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77 歧路側顫行

    (希爾芙‧洛弗的視角)


    「洛弗副團長,殿下發出了諭令、由此刻開始王都將實施最高級別的保安措施,請您作出相應的安排。」


    聽到恩普利昂殿下的親衛隊成員一進來辦公室就開門見山地說明來意,我不禁歎了一口氣。繼昨晚突然毫無預兆地把塞巴托法和一部份駐守王都的成員派遣到北方菲尼克斯公爵家的領地後,現在又進入緊急狀態,這幾天事態發展還真是急速。看樣子殿下他們已經為了托莫愛爾王國折騰了好一會,而且恐怕不會在短期內結束。


   「我明白了,這就去製作新的巡邏編程表。」


    在該名親衛隊成員離開後,我把幾位隊長召集過來交代新安排並且讓他們提醒團員提高警戒。面對他們詢問進入緊急狀態的緣由,因為王宮那邊也沒有明說,所以我只好再三重覆「這是第一王子殿下的命令」作為回答。


    在一眾隊長雖然滿腹疑問但是仍然順從地領命而去後,本以為終於只剩下我一人,結果影子在一陣晃動後兩道身影從中跳出來。


    「妳如果能早點來,就可以直接跟那幾位隊長解釋為何要實施最高級別的保安措施了、省得剛才大家都一頭霧水。」


    「不好意思,因為向各位透露多少得視乎最終方針而定,所以我在殿下確定了這點後才過來。」


    帶着璃忒恩現身的是莎朵奈‧德拉可,德拉可公爵家的千金、第一王子殿下的未婚妻……而且過去化名為「黑羊」隱藏着自己的真實身份栽培暮星環盾。直到現在,我還是留有些許心結,不管是他們為同一人、還是自己曾經喜歡上那個虛像。


    「那麼,這次的狀況最後能對我說多少?」


    於是莎朵奈把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由托莫愛爾王國的內部權力鬥爭、前往法亞理森林尋找防止忌子失控的對策、璃索利弗族遭到屠戮、莎朵奈與麗陶推論出背後的真相、最後恩普利昂殿下決定幫助王后一派對抗范諾文公爵全都概括地跟我說明了一遍。


    「原來如此……為了爭權奪利甚至不惜利用殺害跟自己無怨無仇的民族嗎?這種危險邪惡的統治者確實應該除掉,我也理解為何在昨晚突然讓塞巴托法前往那邊展開救援工作了。」


    「邪惡……嗎?」


    莎朵奈對於我的意見並非持贊同的態度、反倒是以模棱兩可的語氣玩味着,對此我不禁皺起眉頭。


    「這不是當然的嗎?范諾文公爵根本沒有任何正當理由加害璃索利弗族吧?」


    「但是如果他不採取行動,可能一輩子也無法為自己過去侍奉的主君報仇雪恨、那位遺孤也得以瞎眼與跛足的狀態終其一生。希爾芙,如果妳的家人快要餓死,妳會去偷隔壁家的麵包嗎?」


    對於這個問題,我雖然先是一愣、隨即也堅定地給出了回答。


    「不會。讓鄰居遭受損失、甚至可能換成他們餓死,哪怕以這種方式獲救家人也不會覺得高興。」


    「不讓他們知道不就好了?」


    「就算能一時解決燃眉之急,如果容讓這種想法植根於腦內總有一天會變得不幸的,不管對自己還是對自己所愛惜的人而言都是一樣。」


    聽完我反駁以後,莎朵奈點點頭又拋出了下一道問題。


    「那麼在本次與范諾文公爵作戰中,假若有團員不幸被俘虜面臨被處死的結局,希爾芙妳也會反對將康迪卡帕王子當成人質要脅對方咯?」


    「唔……」


    這下我語塞了,當問題現實感突然提升到這個地步、回答起來就倍感壓力了。多年來同甘共苦奮鬥至今的伙伴其臉孔一一在腦海中閃過,如果有方法能解救他們免於被敵人殺害……


    可是那位托莫愛爾王子的事情我也有耳聞。幼年作為內戰中敗北的一方父母皆被殺害、自小就失去了光明與活動自如的能力。明明送來盟國這邊就能治好,可是王后一派卻因為他屬於敵對派系而一直阻撓。對於他被命運玩弄的悲慘人生我是深表同情的、彷彿看到在殿下與莎朵奈改革這個國家以前因為貴族與國王的腐敗而受苦的民眾那般。要對這種無辜的受害者下手實在……


    「不行。暮星環盾是為了保護自己所珍視、與別人所珍視的弱者而賭上自己性命戰鬥的崇高衛士,我不能將其玷污成為了讓自己活命就殺害無辜之人的卑鄙之徒。」


    「也不是非得把人殺了不可,把幾根手指或者眼珠寄過去說不定對方就會屈服了。反正我們擁有治療法術,為了救人讓敵人擁護的主子受點皮肉之苦也無可厚非吧?」


    這番以極其輕巧平淡語氣道出的冷酷言辭,讓我苦思了半天好不容易才擠出了回答。


    「果然……還是不行。為了阻止無辜的人受害而加害無辜之人是自相矛盾本末倒置,哪怕這是最輕鬆、甚至唯一的解決方法,也不應該選擇。」


    可現在身處於假想情況中回答都已經這麼困難了,到了真的面臨這種艱巨的抉擇時對於自己能否堅持本心實在沒甚麼自信。我再看了眼自己面前從認識開始無論何時都展現出平靜與自信、彷彿字典裏沒有「迷惘」兩字的少女,突然明白了一些事情。


    「這就是妳隱藏身份的另一個理由嗎?除了當初預定要由暮星環盾將魔龍討伐所以不希望我們因為妳是同伴而猶疑,當出現了『必須行惡』的情況時,妳就會親自動手然後承擔一切。就算敗露了,幹出卑鄙勾當的是莎朵奈‧德拉可,與黑羊無關。正如剛才所言,『不讓他們知道就好了』。假若康迪卡帕王子同樣對於這些事情一無所知……妳跟范諾文公爵其實還挺像的。」


    在莎朵奈點點頭確認這個猜想後,我在感到有點釋懷時又落寞地笑起來。


   「也正因為如此,不管是那時還是現在,於懸崖邊緣把你拉住的人並非為我、而是恩普利昂殿下。和我們不同,他是在真正意義上跟妳一起承擔的同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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