個化身!


可是......這推論,令我感到一陣失落。像是拼好的拼圖不如我期望的漂亮,沒甚麼成就感或衝擊。扳倒蘭宮家就能使坎比西斯銷聲匿跡了嗎?


神秘的面紗摘下後令人深感遺憾。大概就是這種感覺。


閒聊幾句,掛斷與西野實恭的通話後,我把阿巍喊進來,拿起RoLand那邊寄來的信。上面交代了車禍事發當天的經過,總結一下就是這樣:


事發當天,母親一反到巴黎後的低氣壓,心情愉快地開始工作。期間有位一直想採訪RoLand、或者說只是對母親感興趣的記者不厭其煩地來敲門,但母親只是心情高漲地把對方請走。


我知道母親為甚麼如此高興,是因為那天她將會去取訂製品,專門為結婚兩週年準備、送給伊森的胸針。不過RoLand的大家並不知情,母親說「稍微去見人」就離開了時裝展會場。


那之後母親的電話無法接通,一位助手就跑出去找人。然後,就抵達了車禍現場,看見從車底下方被救出的母親。那位纏人的記者聲稱目睹了全程(是因為採訪被拒所以跟蹤母親吧,拿到母親車禍意外的第一手資料滿意了嗎!),那之後......信上寫的就如同我在桃宮整理的報告上所看到的一樣。意外,當場死亡,司機酒駕屬於危險駕駛,結案。


現在我知道根本不是那麼一回事......


走進來的阿巍放下那些舊報紙,神情凝重不發一語,拿出手機對準它們。


「等等,你打算做甚麼?」


「把它們拍下啊!這些應該不能帶回去吧。」


「你傻啊。手機被卡西米爾反黑怎麼辦。」


「也對......」


他收起手機,看著我好一會兒,然後調整了力度輕輕拍打我的肩。


「我剛才查過翻譯了......雖然不清楚你說的線索如何指向蘭宮......但是一屍兩命......」


他搖搖頭,乾脆把我拉進懷中給我一個過分溫暖貼心的擁抱。


「真慶幸我是站在你這邊,而不是蘭哥身旁。」




歡迎任何形式的推理。線索都有了,回鄉後的蓮華是伏筆收割機。

換了封面,還加了第一篇的插圖!好開心。

感謝各位的等待TT 我會加快進度寫文的......好像每次都是這樣承諾。



【技巧】

兩人回鄉的路上。

蓮華:現在你是成為我的專屬司機了嗎?

阿巍:沒辦法,藤院勇要求。

蓮華:別喊長輩全名,多沒禮貌。但你現在車技很好了啊?

阿巍:當然,我經常和女朋友練開車。(得意)

蓮華:⋯⋯⋯⋯⋯⋯

阿巍:⋯⋯⋯⋯⋯⋯怎麼突然變得如此沈默!給我接話啊!?

蓮華:呃,你和你女朋友,在車子裡?呃,看汽車電影對吧?

阿巍:蛤?不是,你為啥要臉紅啊!

蓮華:戀愛話題對仍然是學生的我來說不太恰當!

阿巍:你想歪了吧!琉璃宮蓮華,你腦子裡裝的都是甚麼!

蓮華:如果你沒想歪,怎麼會知道我想歪了。

阿巍:我們是練習開車,只是練習⋯

蓮華:越描越黑。(冷目)

阿巍:我們只是開車去玩好嗎!

蓮華:嘖嘖,不務正業的大學生,泡妞開車去disco開趴,還駕駛私人車輛而非公共交通工具,產生更多碳足跡⋯⋯

阿巍:⋯⋯你怎麼不是母語也說得這麼流利啊?

蓮華:⋯這是我與生俱來的技巧,就像是你的開車技術般⋯

阿巍:我那是練來的!可惡,自從你想歪了後害我也不能保持平常心了!

蓮華:注意看路。這有甚麼好害羞的,就連蝴蝶為了繁衍後代也會飛越大洋。

阿巍:你!讓我專心開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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