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章

西思·恩格已经被老店的人带走,木仓率先打破了沉默,语气中罕见的出现了犹豫。

「你真的要这样做?」

听到木仓的询问,笑常在只是摇了摇头,没作任何回答,伸手拍了拍哭时有的头后,就转身离开了这里。

木仓也想转身离开,事情已经都解决了,他不想再让九岚服花继续躺在那里,他要带她回家。

「处长,他们怎么办?」

即使不去确认,木仓也知道哭时有问的是谁,没有回头、没有犹豫,也没有波动,木仓马上给出了答案。

「告诉卡珊德拉,我不怪她,还有,把那东西戒了吧。」

广场内活着的被押走,受伤的被送医,至于死去的人,则被装上一辆货车,他们会被妥善埋葬。战争是罪恶的,当人不一定是。

洛奇、卡珊德拉、克利富德三人茫然的站在广场之中,他们没有武器,所以在老店反攻的时候,没有受到任何攻击。但他们也不是黑狼军,所以也没有人去管他们。

他们是切实的参与者,又是无人理睬的旁观者,但他们都是罪人,属于他们的审判终将会到来。

三人忐忑的看着走来的哭面人,他们不知道她是谁,但清楚她就是「老店」。

听完哭时有的转述,卡珊德拉呆滞地张开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她预想过自己会遭到残酷的惩罚,也幻想过能得到饶恕,但无论如何,她都不曾想过会是这样——一句不怪,就此陌路。

卡珊德拉奋力挣开克利富德的手,向着木仓消失的路口跑去,她不愿意、死都不愿意是这个结果,她愿意承受任何灾难、痛苦。哪怕永远不被原谅,卡珊德拉也不愿意孤身一人抱着宽恕,失去家人、失去木仓。

哭时有丝毫没有阻拦离开的卡珊德拉,这个女人除了木仓没有伤害过任何人,而木仓已经原谅了她,她就是无罪的、自由的。至于另外两个人……

沉默许久的洛奇,这时突然开口,现在的他已经放弃了毫无意义的求生欲,他的心中只剩下疑惑、不解。

「既然老店这么厉害,为什么还会任由马克博攻入旧城?为什么任由『五目』出击?为什么会甘愿被马克博囚在这里十几年?为什么我会输?!」

看着问到最后情绪失控,发出怒吼的洛奇,哭时有面具背后的脸上没有丝毫波动,既不怜悯也不愤怒,语气也依旧冷淡漠然。

「老店的使命就是守住旧城,不在这以上,也不在 这以下。当初我们对『五目』的要求也仅仅是让他们看住旧城,他们想要打出旧城,这是他们的自由,而且他们每个人都向老店通报过,认为这样能更好的守住旧城,那老店自然不会阻止。」

「雷吉诺德为守护旧城而死,老店自然会铭记他,给予他应得的荣耀与待遇。休伯特放弃了自己的使命,虽然他死了,但应付的代价一丝都不会少。坎贝拉一旦被确认有背叛行为,无论她是在城寨,还是逃回总军司身边,都会付出应有的代价。」

「坎、坎贝拉?总军司?」

看着洛奇迷惑茫然的神情,哭时有忍不住讥笑了两声。

「这就是你失败的最大原因,你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妄图玩弄人心、操弄权柄,却根本做不到正视身边之人的价值、能力。坎贝拉,也就是你认识的绿蔷薇。」

「你难道就没有想过,『五目』全都是老店选出来的,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大的差距。我还可以告诉你,就算你真的在新城杀了马克博,结果你依旧会死,甚至会死的更惨。」

「怎么可能!」

洛奇本能的开口反驳,但回应他的,是更加残酷的事实。

「你亲手杀死的阿四,全名是佛斯·麦加,承名者,代行麦加·劳意志的使徒。你觉得杀了承名者的你,有没有可能得到麦加·劳的原谅?」

看着脸色惨白、默不作声的洛奇,哭时有感受到周围阴影中的目光,开始了最后的通告。

「克利富德,两年前将百夫长情报干员小菲出卖,当时旧城内已无百夫长成员,故未加干涉。洛奇进入旧城后,因其为百夫长做事尽心尽力,疑为悔罪,故给与一定时间,但最终行事无果,遂现告知百夫长洛奇,洛奇可自由决定其生死责罚。」

