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壇

＜27＞

「挺有意思的...你就去做吧。」

「真的嗎？那我先告辭了！」青年一臉興奮地轉身離開。

「你讓隆彥做什麼去了？」

「我要他寫悔過書，他卻想挑戰自我。奇怪的傢伙...」

男人笑完，又叮囑下屬不要趁機偷懶。

●27-2

「歡迎光臨～請問要...」

店員認出眼前的青年，驚訝得停止說話。

「你來這裡做什麼？」

「我是為了...」

「請你馬上離開。」

店員口氣轉為強硬，這時其他人也注意到青年。

「請聽我解釋。」

「沒聽到我說請你離開嗎？你現在應該沒喝醉吧？」

「不...剛才...」

青年還沒說明來由，另一位店員又湊過來。

「你不是上次那個傢伙嗎？怎麼還有臉進來啊...」

「這裡只歡迎喝酒的客人，不歡迎喝醉的爛人。明白了就快出去。」

兩位店員擋在青年面前，場面僵持不下。

「你們吵什麼啊？還在營業耶...」

掀開布幕出來的老闆，一眼就認出青年。

「誰叫這傢伙上次把這裡鬧得天翻地覆...」

「就是說嘛！差勁透頂。」

「好了，都別說了。」老闆打斷店員們的抱怨。

「可是...」

「趕快回去工作。」

「你，跟著我來。」

青年跟在老闆身後，進入裡面的房間。

●27-3

「真是不敢相信！！！您為什麼要答應他來這裡工作！？」

結束營業後，店員們紛紛和老闆抗議著。

「那傢伙可是打壞我們足足半櫃的酒耶！不只這樣，桌子、椅子、牆壁...就連人他都不放過。」

「那次事故害得很多店員都跑掉了，不是嗎？」

「她們會辭職不只是因為他，而是受不了這裡太多醉漢。」

老闆嘆了口氣，試圖保持理性。

「但是...從來沒有人像那傢伙一樣，動用暴力到這種程度。」

「我才不要跟發酒瘋這麼厲害的人一起工作呢...」

店員回想起那時酒瓶碎掉的聲響，雙腳不停顫抖。

「老闆妳就是人太好，所以才會被欺負啦。」

另一位店員邊安撫發抖的夥伴邊轉頭向老闆提出意見。

「我哪有...再說了，本來我也不想理他的。可是發生了某件事...」

「什麼事呢？」

「他說他是來道歉的，所以希望可以幫店裡一些忙。」

「他也明白自己做了不可挽回的事，但是...」

「如果不向我們好好道歉，他無法原諒自己。」

「我說原不原諒那是你自己的事，別扯到我們身上。」

「都跟他說只要他不出現，對我們就是最好的幫助。然後...」

「他聽到先是跪下，接著用手撐地，就直接向我磕頭起來。」

「磕頭...軍人的自尊不都很高嗎？尤其還在這個時代...」

店員吃驚地問，似乎不敢相信聽到的話。

「比起尊嚴，這個人更重視自己的原則...好像是這樣吧？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想怎樣，被搞得一頭霧水。」

