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壇

    （多拉可尼爾的視角）

    原來如此，出現於此處的同胞，全部都是不願意投身到戰爭裏的懦夫。他們當中大概有不少其親屬被我下令處刑、或者害怕受到懲處而逃跑的，如果我的真實身份曝光肯定會被碎屍萬段的。

    「怎麼了？客人是為此感到驚訝嗎？我以為憑客人的心思慎密，把這一點推測出來應該不太困難吧。」

    ……之前我已經領教過了，在這個女人面前扯一些違心之論很容易就會被識破。沒辦法，我把心一橫決定賭她會繼續裝出一副大度的樣子。

    「四勇將之首多拉可尼爾帶領闇之民取得多次勝利，成功把地盤鞏固下來在這片大陸上確保了立足之地。我作為戰士也東征西討了不少的年日，一直都為自己能夠保護同胞、使整個種族不至於要落魄地躲起來過日子而感到驕傲。」

    「呵呵，看來客人是徹底不認同我等存在方式的那類人呢。沒關係，由一開始我就知道，光是向爭戰雙方傳達我等信念就得花費大量時間、說不定是橫跨數代的大工程。不過這樣一來，至少客人也該明白不管在闇之民的軍隊中有誰打算暗中謀害你，此處的闇之民早已與本族斷絕連繫、不可能出賣你的。只要客人願意，我們馬上就能送你回去。」

    本意是不希望跟同胞見面而被認出的我自然不可能答應，而且我也覺得這個女人的思考模式未免過於天真了。

    「這可難說了。本來就是為了保全自身而不惜背棄同胞的亡命之徒、只剩下一片慘淡未來，這種人最容易被利益所驅動。越多人知道我的存在，被背叛出賣的可能性就越大，所以我還是懇請妳不要跟其他人透露關於我的資訊。」

    聽到我決絕地如此表示，雙目失明的女人幽幽地歎了一口氣後收拾我替換下來的繃帶站起來。

    「旣然客人如此堅持，那只好辛苦你再在此處多待一會、直到你恢復健康得以自行離開了。希望假以時日，客人能夠明白我們旣不落魄、也並非冷眼旁觀同胞自生自滅之徒吧。」

    「不好意思，剛才說話時可能語氣不太好。即使抱持的理念不同，對於自己被你們救助一事我還是心存感激的。還有，現在才問這個可能有點遲了，該如何稱呼妳？」

    「我叫露娜哦，客人就請好好休息吧。」

    伴隨着嫣然一笑，自稱為露娜女人就輕輕掩上房門，我也倒回床上開始思考今後的對策。雖說撒謊很容易就被識破，但是如果就這麼一味表露出自己的真實想法也很可能招致厭惡。自己的性命現在仍然處於他們手中，至少得盡力討好主力負責照顧自己的露娜才行。

    然後，如果自己成功逃出生天回到本族那邊，之後自己應該如何行動……剛才在窗外談論的二人有一點說對了，最近與光之民的戰爭遭逢此等大敗、未能將他們的王牌安妮莫娜誅殺，我在同胞當中的聲望必然會有所滑落。就算向他們揭穿一切都是於敵人私通的弗萊什所策劃的陰謀，四勇將叛變一事依舊會對軍心造成嚴重打擊……弗萊什這個垃圾，竟敢辜負陛下和同胞信任！當初就不應該輕易答應讓這種吊兒郎當的傢伙成為四勇將。

    回去後光是剷除內奸重振軍心就已經得忙翻天了，根本沒餘裕處置這個逃兵聚集的場所。我之所以一直雷厲風行地制裁不願服從命令戰鬥的同胞，為的就是殺一儆百保持軍紀、讓所有人都不要心存苟活的幻想，明白跟光之民死戰到底才是唯一出路。闇之民當中知道這個地方的人大概沒幾個、而且全都選擇閉口不言，這裏只要繼續保持隱秘，我也沒必要急着將其消滅。

    問題是如果這些傢伙真的趁着本族脆弱的時期公開自己的存在並試圖進行接觸、妖言惑眾在軍隊裏散播厭戰的情緒，我又不在軍中鎮守嚴詞反駁，那麼闇之民可能會就此潰散。而且雖然目前沒有動靜，但是光之民如果仗着有弗萊什這個內奸在開始大舉反擊，形勢也會變得岌岌可危。

    怎麼辦？我該冒險賭一把，露娜所指派以影潛送自己回去的闇之民不認識自己嗎……不，只要這個判斷出錯就萬劫不復了，我來到這個奇怪的地方才不到一天、手頭上的資訊太少了。說不定這些傢伙壓根就不打算放自己回去、只是用甜言蜜語消磨自己的意志，如果自己擺出太過強硬的態度表示要立刻回去，他們也可能當場翻臉。還是先靜觀其變收集情報，把這個當成最終手段保留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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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甚麼是我能幫上忙的嗎？就這麼一味受你們照顧我也過意不去。」

    晚上，在露娜帶來飯菜以及替換的繃帶與草藥時我向她詢問。反正也沒有別的事情可做，還不如把時間用於獻殷勤，省得這位失明的女子對我這個白吃白喝的人心生不滿將事情泄露出去。

    「客人能這麼說還真讓人高興，那麼由明天開始能拜托你處理食材嗎？主要是把狩獵回來的魚和肉切割，之後交給爐房即場調理或者煙燻保存好。客人如果介意血肉散發的腥臭味，我可以安排其他差事。」

    「不，這樣就可以了。是說，你們所處的一帶資源這麼豐盛嗎？有魚有肉又不缺藥草。」

     試探性地看看能不能套出現在自己到底身處何方後，露娜便展現出高興的笑容雙手合十。

    「這都是托各位闇之民的福，能夠變身成各種感官敏銳又動作靈巧的動物在採集資源方面真的幫大忙了。影潛也是極為安全且隱秘的長距離移動手段，使得我們的活動範圍不局限於基地附近。沒有他們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辦呢。」

    「原來如此，除了那些拒絕從軍的闇之民，應該也有不少同胞像我這樣在戰爭中受傷落難然後被你們收留。他們最後也定居於此不再回去本族嗎？」

    露娜聞言輕輕笑了兩聲，彷彿又一次輕易地看穿我的心思般。

    「確實有幾位留在這個庇護所，不過大多數人還是顧念留在本族的家人選擇回去。無論是光之民還是闇之民，我們都是把他們雙眼蒙住再使用影潛送他們到本族地盤，所以客人不必擔心我們把你強留於此。」

    「……這就是你們所做的保密功夫嗎？如此心胸寬廣我實在佩服。」

    「這其中也有寄望他們感激救命之恩不把我們的事情傳揚開去的想法，不過最重要的是，若果我們僅因為猜忌會否遭到叛變就見死不救，那麼當初成立這個庇護所就沒有意義了。」

    這群天真的人能夠活這麼久還不被發現，是因為運氣好嗎？還是說眼前這個擺出恬靜表情微笑的失明女子只是一個傀儡？看來這裏可能還藏着更大的隱情，我一邊沉默地吃飯一邊思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