哭时有说完这段话后,不等洛奇开口,又再度说了下去。

「洛奇,今日出卖南六区,及三日前,克利富德将保管之物交给西思·恩格,行同出卖南六区。你们二人的生死责罚将交由南六区代表巡街人处置。」

随着哭时有话音落下,尤金带着「巡街人」从阴影中走出,约束尔特的尸骸自有南六区人挖掘,现在他们要做的,就是带回这两名南六区的罪人。

尤金走到哭时有面前站定行礼,他身后的「巡街人」跟着一同行礼,既是表达对老店的尊重,更是对老店的感谢,感谢老店赠与的公义、感谢老店还予的清白。

「等洛奇做完处置之后,你们才可动手。」

「是。」

交代完最后要说的事情,哭时有向着萨德琳街的方向走去,等待处长的下一个命令。就在她要离开的时候,洛奇的喊叫再度让她停下脚步。

「世代会议制定规则,天秤细化规则,而你们,老店才是裁决人。你们在这里裁决了我们两人,给了南六区公平正义,那百夫长呢?总长呢?他们的公平正义呢?难道都要推给克利富德一人?!这就是老店的裁决?!」

哭时有没有回头,声音依旧清冷,没有丝毫波动。

「所以才会有提前召开的第五次世代会议,才会有『旧有归零』,前代天秤才会死走逃亡,这就是老店给百夫长的公平正义。」

在旧城内的一处花街当中,肖恩特·卡门和穆尔在做着最后的准备。

「肖恩特,我们真的要这么干吗?」

「你会这么问,是不知道九岚服花的价值,不论是谁得到她,都必然成为下一个大枢机卿。若是让她落入总提督、总军司、大枢机卿这三人任何一人手中,联邦的平衡就将烟消云散,将会再起祸端。」

「可你也说过,如果马克博真的叛出联邦,落在他手里是最好的结果。」

「但第七仲裁院不会冒这个险,我们进到旧城内就这么几个人。」

此时和他们一起的,还有最后不到十人。想起这一路的艰险,肖恩特·卡门依旧有些战栗,若不是绿蔷薇,他们甚至无法进入旧城外围。尽管有绿蔷薇的协助,为了瞒过全面运作的老店,他们依旧付出惨烈牺牲。

但想到长老们的嘱托,肖恩特·卡门清楚自己不能有丝毫退缩,而且更要手段决绝。

「如果不能抢走九岚服花,就杀了她,而且要彻底让她消失。」

「何至于此?」

「决不能让东玄皇国知道她死在了联邦,不然就不是祸端,而是战争了。」

听到肖恩特·卡门凝重的回答,穆尔不敢再继续追问下去,下意识想要转移话题,便提出了自己内心的疑问。

 「那个女人究竟是什么人,怎么会帮我们?」

穆尔是与肖恩特·卡门孤身进入城寨,见到的绿蔷薇,双方见面的一瞬间,穆尔就感到一丝彻骨的含义,他本能的意识到自己面对的是一条毒蛇,蚀骨的毒蛇。

「她一家曾与总军司有过瓜葛,其中具体事情,仲裁院的长老也没有告诉我太多。只是说,万一之时,这个女人能帮我们一把。」

「队长,刚刚传来消息,说找到九岚服花的踪迹了。」

收到报告后,穆尔召集了所有剩余的分队士兵,开始最后一次临行动员。

「好。大家都听好了。接下来的行动,我们不能携带显眼的武器,现在街道上到处都是老店的人,我们必须避免提前暴露。」

「我最后再说一遍,如果无法带走,就彻底抹消。一切都是为了联邦的荣耀!」

「一切都是为了联邦的荣耀!」

随着这一声誓言落下,士兵们强压下内心的胆怯、悲伤、思念,开始为自己的最后一战做准备。

广场一战已经完全透支了木仓所有的体力,但他拒绝了任何人的帮助,坚持要自己抱着九岚服花回家,也没有让任何人跟随,孤独的一人走在回家的路上。

现在的木仓已经恢复了记忆,他知道了自己真正的名字,想起了他人托付的使命,明白了将来要做的事情。但此时此刻,木仓依旧称呼自己为木仓,他要将姐姐与自己的女人埋葬在一起,然后为她们守灵祭奠。

