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壇

海茵今天给自己定的目标是在林子里采够一筐能吃的蘑菇，自从他从爷爷那学到了如何分辨山林的食材后他就开始热衷于独自进行这样的游戏。他对这片林子可不陌生，但是在那之前他却不知道周围随处可见的这些事物还有各种细致的分别。

海茵和爷爷就住在这片林子里，这附近除了他们的木屋再无其他人，平时他也找不到什么好玩的，所以这样一个没有什么正反馈的游戏也成了他消磨时间的方式。虽然偶尔爷爷也会和他一起捣腾些其他活动，但终究差了两个辈分，两人的兴趣点重合的地方并不多，尤其是一些需要折腾的活动自己爷爷也不喜欢，所以久而久之海茵也不太打扰爷爷了。

据爷爷说他们是在自己四岁时搬到这个林子里的，但在海茵看来自己便是在这出生的，四岁以前的经历自己本记不住些什么，而如今在这树林里的日子他也不算讨厌，如此长久住下去也不是什么坏事。事实上他们离当地人的聚集区不算远，有些节日他们爷俩也会走去附近的村庄看个热闹。

不过愿意归愿意，海茵也想知道自家爷爷为什么要把两人安置在这。每次他问这个问题的时候，爷爷只是说在要这里等一个人，那人会把自己送去一个地方学习魔法，虽然不能说有什么奇怪的，但听到这句话海茵却有一种说不出的厌烦，挠的他心里不舒服。

不过这些都放一边，相较眼前的生出的变故，那种烦闷并不重要。

……

很难想象我有一天也会因为一次简单的睁眼而感到欣喜，怎么说呢，就是有种糠吃多了第一次知道正常的人类食物长啥样的愉悦，多声明一句，我没吃过糠。

山洞里没有日月，只有一个像是打点计时器的滴水石柱还能让人能感觉到时间的流动，现在回过头来看也确实是一个有趣的经历，仅限一次的话。

「头痛。」

虽然我还有很多事情想要仔细回忆来证明自己脑子没有问题，但把客人晾着并不是一个好习惯，那个长着兽耳的小孩已经疑惑地看着我很久了。

这个小孩除开兽人必要的那些特征长得真是没有什么特点，也许是我没怎么见过兽人，修长后扬的耳朵可以说是他唯一的记忆点。至于其他特征，因为这个样貌暂时还分不清男女，所以也只能说一句清秀。

「小孩，你多高。」

不过他也不是没有优点，至少遇事还算镇定。看着我靠近，他并没有畏畏缩缩地往后退，反而肆无忌惮地开始审视起了我这个不清楚底细的外人。

「我？」

「嗯。」

「……12码？」

「……」

失败了。

在山洞闭关的这段时间里我大半都在调整汉斯那没有未来可期的身高，说句难听的，我很早之前就受够了汉斯的各种基础数值，就比如汉斯的小短腿，就算适应了三年，我下楼梯都还时不时会有一脚踏空的情况，这严重影响了我的生活，如果要等到汉斯完全成年这个问题才有办法解决的话我一定会在那之前被摔死。

痛定思痛之后，我干脆趁着这个机会给自己来了次全面微整，过程虽然艰辛但能拿来讲的不多，只说结果。

失败得很彻底。

我用手提着这小孩比了半天都无法否认现在的我有两个他那么长，也就是二米四还要多。

虽说这是我第一次造人，但毕竟我也在脑子里模拟了那么久，最后只搞出个这么长的竹竿还是挺打击积极性的。

说到底我只是想要一个正常成年男性的身高而已，而这个数值明显已经超出了类人种的允许范围了，这个世界的巨型生物也不少，但二米四放在那里面又是个残疾人，看来不论如何在这世个界我都避免不了当一个矮子。

最让我痛苦的是这具身体的骨架也不是说改就能改的，鉴于目前整个骨骼的比例还算像人，我想要降低身高只能把每一节都再敲碎再重新尝试糊弄在一起，否则我也没有其他办法整改。脊椎动物在有效利用生物电的同时也放弃了体态上的自由，真是不便。

