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本狩(2)


在燈光照明的客廳內,用餐結束的狩正拿著書本,黑褐色的眼珠子隨著書上的文字遊走。


毓與武芳坐在有點距離外的椅子上,觀察著這樣的他。


「真不可思議,明明只過了三個月,卻好像脫胎換骨一樣。」


「這也都多虧了我吧。」


「……您還好意思這麼說。」


一想到剛才的那鍋黑暗料理,武芳就下意識地瞪向一旁的毓。


承受著這樣的視線,就算是毓也只能拿起裝著飲料的杯子,默默地放在嘴前。


「除了還略顯文靜,其它的地方就跟同齡人差不多了。」


除去會危急到生命的危險,狩面對兩人可說是絕對遵從。


照毓的說法來看,這三個月來也沒有見到他主動要求過什麼。


也有可能他連自己想要什麼,都不曾想過吧。


「不過,他心中的疙瘩還在,倒不如說根本沒有變小。」


「怎麼說?」


「他見不了血。」


「這…!」


毓的這番話,使得武芳想起當時的狀況。


散發著強烈殺氣的狩,僅只因為武芳臉上的小傷痕就變得無力。


「有一次,只不過是隨手將蚊子拍死,結果看到了手上的血後,整個人就開始嘔吐了。」


當初花了一大段時間去安撫他,到最後還是整日沒吃東西。毓盯著天花板回憶到。


那並非是一朝一夕就能治好的,是類似心靈創傷的東西。


「另外,他只要一拿起竹刀,就會變得極具攻擊性。」


「您讓他拿刀了嗎!?」


「原本只是想試一試而已。」


毓揮著手,藉此打發想要深問下去的武芳。


見武芳即便一臉不滿,也選擇繼續聆聽後,毓繼續說道


「依我來看,那是一種暗示。」


「暗示?」


「沒錯。是只要滿足條件,就能讓那小鬼變成殺戮機器的暗示。而施予這個暗示的人不必多說,就是那個女人。」


「……宮本羽世。」


毓從敞開的寬口袖中拿出一根菸斗,用食指輕點一下菸斗後,小小的火苗從菸口處竄出,點燃了裡頭的菸草。


武芳見此行為,沒好氣的瞪向了她。


「……您,居然在有小孩的密室中抽菸嗎?」


「我有管控好不讓煙跑到小鬼那裡去的,安心吧。」


毓抽了口菸後,吐出了灰白色的霧氣。


奇妙的是霧氣並沒有四處飄散,而是只在毓的身旁環繞著。


「說到哪了……嗯,除了這個暗示以外,那女人還對小鬼的腦袋動了某些手腳。」


「對腦袋動手腳!?」


「是阿,而且是連我都不禁感嘆的那種。」


「連毓大人也…!那究竟是?」


「設置於腦中的,結界術。」


一時間,武芳無法理解毓所說的話。


因為內容實在太過詭異,所以無法反應過來。


在看見到毓臉上極其認真的表情後,武芳這才轉動腦筋,試著去回應她的話。


「這種事,做得到嗎?」


「一般而言當然是不行的。不過,如果是這件事的話就另當別論。」


照毓的想法來看,宮本羽世恐怕都在每一天向狩施暴。


透過肉體上的痛苦,一點一點消磨狩的精神,再趁著這個機會對著他的腦補施加結界術。


且這份構築並非是一下子就完成,而是像在蓋建築那樣,打好基底後一層一層疊蓋上去。


「再加上施術對象是名心智不成熟的小鬼,最後就以成功告終。」


「怎麼會有這種事…!」


「即使是我,也無法對那結界術做什麼。」


「怎麼這樣!?」


就連神子都無能為力。


這樣的事實,根本就是只能用絕望來形容。


毓再次呼出煙霧,將視線投向依舊在讀著書的狩。


「反正現在能做的,就是讓他忘記那裡的事,同時別讓那群人靠近他。」


「說的、也是呢。」


方針已經定下,那麼接下來就只要順利完成它。


雖說才見面不過兩次,但武芳已經決定好,要好好守護這麼男孩。




而後,又經過了七個多月。


自狩來到這個木屋後,也已經快要一年。


基本上,武芳都有其它的事要處理,快的話半個月、慢的話也可能超過三個月才能出現,來到這裡也只這個兩三天就會離開。


在這些日子中,狩跟著毓一起生活,不斷地接收著以往從未接觸的事物。


「我讀完了。」


狩拿著一本需要用兩隻手才撐得住的厚重書本,走到毓的身後做出報告。


「了不起,接下來是這本。」