前前后后不过几天,木仓第一次遇到了一个深爱自己的女孩,又遇到了一个亲爱的家人。前前后后不过几天,木仓失去了一切幸福,失去了这个「木仓」的一切,然后他找回了自己,同样是一无所有的自己。

虽然脸上毫无表情,但木仓的内心却充满恨意,对自己无能无力的恨意,足以毫不犹豫枪杀自己的恨意。

「放下那个女人!」

身体的疲惫、精神的纷乱,让木仓丝毫没有注意到已经有人靠近他身边,直到听到背后的声音,木仓才发觉自己已经被人包围。

肖恩特·卡门的内心极度复杂,他不知自己该喜该悲,刚刚一路跟下来,他已经确定九岚服花已经死了。虽然最终还是没能掌握住九岚服花,但现在只要能让她彻底消失,一切就都结束了,说不自己这批人,还能活着回去几个。

「小子,放下你抱着的尸体,饶你一条活路。」

穆尔看到木仓丝毫没有反应,有些焦躁的开口威胁,他想尽可能的避免一切意外,在安静中解决掉这一切。

「你们想干什么?」

「费什么话,当然是让这个女人彻底消失。」

听到木仓的反问,一名士兵最先忍耐不住,上前伸手就要去夺九岚服花的尸首。

「啊!!!」

没有任何人看清发生了什么,那名士兵就痛苦的捂住下肢在地上打滚。不用穆尔下令,其他士兵立刻围了上去,掏出藏在身上的匕首,向着木仓身上捅去。

身陷如此危局,木仓丝毫没有想过放下九岚服花。双手无法使用的情况下,只能用手肘撞开刺向后腰的匕首,用腿踢开面前的几人,而更多的匕首直接插入他的后背。

但士兵们立刻发现,匕首如同插入木板一般,只能插入寸许。尝试片刻无果后,所有士兵只得拔出匕首退到一边。就在他们准备再度上前的时候,一声凄厉嘶吼与一声闷响同时出现。

「木仓!!!!!」

穆尔惊恐的捂着自己的喉管,一支精致、小巧的烟杆横向贯穿他的喉咙,鲜血正顺着烟杆缓缓滴下,而烟杆上还有一只手,它的主人正是追寻而来的卡珊德拉。

虽然被穆尔、肖恩特·卡门挡住了视线,但卡珊德拉还是看到了围在木仓身边的人手中带血的匕首。卡珊德拉马上本能的意识到,这两个旁观的人也是敌人,只是短暂的权衡,她就将目标定在更为强壮的穆尔身上,没有丝毫迟疑,握着随身携带的烟杆,用尽全力刺向穆尔的脖子。

看着到底抽搐的穆尔,震惊、愤怒并没有让肖恩特·卡门漏听卡珊德拉嘴中的话语,眼见士兵又再度到底几人,而木仓依旧岿然不动,肖恩特·卡门当即伸手抓中卡珊德拉,套出身上的德林手枪,顶住卡珊德拉的头。

「住手!」

即便现在这种情况,肖恩特·卡门依旧注意着自己的音量。

再次受伤流血,已经让木仓陷入危险的精神恍惚之中,他甚至没有听清肖恩特·卡门的话,只是依靠内心保护九岚服花的执念,靠着多年积累下来的肉体反射警戒着周围。

看着摇摇晃晃的木仓,肖恩特·卡门试图再一次说服木仓。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保护一具尸体,但现在这个人,我想你应该认识她。放下那具尸体,不然我开枪了!」

意识模糊的木仓没能马上做出反应,而这将成为他另一个抱憾终身、痛入骨髓的错误。

看到木仓没有说话,卡珊德拉一瞬间心思百转,想起刚刚认识木仓时,他的空洞冷淡;想起渐渐熟悉亲密后,他叫自己姐姐;想起他仅有一次的畅谈未来的期许;想起自己遇见西思·恩格,接受他的礼物;想起自己迷倒木仓,任由他被人带走;想起自己给木仓打下的那一针,看着他痛苦嘶吼……

