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回 互相牴觸的事實-2

※ ※ ※ 




  「——現在回想起來只能認為弗業格受到暗的囚禁。」

  艾克雷緩緩開始訴說的,是那天雪萊雅被巴托爾用馬車運走後所發生的,如惡夢般的經歷……。


  回到原地找不著公主的艾克雷非常驚慌,他漫無目的的在城內四處尋找熟悉的身影。然而,結果顯而易見,因為當事人早已不在城內,所以即便翻遍全城上下每一個磚瓦也必定是找不著。


  徘徊在街道的途中不斷遭遇各式各樣的墮精攻擊,最後來到的就是這個木工坊附近。


  精疲力盡的他倚著牆邊稍做休息,不經意的仰頭發現天空透著一絲亮白。


  「終於,黎明到了……」為此心中鬆了口氣的艾克雷當時並不知道,那道本應是人們希望的白光,對弗業格的人們來說卻是一切惡夢的開始。




  重新提起精神的他準備再次尋找公主的蹤跡,等天一亮墮精的威脅性便會下降,這是趁勝追擊的好時候,但就在那時,他的眼前卻憑空浮現出一個令他感到惡寒的魔法陣。


  像是以此為起點,泛著紫黑光芒的法陣邊緣延伸出線條向外不斷展開,艾克雷直覺認為這個法陣相當危險,在不清楚法陣的用意,又無計可施的情況下,沒有多加思考的他向著能夠辨識的法陣外圍跑去,直到跑出了城外。


  就在他躍出城門那一剎那,法陣啟動了。


  整個弗業格城被像是黑色的半圓形屏障覆蓋,不到幾秒之間,隨著屏障内異樣的光芒散去後,不論是屏障抑或是覆蓋整個城鎮的魔法陣都瞬間消失無蹤。


  「……到底……發生什麼事?」


  城內沒有傳來任何騷動,就像破曉前那般寧靜,只能聽到遠處森林裡傳來的鳥鳴聲。


  過了許久,他帶著疲憊的身軀重新回到城內,但一踏入城門卻讓他為之困惑。


  明明不久前才從無人看守的城門離開,而現在門内兩旁卻突然出現四名衛兵正倚在牆邊緊閉著雙眼。


  「喂!你們還好嗎?」

  艾克雷急忙上前確認衛兵的情況,其中一位因為他的叫喚而微微睜開眼睛,眼皮還有些沉重的打了一個哈欠說道。


  「呼啊~~啊!欸?那披風上的紋章,難不成是剛結束任務的騎士大人?!」


  「……哎、喂!你們還不快起來!」


  另一位醒來的衛兵緊張的敲打身旁的同伴,看在艾克雷的眼裡只有滿滿的疑惑。


  「……只是睡著了嗎?」


  「啊啊~不好意思讓你看笑話了!還請千萬不要和隊長說……」


  「哎呀!我的天!騎士大人您這不是受傷了嗎?請快到醫務室去接受治療吧!」


  「欸、不……那個……」


  整裝好的衛兵戒慎恐懼的催促著艾克雷向中心的街道走去。


  因為疲憊讓頭腦變得不靈活,他渾渾噩噩的來到街上,就像雪萊雅他們一樣,街上的景象令他目瞪口呆,若不是滿身傷痕,或許會就這麼認為自己昨晚經歷的一切只是場夢。


  為了掌握情況,他只是自己簡單處理了傷口後便來到王宮大門口。


  「您是剛結束任務嗎?騎士大人。」一位年輕的衛兵隨便看了看艾克雷拿出的身分牌後笑笑的寒暄道


  「哎、啊啊~是的」


  隨便應和了門口的守衛,就這樣準備進入王宮的艾克雷卻突然被其他的門衛攔下


  「喂!等等、你是哪個單位的?」


  「傻子!不是跟你說還要核對身分!」

  另一個臉上有傷的衛兵向著年輕的衛兵破口大罵


  「哎、但那不是王家騎士的制服?」


  「你給我看仔細、雖然很像,但滾邊的顏色不對吧!!」


  「——欸欸欸!!!!」


  對於門衛的對話艾克雷默不作聲,心裡不可思議的呢喃著

  「這些人在說什麼?這顏色不是公主殿下護衛的證明嗎?」


  以往他也這樣進出城堡好幾次了,怎麼會有問題呢?一股莫名的不安在他心中漫開。


  「喂!小子,你從哪來的衣服?」

  隨著粗曠的聲音,另外四個衛兵本能的向他舉起手裡的長槍。


  這之中有什麼古怪,但依目前自己的身體狀況判斷,比起就這樣引起騷動的闖入王城,暫時撤退反而是上策!

