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話錄

凱厄斯轉頭看去,是剛才在進行儀式的祭司。


「剛才看你身旁的女性在與你一陣交談後,對著神像愁眉苦臉的,所以想說有什麼問題需要幫助嗎?」


「不,這位薩滿,我們僅僅是對一些關於神明的事情進行討論。」


「請問你是異邦人嗎?你說話的方式不像是這邊的人。」


「我是從東邊的地方來的。」


女祭司點了點頭。


「我了解了,首先我是這座神殿的大祭司,也可以稱為祭司長,然後我們供奉的神是戰神與守護之神,後面亦有正義、秩序與貿易之神等各種稱位…」


無數有關神明的資訊從她的口中說出,凱厄斯仔細地聽取其中的關鍵訊息,得知了神明的數個管轄範圍與職能,總結來說是一位以防守方、護衛等工作的人為主要信仰對向的神明。


過了一會兒,祭司長說完了關於他們供奉神明的概述後,露出微笑看向二人說道。


「還有什麼不明白的是請儘管提出來吧,我會盡我所能的回答的。」


「那我想請問,妳覺得妳們所供奉的神,是神聖的嗎?」


「請問這有什麼特別的含義嗎?」


祭司長一臉疑惑的問到。


「字面上的意思,妳覺得妳的信仰的神明是神聖的嗎?」


「我認為是的。」


「既然是神聖,那祂為何神聖呢?」


「她以她的神力盡全力無私的守衛著每一個虔誠的信徒,保護著他們不受威脅,因此祂是神聖的。」


「意思是守護人的奉獻精神即為神聖嗎?」


「是的。」


「那我無私的奉獻精神幫助那些所謂惡貫滿盈的人脫罪是否是神聖的?」


「不,幫助那些罪無可赦者毫無神聖可言,那僅是助紂為虐。」


「可妳剛所說的條件裡面只有奉獻精神,並沒有說必須選擇對象。」


祭司長頓時有些不知所措,上方的牙齒緊咬著下唇,一陣沉默後開口解釋道。


「那容我更正,因為祂無私的守護那些向其祈禱的善良之人,所以祂是神聖的。」


聽到這句話後,凱厄斯的嘴角微微上揚了起來。


「妳剛剛說祂無私地守護善良的信徒對吧?」


「有什麼問題?」


「首先,既然是無私那又為何僅守護信徒呢?其次,善良的標準又如何評判?妳嗎?還是神明?如果是神明,我是否可以說祂是一個與那些隨意玩弄生命的狂神無異的存在?」


「褻瀆!」


少女憤怒的說道。


「難道你想否定掉她的奉獻嗎?」


「並無此意,我僅是想要釐清神明為何神聖,可就這思路推倒下去妳所信奉的神似乎並未擁有。」


「夠了,請你離開,既然你不信仰著女神那就請你離開吧。」


憤怒的表情充滿著少女那潔白無痕的臉蛋上,對於凱厄斯質疑了自身的信仰,身為虔誠的信徒,少女的憤怒無法抑制的流露了出來,但身為祭司的職責她不能動手,於是選擇請他離開。


「看來我似乎說過頭了,特蕾婭,我們走吧。」


「是,主人。」


在一段似乎不是特別愉快的交談後,凱厄斯與特蕾婭離開了神殿。


「主人,你為何要激怒她呢?」


「我沒故意激怒她,而是她放棄了思考。」凱厄斯接著說道「這算是我的一個習慣,此類問題我常常會用這樣的方式問下去,引導人更進一步的思考,而最終的結果不是得到了心中認為滿意的解答,就是像剛才那樣惹得對方不悅。」


