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05 歷盡甘來曙

    (溫達婭的視角)


    那個有着蛇瞳的黑髮少女……我有印象,好像曾經陪着光之民的甚麼王子一同向我問話、明明是闇之民卻投到敵方欺壓自己族人的叛徒。一回憶起那時的場景,馬上就記得那個拿着弓的漂亮金髮少女也站在他們身旁。可惡,我這是引狼入室了。在感到無比懊惱的同時,我也不禁惡狠狠盯着算計了我的人。


    「把我抓回去,問不到部落的情報就演一齣戲騙我帶妳們來到部落所在之處嗎?!卑鄙小人!!」


    「……其實勘察隊一開始就是單純看見在危險地域有一名少女昏倒就把妳救回來,他們真的沒想那麼多。如果小姐——從剛才的對話聽來名字是叫溫達婭對吧?——如果妳能坦誠一點與我方人員溝通,就不用採取這麼麻煩的方法了。」


    看她這副無奈地聳肩、彷彿一切都是我有錯在先的模樣,本來就沸騰的怒火進一步猛烈燃燒。


    「妳這不知羞恥背叛同族的敗類,別因為今天我栽在妳手中就得意忘形啊!!終有一天妳們都不得好死!!」


     「妾身生於森密特王國也長於此,叛徒甚麼的可真是從沒想過有一天會被這麼稱呼。也罷,妾身大概感覺到我們雙方的認知存在非常巨大的差異,所以希望在場諸位先靜心聆聽妾身述說自己的故事。不過就這麼乾坐着也不太好……」


    蛇瞳少女湊近從蔓藤變回人形、剛才開始就一直視察地形的綠眼珠女孩,聽着後者在她耳邊嘀咕幾句然後就沉入影子中消失不見。原來她也能使用影潛嗎?能變身成強大的魔龍又詭計多端,偏偏卻在敵人的陣營裏!我望向部落首領,他卻輕輕搖頭示意我別輕舉妄動。即使我們當中也有少數同胞能使用影潛,要帶着整個部落逃跑大概也很困難吧。我咬牙切齒地抬頭望向懸掛在空中、隨時都能把我們處決的光槍。


    沒過一會蛇瞳少女就捧着一個木箱回來了,裏頭裝着大塊小塊顏色與木箱近似的不明物。


    「光是長時間說話也不太好,一邊吃着東西一邊慢慢聊吧。」


    「妳這傢伙是打算毒死我們嗎?!」


    「我們也會吃啊,溫達婭要是不放心就由妳來挑我們吃的那份好了。」


    我狐疑地接過木箱,隨便翻找一會後挑了四塊給闖進來的不速之客後,對於要不要分發給同胞感到很為難。彷彿看穿了這點,部落首領走上前。


    「看起來還挺美味,我也來嚐一個好了。溫達婭妳把這些派到餘下的人手上。」


    理解部落首領的意思後,我拚命眨眼忍住淚水、照着他的吩咐去做。當所有人手上都拿着一塊褐色物體時,光之民那四人剝開褐色的外皮吃起來、部落首領見狀也依樣葫蘆。我們則只是一動不動緊盯着他們。


    「讓各位久等了,那麼先由妾身自己的事情開始說起吧。妾身名叫莎朵奈‧德拉可,是德拉可公爵家族中的一員……」


    我們全都靜靜地聽着少女那澄澈的聲音悠悠地述說自己以及光之民——他們以森密特王國自居——的故事。雖然有些地方聽不懂,不過大概意思就是她在光之民中地位算是比較高,為了保護同胞免受怪物襲擊而成立了叫暮星環盾的武裝部隊,就這麼持續討伐了怪物一段時間以後,他們才突然發現一直以來與之戰鬥的怪物其實是他們口中的忌子——似乎就是指我們闇之民。那些怪物全都是在某個奇怪的裝置影響下發狂,而他們以往對此毫不知情。


