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壇

    「他還好吧？需要我使用治療法術嗎？」

    看着曼荻拿着一個小瓶子往不省人事的塞巴托法嘴裏猛灌，我有點擔心地詢問，然而少女只是搖搖頭。

    「沒有、大礙、只是、過度、緊張、加上、壓力、短暫、昏厥。等、一會、就能、醒來。」

    「那麼妳離他遠一點，剛醒過來還未弄清楚狀況的他情緒可能會有點激動。」

    曼荻依言退到親衛隊身後，過了兩分鐘塞巴托法眼皮一陣抖動，然後就猛然坐起身雙手在半空中亂抓。

    「請冷靜一點，剛才跟你說的一切基本上全都是騙你的。所謂王家騎士團以及暮星環盾被抓的成員，其實全部都是我的親衛隊假扮的。當然，我亦無意加害你的家人。」

    塞巴托法瞪大眼睛順着我指着的方向望着兩名親衛隊成員手持剛剛還綁着自身的繩索、以及亞歷克斯與其他人紛紛拿下頭盔展露出本來的面貌，然後視線再次回到我身上。

    「殿、殿下，你、這是……」

    「在你的雙親長眠之地上演如此鬧劇實在是非常失禮，會感到憤怒也是無可厚非，在此先跟你道歉。」

    因為把頭低下來，看不到塞巴托法此刻臉上的表情。過了好一會，他的聲音才再度響起。

    「殿下，你究竟意欲為何？」

    「我想要知道真相。妥拉羅亞娜變成如今這個樣子的原因，還有當年牽涉到王室、泰爾加公爵家、德拉可公爵家，或許還有更多人，卻被你、你的父親、布拉德‧亞索隊長、還有父王隱瞞起來的那段歷史。」

    眼見塞巴托法沉吟不語，我轉而對自己的同伴開口。

    「各位都辛苦了，除了亞歷克斯跟我留下來，其他人都先回去泰爾加家的邸宅休息吧。」

    待他們從這層地下陵墓消失、只剩下亞歷克斯倚在牆角警備着，我再度向塞巴托法勸說。

    「從剛才我們裝成王家騎士團套你話的過程中，已經得知在過去的某次事件中、母后的家族疑似遇害、而且德拉可公爵家也跟你們起了嚴重衝突。你真的寧願我跑去找別人，比如說布拉德‧亞索隊長追問當年的詳細經過嗎？」

    「……說得也是，畢竟事關娘家以及未來岳父那邊，殿下不可能不在意吧？」

    在塞巴托法像是認輸似的露出疲憊無奈的笑容後，我微微皺起眉頭。

    「說不在意那肯定是騙人的。但是，若果不知道造成妥拉羅亞娜如今狀況的原因，就找不出解決問題的方法了，這才是促使我們鍥而不捨地追查的最大要素。」

    「哈哈，如果殿下真的如此為妥拉羅亞娜着想，我倒是寧願您不要揭開這個滿是血污的陳舊箱子。在得知真相後，您大概就不會像現在那樣如此在乎泰爾加家以及這片土地上的人民。」

    塞巴托法一邊乾笑着一邊毫不忌諱地表達對我的不信任。也許他這副態度是理所當然的。就算模仿着莎朵奈使用詭計套取情報、對塞巴托法施加壓力強迫他回答我，到最後也只會使他的內心對我越發抗拒與反感。

    「兩年前，我擅自溜出王都想看看外面的世界、結果陰差陽錯地進了一座礦洞裏。那是一處奴役小孩的地方、工頭會隨心所欲以鞭子懲罰奴隸、每天能吃的就只有發霉的黑麵包、為了治好妹妹的病而借了高利貸的哥哥最後會因為還不了債款而失去妹妹、連被壓榨的價值都不具備的孩子會在街頭餓死身體被……」

    即使到了現在，一想起那幅噁心恐怖的畫面、那些肆意蠕動的蛆，反胃的感覺都會在體內湧起。我強行壓下想要把肚子裏的東西一股腦吐出來的衝動抬頭直視塞巴托法，不知道我為何要提起這些的他以及第一次聽我述說這段過去的亞歷克斯都驚訝地瞪大眼睛。

    「吃盡苦頭回到王都後，我感到憤怒至極——不對，我是試圖以怒氣去掩飾自己的羞愧。因為我在以前居然對這些毫不知情，天真愚蠢地認為這個世界、這個國家完美無缺。『原來一直都存在着這種問題，還已經死了這麼多人嗎？對不起啦，因為過往我完全不知情嘛。』我，絕對不要成為會說出這種話、如此昏庸無能的統治者！！」

    就像剛剛為演戲的事情向他道歉那樣，我再一次低下頭。

    「我以第一王子的身份向你請求，把你們耿耿於懷一直隱瞞的事情坦白。作為站於頂端的統治階層，在這個國家裏發生的所有問題都是我的責任。就算不能立刻解決問題，我也無法假裝看不見進而置之不理。」

    沉默慢慢地往墓園灌注窒息的緊張感、直到其快要滅頂時，塞巴托法的聲音再一次響起。

    「其實也不是甚麼複雜的事情。殿下的父親、當時的第二王子，與他的兄長意見不合。到底是為了何事引發爭端父親也沒有告訴我，總之以泰爾加公爵家為首的貴族站在王太子那邊、德拉可公爵家則率領另一眾貴族給第二王子撐腰，一場內戰就這樣爆發了。」

    塞巴托法以一種平板毫無抑揚頓挫的語氣述說當年的慘烈事件，彷彿他自身也是早已逝亡的鬼魂向生者傳達說過無數遍的內容那樣。

    「當今王后出身的家族、迪西斯特侯爵家，在結婚典禮當天被王太子派遣的部隊滅門了、只留下她一人。雖然泰爾加公爵家並沒有參與到這件事情當中，然而這麼多年來我們作為前任王太子最強大的支持者仍然持續地因為此事而被問罪。」

    ……母后的全部家人真的就在這麼多年前被殺死嗎？還未來得及感到悲傷前，塞巴托法已經徐徐地說下去。

    「在一場戰鬥中，我的親生父親弄瞎了德拉可當主的眼睛並且重傷他的妻子。雖然當主的傷勢被治療法術抹去、然而妻子卻無法及時救活而殞命。傷心欲絕的當主自己退下來，被他的弟弟、那位大名鼎鼎的雷歐列斯‧德拉可繼承公爵的名銜直到如今。被復仇心驅使的新任德拉可公爵與第二王子得力武將布拉德‧亞索成功將泰爾加家主以及部下圍困起來後，把除了當時只有兩歲的我以外在場所有人都屠戮得乾乾淨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