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1 網破鯉苟延

    (蔻兒·勒特的視角)


    「老爺真就這麼坐着不動嗎?!皮埃斯都已經好幾天音訊全無,您不能放着我們的寶貝兒子不管啊!!!」


    平日一有空就提醒我要注意言行舉止的母親,此刻聲嘶力竭地趴在地上大哭尖叫、儀態盡失。


    沒錯,成為一個知書識禮的女子、嫁到門戶相當的貴族家裏、促使兩家合作並繁榮起來、自己則作為賢妻相夫教子培育出優秀的下一代。這是我自出生起就已經被決定的道路、是我需要用上一生去履行的職責。


    「被暮星環盾抓去後我已經申請了好幾次想和他見面,一律被他們以『牽涉案情重大、暫不能會見家人』拒絕。如今他們有着德拉可公爵以及泰爾加公爵撐腰,恐怕就算跑到陛下那裏申訴作用不大……」


    父親一臉頭痛地揉着眉心,他掛着這副疲憊的樣子也有好些日子。自從底下的領民開始吵嚷着要把那位遭到放逐的二哥找回來、而一眾分家也威脅要把大哥換掉後,他的狀態就開始走下坡了。


    「當初就不應該讓那群野蠻人手握大權!就憑這種出身低賤的烏合之眾,怎麼可能取代擁有高貴血統的王家騎士團呢?!威伯爾也是,明明被殿下所眷顧幸運地混上去,怎麼就全然不顧念親情去幫一下自己的哥哥啊!」


    母親繼續跪坐在地上哭哭啼啼的說着連我都忍不住皺眉的任性話。顧念親情?你們當初把體弱多病的二哥從家裏趕出去時有考慮過這種東西嗎?更何況我有好幾位朋友聚會時都談起自己領地得到二哥的指點後在經營上獲得改進,他能爬到今天的高位可不是倚靠運氣。


    這就是母親的壞毛病,偶然會表現出整個世界都是圍繞自己運行的態度、偏執地認定事物的性質而不去好好了解。在我思索着這些時,僕人慌亂的腳步聲使父親抬起頭。


    「發生了甚麼事?」


    「老爺,不好了!殿下他——」


    僕人還未來得及說完,我們就已經知道他在指甚麼。戴着冠冕的少年率領着一眾全副武裝、盔甲和武器都磨得發亮的戰士殺氣騰騰地走進來,他們一定是第一王子殿下以及其親衛隊。


    「殿下!皮埃斯、皮埃斯是無辜的啊!懇請您一定要明辨是非,立刻命令暮星環盾釋放我的兒子——」


    最先行動的人是母親,她不管不顧地撲向殿下希望為大哥申辯、卻在途中被親衛隊攔下來。


    「放肆!殿下豈是妳這種人能隨意觸碰的?!」


    「殿下,內子心情激動、還望您能看在她擔心兒子寢食難安的份上,寬宏大量地饒恕她這次的失禮!!」


    父親被母親的衝動行徑嚇到、急忙跪在地上求情,然而恩普利昂殿下只是冷冷地瞟了他一眼。


    「不必了,我今天來這裏是為了拘捕謀逆的罪人。都給我拿下來!」


    伴隨着胸口的一陣劇痛,我被粗暴地壓在地上。透過滲出淚水的眼睛,我看到父母也遭受同一待遇被親衛隊架着武器制伏、周圍的僕人則驚恐地作鳥獸散。


    「冤、冤枉啊!殿下,我等勒特侯爵家對錫塔王室忠心耿耿,哪可能謀逆?!」


     回答父親辯解的,並不是恩普利昂殿下。


    「皮埃斯‧勒特以及其黨羽已經供認,他們策劃綁袈曼荻·麗卡的父親、以他的性命要脅其妻子服從他們的命令、於其家中安置炸藥、待殿下來訪時引爆炸藥、並將此事嫁禍給我。他們事先偽造我決心與殿下同歸於盡的遺書、還有偽裝成酒桶拜托商隊運入王都的炸藥都已經被搜出並作為證物扣留於暮星環盾。」


    二哥還有跟他一同被趕出來的傭人孩子踏上親衛隊讓出的道路走到我們面前,他以毫無感情的眼神打量着曾經的家人。


    「皮埃斯‧勒特將會被謀逆、意圖謀殺、綁袈、誣告等罪名被起訴,身負共犯嫌疑的你們則會被拘留並接受調查。」


    「你這個不肖子不但拋棄家人還幫忙去誣陷兄長,天理難容啊!!當年就不應該白費力氣讓你這個孱弱的廢物活下唔嗚嗚嗚嗚!!!」


    忍不住對二哥破口大罵的母親被親衛隊成員往口裏塞了一塊布團堵住嘴巴,接着我們三人都被安上手銬腳鐐並拉起身。當冰冷的刑具嵌進自己的肌膚時,無法壓抑的恐懼於心中湧出。


    我們今後會怎樣?喪失自由、被關到陰暗潮濕的地牢過一輩子?大哥犯的可是謀逆重罪,說不定連我們也要被處死?不要啊,不想被推上斷頭台、不想死……


    「威伯爾……我知道事到如今我們沒有資格求你,但是還請看在曾經共同生活過一段時間的份上,至少放過蔻兒吧。她是你年幼的妹妹,從來沒有傷害過你。」


    望着身披枷鎖的父親鄭重地向自己低頭,二哥微微歪頭思考,繼而望向第一王子。


    「殿下,我果然還是希望留他們一命,還望您恩准。」


    「……你認真的嗎?他們根本不曾視你為家人。」


    即使殿下滿臉不屑地打量着我們三人,二哥也只是維持恭敬低頭的姿勢。


    「即使如此,確實亦有養育之恩。如今我救了他們,也算是一命還一命、從此各不相欠。」


    「如果今天放過這群疑犯,之後他們就屬於你的責任了。」


    「當然。」


    與二哥結束了對話的殿下轉回去,一臉嚴肅地直視父親。


    「勒特侯爵,若果你現在將侯爵之位傳給威伯爾並且承諾所有族人今後不會違抗威伯爾的任何命令,那我就視皮埃斯‧勒特所犯下的罪行為其獨斷專行、不再追究你們的責任、只處死他以及親身參與行動的黨羽。都給我記好,為甚麼自己還能活着。」


    無視在一旁瘋狂搖頭掙紮並且拚死地哀鳴的母親,父親雙膝跪下額頭抵地、緩緩地說出「遵命」兩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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