毓一手接過狩手中的書,一手又將新的書放在狩的雙手上。


「唔?為什麼要讀這麼多書?」


「怎麼?有其它想做的事嗎?」


「也不是。只是在思考為什麼而已。」


「已經會思考一件事的意義了嗎,真是不錯。」


毓點著頭,隨後高聲喊到


「我也不知道有什麼意義!」


「……」


看著雙手叉腰,不知為何擺出一副驕傲神情的毓。


狩只覺得這個人很糟糕。


「別用那種眼神看我,這些就是所謂的雜學,意味著各式各樣的知識。我無法判定你究竟什麼時後會用上這些知識,甚至一生都可能用不到,但知識這種東西是不嫌多的,學起來沒有壞處。」


「……妳都這麼說了。」


狩拿起比前一本更厚更重的書,在內心思考著讀完它究竟得花多久。


除這些厚的不可思議的讀物之外,狩還被毓定下了每日目標。


比方說每天都要繞著木屋跑好幾圈、要跟著毓一起在木屋內伸展自己的身體、要吃下一顆手掌大的水果之類,各種奇妙的任務,若沒達成還需要補做。


「毓是狐人族對吧?」


看著介紹人族的圖鑑,狩轉頭就向毓發出提問。


人在外頭的時候,毓都會將自己獸人的部位隱藏起來,不為什麼、單純是毓自己想要這麼做而已。


待在這個木屋時,毓就會解除偽裝,露出她身為狐人族的耳朵與尾巴。


「沒錯喔。」


回應的同時,毓還特地把尾巴擺到狩的眼前。


「想摸摸看嗎?」


「有什麼意義?」


「你這小鬼,真的不懂什麼叫情調耶。」


沒有理會毓,狩繼續看著腿上的圖鑑,視線來回的在它和毓之間移動。


「好奇怪。」


「居然看著我的臉說奇怪,你的膽子也變大了嘛。」


狩搖了搖頭,用手指指著毓的背後。


在那裡,毓的尾巴『們』正飄逸在半空中。


「毓的尾巴,有『六條』。可是圖鑑上的圖像都只有一條。」


「嘻嘻,這說出來可就驚人了。」


擺出得意的表情,毓挺起了胸膛。


光是這樣,碩大的胸部就隨之抖動,感覺下一秒就會從敞開的衣服中跑出來。


「我,可是『羽化者』!」


「羽化者…?」


狩歪著頭,重複毓的話。


腦中對這三個字並不陌生,代表狩曾經在書中看過羽化者的資料。


「…!人族的奇蹟!」


「不錯。我正是人族奇蹟的體現,狐人族的返祖、『妖狐』!」


「原來如此,這樣的話……」


「哼哼,對我產生出敬意了嗎?我不介意你獻出更多的尊敬哦!」


「羽化者看來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喂!」


毓感到些許的惱火,於是抬起手掌,輕拍在狩的腦袋上。


「你對我真的是越來越隨意了。」


「感覺這樣是最符合的。」


看著注意再度回到圖鑒上的狩,毓也只是聳了聳肩,坐到了他對面的椅子上。


羽化者。那正是人族回到神代的樣貌,更上位的存在。


也因此,可以認定他們超脫了生物,變成完美的生命,就連壽命都可以認定脫離了羽化者的生命當中。


自誕生以來,已經過去了三百餘年。


那是說長或許不長,說短也或許不短的時間。


想到這裡,毓腦中突然跑出一個問題。


「話說回來,你有生日……阿,不可能知道啊。」


「生日?是指書上說的,一個人誕生的那天嗎?」


「沒錯。不過你不可能知道啊,該怎麼辦呢?」


「不知道也沒什麼關係吧?」


「那可不行。」


毓的眼睛閃耀著異常的光芒。


經過近一年的相處,狩知道每當毓露出這種眼神,就代表她準備要出餿主意了。


「就那一天吧!」


「那一天?」


「沒錯。就是你來到這裡的那一天,可以說是你重生的日子也不為過。」


「……」


「喂,表現的高興一點!」


「就算妳這麼說……」


見狩露出為難的表情,毓沒好氣的用鼻子哼了一聲。


不管想了一想,連自己真實生日是何時都不知道的狩,肯定不瞭解在這個亞人國中,生日對一個人而言是多麼重要的日子吧。


「算了,待到明年你就知道了。」


毓就這麼微微一笑,留下了一句意味深長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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