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壇

    「請坐吧，菲尼克斯公爵。」

    「感謝您，殿下。」

    跟菲尼克斯公爵在王宮的會客室裏面對面坐下後，對方率先開口。

    「殿下昨天似乎為了托莫愛爾王國的局勢召見犬子，他沒有做出甚麼失禮的舉動吧？」

    「那種小事用不着介意，只是……」

     在一邊回答的同時，我憶起與埃斯邦以及克理斯陶公主會面的後續。在埃斯邦提出與森密特王國以及自己的家族決裂後，我為了確認他的想法提出了詢問。

    『你是打算假裝不顧我們勸阻帶兵與托莫愛爾王國的軍隊合流，然後被他們擒獲嗎？』

    『是，目前奧羅爾王國的立場似乎較為偏向范諾文公爵，所以他實際上最為忌憚的是我國與克理斯陶公主聯手。只要殿下之後表現出希望范諾文公爵把我平安歸還息事寧人的態度、再加上我擅自行動所展現出這邊內部不協調，想必范諾文公爵就會掉以輕心，這樣殿下就能夠繼續策劃安全把諾恩維多王后救出的行動。』 

    果然是打算讓自己成為誘餌嗎？身旁的莎朵奈此時輕輕笑起來。

    『本來我打算提出不如將計就計乾脆讓投靠了范諾文公爵的軍隊把克理斯陶公主抓住，沒想到你倒是率先請纓跑過去充當人質。』

    『……我就是有預感妳會這麼說，才會先提出這項作戰。如何殿下？這樣足以在敵方那邊製造讓我們反擊的破綻嗎？』

    聞言，我望向莎朵奈那邊。她只是稍微想一想就很快點頭。

    『可行。對於麗陶已經發現了那隊忌子隸屬范諾文公爵麾下一事他並不知情，我方正好能夠利用這個機會營造出整個森密特王國當中支持克理斯陶公主的勢力就只有菲尼克斯公爵一家的假象。這樣我們也沒必要繼續扣着康迪卡帕王子引起對方的戒心了，盡力擺出我們無意跟范諾文公爵為敵的態度、讓他把注意力放到利用菲尼克斯家的少主這個籌碼向公爵施壓迫令公爵把克理斯陶公主交出來這件事上，我們再趁虛而入。我們這邊如果把姿態放低，范諾文公爵也不會冒着惹怒森密特王國的風險對菲尼克斯公子做出太過份的事情。菲尼克斯公子也請配合演戲，首先擺出倔強不從的態度、待他們讓你吃不飽穿不暖好幾天以後假裝崩潰哭着求他們讓你寫信給自己父親去。』

    『我明白了，那麼克理斯陶公主就拜托殿下照看。』

    克理斯陶公主現在住進了王宮裏，很快莎朵奈就會把希碧公主與璃索利弗族族長父子這幾位最可能被列為襲擊目標的人物也接過來。我把思緒放回眼前的菲尼克斯公爵身上，開口詢問。

   「讓埃斯邦冒這麼大風險真的可以嗎？我所知道的貴族當中沒有任何人會願意讓自家的繼承人作為俘虜走進敵營，尤其是為了其他國家的事情而犧牲至此。」

    「對其他貴族而言確實是這樣，不過殿下在接觸過我兩個子女應該也稍微明白了吧？我們一族都有着看重感情多於理性的傾向，殿下身邊似乎沒有甚麼相同類型的同伴吧？」

    真要說的話，以前的麗陶與索特倒是挺符合這個描述的，不過歷經幾年的成長他們現在也甚少展露出這種傾向了。然後……就是父親吧。當初與他徹底決裂的導火線，就如何處置狒安格侯爵的問題上似乎完全失去了理智。我至今仍然不明白父親為何如此病態地執着要赦免狒安格侯爵。

    對於我因為一時思緒翻騰而陷入沉默，菲尼克斯公爵好像誤會成別的原因露出了苦笑。

    「看來犬子至今因為這種性情給殿下添了不少麻煩，為父的先在此向殿下道歉。」

    「我對於埃斯邦倒是不怎麼討厭，只是……由這種個性的人擔任統治者稍微不安而已，最好有精明的部下從旁輔助。不過看公爵的領地一直相安無事，我也許多慮了。」

    在我表達完自己的感想後，菲尼克斯公爵呼呼地笑了起來。

    「殿下說得沒錯。為了迎合我們的任性，都已經不知道多少次讓一眾家臣傷透腦筋。殿下知道嗎？我的父親，也就是埃斯邦的祖父，當初看不慣國內奴隸買賣盛行、苦勸殿下的祖父不果，這才憤而率領大批族人前往開拓極北之地、也就是如今我轄下的公爵領。」

    聽到菲尼克斯公爵披露的內情，我不禁驚訝地睜大眼睛。這下我總算知道為何在我開始掌政後菲尼克斯公爵家會願意重返中央、還有埃斯邦當初執意讓自己妹妹嫁給我的原因。

    「啊，犬子屢次纏着殿下提親那事真的不好意思。我跟殿下的未婚妻見過面，不愧是那位鼎鼎大名的雷歐列斯‧德拉可公爵之女、實在是青出於藍極為優秀。殿下過去幾年能夠迅速堀起，那位千金想必居功至偉吧？比起整天就知道畫畫跳舞的女兒，還是那位更適合輔助殿下。」

    換作過去我早就毫不猶豫地點頭稱是了，但是如今經歷了這麼多、從口中說出來的卻又是另一番話。

    「莎朵奈確實是我極為重要、無可取替的伴侶，除了她我不打算迎娶任何一位貴族女性。她處事正如公爵所言務實理性，我就只見過一次她被感情壓倒了理性……對於那時的奇跡我感到相當慶幸，因為若非如此現在莎朵奈已經不在我身邊了。」

    為了能確切地終結自己的性命，莎朵奈訂下了周密的計劃、連過程中可能產生的變數都考慮在內。到頭來，阻止她的並非我、而是她自己的心。

    「這次事件也是，若非埃斯邦極力反對，我們一早就拋棄克理斯陶公主、失去反制范諾文公爵的重要人物。過去也是如此……縱使德拉可公爵與泰爾加公爵身處中央，他們還是選擇了以內戰的形式去處理紛爭。」

    聽着我說到這裏，菲尼克斯公爵也長歎一口氣。

    「當初我也在思索父親的選擇是否正確。要是留在中央，是不是就能阻止這場血流成河的悲劇發生呢？在內戰爆發後，眾多家庭被拆毀、更多民眾為了充飢而賣身為奴。本來我們定居的冰雪之地就已經相當貧瘠，那時從中央大陸而來的物資又近乎斷絕……」

    「而提供援助的，就是托莫愛爾王國的諾恩維多王后嗎？」

    「沒錯，那是我們銘記一生的恩情。」

    總算理解了菲尼克斯的想法後，我下了這個結論。

    「我們都是摸索何為正確道路的探求者，沒有優劣之分。所以，我器重底下能夠冷靜理性地分析事情的近臣，也希望能聽聽像菲尼克斯一族那種不一樣的意見。在我理想的國度中，大家能夠同舟共濟追求光明的未來就再好不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