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话 健忘

「刻尔……」

「呃……抱歉?」

刻尔一把将卡洛尔手中的门把抢过来,「嘭」的一声帮她关上房门。

克洛伊朝刻尔挑了下眉毛,刻尔朝克洛伊眨了下眼,两人同时吞了下口水。即使两人已经不再是不懂人事的少年少女,刚好碰上别人做这种事情,还是觉得有点尴尬。

两人都在门外,背靠门板,非常紧张地剧烈呼吸。

「克洛伊,你觉得我还会有什么遗憾么?」

「嗯……应该是没有了?」

克洛伊一脸严肃地再补充了一句:「那我们不赶紧走么?」

刻尔学克洛伊挑了下眉毛,点点头。

「跑啊!」

随着刻尔的大喊,两人像是脚底抹油一样轻快地跑掉了。

过了几十秒时间,卡洛尔的房门才「磅」的一声打开,撞到墙面上。临急临忙穿了衣裤卡洛尔赶紧追了出来,她的目标就是心中梦牵魂绕的人。

刻尔、刻尔、刻尔!

不要走!

卡洛尔在短短的时间内,她没有精力去思考,为什么本来在地牢里面的刻尔会在自己的房间面前。

身体从脚趾间到头发梢,卡洛尔只有一个想法。

把刻尔追回来!不能让他走!

卡洛尔的心脏越跳越快,她有一种野性的直觉,如果现在放刻尔走的话,她可能就永远见不到他了!

因愤怒发胀的血管、沸腾的热血刹那间变冷了。在房间门口看到刻尔的的时候,卡洛尔甚至还有点开心,不过当那个灰色头发的女人冒头出来,她才大感不妙。身为一名女性,卡洛尔的脑袋里面一直发出「嗡嗡嗡」的声音——那是警钟,正在警告她在意的青梅竹马就要离她远去了!

人心急也没用,在很久很久之前,命运的车轮已经在开始滚动了。在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他们之间的很多人都没办法走到一起。有些是因为两人性格不合,有些是因为现实原因而无法在一起。在艾尔斯这个国家,更多的是因为现实原因。因为艾尔斯和魔族之间的战争持续了四年,很多年轻男性都死在了战场上。大部分青梅竹马都死了一个,自然是无法在一起的。

因此,像刻尔和卡洛尔这种情况的是少之又少。两个人在战场上走了四年,但终究还是没能走到一起。

原因到底是什么呢,原因是什么。

大概是因为卡洛尔答应了和凯伊交往吧。

卡洛尔没有奢望。她并不奢望能够和成为勇者的刻尔在一起,她祈求自己能够顺利履行勇者的职责,和刻尔一起住在王都里面就非常好了。

一个普通的农村女孩,这是她所能想到的极限。

不过真的是这样吗?很多东西是卡洛尔真的没有想到吗?

人与人之间的联系是如此脆弱,重视了与其中一人的联系,自然就会冷落与其他人的联系。现在的世道混沌复杂,有该珍惜的人,就应该好好珍惜。

卡洛尔的父母,都轻易地背叛了自己的孩子。

那么卡洛尔有什么理由,不去好好珍惜真心对待自己的人呢?

卡洛尔跑得很快,四年的勇者经历,锻炼了她的体能、体魄。

刻尔和克洛伊跑在前面,先不说刻尔这个战士,召唤师克洛伊可没有能跑过卡洛尔的体能。灰白色头发的少女气喘吁吁,她跑着拉了一下刻尔的衣袖。

「呼、呼、呼……刻尔,我们分头走吧……总不能一起被追上……」

被青梅竹马狂追的刻尔,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他下意识地点点头,答应了克洛伊。因此在下一个拐角,刻尔直走,克洛伊往岔道口跑掉了。

卡洛尔不会追逐魔族克洛伊,因为眼前有个更急迫的目标——刻尔。

那是她的青梅竹马,现在她最想留下来的人。

两人如风,穿过长廊、跑过楼梯、在某个空荡荡的大厅里隔着一张桌子来回转圈、走动。他们的速度都很快,都依靠各自身体的优势在比拼着体能。其中一方是发了疯一样在追,另一方则是有所保留。接近满状态的刻尔,在一般情况是绝对不会输给卡洛尔的,但卡洛尔是他的青梅竹马。

一起长大的人,总是在一起的人,极少分开的人,同一阵线的人。

两人还是小孩子的时候,亲密无间,就是一家人一样。成为了勇者之后,刻尔走在前面,为卡洛尔顶风挡雨,卡洛尔走在后面,为刻尔提供心灵支撑。

即使是勇者,还是需要一个支柱,才能在残酷的战场中活下来。与自己相关的一切都消失了,那又该如何鼓起勇气活下去呢?

