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為宮本的繭(3)

當意識浮出黑暗後,男孩知道又要開始了。


那同樣會是一成不變的早晨,拖著傷痛的軀體,自惡劣的環境當中醒來。


……本應該是如此。


「欸……?」


感受著來自雙手的不適感,沉重的某物包覆其上,讓男孩不由得低下頭。


那是緩慢自手掌滴落的鮮紅之物。


男孩並不知道那是什麼,只知道自己在遭受到痛苦時,紅色的液體會隨之從身體裡面流出。


可是如今的自己別說是苦痛,身體還異樣的輕快。


男孩想要從周遭尋求解答,想要理解現在究竟發生了什麼。


於是他看向前方……


「嗚……!?」


原本整潔乾淨的道場,已經被血紅所染。


其中躺在那血池之上的,是一張又一張熟悉的面孔。


直到剛才,他們都還提著竹刀,與自己對峙著。


「哼……回過神來了嗎?」


聲音吸引男孩的注意。


那是除男孩外唯二還站立於此地的其中一人,宮本羽世的聲音。


「雖早有預感,卻沒有想到……居然有如此地步。」


她的雙眼當中,沒有一動不動的門徒。


她的言語之中,只有像是失算了一樣的懊惱。


男孩想要摀住自己的雙眼,身體卻不受男孩的控制。


在那睜大的雙眼之中,一方是各個身體七零八落,直覺已不可能再次爬起的人們;一方是完好無缺,只是站在原處好似一切與她毫不相干的老人。


那如世界被分割一般,兩個對立的景象。


『喀啪』的一聲。


男孩喘著粗氣、踉蹌退後一步,整理著自己的思緒。即便他不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即便他不知道該用什麼來說明倒下的人們。


他也知道,這並不好。


身而為人的本能告訴著他,自己做了不該做的事情。


鮮紅之物自他們體內流出,有的自上肢、有的自雙腳、有的從腰部的斷裂處、有的從脖子或是頭部。


那是男孩一直以來忍受著,卻無比厭惡的事物,恨不得它不再出現於視野之中。


胸口裡頭有什麼東西一直在衝撞著,眼前的事物不知為何開始扭曲,冰冷的液體不斷浮現在燥熱的皮膚之上。


噁心感,自口中湧出。


「阿……阿阿……!」


「怎麼?只不過是殺了幾人,就不行了嗎?明明就只是隻怪物,連常規都沒有輸入腦袋之中,還希望像個無垢的孩童一樣啊。」


老人的語氣當中充滿著輕蔑。


「不只出身,就連心靈也都是次品。不過,這樣或許比較好,省的老身花費多餘的力氣。」


她轉過頭去,走向出口。


「母親。」


「這裡就先放著。」


「門徒們該怎麼處理。」


「會放在『這裡』的也不過是劣質品,無論減少了幾個都沒有問題。」


燈光黯淡至無,道場的門隨著聲響關閉而上。


放任著發生在道場之中的慘況不管,老人與男人離開了。


只留男孩一人,在黑暗之中注視著自己的『傑作』。






「為什麼事到如今才要回到那裡?」


這裡是亞人國烏赫德伊,首都『高天原』。


在大街上,獸人、矮人、龍人、蛇人、蜥人、鬼人、翼人……,能夠見到各式各樣的人族聚集於此,和樂融融的在同個地點做著同樣的事。


合歷一千年、年初,在人們自神話時代獨立,已經即將邁入千年。


亞人國創國至今,也已經屹立了三百多年的時光。


看著街上人來人往的景色,女人微微一笑,打從心底為這和平感到欣慰。


「……大人,請回答我的問題。」


「哈啊……就是這樣妳才交不到好對象啊。」


「這、這個跟那個沒關係吧!」


面對同夥那沒有氣勢的反駁,女人無奈的搖著頭,金色的長髮隨之飄舞。


太陽日照之下,陽光讓稻金色的毛髮閃耀著光芒,與之相符的金色雙瞳彷彿能夠輕易勾住人的意識,天作之物般的面容只能以完美無缺形容,她就是這麼一位絕世的美人。


身穿在亞人國中被稱作『巫女服』的服飾,證明著其乃是亞人國最高地位的巫女之一。


只不過以高位階的人而言,她所散發出的氛圍卻有些隨性。白衣的領口大大敞開,使得脖子、肩膀、鎖骨以及上半部分的胸部都裸露在外,下身的緋袴開洞處能窺見其豐滿的大腿,第一眼望去與眾人印象中清廉高尚的巫女大相逕庭。


可是重點在於,無人會對這名女性有任何的意見。


因為她,正是巫女的起源。


來自亞人國創國之初,時至今日依舊守護著亞人國的存在,人們心中活著的傳說。


初代及現任《七星神子》之一,《太陽》之星辰——其名為『毓』。


出生於過去宮本家的麒麟兒。


「所以說,請回答我的問題!」


走在身旁的同夥再次催促到。


作為亞人國的《七星神子》,即便實力不如本人,也務必要帶著至少一名的隨從。


而現在在毓的身旁大呼小叫之人,這名外觀約十四、十五歲的少女,正是所謂的護衛。


綁成一束的銀髮有著淡淡的櫻色光芒,紫藤色的雙瞳配合著其年齡散發出一種特殊的活力感,照理來說還在發育的身體已經有著堪比成年女性的成熟。就外觀上,是美貌不亞於毓的潛力股。


「我說啊,武芳。」


毓歎著氣,叫出少女的名字。


「我會親自出動,就代表一定發生了什麼事。還是說,在妳的眼中,我是那種閒到會隨便亂走的人嗎?」


「是阿。」


場面一度陷入了尷尬。


毓的嘴角開始抽動,面帶埋怨的看向自己的隨從。


「我的地位好歹在妳之上耶。」


「是的。請您做好符合身份地位的舉動,到時我武芳一定會竭盡所能尊敬您的。」


「妳這樣說是要我如何反駁啊,話說妳這是在說我不值得尊敬嗎?」


毓閉上雙眼,將雙手放在眼角,嘴中還發出「哭嘶~」的聲音。


她或許是想利用這種方式,來表現出悲傷的情緒,但因為這實在是太假了,所以武芳只會選擇無視。


待毓結束她的表演,重新睜開眼時。


武芳能感受到,自己的主人的氛圍變了。


「那裡出現了異狀。」


武芳花了數秒,才瞭解到毓的這番話,是在回應自己剛才的問題。


「原本的話,只要不太超過,我們都會選擇不去多管。可是這一次不行,包含我在內的十九人,全都一致的感受到了。」


「感受到?」


武芳不太清楚毓想表達的事。


「或許,到那裡就知道了。」


毓沒有多做進一步的說明,逕自地邁開腳步。


見自己的主人如此隨心所欲,武芳也只能閉上嘴,抱著心中的不滿跟上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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