  當機立斷的他身手矯健的退出了城門外,迅速向著反方向離去,而後頭還可以清楚聽見衛兵的叫囂和求援的聲音。


  好不容易擺脫追兵後,滿腹疑問的他如同雪萊雅等人從密道潛入宮中,首要之務當然是先在離宮内尋找公主的身影,但不只是公主,就連原本定時會來離宮内工作的極少數侍從都不見蹤影。

  那股莫名的不安逐漸脹大催促著艾克雷,為了方便行動,他換上在離宮内找到的侍從制服後便前往正殿,但是卻不小心被正在和警備隊長報告不久前城門口事情原委的衛兵撞見。


  「啊!!!就是那個人!!」


  因為逃走時的失誤,他在傷痕累累以及體力耗盡的情況下被壓入了地牢,並且為了得知他是為何又是從何處潛入王宮,遭到一定程度的拷問。


  而夜裡,艾克雷被外頭傳來巨大的吼叫以及廝殺聲驚醒。


  難道昨天的惡夢又再度發生?心中的不安不斷膨脹


  公主殿下呢?公主殿下是否平安?


  昨夜的情景歷歷在目使他感到焦躁,但沒有武器以及被枷鎖限制住的他,只能不斷在牢房裡吶喊、掙扎,然後被不知從哪瀰漫出來的黑霧淹沒,再次失去意識。




  似乎是發現雪萊雅的臉色變得鐵青,艾克雷平穩的聲音停止了。


  要是當時沒有擅自離開——,雪萊雅內心不斷這樣苛責自己。


  「非常對不起,我並不是打算……」

  努力平靜客觀的述說那天發生的事,不就是為了不要讓公主殿下為難嗎?但卻怎麼還是事與願違呢?艾克雷的表情似乎這麼說著


  「——不、沒關係,請你繼續……」加深了雙手交握的力道雪萊雅說著


  「……我知道了」

  因著雪萊雅的要求,雖然看得出他的猶豫,但很快的艾克雷還是繼續開口說下去。




  意外的是,在隔天早上獄卒巡視之後艾克雷便被釋放。


  即便獄卒呈報了長官,但卻沒有人知道為什麼他會待在地牢中,雖然說抓錯人這種離奇的事情應該不可能發生,只是沒有人知道為什麼「昨天」還是空著的牢房「今天」卻突然冒出了人。加上查不出在國內有什麼前科的情況下,艾克雷就這麼從地牢中被釋放了。


  當然,為了表示歉意實則是為了封口,獄方支付了一筆費用給艾克雷。


  從獄卒那邊得到的情報聽來「昨天夜裡」如以往一般平靜,而且身為公主的雪萊雅,似乎從大家的記憶中消失了,和他一樣,像是存在被抹消一般。


  另外還有一件事引起他的注意,那就是早上從王宮頒發的「禁宿令」。


  「啊!那個,我們來得時候有聽到商店的大叔提起」

  薩伊像是想到什麼似的繼續說道

  「那個禁宿令有什麼不對嗎?」


  看著一臉疑惑的薩伊,艾克雷深吸了一口氣然後開口

  「——弗業格當時並沒有頒布這條命令,而那個禁宿令『每天』早晨都會重新頒發一次,就像是昨天不曾頒布過……」


  「欸?!你的意思是……可是這樣就說的通了……但這樣的魔法……有可能嗎?」

  朱里似乎明白艾克雷口中所說的問題點而陷入了沉思。


  看著依舊一臉茫然的雪萊雅和薩伊,艾克雷說道

  「——雖然很難相信但這是唯一合理的解釋,弗業格城現在被暗的魔法所囚禁,日復一日不斷重複那天晚上的悲劇,現在居住在弗業格的人們,自那夜開始就沒有真正迎接過下一次的黎明……」


  「……你的意思是,弗業格從那天開始,就不斷的重複著同一天?」

  艾克雷的推論超出雪萊雅能理解的範疇,重生又或是輪迴這樣超現實的題材不是只有出現在她從前讀過的小說裡嗎?而且這還是每一天?


  薩伊也半信半疑的詢問道

  「這種事有可能嗎?」


  不同於神殿使用的光屬性魔法,暗屬性在世人眼裡反倒更加神秘。


  由於聖戰後資料的缺失,對於暗的能力多半是從吟遊詩人的故事裡推敲出來的,而其中廣為人知道便是操縱死亡的力量。


  那麼除了操縱死亡以外,難道還能夠干預時間嗎?