特鲁伊就是最好的例子,为了心中唯一的目标和信仰,一名十几岁的少女在军队里坚持了三年。

隔着一张巨大的圆形桌子,卡洛尔往右,刻尔就往左,卡洛尔往左,刻尔就往右。一男一女就绕着桌子在转圈圈,没法触碰到对方。

粗重的呼吸声围绕着两人,卡洛尔的肺部正有用力地呼吸着空气,渴望摆脱缺氧的痛苦。不过与失去刻尔的恐惧比起来,这一切都无所谓了。趁着刻尔不注意,卡洛尔像一只老虎一样跃过了桌子,直接扑倒了在对面的刻尔。

「呃……卡洛尔……」

「刻尔、刻尔、刻尔!不要走!」

卡洛尔紧紧地捏着刻尔胸前的衣服,都差点要扯烂了。刻尔先自己快速受身站起来,顺带带起了卡洛尔。

女孩子泪眼汪汪,在自己眼前哭泣,这并不是第一次。

在勇者的旅途中,值得哭泣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刻尔本人都默默哭过好几次,就更不用说这些年轻的女孩子们了。

「卡洛尔,我不会走的。这只是个梦。到了明天清晨,你会发觉我还在地牢里。」

「梦?可我看到那个魔族女人了。」

「卡洛尔,就算你看到那个魔族女人了,又有什么关系呢?你不认识她吧。」

「可、可是,刻尔会被她抢走……如果你去魔族那里的话,我就永远见不到你了啊!」

「但你不是有凯伊在身边吗?凯伊会带你一起走下去的。就算没有我这个青梅竹马在这里,你也可以坚强地活下去。」

「不要!绝对不要!求求你了,不要离开我的身边啊!」

卡洛尔哭着恳求刻尔。她不知道为什么刻尔要说这些伤心的事情,也不明白同样身为艾尔斯的勇者,他为什么要离开这里。虽然刻尔没有明着说,但卡洛尔已经明白了近在眼前的离别。

「卡洛尔,你已经选择了和自己共度一生的人了。不能再说这种任性的话。」刻尔无奈地劝说着自己的青梅竹马,这有可能是最后一次了:「凯伊隐瞒了你们,再和你们各自交往,是他的错。但他作为一个丈夫,是个不错的选择不是吗?而且你选择了他,就要一走到底。」

「不!刻尔,我们不是一起长大的吗?我们也可以一直这样下去的!我会非常非常努力杀光魔族,杀了魔王之后,我们可以回到故乡——」

「卡洛尔,」刻尔打断了青梅竹马的畅想,他用认真严肃的表情向她传达重要的事情:「青梅竹马,并不是可以永远在一起的关系。你应该选择那个和你约定终身的人走到一起。」

「不要!刻尔!我不要!我就你待在我的身边!」

「你也该成熟一点了!」

沉重的耳光打在卡洛尔的脸上。因为卡洛尔是战士,刻尔用的力气大了点,因此她的脸马上红肿了起来。

卡洛尔愣住了。这是她第一次挨刻尔的打。

「诶……刻尔你……讨厌我了吗?」

「我没有讨厌你。只不过,接下来的路,我没办法和你一起走下去了。」

「……为什么……」

「因为我们只是青梅竹马不是吗?你有更亲密的人能陪在你的身边,我也有比青梅竹马更重要的人了。」

卡洛尔陷入沉思,她在咀嚼刻尔说的话。农村女孩的内心在仔细思考,慢慢地考虑。

「不……刻尔,你就是我最重要的人……」

「卡洛尔啊,凯伊才是你选择的人不是吗。」

说实话,刻尔有点哭笑不得,有时候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和自己这个青梅竹马理论。不过有一点,刻尔是知道了卡洛尔的心意。