「會不會是上層指派什麼任務要在酒樓執行呢？」

「但是...真是那樣的話，假扮成客人不是比較好嗎？幹嘛還要明目張膽走到櫃檯來表明身分？」

「也對...超級莫名其妙。」

「在我說好之前，他都沒有把頭抬起來。我沒辦法打發他走，只好暫時答應。把他放在身邊也好觀察。要是真有問題，我們比較應付得來。」

「原來如此...但我只希望他別再搞出什麼名堂。」

「我已經叮嚀他不要穿軍服進來，會讓其他客人很有壓力。只要他記住這點，我就很感激了...」

●27-4

隔天晚上，青年穿著簡陋的服裝到酒樓幫忙。

「還真的來了...那傢伙是不是不知道老闆在講客套話啊？」

「他沒發現吧？感覺是做事一板一眼的傢伙...」

注意到店員們說悄悄話，青年轉頭看過去，她們故意裝作沒事。

「小花～把這個送給五桌的客人，拜託妳了。」

「好，交給我～」

因為酒瓶過重，店員的雙手看起來十分不穩。

「沒事吧？要不要幫妳啊？」

「不不...我可以的！」

店員小心翼翼地端著餐盤，然後一腳踩向灑到地上的酒。

「咦......」

她邊懷疑今天自己是不是特別倒楣，邊看到本該出現在頭頂的天花板。

「沒事吧？」

青年一手托住餐盤，一手把店員當行囊扛起來。

「沒事...」

「你這傢伙...放開小花！」

「啊...失禮了。」

青年把店員放下，然後幫忙送東西到五桌。

「小月...我剛剛...雙腳都懸空了耶。」

「我也看到了，他力氣也太大了吧？」

「我還以為自己飄起來了～討厭，搞錯了...」

「討厭的點是那個嗎...」

●27-5

「這個，也可以拜託你嗎？」

店員指著裝滿空酒瓶的紙箱。

「當然。有什麼我能幫忙就說吧。」

「耶～把它放到外面就可以了，謝謝。」

「小花...過來一下。」

店員把夥伴拉到一旁。

「妳幹嘛要拜託那個傢伙做事啊？」

「因為...免費的搬運工幹嘛不用？」

「不是這個問題！我是說妳怎麼可以這麼快就信任他？」

「搬個東西也需要信任哦...感覺好複雜。」

「就說了不是這樣嘛...我的意思...」

「欸...那邊那兩位小姐，有什麼話下班再說好嗎？」

老闆看到店員們在聊天，催促她們回去工作。

「那...我等下跟妳說。」

「好～～～」

「真是的...小花這個笨蛋，如果遇到壞人怎麼辦...」

店員邊說邊倒起啤酒，準備要拿給點餐的客人。

「啤酒泡就不能快點消失嗎？每次都要等，好煩人...」

「妳是想問消掉啤酒泡的方法嗎？」

青年搬完東西，經過櫃檯時聽到店員的話。

「咦？原來是有方法的嗎？」

「是，只要像這樣...」

青年用湯匙把少量的油滴進啤酒，啤酒泡很快消退。

「好厲害...你在變什麼魔術嗎？」

「不...只是剛好知道而已。還有...這樣倒酒的話，也不容易起泡。」

青年拿起酒瓶示範，店員眼睛閃閃發亮。

「是這樣倒，對吧？」

「沒錯。」

店員自己做了一遍，果然沒什麼啤酒泡。

「我學會了！謝謝你～」

「別客氣。」

「我還是頭一次看到小月這麼高興，呵呵...」

另一位店員見到青年和夥伴相處愉快而竊笑。

●27-6

「這裡也有需要幫忙的嗎？」

青年走進廚房，師父正在忙著做飯。

