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壇

我新找的住处真不错，一片林间空地盖着一栋两层楼带屋顶露台的小屋，屋外的空地还自成一片红紫相间的花园，真不知道这祖孙俩是来避难的，还是度假的。据老人说这并非他们收拾出来的，只是借住，等到了约定时间他们就该退还了。想来也是，这规模一看就不是一老一少能搭起来的。

不得不说我运气不错，我原本的计划是继续在山洞里待到这具身体完全调整好，但如今多了一个更好的选项我自然也不会傻呆在那鸟不拉屎的鬼地方。

在这两天里，我的大部分时间就是睡饱了吃，吃饱了睡，帮那老先生干点家务活，中间间隔着躺在躺椅上看看他家的藏书，和对方互不打扰，真是神仙日子。

美中不足的就是我依然摆脱不了小孩，汉斯的生命里真是充满了老弱病残。

也不是说别人讨厌吧，可能是独居惯了，海茵也是个能自己找事情的，很多时候都一个人蹲在一块地方傻乐。坏就坏在他也有这个年龄小孩该有的毛病——对社交距离的认知与一般的社会常识有所差异。

就像现在，那他清澈的眼睛里充满了我难以理解的期待。

「威廉先生。」

「怎么？」

「你什么时候教我魔法？」

比起这个我更想问问你是怎么认为靠这两天只招呼的互动就能拉进咱们这真实姓名都不清楚的脆弱关系，还足够让你问出这么莫名其妙的祈使句的？？？

「麻烦不要把这种没有来由的事情说得像已经预订好了一样。」

当然，这事本身并不算麻烦，而且经过短短两天接触，我极强的联想能力也理解了那个老头为什么会邀请我住进来他们家。大概是想让我在某个时候护护眼前这个小孩，虽然不知道他家仇家到底是谁，但拿人手短，这个忙帮帮也不是不行，所以如果他能合理地说出这句话我的反抗情绪也不会像现在这么强烈。

这不，孙子开了口，兽人老头也终于有机会拉下老年来请求了：「如果小友得空的话我也想请您教教海茵。」

「老先生为什么自己不教？」

不过我觉得这事完全轮不到我，这老头不论身体状况还是魔力循环的旺盛程度都比现在我这根还在善后调理的竹竿好太多了。我甚至觉得某个已经很久没见的油腻男也未必是他的对手，想比他对这些课程内容的理解比我深入多了。

而其本人对自己的定位似乎不太清晰，听到问题后他搓着嘴边那撮刚被他拧成一股的毛一边微笑道：「说来惭愧，某修行靠的是天赋和毅力，没有成套的教习方法。」

「……」

抛开一些独属老年人的油腻不提，我不是这么好打发的，在这个世界，要学魔法有个事必须要确认，甚至比之前的推卸更重要。

「兽人这个年纪就能用魔法？」

海茵这小子怎么看都只有五六岁，放我们这，我要是就这么提前给他魔导启蒙是会被送进监狱的。

「我们种族第四个三年是一个分水岭，在那之前外貌变化很慢，海茵看着小，但也满11岁了。小友不用担心他的魔力。」

这倒是我见识浅薄了，虽然这设定看着有点莫名其妙，但老头好歹说出了咱们仨一拍两散的确切时间，那我也没必要在小事上多嘴。

要事确认完毕，我这才有心思把注意力转向教育对象：「行吧，你想学什么？」

你看吧，海茵，学魔法我们俩都不是啥简单的活，我要确认一大堆免责条款，你又要付出血与泪，为什么你就不能让我教你捏泥巴呢？我自问在这方面比魔法的东西还要擅长得多。

但很明显想象中廉价的声光特效已经完全控制住了这个见识短浅的小孩的脑子，我的提议甚至都没传达给他：「好玩的就行。」

「……好玩的都很麻烦。」

「我不怕麻烦。」

我怕，可惜吃人嘴软，我还要在这住个个把月，多少也要哄哄这个小皇帝，还好教小孩这事我在之前也算是锻炼出来了。

「那出来吧。」

在我的要求下，祖孙两人都来到了屋外的空地上，原来老先生你还要看着吗？

这也是我不想教魔法的一个原因，真的很危险啊这个玩意，不可控的小孩搭配上不可控的能量变化的结果是再明显不过了，要是在我家里我还能放心大胆地教，现在在这我唯一能在场地上做的布置就是换个开阔点的空地，避免把房子给炸塌了。

