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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告？那是什么，请告诉我。」

「嗯，一些脑袋不正常时想出来的东西，不要在意啦，圣女大人。好了，早点睡吧，明天不知道魔族还会不会打过来呢。」

从床上起来，脚踏实地。

无论心里想着什么，脑海里有什么想法，明天的太阳依然会照样升起。

不双手持剑，就无法保护现状，不种下种子，就无法收获未来。

从那一小块方窗望向窗外，刻尔看到夜幕的星星不如夏天明亮。

模糊、闪烁。

不确定的星光和自己的命运一样。

「刻尔，我喜欢你。你对我是怎么想的？」

法莲的表情是认真的。

「圣女大人，如果说我前天和卡洛尔鬼混，昨天和玛德琳姐姐接吻，然后今天用同一张嘴向你告白，你会相信吗？信用这种东西是应当用言行共同构筑的吧。语言和行动。嘴上说得多好听，和行动上有所偏差都不会被人所信用。就好比我杀的贵族很多，现在除了几个熟人之外，几乎所有贵族都和我敬而远之……」

「心虚了。」

「我？我哪里心虚？」

「我遇到过一些心虚的人，他们会长篇大论掩盖些什么。」

「……」

「然后当我揭穿他们的时候，他们又会突然沉默。」

「……饶了我吧，圣女大人……」

「我是真的喜欢你哦。我只是表达了这么一份心情。不论出身、名誉、家族，不论这世界上所有的一切，如果只有这份心情的话。抱歉，我有点语无伦次，但希望你能理解我的意思。」

「……」

法莲低垂着眼睛，长长的睫毛上沾着些许湿润的、晶莹的事物，银白色的月光将那事物和她的眼睛一起照亮，宛如映照在漆黑长河里的星辰。

光的神圣、水的娇弱，大自然是多么美好神奇。

女孩子却是比自然更加美好的事物，明明是人造俗物，但对于男人来说，却是比上帝的造物更引人入胜。

「法莲，凯伊在等……」

不知不觉中，刻尔再次用「法莲」来替代了「圣女大人」。

「不要提他的名字。我知道你是这个回答，但你不要提他的名字。」

法莲向后退了一步，离刻尔远了一步。

法莲是那种声音非常悦耳的女性。就她的声音而言，甚至可以说是有一种诱人的魔性。不是那种女性特有的柔和、清脆的声音，而是一种带有些许磁性、有些低沉，却又明确是女性的声音。

那种声音通过空气震动，会营造出一种独特的氛围，让周围的人不由得顺从她、遵从她、挽留她、得到她。

「……」

刻尔似乎是受到氛围影响，朝法莲走近了一步。

「我只是传达我心中所想。」

转身，背对刻尔。

刻尔朝法莲的背影伸出手。

「愿望，不一定能够实现。」

一步又一步地走向房门。

刻尔感觉自己的意识要被法莲的背影给吸走了一样。

「所以告诉该告诉的人就够了。」

法莲的手伸向门把——

在那瞬间，刻尔不得不承认自己是有那么一种冲动，想要伸手抓住法莲的手腕，留她下来的冲动。

刻尔为什么要这样做，但当时刻尔只能这么做了。

他已经往前走了好几步，持剑的惯用手就要碰到法莲手腕的一瞬间。

「咚、咚、咚。」

三声敲门声。

「刻尔小弟，醒了吗？我进来了。」

是玛德琳那稍显成熟的声音。

法莲被吓得魂飞魄散。

为受伤的刻尔看护；因为今晚的事情想和刻尔聊一聊；因为明天战斗的事情要和刻尔商量……法莲有很多正当理由能留在这个房间里，但不知为何，听到玛德琳的声音就让法莲吓到心脏骤停。

「刻尔，窗外离地面有多高？」

「诶？十几米高吧。」

法莲高速扫视室内，两颗眼睛的瞳孔在四处打转，最终她找到了目的地。

「刻尔，玛德琳进来的时候，别告诉她我在这里。」

「诶？」

刻尔还没来得及问原因，玛德琳就开门进来了。

「刻尔小弟，只有你一个人吗？」

「是啊，玛德琳姐姐。」

「你的表情……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今晚月色太美，吓我一跳而已。」

「是嘛……算了。」

刻尔坐回了床上，捏了下自己的脸庞。刚才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令人震惊了，即使刻尔是见过大场面的人，脸上的表情也无法保持平静。

他第一次见到圣女大人钻到床底里面去。正确来说，这是他第一次见到人类钻进床底。

听起来有点难听，但说实话人类手脚并用爬进床底的样子有点像艾尔斯王国南方的某种昆虫。

玛德琳双手抱胸，靠在刻尔正对面的墙上。

有一丝凝重的气氛。每次玛德琳对着刻尔说教的时候，都是这种感觉。玛德琳经常会给予刻尔战术、布阵方面的建议。虽然她也并非专业人士，但在这旅途中她和刻尔一起成长起来了。在勇者小队里，法莲是知识方面的专家，玛德琳则是指挥方面的强者。