    實在難以置信,同胞聽完後無一露出困惑的表情。那四人和部落首領幾乎把手上的東西都吃完,從部落首領的樣子看來似乎沒甚麼大礙。一些忍耐力較差的同胞已經小心翼翼地剝開自己手上那塊的外皮吃起來。


    「森密特王國這邊的事情大致說明完畢,那麼能請你們解釋一下住在此處的居民至今以來的情況、以及是如何看待我們嗎?」


    「……相傳是光之民背信棄義,在廣大的土地中落下會使我等闇之民發狂的詛咒。這種說法是由誰而起、具體指的是誰已經無從考究。只是前往你們居處後我們確實會失去理智然後被殺害,眾多同胞都一去不返,我們就一直相信着是這回事。」


    首領審慎地回答以後,名叫莎朵奈的少女點點頭表示理解。


    「原來如此。那麼,明知道森密特王國對於你們而言是極其危險的地方,你們仍然前往的原因——」


    「因為不這樣做就會餓死啊!!妳看了這裏是甚麼光景就明白了吧?被困在這種鳥不拉屎的地方那裏能弄來足夠的糧食啊?!至今為止都有多少同胞為了給部落弄來糧食而死在光之民手上了,就連……就連……我弟弟也是,他們都是被你們害死的!!!」


    一想到幾個月之前,我的弟弟不顧自己與部落首領勸阻自己溜走、還有至今眾多看不得家人捱餓鋌而走險,結果一去不返的同胞,我就忍不住帶着哭音咆哮。看到部落眾人情緒開始激動起來,首領急忙制止。


    「你們冷靜一點,莎朵奈小姐她們看來沒有惡意——」


    「非常抱歉。」


     眼前一幕讓我不禁睜大眼睛。莎朵奈,還有她帶來的三名同伴,全都筆直地朝我們低頭鞠躬。我抬頭一看,懸在頭上的光槍不知何時已經全部消失不見了。


    「溫達婭說得沒錯,是森密特王國——光之民當中一些人害得你們長期以來遭受莫大的傷害。作為統率人民者,不能以『不知情』作為推脫責任的借口。雖然知道不管如何謝罪都無法讓逝去的性命回來,還請容讓我們向你們致以最深切的道歉、以及盡力作用補償。我們來到此處,為的是修正從遠古開始的錯誤,這也是我們的王、恩普利昂殿下的意志。」


    在啞口無然的同胞中,最先恢復冷靜的人依然是部落首領。


    「莎朵奈小姐說的補償,具體而言是指甚麼?」


    「狂亂聲波在本國已經差不多被完全抵消,諸位想去哪裏都是你們的自由、若果有意移居到森密特王國我方會盡量作出安排。然後是從狂亂聲波中恢復過來的族人,我方會歸還給你們。不過這兩件事可以日後再談,當前對你們最迫切的問題應該是糧食不足吧?森密特王國不但會提供糧食支援,也會傳授你們種植農作物的知識。剛才拿過來的土豆,就是同伴視察過地形後認為最適合的植物。雖然味道平平,但是至少能填飽肚子。」


    部落首領把弄着手上剩下的土豆外皮,悠悠地回答。


    「確實,拿來充飢綽綽有餘。只是,聽莎朵奈小姐的語氣,不只是這個部落、光之民是打算對所有部落提供支援對吧?」


    「正有此意,能否請您這位領頭與其他部落溝通說明情況?」


    部落首領聞言臉露難色地回答。


    「這可能沒有莎朵奈小姐想象的那麼容易。由於食物匱乏,為了搶奪糧食而發生衝突早已不是甚麼新鮮事情,部落之間可沒有甚麼情誼可言。」


    「即使如此,也總比光之民所說的話可信吧?」


    「這倒是沒錯……」


    「那就拜托了,妾身明天還會再來一趟。」


     拋下這句後,這名有着蛇瞳的少女就帶着同伴消失於影子中。我低下頭茫然地看着手中被稱為土豆的物體,猶豫一會後慢慢剝開其外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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