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壇

    （斯莉特‧圖拉夫的視角）

    剛剛所發生的一切尤如一場風暴那樣，我至今仍然無法完全平復心情……這對於另一位而言可能更為難受。我走到發呆的布蘿姐身後，輕拍她的肩膀。

    「妳沒事吧？」

    「嗯……我……」

    布蘿姐先是發出意義不明的沉吟，然後像是要強行讓自己清醒過來似的猛力甩一甩頭。

    「抱歉吶，我想稍微獨處一會整理情緒。」

    「別在意，布蘿姐今天還是早點回去好好休息吧。」

    目送着回去宿舍的布蘿姐消失於總部的大門後，我轉過頭步回自己的岡位上、掏出鑰匙開啟鐵籠、繼而蹲下視察德拉可千金狀態。

    「還是動不了嗎？」

    這時，我注意到鮮紅的液體從緊緊握成拳狀的手掌中緩緩流出。

    「喂，放鬆一點把手指伸直。妳的指甲刺傷掌心了，不把手指挪開我無法進行治療。」

    「……辦不到，剛才好像用力過猛痙攣了。」

    看到德拉可千金嘗試了一會後手指仍然沒有絲毫動彈，我輕輕歎了一口氣。

    「那我來替妳把手指鬆開吧。放心，就算不小心扭到也會給妳治好的。」

    「感激不盡。」

    於是我盤腿坐下，開始把德拉可千金的手指一根一根地扳直。因為要注意不能太大力給予那些纖細的手指過多的負擔，這活意外地費神。

    「雖然這話不應該由我來問，可是為甚麼妳要阻止自己變身？妳難道不希望透過魔龍的力量離開這裏嗎？」

    「妾身覺得如果破壞了捆鎖，這次真的會被打死。再說，妾身能逃往哪裏？至今為止一切衣食住行都是由別人安排的。離開了公爵家的權勢，妾身連養活自己都做不到。總不能作為魔龍過一輩子吧？」

    少女那疲憊的臉龐彷彿在宣告，從自己被父親捨棄的那一刻起、人生已經宣告結束那樣。這讓我感到有點不忍。

    「真是愚蠢，妳明明不希望變成怪物，剛才為甚麼要在副團長面前用一副挑釁的語氣插話？」

    「因為副團長似乎想要追問事故發生之前斯莉特隊長與庇利特大人的舉動，想着如果妾身替妳們蒙混過去借此巴結一下，以後的日子能好過一點？」

    ……為甚麼在這種情況下還能笑出來？這傢伙明明思路挺清晰有些地方卻像缺根筋似的。

    「結果卻不幸被自己的父親聽到繼而捨棄了呢……就算我替妳出面澄清公爵似乎也不打算改變主意，如果我再能言善道一點解釋得更好，說不定能迴避這種結局。」

    「要不是早已下定決心，父親大人是不會擺出如此決絕的態度。這並不是斯莉特隊長的錯，他只是剛好在今天找到可以宣告與妾身一刀兩斷的契機而已。」

    ……這實在太奇怪了。從其他團員告訴我德拉可千金的為人推測，我本以為她被抓捕後絕對會整天大哭大鬧不斷怨天尤人。眼前這位坦然接受一切、甚至感覺似乎在盡量不給別人添麻煩的溫順少女是誰啊？這幾天裏，她唯一一次跟我頂嘴就是剛剛在布蘿姐面前自殘那會。

    「妳啊，該怎麼說呢？根據傳聞，妳不應該以一副更瞧不起人的語氣說話嗎？」

    「斯莉特隊長，妳覺得妾身現在有瞧不起別人的本錢嗎？」

    「那就是說，對妳而言只要比別人更有權勢、瞧不起他就是理所當然囉？妳的父親就是這麼教妳的嗎？」

    先不說今天所看到對自家人冷酷無情的一面，德拉可公爵關注人民溫飽的問題以及不會輕視比自己低下的階級這兩點一直為眾人所稱道，為何子女會表現得如此不同一直都是無解之謎——直到德拉可千金開口回答。

