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壇

    到午休時間開始時，我全身沒有一塊肌肉不感到酸痛。不過，我仍然擠出了笑容。

    因為這些苦楚，跟被工頭虐待時所受的劇痛與屈辱根本算不得甚麼。

    多虧了洛克的指導，總算在挖煤的事情上掌握到要領。雖然仍不及其他經驗比我豐富的礦工，但是至少得出的成果並沒有讓工頭像昨天那樣破口大罵並且嚴加鞭打。

    只要不被施以暴力就好，接下來就是吃下昨晚初次見到、難以下嚥而且又黑又霉的「麵包」補充體力，然後下午就繼續累人的體力勞動……明天如是、以後的日子也如是。一想到這點心情就變得沉重起來了。

    「怎麼了恩普利昂，趕緊動身吧！接下來可是要去這個採礦場少數的福利哦。」

    正在消沉之際，洛克臉上堆滿笑容跑過來把我拉走。八竿子摸不着腦袋的我任由他領着我前進，過了一會我們就抵達冒出蒸騰熱氣的地底小湖。這個是……溫泉？

    眼見洛克熟練異常地把衣服脫掉扔到一旁、然後泡中泉水裏心滿意足地伸了個大懶腰，我稍微猶豫一會後也開始脫起衣服。在王宮裏一向都是下僕負責侍候自己的，因此現在一切都得親力親為的我顯得有點笨手笨腳。

    比我們都更早到達、全身浸泡在溫泉裏的幾個男人轉過頭來，目光停在我身上咧嘴一笑。

    「喲，這不是殿下嗎？比想象中要硬朗啊。我還以為，你會被工頭折騰得第一天就掛掉了。」

    「嗯？這是怎麼回事？你們為甚麼把恩普利昂叫成殿下了。」

    望着洛克不解地發出疑問，那些男人哈哈大笑起來。

    「洛克你不知道嗎？這傢伙明明只是個奴隸，居然以為自己是這個國家的王子殿下，我這輩子都未曾見過如此嚴重的妄想症狀呢！直到被我們按在地上脫下褲子仍然是一副了不起的姿態下命令，打了好幾輪屁股才總算學乖了哈哈哈哈哈！」

    ……這幾個人，大概就是昨天嘲笑侮辱我的一員。我才不是甚麼有妄想症的奴隸，是貨真價實的森密特王國第一王子啊！正當我怒目瞪視着他們時，洛克略帶苦笑的聲音響起。

    「行啦，每天在這種鬼地方累死累活，誰不曾奢望自己當王子過着衣食無憂的生活呢？抓着別人痛處嘲笑甚麼的，這可不是成熟的大人應有所為哦。」

    「哼，也就你這種爛好人會幫這種小鬼說話了。行行行，我們不說就是了。倒是你，別因為忙着照顧別人自顧不暇哦？最近為了治好妹妹的病不是挺拮据嗎？」

    為我打圓場的洛克對其他礦工的問題只是笑而不語。趁着這會工夫我把衣服脫光，坐到洛克身旁任由熱水滲透全身毛孔。感覺疲勞一下子就煙消雲散了，然後也有點餘裕去思考其他事情。

    「洛克為甚麼要對我如此親切、甚至不惜減少收入也來幫助我？」

    工頭對洛克所說的我現在是明白了。洛克指導我的那段時間變相就是停工，挖到的煤碳少了等於能拿到的薪資也會被扣減。這裏沒有任何人相信我的真實身份，這點我已經痛切地確認了。那麼，對於他們認為是患有妄想症的奴隸，洛克是抱着甚麼心情來幫助我呢？

    「嗯？沒甚麼特別理由啊。因為我是當哥哥的，所以在看到比自己年幼的人痛苦煩惱的時候沒辦法放着不管，原因大概就是這樣吧。」

    一本正經地說着真不愧會被稱為爛好人的台詞後，洛克搔着臉頰顯得有點害羞地繼續說。

    「而且，因為把時間用在幫助別人身上導致自己吃虧甚麼的，要是真說出來肯定會被妹妹罵吧？這種斤斤計較的活法，自己不會快樂、別人也不會喜歡、世界更不會因此變得美好。再說，當自己遇到困難需要借助別人的力量時，肯定也希望他們能不計較得失施以援手啊。」

    眼眶突然因為與溫泉無關的理由變得滾燙起來，我慌忙以手掌遮着。被「未婚妻」暗算背叛，扔到這裏遭到侮辱奴役。此處旣沒有摯愛的親人亦沒有忠心可靠的僕從，眾多陌生又不友善的臉孔中唯有他願意關照自己、彷彿完全漆黑的暗夜裏燃起的小小亮燈。

    「啊啊，安莉確實是一位小天使呢。快點康復回來工作就好了，要不然都不知道該如何保養眼睛。」

    「說得沒錯，小安莉可是五年後要嫁給老子的，一定要健康無事才行啊！」

    「真當我聽不到啊你們這些戀童癖大叔！敢打我可愛妹妹主意小心我把你們都宰了！」

    在洛克與其他礦工的嬉笑怒罵裏，我沉浸在溫泉裏伸展着四肢、暫時將所以的煩惱、怨恨與憤怒拋諸腦後，靜靜地享受着此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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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來的一天同樣過得很辛苦。一整天揮動着鶴嘴鋤敲動岩壁的結果就是每次往地上一躺準備睡覺時都會覺得自己的身體快要裂開碎掉似的。伙食仍然是惡劣至極，那發霉惡臭的黝黑麵包光是回想起來都差點嘔吐。

    之所以能夠忍受這種非人待遇，大概是因為每天都能從洛克那些溫暖的言辭中得到些許治癒。要不是有他，自己的心大概早就分崩離析壞掉了。能在嚴酷的地獄裏有這般同行者實屬不幸中之大幸。

    然後到了第四天早晨，害我被困於此無法逃脫的罪魁禍首——莎朵奈‧德拉可召集了一眾礦工，不管是為奴還是自由雇工都站到她面前，說有重要事項宣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