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壇

    「恩普利昂……恩普利昂，你在聽嗎？」

    好像有誰在握着自己的手掌搖動。我低頭一看，安莉正一臉無奈地望着我。

    「你怎麼跟哥哥一樣犯渾了？難道有甚麼讓男性情緒低落的疾病傳開了嗎？」

    ……我發呆的原因並非她所想的那樣，但是也不好解釋就是了。明明都盡力壓抑着不去回想昨天德拉可千金向我所展示的那輻骸人景象，可是那股悲傷、噁心與無力感仍然陰魂不散。未滿十歲的小孩曝屍街頭、被骯髒的蟲子啃食，要是我真的跟安莉描述這恐怖的景象，之後大概會被洛克揍一頓吧？

    「又這樣一動不動地凝視着空無一物的角落。說真的，你沒事吧？工作太勞累了？」

    「呃，不，我沒有問題。對了，妳剛剛是想討論洛克的狀況嗎？」

    我勉強收攝心神，把注意力放回眼前的女孩身上。安莉歎了一口氣，開始跟我解釋。

    「哥哥他啊，好像有點心神不定，今天都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問他是不是發生了甚麼只會強顏歡笑。關於這點，我想問問恩普利昂會否知道甚麼。」

    「抱歉，我對於妳所說的事情沒有任何頭緒。」

    說來還真是慚愧，在那衝擊性的一幕烙印在自己腦袋後，直到剛剛為止是怎麼過的我完全想不起來。哪怕洛克的樣子有甚麼異常我大概也不會留意到……真沒想到掉進這個地獄以後還會有甚麼事情撼動自己的心靈。在我這麼思索時，安莉又重重地歎了一口氣。

    「由以前開始，哥哥就覺得在我面前必須擺出一副可靠的樣子、有甚麼難處都一個人承擔不跟我商量。明明現在只有我們兩人相依為命了，我也不可能把一切都扔給哥哥去解決啊！」

    「待會由我去問問吧，也許洛克會願意跟我說。」

    午休時間將近結束，吃完飯的礦工陸續回到這條墜道。馬上又要開始為他們把煤炭搬到入口處了。之後只要在安莉迴避的情況下伺機走近洛克那裏問一下情況就行了。

    「嗯，拜托你了恩普——」

    安莉的話還未說完，剛才被討論的洛克本人就衝進來了。他的眼神閃爍不定、滿頭大汗、神色顯得相當荒亂。

    「安莉，妳聽我說！馬上跑進墜道深處去，在我叫妳以前都要好好躲着、絕對不要出來！」

    「哥、哥哥？！突然說這個是怎麼回事？」

    被兄長激動異常地抓着肩膀的安莉完全反應不過來，而上氣不接下氣的洛克並沒有冷靜下來好好解釋、反倒像被步步緊逼的獵物那樣越發害怕。

    「快點走！不然就來不——」

    「讓我們好找啊小鬼。」

    一群不修邊幅、臉上掛着跟德拉可千金一樣讓人不舒服微笑的男人闖進來了。從他們的外表看來不像是礦工，工頭眉頭一皺走上前。

    「這裏是屬於邁恩‧卡拉夫特大人的礦洞，你們並沒有許可進來。」

    「啊喲，別激動啊老哥。我們不會妨礙你們工作，只是有個欠我們錢的小鬼躲進這裏才追過來而已。對吧小鬼？給人添麻煩可不好啊！」

    這群男人的領袖把視線轉向洛克，後者全身顫抖着跪下來。

    「拜……拜托了亞斯比萊特先生！請再寬限幾天，我一定會湊足金額還給您的！」

    「騙誰呢？昨晚你不是戰戰競競地走進賭場最後垂頭喪氣地走出來嗎？所謂湊出金額該不會就是拿這礦洞微薄的薪水再去賭一把吧？別開玩笑了，我們才不奉陪！我就要你一句話，二十枚銀幣你現在到底能不能拿出來？」

    被名為亞斯比萊特的男人厲聲大吼後，洛克把額頭抵在地板上開始磕頭求饒了。

    「拜托了！欠下的錢我一定會全部償還的！所以、所以幾天就好！」

    「少廢話，明明都多給你幾天時間了，旣然拿不出錢來……我記得，一開始你會來找我們是希望借錢買藥去治好妹妹的病是吧？」

    亞斯比萊特目光迅速地掃過圍觀的眾人，最後鎖定在安莉身上。他那邪惡的笑容咧得更大了。

    「把這個可人兒賣掉應該能換掉不少錢，給老子抓起來。小鬼，你欠我的就一筆勾銷。」

    「不要、不要啊啊啊！！！救我，哥哥！！！」

    在安莉悽厲的尖叫聲中，亞斯比萊特的手下粗暴地把她按在地上、掏出麻繩將她綁起來。即使洛克聲嘶力竭地保證自己一定能還清欠款、砰砰磕頭到額頭已經滲血的程度，這群人卻完全不為所動。

    「可惡，你這——」

    正當我想衝出去時，卻被工頭強行按着自己肩膀阻止了。他以嚴厲的眼神瞪着我，壓低嗓音輕聲訓斥我。

    「一個身無分文的奴隸，旣不能替洛克還錢又無法以武力制服這麼多成年人，你現在出頭對事情完全沒有幫助。乖乖待着吧，你只不過是屬於邁恩‧卡拉夫特大人的財產，不准隨便把自己弄傷。」

    就算我不行，總有一個人能向洛克伸出援手吧？！我環顧四周，雖然其他礦工臉上或多或少都表露着不忿以及同情，然而沒有一個人站出來。當安莉被五花大綁拉起身時，她和洛克都在流淚。

    「呼，總算完事了。打擾啦各位，我們這就回去。」

    「請等一下。」

    擋住亞斯比萊特和他一眾手下去路的，是德拉可千金。

    「怎麼又冒出一個小鬼。給我滾開，這宗債務糾紛已經解決了、也跟妳沒有半點關系！還是說，妳要代這個小鬼支付那二十枚銀幣了？」

    即使被亞斯比萊特這種窮兇極惡的男人恐嚇着，德拉可千金依舊一如旣往地、露出了與當前肅殺氣氛完全格格不入的平靜微笑，彷彿眼前的一切只是場鬧劇而已。

    「正有此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