「恩...幫我把桌上的辣椒拿過來。」

「好的。啊...」

青年遞了一瓶調味料給師父。

「不是說拿辣椒過來嗎？你給我七味粉幹嘛？」

「菜裡已經加了蒜和薑兩種比較刺激的辛香料。如果再放東西，我覺得溫和一點的七味粉可能比較適合。」

「恩...有的客人就喜歡辣一點啊。」

「但是，通常不吃裡面最辣的辣椒籽吧？七味粉裡面含有乾燥辣椒，提味效果也很好的。」

「我試試看。」

做完後，師父嚐了一下味道。

「好吃...這樣子有點怕辣的客人也敢吃了。」

「要是有客人想吃更辣，再另外提供辣椒如何呢？」

「就這麼辦吧。」

「還有，我覺得用這種蔥取代鹽的話...」

「好強...竟然可以跟師父打交道。」

「沒想到他對做菜也很在行...」

店員們從小窗戶偷窺廚房的情形。

「你們兩個外場的...不要在這裡閒晃！」

老闆從背後出現，訓斥她們一頓。

「是！！！」

●27-7

等到客人們差不多散場，老闆開始結算今天的收入。

「那就先告辭了，明天我會再來的。」

青年告知一聲，準備離開。

「好，路上小心。四萬五千七百九十八加上三萬一千兩百六十是...」

老闆在紙上寫下數字，還沒加完青年就開口。

「是七萬七千九百五十八。」

「什麼？」

「老闆剛剛說的數字相加是七萬七千九百五十八。」

「你的算術能力很好嗎？」

「不...我只會基本運算。」

「咦？但是我剛唸完你就算好了耶...我是直接看著數字算，可你只是用聽的......」

「只是加減而已，沒什麼困難的。」

老闆聽到眼神一亮，青年用十分鐘算完總額。

●27-8

又到了晚上，青年出現在店內。

「你好！」

其中一個店員熱情地向他打招呼。

「妳好。」

「今天也要當個稱職的搬運工哦！」

「啊，好...」

「輕的東西我會自己搬，重的就麻煩你了！」

「恩...輕的也可以叫我搬，東西太多叫我一聲也行。」

「真的嗎？」

「沒錯。」

「太好了！謝謝你哦～搬運工。」

店員握住青年的手，對他露出微笑。

「小花～幫我個忙好嗎？」

「來了～～～」

【好軟啊...】

青年心想著，現在他終於能鬆口氣了。

●27-9

「怎麼辦...要不要再去一次啊？」

「出了什麼事？」

看到店員們煩惱的樣子，青年湊過去問。

「二桌的客人不肯付帳...他說自己跟老闆很熟，所以下次再結清。」

「他上回也說自己沒帶錢包，結果這次還是沒付...」

「帳單借看一下...好，交給我吧。」

「咦？你要去跟他說嗎？」

「我認為自己蠻擅長溝通的。」

青年要前往二桌時，老闆正好經過。

「等我一下哦～」

老闆把脂粉抹在青年臉上，讓本來就嚴肅的他添增另一種殺氣。

●27-10

「客人這次開了三瓶酒、點了兩道小菜，加上您吐在桌上的清潔費和之前欠下的金額，總共是五萬四千。請問您要付現金嗎？」

「不是說過我沒錢了嗎？而且我現在喝到頭很痛，先讓我休息。」

客人不但沒理會青年，反而還在桌上打起瞌睡。

青年搖晃客人的身體，想把他叫起來。

「請不要睡在這裡，客人、客人、客...」

「你很煩耶！不是叫你別吵我了嗎？」

「蛤？你這傢伙剛才說什麼？」

冷淡的口氣、粗魯的回答方式，還有那好像把對方當成蟲子的眼神...

