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99 暮尋相縫見

    (特維萊特‧錫塔的視角)


    為期一週的禁閉結束以後,生活就回復到平常那樣。除了離開房間的那晚父王一臉迫不及待地把母后拖進寢室以外,就沒有出現任何異常狀況。


    然後過了四天,我們一家坐在餐桌前享用早餐、乳母則坐在稍遠處抱着我的妹妹凡妮辛哄着她玩,席間父王向我告知了明天的安排。


    「德拉可公爵夫婦預定會在明早前來拜訪,我們會在王宮庭園跟他們面談大約兩小時。」


     對於這個安排我點點頭表示了解。這兩位掌握着巨大權勢而且與王室關係密切的娘家親戚經常出入王宮、對我而言並不陌生。尼斯特‧德拉可公爵為人精明能幹同時以溫和的待人處事態度著稱,性格跟父王有點相似。至於璃忒恩‧德拉可夫人更是親切得讓我以前經常懷疑她到底是怎麼跟個性迴異的母后成為摯友。


    「另外,這次德拉可公爵夫婦也會攜同他們的女兒帕芙絲卡進宮。」


    這倒是出乎我意料。父王其他近臣的孩子,比如說宰相夫婦那位活潑外向的女兒、近衛隊長夫婦那位能言善道的男孩、還有暮星環盾團長夫婦那位彷彿跟着副團長模樣刻出來的女兒,我都已經跟他們見過幾次面。唯獨德拉可公爵千金至今不但未曾進宮,也很少聽說過任何關於她的訊息。我好像隱約記得父王提過她因為眼睛天生有點問題,導致行動不便。


    「如果我沒有記錯,這位表妹以前都不曾從公爵家邸宅踏出來吧?是最近發生了甚麼事情導致狀況改變了嗎?」


    「單純是尼斯特與璃忒恩覺得時機成熟吧?好像他們剛剛就攜同帕芙絲卡到璃忒恩的老家走了一趟、看到她似乎應付得來,所以才決定在這次拜訪把女兒也帶上。」


    即使父王這麼回答,也沒有完全解答自己心裏的疑問。猶豫再三後,我還是決定把話說開直接詢問。


    「抱歉,兒臣不明白。如果說眼睛看不見、或者甚至是雙腿無法走路,以公爵家僅次於王家的權勢,這不是多帶上幾名傭人就能解決的事情嗎?請問德拉可公爵夫婦直到現在才把女兒帶到外面的真正原因到底是甚麼?」


    「確實,身體上的不便很容易解決,然而心靈的壁壘可不是輕易就能快速建起的。」


     回答我的人不是父王,而是母后。只見她那雙澄黃色的蛇瞳轉過來直盯着我。


    「作為最高位貴族卻擁有如此明顯的缺陷,只要出到外面,別人暗中悄悄交換的風言風語、背地裏奚落嘲笑,無論怎麼掩蓋也不可能完全止住,總會聽到一點。尼斯特與璃忒恩就是判斷他們的女兒現在能應付這些,才選擇在這個時點帶着她出來。」


    原來如此,我之前確實沒有考慮過這方面的問題。在我點頭表示理解以後,父王湊前過來。


    「尼斯特與璃忒恩把這裏選為女兒人生中第二處出外拜訪的地點,除了考慮到王室的地位外也包含我們的交情。他們可是信賴在此處帕芙絲卡會得到真正的尊重,所以明天你的言行絕對不可以有任何失禮,明白嗎?」


    「我明白的,父王。嘲笑別人天生缺陷,這種卑劣的事情兒臣是不會做的。」


    「那就好,記緊就算是無意的玩笑也不行,要不然你的母后可是會變得非常憤怒。」


     這麼說來,我至今好像不曾見過母后大發雷霆的模樣、也對此沒有絲毫興趣。我吞了一口唾沫小心翼翼地瞄了她一眼,再次鄭重地點頭。


******


    「「「「參見兩位陛下。」」」」


    「用不着那麼拘謹,快起身吧!」


    德拉可公爵夫婦,還有跟隨在他們身後的一名女孩以及其貼身侍女在向父王道謝後重新站起來。尼斯特‧德拉可公爵跟我記憶中一樣,把高貴優雅與平易近人的氣質完美地揉合在一起、我至今還未曾遇過像他那般的貴族。至於璃忒恩夫人的美貌還是那樣讓人驚艷不已,實在難以想象她已經是兩位孩子的母親。


    然後直到不久以前還被他們藏在邸宅,今天總算見到其直面目的女兒……外貌幾乎都繼承了母親那邊的特徵。只不過因為她跟我歲數差不多臉上尚存幾分稚氣、眼瞳又彷彿跟褪色的淺紫顏料似的缺乏生氣,跟擁有如同寶石般散發璀璨光芒眼瞳的璃忒恩夫人一比還是顯得遜色幾分。


    「貴安,國王陛下、王后陛下,我是帕芙絲卡‧德拉可。兩位能親自接見我們一家,實在是莫大的榮幸。」


    「咦……?」


     在帕芙絲卡單獨開口時,我馬上就認出來了。那道嗓音,毫無疑問正正是屬於我離家出走那天隔着櫥櫃門交談的那位無名女孩。


    儘管在場的大人似乎誰都沒有意識到我那聲低喃,然而帕芙絲卡馬上把頭顱準確地轉往我的方向,露出了有點驚訝的神情微微張開雙唇。


    「呵呵,等了好幾年總算能面對面見到妳了。妳知道嗎?當年璃忒恩分娩時還是莎朵奈親自下場幫忙接生呢!」


    「啊、是!居然勞煩王后陛下親自動手,小女實在受寵若驚。」


    在帕芙絲卡被父王拉回去寒喧了一會以後,我看準時機見縫插針開口。


    「父王、德拉可公爵,如果您們允許,可否讓我帶帕芙絲卡小姐參觀這個庭園。」


    「哈哈,說得也是呢。一群老人就這麼杵在這裏閒話當年,孩子會覺得沉悶吧?那就勞煩您帶小女散心了,殿下。」


    「特維萊特,你可一定要當好護花使者哦。」


     在尼斯特‧德拉可公爵爽快地同意以後,父王在懇切地叮囑的同時給了我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我起身離開涼亭,而帕芙絲卡則被貼身侍女牽着她的手跟隨在我後面。

你的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