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壇

    （威伯爾‧勒特的視角）

    在王立研究所人員緊張的注視下，吊臂緩緩地把堆得足足有兩層樓高的貨物精準地下放到目標範圍之內。眼見實驗成功，他們紛紛發出歡呼聲。

   「看來研究進行得挺順利的。」

    我們聞聲回頭看見莎朵奈步進實驗場地，就全都向她低頭行禮。

    「是，雖然仍未再現出那種高超的運動性，至少王立研究所已經成功複制一部份可動機構。」

    「即使並非最新銳型號，那也是奧羅爾王國的底牌、最尖端技術的結晶，就如同我們驅使聖光之力所使用的法術一樣同為壓箱寶。我本來就不期望能在短短幾年裏將其完全解析，循序漸進就好。」

    於之前托莫愛爾王國的動亂當中，暮星環盾虜獲了十多台奧羅爾王國動力裝甲的殘骸，莎朵奈回國後隨即對王立研究所下令將動力裝甲的解析列為優先事項。若非之後突然發現關於魔獸——闇之民的真相，王立研究所最優秀的學者與工程師大概都會投入到這個項目之上。

    「就目前形勢而言，周邊唯一能夠與森密特王國對抗的國家就是奧羅爾王國。就算沒有挑起戰端的打算，未雨綢繆先把潛在對手的技術摸透也不失為一件壞事。況且動力裝甲與機械臂除了戰鬥也能用於運輸建築甚至更多方面之上，確實是值得將資源投放於其上的研究項目……只是，瞧王后陛下對其看重的程度，似乎有意將動力裝甲發展成武力選項之一？恕臣直言，莫說是這些借予范諾文公爵的老舊型號，就算是普達塞壬‧佛佐爾王子麾下的動力裝甲精銳部隊，與暮星環盾相比還是稍嫌遜色。憑借這些殘骸作為研究起點，我國自力開發出能與擁有聖光之力的戰士或者闇之民並駕齊驅的動力裝甲那一天仍然遙遙無期。」

    「威伯爾，你說得一點也沒錯。只是我仍然認為，這才是正確的發展方向。傳承自璀晶王等一眾祖先的聖光之力也好，闇之民那股能夠變身成魔獸的能力也好，誰敢保證從血脈繼承而來的力量不會有衰落的一天呢？反之，只要擁有技術與材料，多少副動力裝甲也能做出來。我希望能夠為後代留下一個穩定、不需要賭博的選項。」

    後代嗎……我想起幾天前聽到一些關於朋友的傳聞，猶豫一下還是決定向莎朵奈打聽。

    「王后陛下高瞻遠矚，臣實在自愧不如。雖然知道讓王立研究所重點研究動力裝甲這個決定是很早以前就已經下達，但不知關於『為後代留一個穩定選項』的想法，是否在最近德拉可公爵家的嬰孩誕下後有感而發？」

    「關於這件事，你聽到多少了？」

    莎朵奈並沒有轉過頭看向我，只是臉無表情直勾勾地盯着前方的機械臂。即使可能惹她不高興了，我仍然繼續這個話題，因為有些答案、有些想法我希望能知道。

    「現階段嬰孩並沒有表現出擁有強大聖光之力天賦的特徵，而且還聽說她的眼睛似乎有點毛病。這事已經在暮星環盾內部傳得沸沸揚揚，很多成員都大呼可惜、表示煌昇金風的英姿將不復見。」

    「宮廷醫師與德拉可公爵家請來的醫師都得出了相同的結論，孩子的眼睛完全瞎掉，無藥可醫、治療法術也不管用，她也沒有表現出任何超乎常人的特徵。至於煌昇金風那邊，我已經讓塞巴托法和希爾芙整頓風氣，那些閒言閒語應該很快就會減少許多。」

    莎朵奈這個回答着實讓我感到意外。即使以往暮星環盾當中有個別成員因行為不檢需要受到紀律處分，但是我從未聽說過莎朵奈下令要整頓風氣。

    「是希望保護璃忒恩的孩子不受傷害嗎？」

    「沒錯，但是不只如此。塞巴托法與希爾芙的孩子、亞歷克斯與麗陶的孩子、以及暮星環盾當中表現傑出的成員其後代，沒有任何人應該因為父母擁有強大力量或者其輝煌經歷就被強行加上能做到同樣甚至更高程度的期待。即使一個人天賦再高，也應該擁有選擇自己道路的權利、更別說是需要冒性命危險的職業了。是否加入暮星環盾捍衛國民安全，這只能是自願作出的選擇、絕不能由他人去強逼。」

    「原來如此……確實，一想到將來有人跟自己的孩子說『你要成為不遜於父親的宰相』或者『在學術方面與母親看齊』，我也會感到心裏不高興。只是……恕臣僭越，假若特維萊特殿下將來表示不希望成為國王，陛下會有何反應？」

    周圍假裝在忙着但其實全都豎起耳朵聽着的研究員全都身體一抖，莎朵奈聞言後反倒是微笑起來。

    「可真壞心眼啊，宰相閣下。如果有朝一日孩子們能夠完全不受出生背景影響自由地選擇前進的道路，那該是多麼美好的世界、我想在這遙遠未來裏運行秩序應該也會變得面目全非吧。可惜這並不是我們所身處的時代，特維萊特也好、我那位堂侄女亦如是，他們有着與生俱來的特權與責任。成為國王的人不一定是他，可能是還未出生的弟弟或者妹妹、也可能從索特親王那一脈當中挑選出來。即使如此，特維萊特仍然需要為情況使然不得不成為國王的可能性而做好萬全的準備，這點他無權拒絕。」

    並非完全沒有選擇的自由，但是卻必須為可能不得不肩負的責任做好準備嗎？本來我對於教育孩子心裏也沒底，這話聽上去似乎是個不錯的宗旨。

   「非常感謝王后陛下，您的一席話讓臣茅開頓塞。想來這段時間較為繁忙，都未親身前往德拉可邸宅恭賀友人喜得貴子，也差不多該挑個日子帶同禮物去拜訪了……還是說，德拉可公爵夫婦因為孩子的眼疾而處於情緒較為低落的狀態？」

    「完全沒有，尼斯特與璃忒恩壓根不把這當作一回事，他們把所有的愛情都灌輸到孩子身上。你如果前往拜訪，没必要特意挑這事來說。」

    那就好，回想起自己年幼時因為身體不好而被家人嫌棄、丟到一個小房間放任不管……如果所有孩子都能像那位小小的德拉可千金般被父母無條件爱着就好了。我再度躬身，目送王后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