「鬼啊啊啊啊啊——」客人嚇得直接衝出酒樓。

「從沒看過這麼沒禮貌的人...竟然說我是鬼。」

「大、成、功～～～」

「老闆真愛欺負人，明明本來的樣子就可以嚇到他了...」

「哎呀～總不能讓小哥查覺到自己平常殺氣騰騰的樣子。」

●27-11

「抱歉，我把人嚇走了...」

青年誠懇地向老闆道歉。

「不不，你做得很好呢～比起讓他一直白吃白喝下去，這樣更好。」

「而且...他的東西還在這裡啊～」

老闆指向二桌的位置，青年看了過去。

店員從他的錢包拿出六萬塊，再把六千塊放進去。

「奇怪？明明就有嘛～」

「感覺只是想賴帳而已。」

老闆幫青年卸妝時，他感到背脊一陣一陣發涼。

來自酒樓的男性客人和廚房的視線讓青年極為不自在。

「那個...我弄就好了。」

「好...把這些拿去吧。」

青年帶著老闆給的用具，跑進洗手間。

「老闆，妳剛才的行為非常不妥當哦！」

「我不就只是在幫小哥卸妝而已嗎...」

「不不！您快毀掉所有人的興致了。不信的話自己看看。」

老闆不明白地看向在場的客人，然後用著親切的態度：

「各位，喝酒愉快哦～」

「好～～～」他們異口同聲地回答。

「大家看起來心情不錯啊...妳們是不是搞錯什麼了？」

「才沒搞錯呢！老闆可別小看自己的魅力了。」

「什麼魅力啊...都上了年紀，我早就沒有那個本錢啦。不過...要是這樣還可以讓客人多喝一杯，我會很高興的～」

老闆難得像女孩般笑著，今晚酒樓生意更好了。

●27-12

「你在幹嘛呀？」

店員注意到青年提了一箱工具回來。

「我想修好它。」

青年把桌子翻起來，檢查受損的情況。

經過一番敲打，他又把桌子擺正，鑽到底下將釘子打入桌腳強化結構。

青年翻動身軀時，零件滾了起來，他伸長手卻搆不著。

「你要的是這個釘子嗎？」

「對。麻煩妳了。」

店員稍微調整衣著，因為和服讓她行動起來不太方便。

「...還是拿新的好了。」

有點耐不住性子又不好意思麻煩人家的青年準備起身。

「為什麼要拿新的？」

青年抬起頭，正好對上店員靠近的臉。

兩人互相注視，青年忍不住害臊起來。

「好痛...」

青年想往後退，不料頭直直撞上桌子。

「不要緊吧？」

「還好...」

看到青年摸著頭，店員不小心笑出來。

「抱歉抱歉，我不是在取笑你...」

「只是想到你跟一開始的印象有落差，讓我很吃驚罷了。」

「對不起，都怪我把桌子弄壞了...」

「話雖如此，現在的你很努力要修復它，不是嗎？」

「恩...」

「我也是...對你說了很過分的話，抱歉。」

店員回想起自己當時認出青年就露出不歡迎的態度。

「沒關係。換作是我也不會有什麼好臉色，妳表現得已經很客氣了。」

「是嗎...？」

店員小心地把釘子放到青年手上，給了他一個微笑。

「工作加油哦～」

「我會的。」

店員鑽出桌子後，青年繼續修理。

「啊...發現小月了！你們倆是不是在玩捉迷藏？好狡猾。」

「什麼狡猾...而且，我們剛才也不是在玩捉迷藏。」

「我才不要聽妳解釋。除非...」

「除非？」

「下次也帶上我。」

「好好，我以後都會找小花一起玩的。」

●27-13

「小月...救救我。」

店員跑到櫃檯，哭喪著臉。

「發生什麼事了？」

另一名店員輕輕摸她的頭。

「有奇怪的傢伙...」

「奇怪的傢伙？」

說著英文的客人來到櫃檯，店員馬上露出笑容跟他對話。

「好厲害...我完全聽不懂小月他們在講什麼。」

「她英文說得好流利啊。」

在一旁的青年也讚嘆起店員的外語能力。

「小月不只會說日文，英文、中文和法文她都會哦。」

「真的假的？」

「嗯！她還說要多學幾個方言，這樣以後旅行就很方便。」

「感覺好猛啊...」

等到那位客人離開，青年走到櫃檯。

「那個...我也想測試自己的英文程度。能陪我練習嗎？」

「我是沒關係...但你可不要說到詞窮哦。」

「我盡量...」

於是，兩人展開一場現場觀眾無法理解的神秘對話。

「感覺好有趣～我要聽～～～」

本來服務特定客人的店員被這番對話吸引，上前去圍觀。

「欸欸...怎麼都走掉了？可惡...既然如此，我只好拿出殺手鐧了。」

客人點了許多菜單上昂貴的酒，想藉此展現自己的財力。

沒想到那些女性店員依然圍在櫃檯那裡，沒聽到他的話。

「她們連你的錢都不屑喔。」店員蹲在桌子旁說道。

「少囉嗦！妳這遲鈍毒舌女！」

●27-14

「最近老被嫌棄年紀大，他（上司）要我趕快退休，唸得我壓力好大...今天下班時發現車子被偷，不得已只好走回家，路上的狗看到我就一直狂吠...上星期老婆還跟人跑了，什麼都沒留下...因為發生太多衰事，索性到這撒錢買醉。沒想到她們都不理我...嗚嗚，人家只是想找點樂子嘛...」

