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6>第一人稱:清島隆彥

●22-73

今天是自主訓練的日子,所以我跑到靶場練習了一個上午。

早上碰到遠堂那傢伙,他說有事要忙,一溜煙就跑出去了。

什麼嘛...

平常不是還很熱絡地問東問西、動不動黏上來,怎麼樣也趕不走嗎?

明明是他自己說要跟我學打靶的,然後找他練習又不來。

我把遠堂那張大臉假想在標靶中心,拿槍對準後用力發射。

「最好別再叫我教你...」

「也不要逼我看奇怪的照片。」

「什麼朋友嘛...都給你說就好啦!」我邊打邊碎念著。

因為越打心情越糟糕,我把槍放了下來。

旁邊的人好像被我嚇到,丟下槍就逃跑。

「真是的...」

這麼危險的東西怎麼能亂扔?又不是看到鬼...

我把地上的槍撿起來,想起昨天領隊說的話。

我們...是為何而戰呢?

自由、未來、忠誠、榮耀還是...使命?

如果自己的性命不能是最要緊的事情,我想知道...

那些更加重要的人事物,這枝槍能確實替我保護它們嗎?

保護不了的話,我能向誰投訴它的背叛?

我該向誰求償?該向誰吶喊?

又該向誰說...「對不起」呢?

胸中那股煩悶的感覺揮之不去,彷彿警告著我...再繼續思考的話,今晚就會以惡夢終結似的。

●22-74

下午我跑到閱讀區,拿出那本英文小說。

細數著裡頭出現的海洋生物,然後試著把能在空中展翅的飛魚畫下來。

好,感覺還不錯!

我高興地拿著筆記本端看成果,覺得自己的畫功好像進步了。

再多畫一些,說不定我也能...

「隆彥!!!」遠堂突然打開門大喊我的名字。

我嚇得東西散落一地,趕緊彎下身子撿。

「發生什麼事?怎麼粗手粗腳的...」他問。

「還不都是你!!!」

「我?我只是開門大叫而已啊。」

「那就是問題所在...咦?」

他的樣子好像怪怪的...

但我說不出來哪裡怪...

「你做了...什麼嗎?看起來不一樣。」我問。

「嘿嘿~隆彥發現啦?為了弄這個,我可是費了不少工夫呢。」

我疑惑地看著遠堂,從前面繞到他背後,轉了一圈。

怎麼辦...?

我覺得他長得一模一樣,身高、臉、衣服也還是昨天那件...

「怎麼樣?酷嗎?」

這種時候還是誠實一點吧。

「我...看不出來。」

「哈哈,早說嘛~是這個啦。你看你看~」他用手翻弄頭髮。

褐色的髮根在陽光下閃閃發亮,伴隨他臉上得意的神情。

我先不管平頭還染頭髮是什麼意思,因為那是個人自由。

「你都不怕被領隊發現嗎?」

「哎呀~這個頭染得很自然,大野不會注意到啦。」

「我覺得最好不要嘗試他的底線。」

「要是真怕被抓,洗一下顏料就掉了,用不著擔心。」

感覺...會很可怕。

「啊,我過來是想問隆彥晚上有沒有空啦~」

「要做什麼?」

「當然是...」他露出異樣的笑容。

●22-75

「喝一杯呀~」他高舉酒杯,啤酒的泡沫沿著杯子滴下。

「我不該來的...」懊悔著做錯決定的我看向四周的狀況。

人們邊乾杯邊粗魯地大笑,時不時吐出一條長煙並數著賺來的鈔票。

到處都是喝醉的大叔在叫女人倒酒,連老闆都得忙進忙出才能應付。

「好吵好臭好想回家...」我把心聲說出來。

「別這樣啦~你才剛來耶。」遠堂看著菜單,叫了幾道下酒菜。

「我不屬於這裡,請放我回去...」

「乖齁~你先吃點東西墊墊胃,我再叫一瓶。」

拜託聽人說話好不好...

「這是您點的枝豆和柿花生。」店員把盤子擺到我們面前。

「謝謝...」

「我去趟洗手間,你在這等一下。」遠堂站起來。

他就這樣離開了?

有夠不負責任的...

我只好默默吃起味道還算不錯的下酒菜。

等待的期間,一個走路搖搖晃晃的醉漢撞到我。

因為這邊空間很狹窄,其實很容易被撞,這我能理解。

可是他好像失去了方向感,三番兩次往我這跌,還把酒灑到我褲子上。

這種時候...應該還是要勸告一下吧?

如果不小心得罪他怎麼辦啊...?

我不太想被一身酒氣的人大吼...

才想說要忍耐,誰知道他又摸到我的屁股。

我嚇了一跳,然後很客氣地告訴他:「可以不要碰到我嗎?」

「冒犯到您了,真的對不起!!!」

他不知怎地突然酒醒,從外套拿出信封,放在桌上就離開。

我打開那個信封,裡面竟然有厚厚一疊錢...

「小費好多!」旁邊的店員看到吃了一驚。

不是,妳搞錯了...

那好像是賠償金。

●22-76

我想找到那個放錢的大叔,可是他已經失去蹤影。

這種意外之財最好不要收,會把我的運氣用光的。

該如何處理這個東西呢...?

