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壇

    「哦，亞歷克斯，最近都不怎麼見你——殿、殿下？！」

    在亞歷克斯的帶領下，我們一行人來到王立研究所的一間辦公室。裏頭戴着單片眼鏡、身穿一套有點邋遢的西裝、頭髮已經漸漸變得花花白白的老人抬頭看到亞歷克斯只是隨意地打了個招呼，接着當他把目光移到我身上時雙眼立刻驚訝地瞪圓。

    「幸會，多克達‧邁斯達羅斯教授，看來我用不着介紹自己。這邊是麗陶‧靴霍，萊塞爾裘領主靴霍伯爵之女。跟在後面則是萊塞爾裘領民科爾‧波。」

    「老夫有失遠迎，實在是非常抱歉，請各位隨意坐下即可。曼荻，能請妳給四位客人泡茶嗎？」

    一名前蔭的黑髮長得幾乎完全遮住臉孔的女孩，以及一名水藍色短髮身材高瘦的青年從書堆中走出來。他們一同單膝跪下向我行禮，但是相比那名男性青年熟練流暢的動作、那名女孩就顯得有點笨拙而且不自然。

    「老夫來介紹一下，這兩位都是我的助手。威伯爾‧勒特是勒特侯爵的次子，而曼荻‧麗卡是他從家裏帶過來的。」

    侯爵家的人特地跑來給沒有任何爵位的教授當助手？我並不是輕視知識淵博的學者，只是一般來說不是應該像我跟哈列迪那樣的師生的關系嗎？

    在我隨手讓他們平身並且思索的這件事背後有何意義的當下，名叫曼荻的女孩已經跑去拿起水壺把熱水倒進茶杯。一陣讓人心神放鬆的芬香立刻充滿了整個房間，使麗陶不禁為之驚歎。

    「好厲害！簡直就像置身於花園那樣！這是甚麼名貴的茶葉嗎？我之前從來都沒有見過其他貴族拿這種高級品招待客人呢。」

    「哈哈，這是曼荻自己調配的獨家秘方、在外面當然不存在了。這位小姑娘可是使用藥草的高手，多虧有她老夫的關節痛才有所舒緩。」

    明明被稱讚了，可是曼荻只是囁嚅着「沒、沒甚麼了、了不起」、把裝着四杯茶的托盤放到邁斯達羅斯教授本來已經相當擁擠的辦公桌後馬上就退到房間角落去，彷彿想要與牆壁融為一體。

    雖然對於曼荻的事情也頗好奇，但要是繼續盯着這位腼腆的女孩那她也太可憐了。我拿起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讓那股甘甜又不會過於濃郁的味道滋潤口腔，然後進入今天的正題。

    「邁斯達羅斯教授，這次突然來訪其實是希望向你請教有關忌子的事情。從亞歷克斯那裏聽說你是研究魔獸的專家後，就想着也許教授能替我們解惑。」

    「原來如此，那麼殿下對於忌子本身有多少了解？」

    邁斯達羅斯教授托起他左眼的鏡片向我詢問，而我則老實交代自己知之甚淺。沒甚麼事比不懂裝懂更為愚蠢。

    「說來慚愧，除了他們具備變身為魔獸的能力外，其他方面都是不太清楚。」

    「這大致上是沒錯，雖然實際情況遠比這一句概括要複雜就是了。老夫七年前曾經寫過一篇論文，讓我瞧瞧……」

    「教授，您找的應該是這一份。」

    威伯爾很快就從一堆雜亂的書本與文章當中把邁斯達羅斯教授的論文找出來並且交予他，看來這位勒特侯爵的次子是認真地在這裏擔任助手啊。教授接過文章後翻看了幾頁再抬頭望向我。

    「忌子擁有能夠變身為魔獸的能力沒錯，而每位忌子變身的魔獸類型都是因人而異、亦是打一開始就固定了。此外，忌子會週期性強制變身為魔獸、無關本人意願，而這週期同樣因人而異……呵呵，說了兩次因人而異，也許各位會覺得當中的不確定性怎麼就如此之多呢？然而這就是事實。忌子和聖光之力同樣都是屬於體質一類，聖光之力尚且分為增強型以及術式型、而增強型對於各方面體能的增幅差距以及術式型對於不同種類的術式的適性又是因人而異，那麼忌子也同樣不能輕易地一概而論。據老夫研究所得，變身為魔獸的力量以及週期也會隨着忌子本人的成長而產生改變，文獻中有些案例裏忌子長大成人後就失去了變身能力，也有忌子永遠地變成魔獸無法復原。」

    「咦咦？！會永遠無法解除變身嗎？！」

    想必是因為這個嚴重的問題關乎到自己的性命，科爾忍不住從座位跳起來大喊。邁斯達羅斯教授先打量了他一會，再回望我，似乎已經明白了狀況。

    「原來如此，殿下是為了這位年輕人才特意來找老夫對吧？」

    「沒錯，王家騎士團僅僅因為科爾是忌子，就在他甚麼都沒有做的情況下進行逮捕，說甚麼『忌子都是危害民眾的存在』。雖然我本來就覺得這種說法十分無稽，不過與其讓外行人各執一詞，還是向權威的專家請教更能得出正確結論。」

    「哈哈哈，專家甚麼的可不敢當，老夫只是個對於自己感興趣的課題一頭栽進去的呆子而已。那麼這位叫科爾的小伙子，過往永久變成魔獸無法復原的忌子，全部都是會變成擁有強大力量的個體。根據他們仍然是人類時的證言，『變成魔獸後有時候會迷失自我、任由野獸本性驅使自己行動。』。老夫推測，他們並不是失去了變回人類的力量，而是忘記了自己是人類，於是也沒有變回來的念頭。跟老夫說說你變身時的詳情，好評估一下你的危險性吧。不管是對他人還是對自己。」

    邁斯達羅斯教授和威伯爾已經切換成研究者模式，以無比認真的眼神盯着科爾。後者伸直脊骨，略帶緊張地回答。

    「是！我的變身週期是三週一次，由五歲開始到現在都沒有改變。我變身後是一隻小貓，除了最開始那幾次看到老鼠會忍不住衝上去抓住牠們，然後解除變身後口裏那股味道……嗚噗！抱歉，剛剛有點犯噁心了。不過現在變身已經不會再被野性衝動沖昏腦袋，自己是誰這一點也記得很清楚，變身後大概五分鐘就能恢復為人形。」

    「唔，照你的描述應該不會有甚麼無法復原之類的問題，屬於非常低風險的類型。對了，機會難得，在這裏變身讓我們見識一下實例如何？老夫已經聽說過殿下和亞歷克斯在萊塞爾裘領地的英勇事蹟，就算出了甚麼意外要控制住一隻小貓對兩位來說應該也輕而易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