「先看看你的魔力量。」

「这是什么？」

「梅雷之眼。」

「把手放上去。」

虽然看得出海茵对我随手变出一个水晶球一事感到好奇，但这个水晶球留给我的记忆并不美好，我也懒得和他多说废话，半强迫地把他的手按了上去，法球很给面子地给了数——11.4。

「怎么样！」

「如果没有外力牵引的话，算不错。」

过了正常的觉醒仪式再来测试就不是正经评级了，只能拿来当数值参考。

目前大陆流行的评价体系以魔力觉醒前的六贤的魔力量为十，把所有小孩划分出了十个档次，我不评价提前给普罗大众定品级这件事到底是好是坏，但汉斯当初一来就是最低的那一档这件事一定会成为我一辈子的脆弱处，这就和第一学历是一个道理。

当然那之后我也知道了这不能完全算汉斯的错，主要是王富贵这小子把我当成了充电桩，时时刻刻都在拿我的魔力做自己的扩容训练，幸好结果还算不错，它现在还算能打。

说远了，我就知道这个看起来有后续剧情的小孩有些东西在身上，梅雷之眼这个通过后门查信息的仪器居然也看不到海茵的剩下几条数据。

「哦？职业看不到？」

要知道当时汉斯的吟游诗人可是亮闪闪地显示在水晶球的正中间的，为什么你小子就能有保密性这么高的权限呢？我这个真正重视隐私的人却得不到应有的法律救济。

而且还干扰了我的教学进度，「老先生，又要让我教你家小孩，又不让我看生源质量。你俩身上担的事不会很麻烦吧？」

「哈哈，难说啊。」老人听到我的质询依然没有什么情绪变化，「不过我们兽人在这个年纪还没有得到天赐，海茵后面的内容没有是正常的。」

「原来如此。」

这我就能接受了，看来兽人的小孩也逃不过在大庭广众之下被分配到夕阳产业的悲惨命运，既然是一视同仁我也不好说什么。

测试完成，接下来就是熟悉魔力。

「下面有两个法子来引动你的魔力和圣息，一个你自己每天慢慢熟悉，一个我直接给你一口气牵引到位。」

「有什么区别？」

「第一个是老方法，安全，不过时间长，需要一个月。」

「第二个是我自创的方法，马上就能完成，只不过之前没在正常情景下用过。」

方法很简单，在我丝线的精心控制下快速适应体内的魔力循环变化，只可惜我没有真正地对小孩临床实践过。

「那我要第二——」

「小友还是让海茵慢慢来吧。」

和我预料一样，急躁的小孩没有做什么思考就下了一个不太负责任的决定，而真正有决定权的老人则早有准备地打断了他。

「诶，那不是就没得学了？」

「不。」这个情况本就在预期之内，对海茵而言今天真正的教学内容是一些书本课程，「今天只讲理论，开个头。就算直接牵引我也要先准备些药材，今天也没办法。」

听到我的话海茵还是有些郁闷：「好吧，讲什么？」

「讲怎么使用魔法。」

说实话，我每讲一次课我都有种正在被里克神父夺舍的感觉，就是那种被岁月与义务击倒的无力感，每当这个时候我都能想起里克神父那苍白而痛苦的露齿笑。

「不该先说魔法是什么吗？」

「那个我不懂，而且没人懂。好了，别打岔。」

老话说得好，知之为知之。魔力是什么这个问题在这个世界不光是一个基础科学议题，同时也是一个哲学的命题。我都没上过我们国家的正规大学，文化水平着实不高，目前还无法掺和到涉及根本的学术研究中，像我这种半路出道的，大部分知识都和实际应用相关。

