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計畫


破敗染血的空間,難以看出其原樣,地板與椅子碎裂四散,如同被流星雨砸過一般滿是坑洞。


一聲彈指。

紫色的雷電隨著細微嗡鳴竄過項圈,隨後發出碎裂聲落下並化為齋粉。


意外地消耗精神,雖然耗損的魔力不多。但讓雷電侵蝕到內部的魔石,並將裏面預設好的結界參數給覆蓋,是一件如同外科手術般需要非常高集中力的細微操作。


「這些人就是全部?」


「差不多,有幾人死了。」


安娜淡然地說著,但言語中似乎仍有著一些難以辨別的情緒。


利昂的魔法是一種特殊的精神暗示,能讓他人的大腦在特定情況下發出某種訊號。

像這次,便是讓人在情緒高漲的情況下感到疲勞,越是興奮,身體就越疲累。


被施放暗示的其中幾人發現異常並,便殺了帶來的奴僕或是服務員,認為是他們想對自己下黑手。


安娜一瞬皺眉,她不認為那些人的死是利昂,或自己的錯。


但心中仍有某處難以接受。


經過這些年,安娜也開始發現自己有些奇怪。


會為他人的死感到傷悲。

這,應該很正常,人有著同情心,憐憫之心。


但,於此同時,卻也對他人的死,毫不在意。

第一次殺人時,斬殺了那個盜賊,無比舒暢。


那時,心臟高鳴,意識沸騰,身體在咆哮著渴望某種"東西"。


但在那同時,自身對於小孩子與弱者總有莫名的執著,是因為自己是孤兒?所以對他們有共鳴?


不,絕對不是。


自己需要保護之物,是自己所熟識的人們。


他人,與我何干。


但,大腦,理性,身體的想法,全都被更深處的東西給否決。

靈魂與肉體在鬥爭,他們似乎有不同的想法。

抑或是,自己本就是個如此矛盾的人呢?


「謝謝您....」


「小事,跟著那人走吧。別走散了,海上很危險。」


利昂解除項圈後對著身著短裙的女獸人笑了笑,她的臉就像春天的紅花般透紅。

想像中的奴隸應該是穿着破衣,骨瘦如柴,兩眼空洞的樣子,但在這裡被綁上項圈的人至少都穿着還算不錯的衣服,至少比安娜平時穿的要貴少不少,大概是那些人渣為了體面而購置的吧。

要是不去細看衣服下與心底的傷疤,她看上去就只是個普通的都市女孩。


但,現在,安娜只想砍了那女獸人,所以不論獸人怎樣頭與她無關。

敢愛上自己男人的傢伙全都不是好東西,雖然他的回眸,他的一笑,的確擁有著能傾倒世界的殺傷力。


不不不,這純粹只是如孩子般的忌妒罷了,安娜醬,請醒醒。


回歸理性那瞬間,熾熱的體溫降了幾度。

這又是另一份難以適應的感情,與自己身體根源的高鳴聲不同。


但,並非那種黏稠,墨黑的情感,而是如為柴火送上烈風的戰意。


啊啊,真的好奇怪啊,我。


「怎麼了?」


「沒什麼,想得太多腦袋會長皺紋。」


「妳的大腦大概比寶寶的屁股都要來得光滑.....」


利昂垂下了他那美艷的眉角,用一種無奈中帶著憐憫的表情看著安娜。

理由自不必說。


「光滑細嫩一點不是比較好嗎?你什麼意思,怎感覺在偷損我?」


「妳的錯覺。走吧,底下的船艙有魔物的氣息,妳帶路。這邊交給水手跟....」


「愛琳。直接稱呼名字就行。謝謝你們,我會盡我所能地回報這份恩情。」


愛琳在水缸中回答,通透如風鈴,平穩如浪花的聲音傳來,那聲音清晰地完全不像自水中傳出。


「謝他吧。報酬都是他付的。」


愛琳看向愛德華在人群中忙碌的背影,苦笑了一下,看向愛德華的柔和眼神,似乎帶著些許戀幕。

但也只是一瞬,利昂也無法確定那是不是自己的錯覺。

                   