    「妾身不記得父親有教過自己甚麼。」

    「是嗎？那真是不好意思了。」

    一股怒氣又在胸中升起，只是這股憤慨並不是針對德拉可千金，在她面前發脾氣也沒有意義。和她聊着聊着，十根手指總算全部扳直了。我抹走額頭上的汗水再為她治療被指甲扎傷的掌心，這時一名隊員拿着一碗麥粥走過來。

    「隊長，我把囚犯的晚餐拿過來了。」

    我接過麥粥並道謝後，再打量着鐵籠裏的囚犯。德拉可千金仍然趴在地上，手指雖已伸直卻一動不動、眼睛仍然是緊閉的。

    「手掌和眼睛還處於痙攣狀態嗎？」

    「大概睡一覺之後就會好起來。妾身在這個狀態也能吃飯的，請斯莉特隊長把晚餐放到妾身面前就可以了。」

    「……這可不行，讓人像狗一樣趴在地上進食，要是傳了出去會被指責虐待囚犯的。好了，坐直身子，張大嘴巴。」

    我提起德拉可千金的衣領讓她背靠鐵籠坐着，然後再以勺子兜起麥粥送到她嘴裏。餵了幾口後，德拉可千金輕輕地笑了起來。

    「有甚麼好笑嗎？」

    「失禮了，只是有股旣視感而已，請不要在意。」

    ……莫名奇妙，她看來也沒打算多作解釋，於是我無視德拉可千金剛才古怪的反應默默地繼續餵食。待她把碗裏的麥粥喝光後，我拿着空碗交還到廚房那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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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喂，妳這傢伙給我從實招來！與犯罪份子勾結可不是好玩的！」

    跟希爾芙副團完成例行報告後，一出來就看到自己兩名隊員圍着一名快要哭出來的團員進行逼問。我眉頭一皺走到他們旁邊。

    「發生甚麼事？」

    「隊長，這娃捧着文件經過囚犯那裏時故意弄跌一張紙，好讓囚犯借機拾起跟她悄悄耳語幾句，然後她就循着跟囚犯交換資訊前完全相反的方向匆忙逃跑了！幸好我們眼尖發現她鬼鬼祟祟的，不然就釀成大問題了。」

    「勞特，別隨便叫嚷着甚麼犯罪份子，都未進行庭審哪來的罪名？不過，這聽上去確實挺可疑的……妳如果無法給出一個合理解釋，我只好把妳提到副團長那裏去。」

    被逼問的團員淚珠開始在眼眶打滾，過了一會才放棄似的把緊抱在懷中的文件交出來。我看了一眼，就只是一份預算文件、沒有任何特別之處。

    「剛才把文件掉到地上後，德拉可小姐撿起來告訴我這裏算錯了。幸好在交給副團長之前還有時間修正，所以我才想趕回去盡快處理。拜托斯莉特隊長不要告訴副團長，我幾天前才因為類似的粗心失誤被她痛罵一頓！」

    嗯，確實是算錯了。不過光是這樣……我揮揮手把他們帶到牢籠前。

    「剛才妳跟我們的團員說有一部份算錯了，具體位置是在哪裏？」

    「月結那邊，一百減三十三可不等於七十七，下次注意點哦。」

    我再瞄了一眼自己手中的預算文件，正如德拉可千金所言。

    「另外，皮革的價格似乎有點貴啊，要不換個供應商吧？」

    「這事輪不到妳來管。」

     真是的，根據隊員的描述德拉可千金視線停留在這份文件的時間連十秒也不到，她是怎樣看出這麼多不妥之處啊？在為她這項特技暗自乍舌後，我把文件交還給會計部的團員示意她可以離開。

    「根據隊員在這段時間觀察，確認妳在囚的表現良好。說吧，有甚麼想要改善，我們能夠給妳行個方便。」

    「如果不麻煩的話，不知這裏有沒有木笛或者類似的東西？」

    「哪來這種玩意啊？！這裏是暮星環盾總部，又不是樂團倉庫。」

    勞特不耐煩地對德拉可千金嗆聲後，我忍不住白了他一眼。

    「就你去負責到雜物房找木笛給犯人吧，不准敷衍了事。」

    「啥？！為甚麼啊！」

    「幾天前不是你自己信誓坦坦的表示『那種爛到骨子裏的垃圾怎麼可能表現良好，只要我出馬肯定就能拆穿她的面具』嗎？願賭服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