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壇

　◇　

　躺在蓬鬆柔軟的地方，但不是床上。

　聞到了土壤的味道。

　聽見風的聲音，沙沙作響。

　睜開眼，看見了藍天和白雲，一望無際。

　「我……？」

　手，可以動了。

　讓手指開開合合，感受肌肉的運作。

　不只是手，腳也可移動，頭也可移動，話也可以說了。

　那種全身上下不聽使喚的沉重感覺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現在身體像雲一樣，輕飄飄的。

　「發生了什麼？」

　試圖站起來，但是還不太習慣，所以一時沒有穩住。

　「呀！」

　跌倒了。

　用手撐住柔軟的地面，沒什麼不舒服的感覺。

　嘗試了很多次之後，好不容易才站了起來。

　想起來了，以前，我也是這樣站著的。

　以前，我也是這樣向前走的——

　「身體……好輕盈！」

　搖搖晃晃地邁出了幾步，然後漸漸加速，變成快走，變成競走，最後，跑了起來。

　赤足踏在柔軟的草地上，清爽的風迎面吹來。冰冰涼涼的露水濺起，非常舒適。

　「跑起來了，我跑起來了！」

　很快樂，非常快樂。

　不斷不斷地加速，步伐也好、風也好、心臟也好，像是凝滯的時間突然開始流動，拼盡全力享受著這一切。

　不曾失去過的話，不會理解。

　能跑起來是幸福的事，能揮動雙手是快樂的事，能說話是令人感動的事。

　不曾失去過的話，大概只會覺得這些都是「理所當然」。但，對我而言卻並非如此。

　「哇——哈哈哈哈！跟風一樣快！」

　這是至福。

　想過多少次，如果能再站起來就好，至少要能開口，至少要能睜開眼睛——

　因為想和家人們一起生活，再次回到原本那美好的時光。

　再次……

　「……」

　腳步，停了下來。

　想要見媽媽，想要見哥哥。

　想要聽到爸爸的聲音。

　「嗚嗚……」

　想回學校去，跟同學們一起玩。

　這麼久沒做作業，不知道會不會被老師罵呢。

　「嗚啊啊啊啊啊……」

　鼻子很酸，止不住悲傷的情緒奔湧而來。

　蹲在地上，用衣服擦拭著鼻水和淚水。

　「哇啊啊、嗚啊啊啊啊啊……」

　喉嚨腫了起來，眼睛被揉痛了，但是無法停止。

　我死了。

　終於理解了，這裡大概是死後的世界吧。

　如果我還活著，身體就不會這樣輕盈。

　如果我還活著，應該還躺在病床上，什麼也看不見，什麼也做不了。

　如果我還活著，應該能聽見儀器發出的聲音，現在卻什麼也沒有。

　眼前是不該看見的藍天白雲，不該看見的草原……到此為止，我終於理解了。

　我死了。

　神明大人說的沒錯，我想起來了。

　爸爸開著車，帶我去上學。

　然後，路口有兩輛大卡車對撞，其中一輛朝著我們這邊飛了過來。

　爸爸用身體護住了我，當場就死了。我則是被抬到救護車上，然後才失去了意識。

　所以爸爸一直都沒有來，只有媽媽跟哥哥……

　是啊，是這樣啊。

　「嗚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回想起這些事情，情緒又更加地鬧騰了起來。

　就那樣跪倒在地上，只顧著哭，完全沒注意到有幾個人正在往這邊悄悄地接近。

　◇　ToBeCont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