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壇

    「我收到了五個聚餐和宴會的邀請，全部都是在下個月舉行。」

    「大概是看到殿下跟幾個貧窮領地的領主混熟後產生了『自己慢了一步』的焦躁感，於是迫不及待希望與殿下攀上關係。請問殿下，發出邀請是哪幾家的貴族？」

    ……我倒是沒想到自己主動去接觸那幾位領地的議會代理人會刺激到其他貴族急着跑來示好，看來關於社交界的事情還有許多需要學習。我在一邊思索着的同時把邀請信掏出來。

    「羅斯伯爵家、加萊恩純侯爵家、泰爾加公爵家、奧切契侯爵家以及瑪力戈伯爵家。」

    德拉可千金聽到後點點頭，站起身從她房間的書櫃中取出森密特王國的地圖攤開在我們兩人之間的辦公桌上。

    「羅斯伯爵家管轄的領地距離巴萊恩領地以及肯格領地很近、本身糧食產量也非常充足，可以拜托他在鄰近領地糧食不足時關照一下。加萊恩純侯爵家掌管着森密特王國數一數二的大商會、基本上沒有他們無法獲取的商品，若果能在夏季之前讓他們提供足夠的藥物供泰道爾領地儲備，罹患蚊蟲引致的傳染病而死的民眾數量將會大大減少。至於奧切契侯爵家——」

    「等等、等等！妳一口氣說這麼多我記不住啦！」

    即使這樣做好像有失禮儀，我還是直接在邀請信上振筆疾書記下德拉可千金的建議。好不容易以極其潦草的字跡抄寫完以後，我抬起頭凝視着她那張萬年不變的笑臉。

    「這樣真的好嗎？隨意使喚他人去幹活。」

    「能夠讓第一王子以及其他領主欠自己一個人情，對於這些希望跟殿下拉近關係的貴族而言可是夢寐以求的機會。當然，人情債總有一天要償還的，這點殿下可千萬別忘記。」

    原來如此，盯准他們希望跟王族攀上關係的欲望並且加以利用嗎？那麼，這五張信紙中唯一一封並沒有沾上我的墨水、德拉可千金剛才故意跳過的那一家貴族……

    「看來光是提高我的好感這一點，並不足以驅使泰爾加公爵家行動？」

    「這是當然了。森密特王國三大公爵家族所擁有的權勢可是其他貴族望塵莫及，我們根本不需要倚靠其他事物、哪怕是王族也不例外。沒經過深思熟慮就隨便指派泰爾加公爵家辦事，只會惹來對方不滿。說到三大公爵家，還記得菲尼克斯之前對殿下發出警告嗎？」

    德拉可千金指的那段記憶很快就浮現於腦海中。上次於議會裏，由隸屬菲尼克斯派系的奇拉迪男爵所提出、對於我過度幫助那些貧困領地的質疑。

    「殿下若果保持着現在的頻率倒是不成問題，但要是在此基礎之上提出更多援助那些領地的議案，就會有更多人支持奇拉迪男爵的觀點，認為殿下優待那些自己偏愛的領主、肆意動用國庫給他們好處而忽略其他領地和人民的需要。使用貧困領地本身擁有的資源、於議會中提出議案、說服其他貴族提供援助，殿下必須在這三種方法中拿捏好分寸、掌握平衡。」

    ……雖然這次來訪的目的是跟她商量這些邀請的事宜，不過真沒想到會被給予如此多忠告。我乾咳兩聲，向德拉可千金道說起本來打算在最開始就提出的問題。

    「妳我姑且在名義上有婚約，這些社交聚會我們應該一起出席吧？」

    像我和德拉可千金這樣從小就訂下婚約的貴族數量不少，而且真要說起來我們已經算是比較晚才訂下了婚約的一群。攜伴出席社交場合是常識，即使在締結婚約後一直都在忙別的事情、我終究還是得面對這個問題……

    「妾身不打算出席這些聚會。」

    對於她迅速果斷給出回答，我微微瞇起眼睛。

    「……妳這個決定，和之前禁止我在轉述那些書本上的建議時提起妳的名字有關係嗎？妳是打算把自己的存在抹消掉？」

    每次來向德拉可千金借書或是請教意見，我都會追問可否跟別人說這些主意是出自於她的手筆，而德拉可千金每次都會給出千遍一律的答覆：絕對不要讓人察覺到妾身跟這些建議有任何關係，請全部當成是殿下自己想出來的。

    「正確來說，妾身打算為自己樹立惡名，因此現階段不宜在其他人眼中留下好印象。如果是聲名狼藉的貴族發出邀請，妾身會欣然接受，但是這幾家據妾身所知品行還不錯，所以還是算了。」

    「妳為自己樹立惡名，是打算幹甚麼？」

    「現在沒必要讓殿下知道。」

     我盯着德拉可千金的臉孔，實在難以想象一個人居然可以分毫不差地造出同一副表情、如同套上面具那樣。也許在之後的社交聚會中我能多多少少鍛煉一下察言觀色的能力，總之現在自己是完全看不透她的意圖。

    我討厭她。就算德拉可千金確實聰明絕頂，說了許多聽上去正確的話、給予我許多實用的建議，也不會改變這個看法。只要一看到她這張臉，就算再不願意身體也會本能地回憶起那恍如永恆的一週裏被她刻下的痛楚與屈辱、心裏一直有道聲音叫嚷着把她殺掉。

    最重要的是，關於德拉可千金的本性我只確定了兩點。她不在乎我的死活。她也不在乎自己的死活。

    這麼危險的人，真的能予以信任嗎？連自己的性命都能棄之如履的人，真的會關心那些連臉孔都未曾見過的人民是否過得幸福嗎？還是說，她隱藏着方向截然不同的目標、一些我無從想象的邪惡企圖……

    「如果殿下真的希望攜伴出席，妾身建議帶上亞歷克斯‧庇利特。」

    始料不及的發言一下子就把我拉回現實中。感到震驚的我來不及給出反應，德拉可千金就自顧自的說下去了。

    「旣然是早晚會成為殿下近衛隊長的人，那麼趁早營造出亞歷克斯是殿下的親信這種形象會比較好。庇利特邊境伯身負國防要務一直不太涉足中央事務，王都的貴族大概不會邀請他出席社交聚會。不過殿下若果開始以保障自己安全為由帶上亞歷克斯，其他貴族就會慢慢理解這個人將來會成為殿下的近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