「還真是不好的習慣啊。」


「我倒是蠻喜歡這樣的對答的,前提是對方也樂於如此就是了,以前我就常常跟一個傢伙以這樣的方式對話,雖然我幾乎沒有在對答中贏過他,現在想起來還真是懷念。」


凱厄斯苦笑著。


「傢伙?」


「過去遇到的一個人,我這習慣算是跟他學來的,他自稱自己如同產婆一般,幫助人得到他所謂的智慧。」


「那他後來如何了呢?」


「在受弟子的行為牽連後,他這樣問到底的行為被說是不敬神與汙染城中青年的思想被處死了。」


聽到那個人的後續,特蕾婭露出了難以置信的表情。


「難道主人沒有去阻止嗎?」


「我試過,但他拒絕了,他接受了這個判決,對於好友最後的請求我選擇了尊重,因此事後也沒對他們報復。那段時間是一個很充實的日子,可惜啊,一方面是他的遭遇,令一方面是凡世種族生命的短暫,肉體會因時間化作塵土,靈魂終會被漫長的歲月變的腐朽與變質,而我唯一能夠保存的就只有他們留下來的紀錄。」


帶著因回憶而些許感傷的心情,凱厄斯看向了天空,回憶著曾經的一切。


夜晚,位於神像後方的空間,身為祭司的少女站在水池邊,如同往常一樣,她將一個個小蠟燭放在水面之上,並依依點火,這些是人們的祈願,神殿內給信眾寫上願望的牆上,掛滿了無數的祈求,一般情況下,負責清理的人員會毫不在乎的將它們全數燒毀,到了隔日整面牆就又空空如也,給新的信徒放上自己的願望。


但少女不同,在工作人員清掃以前,她會先在其中尋找一部分她認為可以像神祈求的願望並將其拿出並準備相對應數量的蠟燭。


少女脫下衣物,赤身裸體的走入冰冷的水池之中,水池本身並不深,僅淹沒了跪坐在中央祈禱的少女腰部而已。


十指相扣的她正在把那些蠟燭所代表的願望一一向神明傳達,自從她接任了這裡大祭司的職位後,每天都進行如此動作。


作為這裡的大祭司,她認為自己因該以身作則,全心全意的奉獻給神。


做完他人願望的傳達後,少女先是全身浸入水池中,隨後再度起身。


她正在懺悔,對今日一切的過錯所懺悔,今日最令她感到後悔的,是對一位東方的來客咆哮,由於對方否定了女神的神聖性,使得他不自主的向他發出了怒火,並請他離去,還是用她認為非常無禮的方式,這令她感到羞愧,對於他人的不理解,應當給與包容,在對方沒有敵意的情況下,即使對方的想法與本身不同,也不應該否定對方,而是寬恕並給與包容與諒解。而她的舉動卻是將對方趕走,自身被怒氣所驅使,一想到這裡,原本緊緊交扣的手指便更加的深入,指甲也已因力量而刺入了另一手的皮膚之中。