——我觉得刻尔才是我最重要的人。

这句话似乎并非假话。

卡洛尔是真的这么觉得的。

「刻尔,你不喜欢凯伊的话,那我不要凯伊了,我也讨厌他。」

「诶?」

「你要去哪里,我也要一起走。」

「诶诶?」

「我什么都不要,能待在你身边就可以了。」

「诶诶诶诶——?」

无与伦比的震惊包裹着刻尔的灵魂和身体,连同刻尔的心智一起颤抖。他确实感受到了卡洛尔对他的渴望,也明白了卡洛尔是真的想要和他一起走。

现在,一个选择出现在刻尔的面前。

到底应该选哪边呢?

不需要犹豫。

即使卡洛尔是青梅竹马,即使一起生活了十几年,刻尔觉得还是不能带她一起走。

并非是因为卡洛尔和凯伊交往过,也并非卡洛尔脑子不好。

刻尔总觉得眼前的这个青梅竹马,在某个地方和他不一样。只是某个地方不一样而已,但就是着一点点的异样感,彻底将两人的命运岔了开来。

或许刻尔从很早以前就知道,他是没办法和卡洛尔一起走下去的,只不过以前的刻尔不敢确信这件事情而已。

但在今天晚上,刻尔确信了。

我和卡洛尔,不是能走在同一条道路上的人。

与青梅竹马的情谊,对青梅竹马的悲伤。

都与刻尔无关了。

「不可能的。卡洛尔。我是不可能带你走的。」刻尔明确地向自己的青梅竹马表达了拒绝之意:「我们一起度过了十几年的时间,但实际上,我们或许还不够了解对方。卡洛尔,希望以后你能和圣女大人她们好好地活下去。」

「啊……」

「即使我不在你身边了。」

「不要、不要……我绝对不要……」

黑色的雾气在卡洛尔身边倒腾,那是魔力在卡洛尔身上翻滚。卡洛尔就要使用某种暴力手段了!

然而,下一刻,随着一声闷响,卡洛尔翻了下白眼,整个人自然而然地倒了下去,像是睡着了一样。

站在卡洛尔身后的,是一名叫做特鲁伊的少女。她手中拿着刻尔还给克洛伊的黑剑,从她双手持剑的姿势上看,很有可能是特鲁伊用剑脊敲了一下卡洛尔的后脑勺,把她敲晕了。卡洛尔脚边还有几根不大的藤蔓,看来这不仅仅是特鲁伊一个人的功劳。

刻尔抬头,环视四周。

克洛伊站在房间门口,默默地朝刻尔摆了摆手。

特鲁伊脸上出现了太阳一样的笑容。

「刻尔大人,我们走吧!」

「……嗯。走吧。也是时候了。」

刻尔深呼一口气,同样地笑了笑。

克洛伊一脸坏笑地来到刻尔身边,像一个城市坏女孩一样用手臂勾着刻尔的脖子说道:「我们可不止有十几年了解对方啊。」

「呃,你听到了?」

「哈哈哈,我对你的答案十分满意。」

克洛伊的笑容展示了她满意的内心。

最后,与漆黑浓重的夜幕为邻,刻尔、克洛伊、特鲁伊三人离开了威斯瓦兹。

在刻尔走出那个房间的时候,他一眼都没看晕倒在地面上的卡洛尔。

一眼都没有。

这是他对自己的了断,也是对青梅竹马的了断。

同时,由于卡洛尔对刻尔的精神冲击过大,还让刻尔忘记了一件事情。

在城堡里穿梭的时候,刻尔早已明白威斯瓦兹的兵力肯定是不足以抵御魔族的大规模进攻。城堡里太空旷了,士兵严重不足。本来的话,刻尔应该提醒一下勇者小队的人,无论是隐晦地提醒,还是明面上的提醒。

但由于卡洛尔和凯伊继续搞一起的事情令刻尔过于震惊,使得刻尔忘记了这么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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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魄作者,在线炒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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