  正如現在薩伊疑惑的,就是一開始艾克雷也不敢相信。


  但除此之外,沒有更加合理的解釋了。


  看著兩個人,他再度平靜的開口


  「——剛才街上的一切,便是不容分說的鐵證」


  「這……確實是……如果這麼想,一切就合情合理……可是……為什麼?」

  即便感覺不可思議,但薩伊似乎已經接受了這個事實。


  「理由我也不清楚,但若是公主殿下說的那一位所為,想必是為了累積暗之女神的力量吧!」


  虛無,使用人們所不知道的暗屬性魔法擾動時間,像是把整座城都當成提供暗之女神能量的牲畜圏養,這就是艾克雷持續多天的惡夢後所做出來的假設。


  他抬頭看了看天空再度緩緩開口,然而當時並沒有人發現那一直維持苦澀的臉龐是有什麼東西壓在他的心中令他幾乎喘不過氣,直到後來雪萊雅才明白現在努力回想和他們敘述事件經過的他,此時心裡是有多麼的難受。


  「然後……雖然每隔三四天出現的墮精多少有些出入,但待會兒水井前方不遠的空地會有小型的墮精從法陣中現身,第一波總共四隻,有一隻會跑到大街上。」


  「欸?!你說什麼!」

  薩伊聽到後不自覺的將身體向前傾斜,一副蓄勢待發準備上前阻止的樣子,但是卻被艾克雷的一個手勢給阻攔下來。

  「你、這是做什麼?如果不快點……」


  「沒用的,安靜在這裡看著吧!」


  「——你說看著?那種事怎麼可能做到?」

  面對明知危險即將發生但卻選擇無視,鐵銹色的眼底彷彿冰原一樣寒冷的艾克雷,薩伊眼神透露著不滿反駁道。


  「嘛嘛~~你們先冷靜點……」

  朱里見狀急忙介入兩人之間,巷子内的氣氛瞬間變得劍拔弩張。


  或許是被薩伊的話語所觸動,艾克雷冰冷的眼底瞬間抹過一道無名火,他用著難受的表情自嘲的笑著說道。


  「——哼、不可能嗎?這些天下來已經不知多少次!!但是沒有用!除了這裡另外還有兩處,無論怎麼嘗試……弗業格的悲劇還是不斷重演!」


  艾克雷激動的不只身體就連聲音都開始顫抖,他緊握雙拳,用力的像是要將手心穿透一般。


  「……每一天……只要一想到公主殿下身在城中的某處……重複著相同的夜晚,我就……對不起,明明約定過了……」

  不、僅僅只是重複相同的夜晚或許還是萬幸,艾克雷沒有說出口的是,隨著注意到弗業格人口微妙的變化,他不得不去揣測,那些人為什麼消失?而在那些人裡是否有著——


  聽到艾克雷逐漸哽咽的聲音,雪萊雅眼眶一熱,斗大的淚水克制不住一直向下流,恐懼、不安還有自責,許許多多的情感參雜在一起,一定壓的他快喘不過氣!


  直到這時她才明白當時為何艾克雷會露出那樣的表情,所以那時才會情不自禁地將自己抱住。


  「——艾克雷……」

  雪萊雅起身向前輕聲的呼喚了熟悉的名字,那雙看向她的眼睛似乎有些溼潤,接著她用雙手輕輕地將艾克雷緊握的其中一隻拳頭鬆開。


  看吧!要是那麼用力握拳的話,掌心就會清楚的留下紅色的半月形印子。看著艾克雷的手心,雪萊雅心疼的在心裡嘀咕著。


  隱約可以看到艾克雷手腕上有著淡淡的痕跡,是在地牢裡奮力掙扎留下來的吧!


  「——對不起,要是我……一定很難受吧!」

  她將額頭靠向正握著的有些粗糙的手,心裡滿是不捨和內疚,對不起,要是那天……,在心裡不斷的自責懊悔。


  「——公主殿下……」


  看著眼前被事件束縛的兩人薩伊也終於冷靜下來,語帶愧疚的說

  「……抱歉、我不知道你曾經……」


  然而並沒有給眾人心情平復的時間,預定在弗業格上演的劇本硬生生的如期展開。


  巷子外頭傳來了衛兵的聲音,是墮精,如同艾克雷說的。


  「怎麼會!是墮精!」

  「——喂!來人啊!!快點解決它!!」

  「嗚!又出現了!結界呢?怎麼沒作用?!」

  「——不好,有一隻往大街去了!」


  衛兵們解決現場的墮精後急急忙忙的向著街上跑去。


  一切就如艾克雷所說,但剛剛也說了,這只是第一波……


  就在朱里想著「再這之後呢?」艾克雷用著聽上去努力抑制力道的聲音說道

  「——趁現在趕緊回到離宮吧!」


  「欸?為什麼?」

  對於雪萊雅的疑問他不發一語,似乎是在思索著要如何說明。


  只見他緩緩吐了口氣才再度開口

  「……詳細的原由之後必定如實以告,但現在只有離宮才是最安全的——」






※ ※ ※ ※ ※ ※ 《精靈使 第二章~水之瀾湧》 第12回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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