正當少女結束懺悔準備起身時,她突然停下了動作並開始警戒了起來。


「誰在那裡?」


少女朝著燭光之外的黑暗處喊道。


眼見沒有回應,少女用一旁的毛巾裹住身體後離開了水池。


喝啊啊啊啊~


黑暗的空間裡,一聲如同動物的哈氣聲從角落的盆栽間傳來。


在好奇心的驅使下,少女離開了燭光的範圍朝著聲音的方向走去。


突然一個黑影從她面前跳了出來。


突然出現的物體使得少女受到驚嚇,手掌下意識抽動了一下。


喵~


一個可愛的聲音從不明物體的口中傳出。


回過神的少女舉起了手,一顆光球從手掌前方出現,驅散了黑暗並照亮了不明物體,使其現出身形。


「原來是貓。」


出現在少女面前的,是一隻有著黑色條紋的灰底虎斑貓。


由於整間神殿是半開放的空間,因此有時候會有一些小動物會跑進來

,對此少女也有些習以為常了。


看到著站在原地的貓,少女放下了戒心,將光源懸浮在肩上後,蹲下身體並伸出雙手,試圖將其抱起安置在其它地點。


「喵!」


突然貓咪發出了警戒的叫聲,弓起身子並將背上的毛豎起,讓自己看起來比外表巨大。


突入其來的行為讓少女充滿了疑惑,不禁歪起了頭看著眼前的貓咪。


正當少女注視著貓的雙眼時,一個模糊的人形倒影出現在貓那綠色的虹膜之上。


少女立刻轉過身體,倒影的主人眼看自己的被發現,立刻撲了上去。


一旁的水池因為震動產生了一陣漣漪,少女被壓倒在地,上肢被對方用雙手以身體的力量壓制。


此時肩上的光球照亮了對方的面龐。


那是一張樣貌十分消瘦的蒼白人臉,皮膚被黴菌與黑色的污漬所覆蓋,五官也十分的扭曲,身上的毛髮更是病態稀疏的。


「哈!」


牠在朝著少女一聲低吼後,隨即張開血噴大口咬住了少女的肩膀。


「嗚嗚~」


疼痛使得少女不禁流下了眼淚,在雙手無法行動的情況下,少女無意識的朝著對方胯下踢去。


突如其來的劇痛使得對方不得不鬆口,原本就已經畸形的面容也因為痛楚而變得更加扭曲。


見壓在雙手的重量頓時消失,少女立刻掙脫了束縛,先是一技頭槌將讓對方重心不穩,隨後迅速從地板爬起。


正當剛轉過身要拉開距離時,對方帶著扭曲利爪的手伸了出來試圖將其抓回恰好勾到了毛巾,而少女毫不猶豫地解開了身上僅存的衣物成功逃離了魔爪。


這時少女才看清楚襲擊者的樣貌,那是一個有著熊特徵的醜陋獸人;污穢的唾液從異常內縮的下顎漏出滴在了這神聖的場所,由於脊椎的變形使得獸人不得不彎腰駝背;獸人特有能力獸化而成的熊爪不正常的彎曲;原本因該長出熊毛的身體也依舊病態般的死灰。


「啊啊啊~呃呃呃呃~」


獸人一邊發著仿佛沒有智慧的野獸般的吼叫,一邊用那變形的不對稱雙眼注視著用另一隻手壓住肩膀傷口的少女。


看著這嚴重變形,彷彿褻瀆神明般的醜陋怪物,少女口中呢喃了一個名詞。


「食屍鬼。」


儘管少女如此推測著對方的種族,但依舊有強烈的違和感。


食屍鬼作為不死種族的一種,在自然狀態下理因進不了神明地盤的神殿、寺廟或是教堂,但對方卻貌似毫無阻礙的進來了這裡,且食屍鬼顧名思義,是一種鮮少主動攻擊的種族,可剛才牠卻狠狠地咬了自己一口,如果剛才不快點,可能肩膀上的肉都被整塊撕扯了下來。


再怎麼多想目前也毫無線索,少女將一系列的問題全都拋諸腦後,以面對眼前的怪物。


現在情況可說是非常不利,不但被偷襲先手肩膀受傷,衣不蔽體的她身上也沒有武器可以防身。


以四肢並用的方式,獸人半跑半跳的衝向少女。


在認為情勢不利於己的情況下,少女頭也不回地朝著出口狂奔,一邊逃跑的同時口中也在小聲地唸起咒語。


「炙熱的烈火,化做尖銳的騎槍淨化我的敵人吧,烈焰槍!」


正當即將到達出口之際,少女轉過了身體,一柄由火焰組成的長槍飛向了來不及反應的食屍鬼。


火焰先是刺入了食屍鬼的身體,隨後從傷口湧入了身體裡面。


跟一般的火球不同,烈焰槍與之相比不僅穿透力更強,速度與爆炸威力更是上升一個檔次。


轟--


炙熱的火焰將食屍鬼完全的焚燒殆盡,爆炸的衝擊將來不及燒成灰燼的軀幹炸成了數塊。


在看到對方四分五裂後,少女像是鬆了一口氣般長嘆了一口氣,隨後靠在後面的門上坐了下來。


咚咚咚~


門的另一側傳來了敲門的聲音,剛才的爆炸的聲引起了神殿衛兵的注意。


拖著因放鬆與失血而疲倦的身體,少女將身體移到旁邊的牆上並解開門上的鎖,當衛兵進來的時候,只見少女已經昏倒在了地上,而一旁,一對銅質的手環正被熊熊的火焰包裹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