「刚才……抱歉了。我和法莲她们不是有意的，谁能想得到凯伊那家伙竟然会下这种狠手呢。我明天找个机会揍他一顿。」

「啊……这……」

刻尔不知道如何回话，玛德琳的话语却接连流淌出来。

「刻尔，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对一般人来说问得没头没脑，刻尔却已经心领神会。

「和往常一样。固守在威斯瓦兹城是绝对没有问题的。即使是只有你们三个，有足够的兵源在，魔族是没办法冲进王国国境线的。」

「我也是这么判断的。所以你有把圣剑交给凯伊的必要吗？」

「凯伊变强是好事吧。」

「人可不能把自己的命脉交给别人哦。刻尔。」

「有谁会不喜欢自己的丈夫变强呢？」

玛德琳用力锤了一下墙面，然后又因为手疼捂住了手。她来的时候并不像法莲那样头发蓬乱，想必是整理过仪容才来的吧。

「别提这件事了。那家伙肯定是个玩弄女人的专家。又或者是那种天然玩弄女人的人。气死我了，竟然背着我和法莲她们搞在一起。」

「啊哈哈……」

「不过刻尔，那家伙的确是个人渣，但你的确是有需要向他学习的地方。」

「天生的血统我怎么学。」

「不，是甜言蜜语。你长得又不差，拐跑几个女人应该不难吧。」

「诶？玛德琳姐姐，你这是讽刺我一个女人都捞不到吗？」

「不，我是在庆幸。如果你会哄女孩子的话，该有多少人会愿意为你去死。」

屋内一片漆黑。是蜡烛被风吹灭了吗？这里没有蜡烛在燃烧，是月光被乌云给遮住了。

黑暗中，刻尔仿佛能听到剧烈的心跳声。不过刻尔不清楚这心跳是属于谁的。

「这是什么意思？喜欢凯伊的女人在讽刺我吗？」

「如果真的喜欢那个人，就不会过来劝你了。即使不是以爱人的身份劝你，身为朋友也要让你做事稳重一点吧。杀了这么多贵族的你，再加上要把圣剑给别人——你是活腻了吗？本来凯伊就是王国送过来给贵族脸上贴金的，事实上大家都清楚那家伙没有勇者的实力。」

「玛德琳姐姐……你这让法莲听到了可不好……」

估计玛德琳想破脑袋都想不到法莲就在这个房间里的床底下。

「也只有法莲那种狂信者才不会质疑太阳神教吧。明明是我们在前线奋战，他们却说是太阳神的保佑。」

玛德琳嗤笑了一下。

「所以说，刻尔小弟，你这样下去，真的会有麻烦的哦。」

「……玛德琳姐姐，难道凯伊——」

「相互利用而已。总不能以后打完魔王后，被自己的王国通缉吧。毕竟你杀的贵族，肯定都算在所有勇者头上了。但不杀的话，又没法拿到兵权打赢魔族，这真的是个很难的问题。」

玛德琳皱起眉头，想起了以前冒险的时候，要调动军队是多么困难的一件事情。

「我会——」

「你可别说你一个人要保护我们三个。如果我们三个只能救两个的话，你会选择谁？」

「……」

刻尔说不出话来，面对玛德琳的质问他无法回答。

先不说法莲就在自己的床底下，还有青梅竹马的卡洛尔，自己到底会怎么选择，该如何选择呢？

不过现在也没有选择的必要了。因为比赛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对吧，我没自信会被你选上。所以我找凯伊只是为了自保而已。唯一漏算的是，那个家伙竟然背着我和另外两个也搞上了……这不就说明他是个大骗子，之前为我许诺的那些不都是骗人的嘛。」

玛德琳语气中没有责备刻尔的意思，实际上她也没有在责备刻尔吧。她说的话基本都是在弹劾凯伊，然而这些内容听在刻尔的耳里，却让刻尔觉得这是玛德琳在责备自己。

为什么你不早点选择？

为什么你不说清楚？

你什么时候知道凯伊和其他人的事情的？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刻尔感觉这些问题从空气中浮现出文字在质问刻尔。玛德琳的言语和这些质问，让刻尔无处可逃。

这让刻尔的背部发热，稍微的出汗令皮肤痒痒的。

「……我不认为我有错。即使不会甜言蜜语，也不是我的错。」

「嗯？你没有错啊。我只是担心你这样没了圣剑的话，可能会有不好的后果。」

玛德琳并没有发觉刻尔的答非所问。在一片黑暗中，两人都无法直面对方的脸，不知道对方是一副怎样的表情。

「我没有错。玛德琳姐姐，这里是战场，我们每个人为了活命都需要竭尽全力。我必须要保护你们，也要保护身后的国土，我没有时间去想那些事情……」

「……刻尔？」

「我真的没有这么多时间去想那些事情……白天要进行激战，晚上要应付敌人的夜袭。穿插着向圣女大人学习语言文字，士兵的排布也需要考虑……」

微微的火星在变成烈火燃烧着。原本不会述说的话语也在倾吐而出。

玛德琳察觉到了。

今天晚上，没有人是不悔恨的。她悔恨着和凯伊交往的这件事情，而刻尔应该也有着自己悔恨的事物吧。

不是自己并不是刻尔，无法代表他擅自说出悔恨的话语。

于是玛德琳走上前，轻轻地环肩抱住了刻尔。

轻轻地，轻轻地，像羽毛一般，也像是为了让对方没有察觉一般。

「刻尔，这不仅是你的错，我没有察觉到你的内心是我的错。」

「玛德琳姐姐，即使我们讨伐魔王后，国王让我重新做一个农民，你还会选择我吗？」

「……」

「我没有错！这里是威斯瓦兹！是与魔族战斗的堡垒，是战场！不是情场！王国还没有和平，魔王的威胁仍然存在，我没有时间去想那些多余的东西！」

刻尔的火焰在燃烧，就连在他身旁的玛德琳都被烧着了。他否定了玛德琳提早找好后路的行为，也否定了她单纯以地位挑选男人的眼光。这等于是否定了玛德琳在凯伊身上做的所有努力。

再加上今晚得知真相时的气愤，她也无法保持冷静了。

所以，那时候，玛德琳在刻尔耳边轻轻地说了。

「所以，这就是你输给凯伊的原因啊，勇者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