請個客或交到營裡應該都行吧。

「好像很溫暖...」

「好想吃東西...」

一對年紀幼小的姊弟正望著酒樓裡享樂的大人們。

「你們的父母呢?」我蹲下身子。

「在土裡。」弟弟毫無表情地說著。

「不要這樣說爸爸媽媽他們!」姊姊迅速打了他的頭。

「嗚嗚...暴力鬼!!!」

「不准哭!你再這樣...我也想哭啦!」

他們倆哭成一團,我只好尷尬地微笑。

「想吃好吃的東西嗎?」我問。

「想!」弟弟高興地把手舉起來。

「不行啦。」姊姊趕緊阻止他。

「沒關係的。」

「妳知道怎麼用錢嗎?」我問姊姊。

「嗯...好像是看價格買東西,多的部分會找回來。」

「沒錯。記住不要一次花光,真的有需要才買。」

「好的。請問...大哥哥為什麼要說這些呢?」

我把信封遞到她面前。

「這個...我們不能收。」

「你們一定比我更需要它的。」

姊姊看向弟弟,似乎猶豫不決,我把信封交到她手上。

「找家店坐下來好好吃個東西,買條溫暖的棉被一起蓋吧。」

「真的...非常謝謝您。」姊姊鞠了個大大的躬。

她發現弟弟站在原地不動,就巴著他的頭再敬一次禮。

「買兩條行嗎?因為姊姊都會搶我被子...」弟弟問我。

「當然,小心不要著涼了。」我輕輕摸著他的頭。

「太感恩了,大哥。我不會忘記你的。」弟弟吸著鼻涕。

大哥...?

「啊,這沒什麼啦...」

離開之前,他們熱情地向我道別。

用不屬於自己的錢財幫助別人,應該稱不上是做好事吧?

雖然假裝慷慨了一回,但是希望他們能好好運用那些錢。

●22-77

「隆彥,你跑去哪了啊?」遠堂看到我便問。

「有點...急事。」

「急事?那會比我這個朋友重要嗎?害我擔心死了啦。」

「恩。」我毫不猶豫地點頭。

「......你最好在我生氣前逗我開心。」

「今天我請客。」

「好,合格了。」

最後再告訴他其實我現在身上沒多少錢好了。

「該來談正事了,你會喝酒嗎?」他邊說邊斟滿我的酒杯。

「不會,應該說...從來沒喝過。」

「也就是說...這是隆彥的喝酒初體驗囉?」

「恩...算是吧。」

他的用詞讓我不是很想承認。

「那...讓哥哥我來教你大人如何品酒吧~」

「首先啊...你看看這酒的顏色。隆彥覺得像什麼呢?」

啤酒偏向淡黃色,又是液體的狀態,我想想...

「小ㄅㄧ...」

「好,結束了。我們進行下一個部分。」我沒說完就被遠堂打斷。

「看完之後,接著去嗅它的味道。」

遠堂用力吸了一大口,表情變得很滿足。

聞了幾下,除了酒味沒什麼特別的感覺。

於是我把酒杯傾斜,想要聞得像他那樣。

「沒事吧?」遠堂把紙巾遞給我。

「好難受...」

不小心靠得太近,把酒灌到鼻子裡了...

「哪有人像你一樣,還沒喝就嗆到的...」

現在我聞什麼都有層酒味,不太舒服...

「要是能喝了,跟我說一聲就乾杯吧。」

「好。」

●22-78

和遠堂碰杯後,他一飲而盡。

嘴巴周圍殘留啤酒泡的模樣,間接證明了它的美味。

「我也能的...」

看著眼前不斷冒泡的啤酒,我嚥下口水。

「喝了。」

通過喉嚨的冰涼液體帶給我未曾體驗的味覺刺激。

「如何?」遠堂問。

「有點...」

一陣反胃的感覺從體內深處湧現,身體彷彿抗議著異物的侵入。

顧不上說話,我拼命忍耐著,試圖不要讓前面的努力付諸流水。

我好不容易才在意志與翻攪的胃液對決中存活下來...

「你臉色很差耶...可別太勉強自己。」遠堂幫我倒了杯水。

「不要緊,已經度過最難的時刻了...」

沒想到我對酒精的忍受能力這麼低...

看其他人喝得津津有味的樣子,怎麼我就不行呢...

一定不是啤酒不好喝,只是我不會喝而已。

說不定換一種就行了...

我看向遠堂現在喝的燒酒。

「怎麼?你想嘗試這個嗎?」

「恩...還是先不要。」

一聞到酒味,剛才的不適感又回來了...

●22-79

現在處於不想喝酒只吃東西的狀態,開始覺得有些乏味。

「隆彥,要不要玩玩看那個?」遠堂指向旁邊吵鬧的人群。

他們正在進行腕力的較量,輸了就罰酒,獲勝就有資格繼續比賽。

最大的贏家似乎有獎金拿,就是很常見的那種賭局,沒什麼意思。

「比賽五分鐘後開始,想參加的人請到櫃檯買杯酒。」主辦人這樣喊著。

「為何要買酒?」我感到納悶。

「因為他們向老闆借場子辦活動,所以要回饋給人家。」遠堂解釋道。

「不過...就只是形式啦。」他擺了兩枚硬幣在桌上。

「好的,參賽者兩位。」店員將小杯子遞了過來。

裡頭盛的酒量極少,一口就能喝盡。

「讓那些肉腳瞧瞧我們的厲害吧。」

遠堂自負地笑著,把酒乾掉就走向圍滿觀眾的圓桌。

不是...你怎麼能露出那麼瀟灑的樣子?

我根本就沒答應要參加啊...

你把酒拿給我之前,為什麼沒有再問一次...

看著手上那杯代表參賽資格的酒,我把它放在原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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