压抑许久的泪水一瞬间喷涌而出,卡珊德拉努力的睁着双眼,竭尽全力的看着木仓,要把他的一切牢牢记在心中,记在灵魂深处。

「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肖恩特·卡门还未理解发生了什么,就看到怀中的女子伸手摸向自己手中的手枪,本以为她要抢夺手枪,但结果却是她用手一点点扣动自己的手指,扣动扳机。

「砰!」

肖恩特·卡门呆然的看着已经死去的女子,鲜血正从她的太阳穴缓缓流下,而意识模糊的木仓直到此时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不!!!!!」

枪声很快引来了老店,士兵们的反抗被迅速镇压,木仓拖着已经开始失去知觉的躯体来到卡珊德拉面前,伸出手将她抱在怀中。这一次,他甚至没有机会听取卡珊德拉最后的遗言。

又或者,那三句对不起就是遗言。

闻讯而来的哭时有指挥着把所有人活着带走,她要查清楚这些人究竟是怎么混进来的。即便带着面具,但每个人都能听出她言语中透露出的愤怒,从未有过的愤怒。

在将肖恩特·卡门带走的时候,一名成员看着仪表堂堂的他,下意识开口质问。

「你一个大老爷们,怎么有脸去拿一个弱女子威胁别人。」

自知任务失败,愧对长老们的肖恩特·卡门,听到异邦人如此嘲弄自己,同样愤怒起来。

「无知的异邦人,一群没有荣誉感的鼠辈,少在这里假仁假义。我肖恩特·卡门是为了联邦的荣耀而做了这一切,就算死,我也是高贵的、荣耀的,而你们到死都是一群无家无国的孤魂野鬼!」

「为了联邦?」

听到这句声音低沉的反问,肖恩特·卡门立刻高声回答。

「一切都是为了联邦的荣耀!」

这一刻他内心的荣耀甚至让他挺立起胸膛,他现在能毫无畏惧的死去。

「为了那个联邦,你们把九岚服花囚禁在亚特尔默五年?让她有家不能回,只能在这里孤独无助?为了那个狗屁联邦,你在这里肆意杀人,甚至连死人的尸体也要毁掉?」

这时连哭时有都无法继续听下去,但面对她的质问,肖恩特·卡门抹去内心最后一丝愧疚,语气也愈发义正言辞。

「为了联邦,个人的一切都是可以付出的,无论是我,还是她们那不值一提的性命。」

「够了!」

哭时有口中的话还未说出,就被一个低沉的声音打断,也是这个声音问出的第一个问题。

「砍了他的手,砍了他的腿。」

没有回答,只需执行。肖恩特·卡门不需要理解发生了什么,就被四肢传来的剧痛冲毁了意志。

「止血。」

四条细绳同时扎在肖恩特·卡门的创口上沿,没有任何细致的处理,仅凭借蛮力就完成了最粗暴的止血措施。

木仓轻轻的将九岚服花、卡珊德拉的尸体放下,他没有用所剩不多的力气站起,就这么爬到肖恩特·卡门面前,伸出沾染肖恩特·卡门鲜血的手,拽住他的金发,在吃痛间肖恩特·卡门勉强的抬起头,看见的是一双黑暗的眼睛。

「联邦?我会让你亲眼看着你带来的灾祸,是如何毁灭的联邦。」

木仓丝毫不关心肖恩特·卡门有没有听到这句话,他抬头看向哭时有,冷酷、细致的下达着命令。

「给他打兴奋剂,每半小时给他灌一升泥水,有出血就烧灼止血,直到他爬出旧城为止。他爬出去后,派人把他扔到联邦首都。派人看着他,我要他活着,活到我允许他死的时候。」

已经陷入半昏迷的肖恩特·卡门并不知道,不知道自己虚无的荣耀感给自己带来的是什么,给自己深爱的联邦带来的又是什么。

……………………………………………………………………………

西思·恩格盯着眼前的铃铛很久了,腹中令人难以忍受的饥饿感,已经让他无法再继续保持清醒下去了,他能清楚的看到自己伸出的手在颤抖,即便内心有一个声音在不断警告、劝阻他,但他最终还是摇响了那个铃铛。

清脆的铃音在屋内回荡,许久之后紧闭房门终于开启,但没有任何人进来。西思·恩格很清楚要发生什么,艰难的转动身躯,就在他背过身后,一条水龙冲入屋内,冲刷着地板上的污物,冲洗着蜷缩在角落里的西思·恩格,冲散掉屋内令人作呕的气味。