喝醉的客人將心中的不快全部發洩出來。

「好乖好乖～那些煩惱，酒都會幫你解除哦！多喝一點。」

店員拍拍客人的背，倒了一大杯酒給他。

「來了來了！小花最擅長的特技——用直接到不行的話語擊潰客人自尊，然後趁機讓他們喝下好幾瓶要價不斐的名貴好酒...」

另一名店員興致高昂地在旁觀賞。

「不，她好像沒想那麼多...」

青年認為那店員本來性格就是如此，沒什麼心機可言。

因為客人實在講得太久，途中店員還不小心打起瞌睡。

「小妹妹人真好啊～願意聽我這個大叔嘮叨半天。」

臨走前，這位客人特地向店員道了謝。

「嘿嘿～」

已經不記得他半句話的店員用傻笑回覆。

●27-15

「吶吶～小花不覺得...他其實蠻帥的嗎？」

店員小聲地和夥伴提起青年的話題。

「的確...他大叫一聲，然後抬起所有笨重箱子的瞬間真帥氣！」

「不...我不是指那個。我說的是長相，他的臉啦～」

「臉...那副長得像地痞流氓的嘴臉嗎？」

「噓～怎麼能說人家長得像流氓呢？就算是事實，也不可以直接說呀。」

「為什麼？既然小月也認為他長相兇惡，為什麼我不能說？」

「因為...這樣很沒禮貌嘛...」

「可是在背後討論別人的長相也很沒禮貌哦！」

「說得也是。不是啦...我是想稱讚他做事勤勞、學習力高，然後...還長得很帥嘛...」說到這裡，店員不好意思地移開眼神，雙手食指碰在一起又分開。

「小月妳...」

夥伴用懷疑的眼神瞧著店員。

「什麼...事呀？」

「妳是不是...」

「不不！小花搞錯了，我沒有對他...」

「我還沒說完呢！小月是不是...想幫他建立自信心呢？」

「自信...？」

「對！不是有這種說法嗎？就算一開始做得不太好，但是...只要在一旁勉勵他、肯定他的努力，給他時間摸索，最後就會自己變得越來越好了～」

「原來有這種說法...我不太清楚耶。」

「果然...小月很善良！在別人揭穿前就先幫他製造出『帥氣』的形象。」

「不，所以都說了不是這樣...」

「那...我也來幫忙吧！」

「幫忙？」

「好帥～好帥～小哥，超帥氣！」

夥伴對著青年如此喊著，他尷尬地笑了笑。

【到底發生什麼事？為什麼要一直說很帥呢...還是趕快離開吧...】

「好帥～好帥～小哥...小月怎麼都不喊？一起講比較有效哦！」

「啊，知道了。我會喊的...」

【好丟臉哦...早知道不講了。】

那句口號重複大約三十次，終於受不了的老闆制止兩人。

「別在我店裡喊那奇怪的東西！」

「嗚嗚...被罵了。」夥伴沮喪地說。

「老闆，謝謝妳...」店員感激地握著老闆的手上下晃動。

「沒辦法了...只好下班再喊。」

「還要繼續嗎...？」

●27-16

第四天晚上，店員們又在櫃檯討論青年的事情。

「小月...搬運工是不是生病了？」

店員瞧了一眼正在擦桌子的青年。

「我覺得他看起來很好啊...」

「可是剛才叫他搬東西，他沒有理我...」

「會不會是他沒聽到妳說話呢？」

「我叫了他好幾次，但他好像在想事情...」

「真的耶...他的表情好認真啊。」

「不知道在煩惱什麼...我希望他趕快打起精神，然後幫忙把箱子拿出去。」

「啊哈哈...看他那副樣子，肯定是在想心上人吧？不然就是重要的家人～」