「你觉得魔力和身体是什么关系？」

「身体负责收集和存放魔力。」

「不，并非如此。」

不过虽然学术路径不正规，我也自认为有些新的陈果，「不管魔力量如何，进入体内的魔力最终都会从身体里流逝。就算是这么一点魔力，就算你不使用，它早晚也离开你的身体。」

「哦？既然如此，为什么咱们还要用这个方法扩充魔力量？」

为了演示我还玩起了魔力液，但这话终究无法让没有常识的海茵产生什么触动，反倒他爷爷提起了兴趣，想要和我探讨一二。

当然我不会搞不清主次，学费没给够，我在这不是为了和一个成年人讨论学术问题：「一方面经过修行，身体也可以消耗魔力完成代谢，就是说像你爷爷这些人可以把魔力当饭吃。另一方面身体里的魔力调用起来终究比外界的方便和节约精力。」

「哦！原来如此。」

「我们中央大陆目前的主流就是不断提高自己身体对魔力的滞留性，让魔力滞留在体内的循环的时间尽可能延长，达到一种近似的储存效果，这是学的六贤的路子，但你刚开始牵引魔力的时候不要想着一直把魔力压在体内，该放开就放开。」

「这有什么问题？」

「魔力是一种理智与情感的秽物，虽然我们体内有圣息——也就是光魔力调和魔力。但以你的年纪，圣息的量并不多，长久浸润在魔力中，身体很可能异化。」

说到这那老头又插了话，可能是平时没人聊天憋坏了，这么寡淡的话题他也听得津津有味。

「我还没听过这个例子。」

「因为现在中央大陆的人对魔力的亲和度还不算高，身体本身对魔力也有一定的排斥作用。」

「嗯？那什么程度才算高？」

「到魔人那种程度。」

「小友这说的就有些不切实际了。」

「怎么就不切实际了？」

「你是说圣导仪式？」

圣导仪式简单来说就是游戏里职业升阶的东西，专属于高阶兵种。

「爷爷，你们能说些我听得懂的吗？」

说得好，海茵。

目前我不是很想和人讨论这个仪式，无论我花多少心思，这个游戏里的重要环节都不会和杂兵汉斯产生联系，他只能一辈子当个五音不全的吟游诗人，深入讨论这件事只会刺激我脆弱的神经。

所以我也顺势把话题拉了回来，给刚才的内容下了总结，「这是目前主流的魔力使用方式。」

「然后就是介质魔法。这是一种通过各种器物和动植物样本来调动魔法的方式，其实我们身体也算一种介质。」

「那这些东西和身体的区别是什么？」

「联系比身体弱，安全。而且会因为介质的不同有各种各样的特性。比如现在最流行的玻璃魔法。」

「可塑性强，价格低廉。」最重要的是爆成碎片不需要太多的魔力，威力还大。

说完我又从包里拿出了一个玻璃珠，给他表演了一下玻璃的变化，海茵很明显被我那不知深浅的衣包给折服了，他听课的情绪越来越高。

「那我要学这个！」

可惜我却要亲自浇灭他现在萌发出的热情。

「这不是初学者该碰的，而且也需要你有一定的魔力。」

被魔力浓度高的玻璃碎片划伤了我还得给你动手术切肉，你如果不怕痛的话我也没有什么意见就是了。

「那……」

「你该先学会魔咒魔纹和法阵。」

凡事都有个来源，魔咒魔纹法阵虽然出现的时间有先后，但都是这个世界最早对魔法的运用方式，而且也是最适合汉斯使用的方式，吟游诗人对我在使用的帮助仅限于魔咒念再快都不会咬舌头。

当然，与周六的两种方法对比起来就显得有些不方便了。

「这本书给你，在你完成魔力牵引前背完，我每天要检查。」

我丢出去的这本小册子也是我之前精心准备的，同村的有个小孩对法阵的热情不是一般的高，经常跑来教堂折腾我的藏书，最后我干脆写了个册子丢给他。这是那本册子的升级版，加了魔咒和魔纹，是为了给爱弥儿他们上强度用的。海茵，你可要记得感激这些前辈。

「啊？？？」

「事先声明，如果这一个月你没有背熟这本书上面的魔咒，画不出来法阵和魔纹我之后也不会教你任何东西。」

「啊？？？」

你看吧，学正经知识总是免不了这种写写背背，但你已经没有办法回头了，至少我不允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