流水最终全部流入墙角的地漏之中,屋内的环境也终于好上些许。

这时才有人从屋外走入,来人正是笑常在,而他手中端着的正是令西思·恩格辗转反侧、夜不能寐的食物。

油炸的肉块上浇满肥腻的肉酱,散发出的异常香味很快就填满了整间屋子,笑常在将食物放在西思·恩格面前。不需要任何餐具,西思·恩格伸出还剩最后三根手指的双手,丝毫不顾肉块还冒着热气,拼命的向嘴中塞去。

不过瞬息之间,肉块就被西思·恩格全部吃光,但他没有感到丝毫满足,内心焦躁感不但没有丝毫消解,反而愈演愈烈,西思·恩格开始下意识的低吼,用仅剩的三根手指在身上抓挠。

笑常在对此没有丝毫在意,又拿过一个小碗,也不管西思·恩格有没有注意到,伸手向碗中丢出一颗骰子。

「一,这一次你运气不错,一发子弹。」

说完之后,笑常在将小碗推到西思·恩格面前。

「该你了。」

听到这句话的西思·恩格立刻从焦躁中清醒过来,也明白了自己又再次没能忍住,深知反抗是毫无意义,只会让自己处境更差的西思·恩格,颤抖着用右手的食指、拇指捏住骰子掷了出去。

西思·恩格用眼睛死死的盯着那颗不断旋转的骰子,幻想着最好的结果,但事实却未能如他所愿。

「六,真是个极差的数字。这一次你选哪里?」

听到笑常在的问话,西思·恩格沉默许久之后,缓缓伸出了唯一一根食指。

咔哒!

咔哒!

没有丝毫结果,但西思·恩格内心的恐惧却在不断膨胀,他现在宁愿第一次就会响起。

咔哒!咔哒!

快速的两下,依旧没有任何结果,但西思·恩格却无法继续忍受下去,他本能的想要将手收回,但跟在笑常在身后的两人,立刻上前用脚将他踩住,右手就这样被死死的踩住地上,动弹不得。

咔哒!

第五次结果,笑常在突然抬起了枪口,西思·恩格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那最后一下,这最后一下将决定他能不能躲过这一次。下一次,下一次他一定会忍住不去摇动那个铃铛。

但是无论他等待多久,第六次都没有到来,西思·恩格终于忍耐不住抬起头看向笑常在。

「刚刚忘记告诉你一件事,因为掷骰子这间事对你越来越难了,所以从这次开始,以后的次数就依据你摇响铃铛的那天星期几来确定。今天是星期七,所以,虽然只有一颗子弹,但你要和你的食指告别了。」

咔哒!

西思·恩格原本期待的第六次如约而至,但还有第七次,他奋力的张开嘴,想要喊叫、想要怒骂,竭力地挣脱右手,想要躲避、想要抗拒。但他张开的嘴中没有舌头的存在,他的右手被死死踩住,没能移动一分一毫。

砰!

片刻之后西思·恩格抱着包扎好的右手蜷缩在墙角,昏暗的灯光照不亮这间屋子,也照不亮西思·恩格的表情。

门再度关上,在这极致的痛苦中,西思·恩格获得了片刻的冷静,他之所以在这极致的折磨中没有放弃希望,就是因为面前这个铃铛,西思·恩格深知「鬼门」的规矩——八日铃不响,鬼门就此开。

只要坚持七天,短短的七天,他就能活着离开这里。

西思·恩格再度开始了毫无意义的期许,此时他又再度忘记了,忘记了被疼痛压下的焦躁感。

那种焦躁感不是食物果腹能压下的,那种焦躁感犹豫西思·恩格自己配出的药剂的戒断反应,从来到这里的第一天开始,他就被注射了药剂,而他摇铃得来的食物之中也有着同样的药剂存在。

起初他败于饥饿感选择摇铃,中间的间隔至少有六、七天,但后来为了缓解内心的焦躁感,西思·恩格越来越频繁的摇铃,从五天一次、三天一次变成了一天一次,而且这种频率还在上升。

就这样,不断的摇铃,不断的掷骰子,西思·恩格已经失去了全部的脚趾、八根手指。这还会继续进行下去,直到某一枪是必然致命的一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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