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壇

    （麗陶‧靴霍的視角）

    「這個面具是工會為了防止礦工吸入過多塵屑而在近幾年裏研發的，應該也能有效保護呼吸系統受到毛髮刺激，請收下吧。」

    「特地為我把這種工具找出來，實在勞妳費心了。」

    聽莎朵奈所言，只要戴上這面具我就可以去觸摸那些可愛的海豹。只不過……如果在認識的人面前穿戴這玩意大概會把後者嚇得不輕，看來只好一個人悄悄的去了。

    為了答謝我在之前的出道晚會上提供協助，莎朵奈把我招待到她的邸宅用膳。當然，類似的聚餐和茶會我已經參加過不少次，但是總覺得跟這位公爵千金談論的話題與其他人有點不一樣。

    「對了，過兩天就是妳跟殿下說好到王宮拜訪他的日子。首次約會想必很期待，已經做足準備吧？」

    「是，那天早上會先去蘭特斯萊領地檢視水災過後的重建進度，中午回來後完成制訂暮星環盾人事調動，把工作處理好後就使用影潛前往王宮。」

    「給我等一下，和殿下約定的時間就是下午三時吧？妳那天就打算不停工作然後準點赴會嗎？」

    本來以為莎朵奈只是在開玩笑，沒想到她微微歪着頭反問。

    「有甚麼問題嗎？」

    「問題可大了！化妝和整理儀容妳就真的完全不管啊？！還有別使用影潛了，堂堂正正地坐馬車去不行嗎？」

    明明在社交出道晚會那天莎朵奈很正常地為出席而做好準備，為甚麼輪到跟恩普利昂殿下約會時她反而會撇手不幹的？！我完全不明所以地向莎朵奈提出詢問後，她微笑着回答。

    「因為我跟恩普利昂是戀人。所謂戀人，就是朝着實現婚姻生活——兩人脫光衣服躺在同一張床上——過程中的一個階段不是嗎？」

    璃忒恩聞言臉頰立刻變得通紅並且大聲咳嗽起來，這孩子還是一如旣往對這類事情完全習慣不來。

    「雖然說法有點露骨，不過大致上沒錯。可這跟妳不作打扮前往約會有甚麼關系？」

    「如果面對是社交晚會上的賓客——頂多半年見幾次的那種人，那麼適度打扮一下維持自己光鮮的形象無可厚非。可是對於即將朝夕相處的對象這種裝扮有甚麼用處？倒不如說會起到反效果吧？比方說，『噁！原來你之前一直用香水來掩飾體臭啊！』或者『嗚哇！妳卸下妝粉居然是長這副樣子！』」

    「妳舉的例子未免過於真實了吧！？讓人非常不適耶！」

    莎朵奈面對我的怒吼只是泰然以對地微笑，彷彿自己已經贏下了這場爭論。不過，這次我不能就這麼認輸。深吸一口氣讓自己冷靜下來後，我緩緩地開口。

    「我說啊……知道女孩子為了跟自己見面而特意打扮，基本上大部份男生都會感到高興的。」

    「妳這麼說是有甚麼根據嗎？」

    莎朵奈對我的主張此表示懷疑，而這次我很快就給出了回答。

    「殿下為了符合妳的期望而努力成為一個明君時，難道莎朵奈不高興嗎？」

    「下任國王變得英明、國家的未來有保障，我當然會感到高興。」

    「那麼我換一個問法。當得知殿下是因為妳而有所進步，莎朵奈對此毫無感覺嗎？」

    似乎是第一次見識到莎朵奈默然不語的場景，璃忒恩睜大着她那雙紫色眼瞳。我等待莎朵奈靜靜地思考剛才提問的意義，過了好一會才悠悠開口。

    「逞強、意圖隱瞞自己缺點雖然不是健康的行為，但是我覺得也沒必要否定其背後的心意。一段正面良好的關系，應該會促進雙方進步，從而達致更優秀的自我。即使莎朵奈過去對殿下並非完全誠實，可是妳也幫助他在成為明君的道路上邁進了一大步，而妳在跟殿下相處的過程中本來尖銳的稜角也磨平了不少吧？至少不會再抱着『把王室屠光然後扶植傀儡』這種危險極端的想法不放。」

    「所謂『達致更優秀的自我』就是變得喜歡打扮嗎？」

    莎朵奈失笑後打趣地反問，而我則認真地點頭。

    「是的，至少我是這麼認為。理解自己喜歡的人好惡之物，並且加以照顧，大家一般會稱這種行為『體貼』。妳知道殿下喜歡的顏色為紫色嗎？因為年幼時他和索特殿下經常前往遊玩的王宮花園一直開滿着薰衣草。還有殿下雖然不挑食，但是尤其愛好魚類甲穀類等海鮮、每次宴會如果有這種菜餚他總會放多一點進自己的盤子裏。」

    我知道以莎朵奈的能力，這種細微的事情她只要願意肯定能夠輕易查出來。而我要做的，就是改變她的意識、讓眼前這位少女開始去在意這些事情。

    「我還記得四年前，當我父親招待殿下帶來的考察團時，妳直接嘲笑說我們端出來的食物是『狗糧』。」

    「非常抱歉，那時我為了維持惡役的形象對你們說了許多失禮的話。」

    看到莎朵奈誠摯地低頭，我搖搖手表示自己已經不在意。

    「其實我也有自覺啦，那時端出來的實在難以稱得上是適合招待客人的菜餚。不過沒辦法，那時萊塞爾裘的經濟情況就拮据到這種地步、直到近年才有起色……多虧殿下與德拉可公爵的支援呢，然後我聽殿下說背後是莎朵奈出的主意。」

    我注視着那雙澄黃色的眼瞳，那雙眼瞳總是筆直地盯着目標、往往忽略了一些細微但又構成美麗圖畫的絲線。

    「過去決定了要終結自己性命的莎朵奈為了盡可能穩固殿下的政權以及改善人民的生活非常拚命，這點我很清楚、也非常感激。可是現在妳旣然已經決定與殿下一起盡量活久一點，那就試着改變自己心態、去留意過去視為微不足道的事物如何？畢竟生活就是由這些微小的點點滴滴所組成的。莎朵奈為了國民能夠享受人生一直努力，現在該輪到妳與殿下一起發掘自己生命當中的樂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