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6 徬惶恍無助

    「好痛……」


    醒來以後,發現自己在一個昏暗骯髒的小房間裏、項圈上的鐵鏈被鎖在柱子上。逃跑的選項被徹底封印起來了,當然就算沒有這個以我現在的身體也根本逃不出去。


    無論我如何用力朝岩壁揮動鶴嘴鋤,都只能如同刮痧掘出細小的炭粒。到最後連一個袋子也填不滿,還被工頭大罵「這種麵粉一般的煤炭怎賣出去?!」然後再次被毒打一頓。


    要是沒有醒來就好了,身體各處如同的被火焰灼燒般折磨侵蝕着。反正就算醒來也只能忍受着疼痛以及空腹感無力地躺在地上,倒不如就這麼失去意識睡着。


    就這麼茫然地凝視着黑暗不知多久後,一道光伴隨着門被「喀吱」打開的聲音照射進來。莎朵奈‧德拉可拿着皮袋和一塊黝黑的物體走進來。


    「我向工頭求情,他念在你是第一天來的緣故撤回了沒收晚餐的懲罰。請用吧,殿下。」


    看着她把那黝黑的物體遞到自己嘴邊,我毫不猶疑地咬下去了。一股彷彿是吞下了沙子的不快感覺立刻於口腔裏蔓延開來,還附帶着難以忍受的腐臭味。


    「難吃。」


    「殿下,請你習慣。畢竟今後你除了這種麵包就沒有其他食物了。」


    騙人,這種詭異的垃圾怎麼可能是麵包?!跟我在王宮吃的那種鬆軟又香噴噴的存在根本完全不一樣。眼見德拉可千金強行把她稱為「麵包」的黝黑物體湊到自己嘴邊,無力反抗的我只好硬着頭皮多咬了兩口。明明還十分飢餓卻產生了想要嘔吐的感覺這實在太奇怪了。


    終於,繼無論如何哭叫都不會停止的鞭刑後,淚水再度落下。拋下早已碎了一地的尊嚴,我抽泣着向德拉可千金哀求起來。


    「吶,已經玩夠了吧?求妳了,現在就把我送回去王宮!不想再留在這種地方了,我要回到父王、母后還有弟弟那裏!我不會跟任何人說是妳把我拽出來的,就當成是我一時貪玩硬拉着妳四處閒逛好了!拜托,再這麼被折磨着我要瘋了……」


    一邊哭着、我一邊拚命紡織着言詞,傾盡最大的努力說服德拉可千金把這場噩夢結束。我那焦急地燃燒着、又帶着一絲期待的心,在看到她臉上的微笑毫無半分動搖時就迅速墜入冰窖裏。


    「不行哦,殿下。你是一個患有嚴重妄想症的奴隸,這裏正正就是你該待的地方。」


    「不對!我是森密特王國的第一王子、恩普利昂‧錫塔!我不是甚麼奴隸!!」


    絕對不能忘記這件事,不然,自己幾近支離破碎的意志就會徹底垮掉、然後放棄思考真的接受被強行塞上的奴隸身份。到了那時就一切都完蛋了,會永遠留在這個地獄、再也回不去自己真正的家。


    「然後呢,殿下這番說辭有誰會相信?殿下又有甚麼方法去證明自己那些主張的真實性?」


    ……德拉可千金總是這樣,輕描淡寫、嬉皮笑臉地將我的決心一刀兩斷。我下意識伸手摸索本應收在自己懷中刻有錫塔王家徽號的短劍、以及載在左手的鑲金戒指。當然,這兩件貴重的物品早已不翼而飛。


    「還給我!父王贈予我、足以證明我真實身份的重要禮物,還給我啊!!!」


    「所以我才說,無法證明自己是一國王子的殿下只能待在這裏。身為奴隸的你,怎麼可能會擁有屬於王族的物品呢?」


    在德拉可千金站起身並關上房門離去後,我又再一次、被黑暗所淹沒。


******


    到了早上,依然是一道尖銳的痛楚讓我從睡夢中驚醒。當我尚未完全睜開的眼睛瞥見工頭手握黑鞭殺氣騰騰的身影,就嚇得立刻坐起身。


    「該幹活了,奴隸!快跟上來!」


    「是、是!」


    要是再擺出一丁點反抗的態度,肯定又要吃鞭子。身體已經被疼痛的恐懼深植於其中的現在,我只能唯唯諾諾地應聲。


    被帶到跟昨天同一個場所、跟着同一群死氣沉沉掛着生無可戀表情的人一同幹活去了。唯一不同之處,在於這群人當中似乎多了一個並未絕望的成員在。


    他是一個掛着爽朗笑容、看上去年紀比我大三、四歲的少年,揮舞着鶴嘴鋤挖煤的動作比周圍的人賣力多了。他也不時朝身邊的人搭話,儘管那人的快活並沒有傳染給其他奴隸、可是他們仍然會回應他——這對於化成行屍走肉的人而言是挺稀奇的。


    一不小心發呆,差點就讓工頭再次惡狠狠地舉起鞭子。我連忙拿起自己的鶴嘴鋤走到岩壁前,繼續昨天那沒甚麼效率的挖煤工作。沒想到才沒過幾分鐘,自己就被搭話了。


    「喲,你就是新來的嗎?昨天我因為要照顧生病的妹妹所以提早回去了,錯過了打招呼的時機呢。」


    那個表現得像正常人的少年,走過來跟我聊天了。我一邊擔憂地看着工頭手中的鞭子,一邊在不減慢揮動鶴嘴鋤速度的情況下謹慎地回答。


    「……你好,我是恩普利昂‧錫塔。」


    「我叫洛克,恩普利昂你的動作好像不怎麼熟練,如果我來教你一些秘訣往後的工作應該會輕鬆許多。可以吧,工頭?」


    「隨便你,反正按重量算薪資的。」


    看到對由昨天開始一直對自己凶神惡煞的工頭居然聳聳肩輕而易舉地給出許可、而且在此之上還讓洛克自行決定何時離開,我不禁瞪圓雙眼。大概是察覺到我的疑惑,洛克輕輕地笑了起來。


    「抱歉,忘了說我在這算是自由雇工,基本上就是每天根據自己挖到多少煤炭來領工資。那麼恩普利昂,首先你試試模仿我現在的站姿,這樣應該會更容易使力。然後,握着鶴嘴鋤的位置也能再低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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