『母上....."西西莉(皇海帝君)"想見您,霸者啊。』


愛琳將視線轉回,用吃了苦蟲般的表情說道。


『怎麼走到哪裡都有人認識我.....試問芳齡幾許?』


海族的語言基本上只有人魚在使用,但利昂也能流利地應用,但書寫就不太行了,畢竟不太需要。


『詢問少女年齡可是很失禮的事情呦。以人的曆法來算,今年五十五。』


『那妳是怎麼知道我是誰的?』


『宮殿裏滿是您的畫像。就算只是長得相似,那氣場也不是常人能擁有的。』


"而且您不是承認了嗎?是在那時才完全確定的"愛琳補上了這句,但利昂沒什麼大反應。


『是嗎?對了,幫我轉告那死老頭子,老子絕對不會再去他的皇宮,離老子遠點。』


在說到西西莉的時候,利昂的表情像是見了躺在沙發上的安娜一樣,用唾棄和鄙視完全不足以形容他的排斥。


『還有,不必那麼拘謹。現在的我,是利昂。』


『嗯,利昂先生,謝謝。』


「嘛,這裡就拜託妳控制了。就算還有落網之魚,也是一些用妳的聲音跟魔法就能解決的傢伙。把底下處理完了就回來。」


說罷,利昂隨著安娜從門口離開。


※※※※※※


「嗚哇,妳也弄得太華麗了吧。」


「蛤?」


從戰鬥方式,以及戰鬥結束後的戰場,就能明顯發現兩人性格到底有多大的差距。


利昂雖然也喜歡華麗的風格。

但通常都會注意周遭環境,在不算寬廣的地方作戰時,就會優雅地只砍下頭顱,場地破壞不會很嚴重,甚至完全不破壞。


但安娜,光是展場那邊,因為有算強的傢伙,所以還能以激戰為藉口。

可是,這裡全部都是她只需要用一根手指桶進對方腦袋就能結束戰鬥的雜魚。


歐,老天。


滿地腦漿,四肢與內臟腸子攪得到處都是,分不清那塊究竟是誰遺落的,關起魔物的鐵柵欄有幾個被壓成了一片,裡面的肉醬大概曾經是隻魔物吧。

部分的屍體像是從內而外整個爆裂,也有胸口中央被開了大洞釘在牆上的,也有像被野獸撕裂後骨斷皮連的。

骨頭的碎片插在牆裏,地面坑洞多得像被迫擊砲炸過,有些地方一眼就能看出是安娜用拳頭桶出來的洞。


野獸魔物的腥臭,鮮血與肉變質的腐敗味,還有到處都是的穢物與腸子那異味。


那隻天馬已經臭到要口吐白沫,除了要被排骨卡著翅膀,還得忍受這種味道,真是悲慘。


而安娜卻一臉不在乎地繼續玩著手上的毛茸茸。


利昂不禁皺眉,會不會其實她根本就沒在在意過殺人這件事?自己的擔心與懊惱是否根本只是多餘?


他想不出答案。


無法理解她的他,再次破壞了所有的項圈,並破壞了籠子的鎖頭。


「你在幹什麼?」


安娜抱著兩隻絨毛娃娃歪了歪頭,利昂覺得那樣子很可愛,但那隻天馬的翅膀快被妳的排骨給壓斷了,可以注意一下嗎?


「魔物也是生物,我這次,打算給牠們一個選擇的權利。」


"選擇吧,給你們逃離這裡的機會,抑或是要選擇挑戰我,選擇吧。"


利昂的磁性平穩的聲音傳出,籠內的魔物開始躁動。

有數隻跑了出來,望向利昂,而後一溜煙地從被安娜打出的空洞跳進大海。


也有幾隻跑來攻擊利昂的魔物,當然是一瞬間就身首分離地死了。


剩下的魔物都躲在籠子裏瑟瑟發抖,利昂與將籠子掛上鎖頭的地方融化,再次封了起來。


「我給了牠們活下去的機會,如果想與強者戰鬥,那我就給牠們光榮的死亡。如果連從牢籠裏出來的膽量都沒有,那就變成素材吧。所以,別用那種"你在幹什麼意義不明的事"的眼神看我.....」


利昂看了看安娜手上那兩隻,隨後說"只是心血來潮,不行嗎?"


「沒什麼不行。我發現那隻兔兔也蠻可愛的。」


「………那是雪兔,跟幻獸不一樣。很臭。」


利昂停頓一下,在說出很臭的時候皺眉看了一眼全身血液,內臟碎片的安娜。


「別用那種嫌棄的表情看我,我會誤會你在嫌我臭。」


「我在嫌棄妳會把家裡弄得很臭這件事,希望妳能讓妳的寵物跟妳一樣愛洗澡。」


利昂的態度似乎很堅決,看來比起核武級的危險,他更不能忍受臭味。


對於她的戰鬥風格,如果還能矯正就矯正,要是沒辦法矯正,那就是沒洗過澡,就別想進家門。


"盯~"

"盯盯~"

「喵~」


「唉…好吧。妳去吧,順便讓妳了解一下什麼叫做責任。我是在教三歲小孩嗎….…?」


在安娜與毛絨娃娃的視線,以及一聲惡獅咆哮的攻勢下,利昂淪陷,答應了安娜的請求。


但除了"好吧"這兩字外,安娜什麼都沒聽見。

她一手抱著兩隻幻獸,另一手徒手扯斷了鐵欄杆,把裡面的雪兔給嚇暈了。


現在,利昂幾乎看不到她的臉,以她的身高與手長,一次抱住三隻小魔物實在有點勉強。


而且,利昂雖然沒說,但那隻雪兔跟另外兩隻幻獸不同。

雖然外表看起來毛毛肉肉的,但其實已經很老了,這樣驚嚇對牠的小心臟實在不太好。


他們在臭氣沖天的血池中話了一會兒家常後,利昂突然想起現在好像不是該悠閒地玩貓的時間。


「我們在這待多久了?」


「不知道,但大概也有半根柴的時間了。」


「哎呀,糟糕。」


「什麼?」


「嘛,反正不用賠償。」


她還理不清狀況,但利昂只是兩手一攤,一臉無所謂的樣子。


隨後,安娜感覺一陣浮游感。


原來是自己飛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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