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壇

    （曼荻‧勒特的視角）

    「啊啊啊啊啊啊！！！好痛、好痛，已經不行了！！！！藥、給我藥！！！快點！！」

    這陣宛如撕心裂肺般的悲鳴，出自於森密特王國最強戰士的口中。璃忒恩‧德拉可躺在床上不住地尖叫，全身都在抽搐顫抖。被她緊握着手腕的王后把視線移向宮廷醫師以及德拉可公爵家請來的醫師，在看到他們兩人一致搖頭後、澄黃色的蛇瞳就回望向友人直盯她那紫色的雙眼。

    「不行。用藥不但會延長妳受苦的過程，還可能對妳的身體和胎兒造成不良影響。再撐一下忍耐過去，我們都在這裏陪着妳。」

    「不要嘛！！感覺肚子要裂開了！！！再這樣下去就要瘋了！！！！一點、一點就好！！莎朵奈幫幫我啊啊！！！」

    看着妻子流淚哀求可憐兮兮的模樣，早已急得猶如熱鍋上螞蟻般的尼斯特終於忍不住開口。

    「就給璃忒恩小量的藥物，稍微緩解痛楚應該沒甚麼關係吧？」

    「公爵大人，王后陛下剛才說得完全沒錯。孕婦臨盤出現陣痛乃正常現象、胎兒目前也沒有錯位的跡象、也沒有大量出血，整個過程到現在為止都很順利。如果在這種關鍵時刻使用非必要的藥物反而可能會把事情弄砸，還請您見諒。」

    即使宮廷醫師皺起眉頭耐心地向尼斯特解釋，但是看他的快抓狂的樣子眼裏大概只剩下妻子在床上痛苦地掙扎的畫面、早已聽不進其他事情了。

    「不是，就算身體沒有毛病，但是璃忒恩的精神抵受不住啊！如果她痛得昏過去不也很危險嗎？拜托了，一小些就好，請對她處方止痛藥吧。」

    不死心的尼斯特滔滔不絕地試圖說服我們對璃忒恩用藥，宮廷醫師是莎朵奈帶來的所以還能以堅定的神情搖頭拒絕，可是德拉可公爵家請來的醫師在受到雇主連番催促質問的巨大壓力下已經開始從額頭滲出斗大的汗珠。莎朵奈見此下巴一揚果決地下令。

    「尼斯特太礙事了，給我攆出去。」

    「等等莎朵奈，現在這裏可是我的家啊！」

    兩名跟隨我們來到德拉可邸宅的暮星環盾女性成員——其中一人是曾經參與勘探法亞理森林與璃索利弗族的成員——無視尼斯特的抗議架着他離開了寢室。原來把她們帶過來就是為了應付這種情況嗎？現在想來，之前誕下特維萊特王子的過程之所以能這麼順利，主要都是歸功於莎朵奈本人由始至終都保持着鎮靜與從容。如果她像此刻的璃忒恩那樣痛得大哭大叫，恩普利昂陛下多半會變得比尼斯特還要慌亂。

    「好了璃忒恩，我知道妳現在非常難受，但是這道坎不管怎樣妳都得跨越過去，明白嗎？再往下腹使勁，很快就能成了。」

    璃忒恩有氣無力地點點頭，但是她還未來得及回答就毫無預警地發出一聲貫穿耳膜的尖叫，大概是被突如其來的陣痛擊中。若不是莎朵奈及時把另一隻手伸入她口中，璃忒恩可能就咬到自己舌頭了。我心有餘悖地看着侍女急忙拿毛巾前來讓璃忒恩咬住，而莎朵奈則緩緩地把帶有滲血牙印的手掌抽出來這副景象。

    「……之前、王后、陛下、分娩、時、我也、一樣、拒絕、了、國王、陛下、使用、止痛、藥的、請求。」

    「當時妳下達了非常正確的判斷，沒必要為了一時的皮肉之苦把孩子置於危險當中。現在也一樣，這是對璃忒恩還有胎兒最好的選擇。」

    「是、這點、我也、相當、清楚、只是……輪到、自己、的、時候、不知、是否、能像、王后、陛下、那般、堅毅、就是、了。」

    看着璃忒恩如此痛苦的模樣，總覺得當自己分娩時多半也會因為劇痛的折磨而不斷地哭喊求饒。不顧周圍的反對，堅持要透過藥物緩解自己痛楚的畫面已經清晰地於腦海中想象出來了。

    「真到了那天，要我像現在那樣，堅持遵照醫師的專業判斷、把妳的請求駁回嗎？」

    「那就、拜托、陛下、了。」

    接下來我們就專注地定睛看着璃忒恩在床上持續抽搐掙扎、不時給予她鼓勵的言詞。整個房間都被持續的呻吟與悶哼所充滿，終於在經過一陣特別響亮的哀嚎後，被窩裏的侍女滿臉喜色地抱着哇哇大哭的嬰兒鑽出來。

    「恭喜夫人，是一個女孩！」

    在璃忒恩於矇矓中張開雙手想要接過自己的孩子時，本來一直被她緊握着手腕不放的莎朵奈在璃忒恩鬆開手掌後立刻把左手藏到背後。不解其意的我稍微瞪大眼睛，只是來不及發問宮廷醫師就湊到莎朵奈耳邊悄悄地嘀咕了幾句。聽完他說話後，一直都保持着平靜神情的莎朵奈臉色微微沉下來。

    「璃忒恩，關於那個孩子……我想多找幾位醫師給她做詳細評估。只是檢查一下而已，沒甚麼好擔心的。」

    「啊，好的……謝謝你們……一直陪着我。」

    早已筋疲力盡又沉浸於孩子出生的喜悅中，璃忒恩以微弱的聲調軟綿綿地回應。在踏出德拉可邸宅確認半夜裏的大街沒有他人聽到後，我才向宮廷醫師詢問。

    「孩子……沒有、甚麼、問題、吧？」

    「……抱歉，勒特博士，在多找幾位同僚診斷以前，下官不敢擅答。也有可能只是下官多心看錯而已。」

    不怎麼讓人安心的回答，只是以他那份謹慎再追問也不會得到更多資訊。我轉而把視線投向莎朵奈。

    「王后、陛下、手、不用、再、藏着、吧？」

    當莎朵奈把左手拿出來時，我不禁倒抽一口氣。與僅僅被輕微咬傷皮肉的右手不一樣，鮮血汨汨地從衣袖五個洞口流出來。難道說，剛才璃忒恩過於用力以致於指甲都把袖口刺穿了嗎？宮廷醫師伸手摸索她的手腕後也訝異地睜大眼睛。

    「王后陛下，這都已經是輕微骨折了……」

     看來剛才璃忒恩在忍受分娩的劇痛時都忍不住釋放體內的聖光之力把莎朵奈的手腕握斷了。只見莎朵奈並沒有對此有多大反應，僅僅只是輕描淡寫地問道。

    「這種傷，單憑你一人也能治好吧？」

    「是，下官可以處理。」

    「那就好，用不着讓別人知道，特別是璃忒恩。」

    我看着聖光之力從宮廷醫師的手掌湧起、包覆着莎朵奈雙手的景象，心裏感慨萬千。

    「王后、陛下……作為、朋友、妳、真是、無可、挑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