当然，我还有一个选择——把版本回退回汉斯，还好动手前我留了个备份。但这是万不得已的备用选项，我好不容易从那让人痛苦的幼小身体上抽身而出，如今绝没有再回头的道理，高个子也许会有心肺负担，但矮子连这种奢侈的困扰都不可能有，这道选择题从一开始其实就没有选项。

不行了，已经有点恐高了。

「老先生还要看到什么时候？」

在我沉浸在痛苦中无法自拔的时候草丛后面又来了一个兽人，和我面前这个小孩不一样，他除了直立行走这一点像个有智识的生物以外每一根毛发都在宣示着他在分类学上的奇妙定位，那倒三角似的上半身倒是挺像符合兽人的定位的，我怎么老是遇到这种看起来武力值很高的老头？

从对方那飘逸的发色来看很明显和在我两手之间挣扎的小孩有一定亲缘关系，估计这也是对方找上我的理由。

「我能感觉到小友的烦躁，虽然不知道原因，但我想这应该和我的孙子关系不大，您可否先把他放下来呢？」

「哦，对不起。」

把那小孩放下后他依然没有远离我的打算，不如说我的友善成了对方伤害我的倚仗，他的眼睛一轮轮地扫动，似乎在品评着我那像是熟对虾一样的体态，你再这样盯着我我都要自卑了，驼背有这么稀奇吗？我只不过是刚从洞里爬起来肌肉还不够有劲罢了。

「那个，叔叔你是人吗？」

「第一，不准叫我叔叔。」

「大哥？」

「这个称呼不吉利，也不行。」

两个提议都没有得到采纳，他似乎还试图发挥自己浅薄的想象力，但我已经无法信任他了，「这样，你就叫我……」

这倒是个难题，抛开汉斯，我发觉自己也没有什么其他像样的名字可以用，而我的新名字似乎也不得不从汉斯身上找寻灵感，真是个阴魂不散的小鬼。

「威廉，威廉.格林。」

「现编的？」

「现编的。你叫什么？」

「海茵，阿莱歇的海茵。」

「老先生呢？」

「德罗林根.冯德。也是来自阿莱歇。」

说到这老头眼底似乎闪出了一股莫名的自信，完全不怕我不知道那是那个地方。

这个地方我倒是确实知道，就在东南方向，是南部那个兽人国家的腹地，也算是我之前订好的旅行计划目的地之一，那里有一个叫化身节的节日，据说烟花很好看。

「你们是南边的人？」

「哦？这么说话，看来小友是本地人？」

这话就有点伤人了。在我认真回忆他们那的风土的时候，这个老头却在刺探我的信息，一看就不是什么良民，没想到我闭关出来便遇人不淑。

「当然。你们为什么不住村子里，一老一少单独住林子里不安全。」

「某尚可应付。」

「厉害。」看着对方自夸的神情我竟想起了村子的村长，油腻得像是一家兄弟。可既然愿意面对野兽也不想和当地人产生过多交集，那他们的目的也很明显了，「哦。原来是来躲灾的。」

「小友嘴巴真碎。」听到我的话后，那老兽人的表情也不太好看，这般浅显的情绪和那股子细腻不太搭，不知道是不是装出来的性情。

还没给我时间认真分析，他又继续发挥起了他那细腻的心思，眼睛里露出了些有些自来熟的戏谑道：「你现在不也是吗？一年前这附近有一群人来搜查，想必就是来找你的吧。」

说到这个我就来气。

「我可不是躲着他们。」

「那是……？」

我和这两个老弱可不一样，那群疯子在我手上过不了两招，要不是我为了拉扯同伴，也不至于遭这么大罪。

「我脚滑从上面摔下来的。」

这就是为什么我非得抛弃汉斯的原因了。

「……」

那个老头顺着我手指的方向半抬眼皮地扫了我们头顶一眼，不知道是茫然还是无语，花了几息才整理好想法再次开口道：

「我有一个提议，不知道小友愿不愿意。」

「你们那有热水洗澡吗？」

「……你关注点能正常一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