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2 單翼鳥之巢

    在我要求靴霍千金把住在這棟大宅的所有人一併交出來後,她臉露躊躇之色一言不發。


    「妳以為事到如今還能瞞下去嗎?要是不肯說,我就讓亞歷克斯回去把王家騎士團叫來、將這棟大宅的一磚一瓦全部拆掉。我不知道妳謊稱已經空置的房屋到底還藏着甚麼人,但是把事情鬧到那種程度,至少伯蘭戴肯定會被遣返。」


    我指着被亞歷克斯按在地上的奧羅爾藉男孩對靴霍千金冷硬地如此威脅後,她臉部的肌肉一陣抽搐、最後像是放棄了似的低下頭。


    「我知道了,殿下這邊請。」


    亞歷克斯把伯蘭戴拉起來後,就跟着我以及兩名近衛尾隨靴霍千金到大宅的客廳裏。靴霍千金把地毯拉起來展示一道暗門。這個年頭貴族大小姐都喜歡玩地下密道嗎?我一邊回想起上次跟隨另一名千金進入她家裏的地道後遭遇了甚麼一邊皺起眉頭。


    「剩下的人都藏身在裏面,殿下只要下去就會明白一切。」


    「等等,殿下您這——」


    看到近衛似乎想要阻止我,我輕輕搖搖頭。


    「沒事,亞歷克斯會陪着我,你們守在這裏就行了。我可不希望在進入狹窄的通道後被人包抄夾擊,真要是發生了甚麼緊急狀況我自然會出聲呼救。」


    其實還有另一層考慮沒有對他們說,就是在弄清楚靴霍家族的真面目以前我不希望讓太多人知曉詳情。不管底下有甚麼真相等待着我,在作出判斷以前最好還是先對他們保密。


    把暗門拉開後,靴霍千金率先踏入往下層的階梯、而我則保持着以劍尖指着她背部的姿勢小心翼翼地緊追其後、亞歷克斯也一手把伯蘭戴拎起警戒萬分的殿後。


    沒一會就走完的階梯,其盡頭是一個寬敞的地下室。那裏聚集了不少人——不論男女老幼都有。而且他們當中不乏肢體殘缺者,整個胳膊不見、本來應該是小腿的位置被一截木棒取代、也有像伯蘭戴那樣失去了一隻……甚至雙目失明者。


    「麗陶大小姐,這是怎麼回事?!」


    「混蛋,快把劍從大小姐身上挪開!」


    看到靴霍千金雙手高舉起來被我以利刃指着,一無所知的住民陷入了混亂狀態中。讓他們恢復冷靜的,是靴霍千金清徹的聲音。


    「休得無禮,這位是森密特王國的第一王子恩普利昂‧錫塔殿下。」


    儘管臉上顯得震驚相當不情願,但是這群人仍然慢慢跪下來向我行禮。其實看到這裏靴霍千金的為人如何已經很明顯,不過我姑且還是最後試探一下吧……將劍架在靴霍千金的肩膀上作斬首之勢後,我盡量以殘酷無情的聲線宣告。


    「現在已經有足夠的證據證明麗陶‧靴霍伯爵千金染指拐賣人口的犯罪活動,我這就將她處決。你們這些受害者大可放心,之後我會安排所有人到王都過上安穩的日子。」


    「天大的誤會啊殿下!!」


    「老夫以性命擔保靴霍大人絕對沒有犯下這些罪行,懇請殿下一定要看清真相!」


    「要是麗陶大小姐因為幫助了咱這種人而喪命,咱一輩子都會無法原諒自己!」


    聽到我的謊言後,這群人變得比我們剛入室時還要激動百倍。他們的反應還有臉上的表情我都見過,就跟安莉被抓走時洛克向那些流氓跪地求饒時一模一樣、對自己而言最重要的人被奪走時那份恐慌與無力感……都到了這個地步,我就算再怎麼不願意相信也必須承認現實。


    「亞歷克斯,把伯蘭戴的頭固定起來。」


    亞歷克斯捏住伯蘭戴的下巴阻止他繼續掙扎亂動後,我把佩劍收進鞘內、再以手掌覆蓋着伯蘭戴的左邊臉龐。聖光之力緩緩從掌心流進那空洞的眼窩,沒過多久血水就停止滲出來。


    「如果是使用最上級的治療術,就連眼球也能進行再生。學藝不精只能做到這個程度,抱歉吶。」


    「……我家的術者也是這麼對我說的。不管如何,容我先向殿下道謝。」


    我向亞歷克斯點點頭,示意他放開伯蘭戴。剛才還亢奮地想把我宰掉的奧羅爾藉男孩只是怔怔地瞪着我,似乎拿不定主意該把我視作甚麼人。


    「麗陶‧靴霍小姐,明天早上請跟我還有亞歷克斯三人好好地談一談,屆時希望妳能就靴霍伯爵家以及萊塞爾裘領地的實際情況坦誠相告。」


    「我明白了,殿下請慢走。」


    我和亞歷克斯再度踏上階梯、推開暗門返回大宅的客廳,兩名近衛見狀立刻靠過來。


    「殿下,沒受傷吧?」


    「嗯,事情已經辦完了,我們回去靴霍伯爵家的邸宅。」


    對於我淡然地下達命令,他們似乎有點無所適從。


    「呃,那麼,剛才那個企圖行刺殿下的奧羅爾藉男孩——」


    「已經作出了恰當的處置,其他的詳情不屬於你們能過問的範圍。對了,今晚發生的一切嚴禁跟任何人提起,知道了嗎?」


    在我以視線給予的壓力下,兩名近衛默默地點頭。我們四人跨上坐騎,朝領主的邸宅開始奔馳。


    「抱歉,剛才讓你為難了,亞歷克斯。」


    「沒有的事,我可是非常信任殿下的為人。就算起了疑心,您是不會在查清真相前做出甚麼過份的事情。當然,要是對方真的是惡貫滿盈之徒自然另說。」


    亞歷克斯就跟平常一樣,無拘無束地笑了起來。他這份氣度和寬容大概是我最為欣賞的地方。


    「虧我還特地對靴霍家族調查了一番,結果到頭來還是你看得透徹。雖然還有許多事情不明白,但至少靴霍千金並非居心不良之徒這點是無庸置疑。」


    「……我一向都是倚靠自己的感覺作判斷為多,也樂得輕鬆不用去碰耍心機之類的麻煩玩意。但是殿下不能這樣,就算你『覺得』某人如何,也必須以『事實』來說服別人、就像這次組成考察團向議會報告那樣。我覺得,殿下就維持着殿下的做法、腳踏實地慢慢找尋真相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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