【我來這工作時，遠堂的訓練量就多一倍，不知道他要不要緊...】

青年擰著抹布的水，想早點回去的心讓他加快了工作步調。

●27-17

「不嫌棄的話...這個給你～」

老闆把裝進木籃的餐盒拿給青年。

「不...我是來幫忙的，怎麼還好意思拿您的東西？」

「沒關係啦～這裡面裝的是多做的剩菜。我想說工作那麼久，你應該肚子餓了吧？拿回去跟朋友一起吃吧～」

「我吃過晚餐了，所以...」

這時，青年肚子發出的聲響背叛了他。

「謝謝您...我用手拿就可以了。」

他不好意思地收下沉甸甸的餐盒並將籃子還給老闆。

「路上小心哦～」

●27-18

「這是什麼？」

友人指著青年拿回來的餐盒。

「老闆給我的食物。她要我們一起吃。」

「菜色也太豐盛了吧？而且...好香啊～」

友人打開餐盒，兩層滿滿又熱騰騰的飯菜讓他口水直流。

吃著美味宵夜的同時，兩人聊起天來。

「訓練怎麼樣？會很困難嗎？」

「恩...就老樣子啊。」

友人邊吃邊回答，回完又開始吃東西。

「那...領隊呢？」

「你說阿武哦？」

「阿武？」

「大野 武啊。你不知道他的名字哦？」

「不太記得...」

「哈哈～隆彥真搞笑。明明跟他相處這麼久，還不清楚人家的名字。」

「我不擅長記人名啊...」

「是你太誇張吧？不就幾個字而已？」

「可是...」

「說到阿武...我跟你講，他真的超誇張的。剛才啊...」

......

「你不覺得很好笑嗎？」

「恩...蠻有趣的。」青年勉強點了頭。

「怎麼了嗎？」

「沒有...感覺你跟領隊感情又更好了。」

「對呀～可能是因為相處的時間變多了吧？啊...不用擔心～等隆彥回來，我們再一起玩吧！要把這段時間缺少的份都補上，約好了哦。」

「約好了。」

「那...謝謝你的餐盒。隆彥今天去工作也累了吧？早點休息。」

「好。」

青年本來有點不開心，但看到友人高興的樣子就將不悅給淡忘了。

●27-19

「今天是你來打工的最後一天，對吧？」老闆特地向青年確認。

「是。等到營業結束，我會好好向大家道別的。」

「真是個重情重義的人呢～一開始我還以為你是來臥底的，結果真的只是為了道歉而已。有好多客人都跟我說他們很喜歡新菜色，還覺得桌椅坐起來變舒服了。」

「啊...店員們也都很喜歡你哦～小花稱讚你很會搬東西；小月覺得有你幫忙，上餐速度就快了很多～多虧你讓酒樓的生意越來越好了。」

「您過獎了。我只是做自己能力可及的事。」

「不不...你真的幫了我們大忙。所以，希望你能收下這個。」

老闆從袖口抽出一袋東西，拿給青年。

「我不會拿的。您留著裝潢店面吧。」

「就當作是打工的費用吧～趁她們還沒發現前收起來。」

「不，我...」

一個店員正好經過，老闆趁機裝作跌倒的樣子將東西塞進青年褲檔。

「要怎麼做，你自己決定吧。」

「好...」

青年本想到廁所把東西拿出來，卻聽到客人在裡頭嘔吐的聲音。

【打死我也不要進去。】

青年沒辦法在眾人眼前伸手撈褲檔，只好暫時作罷。

●27-20

一陣樂器的吹奏聲傳到青年耳朵，他好奇地觀看四周。

「搬運工也喜歡笛子嗎？」

「啊...」

上了特殊裝容的店員出現在青年面前，他的舌頭頓時打結。

「喜歡的話就好了，因為...那正是我吹奏的動力。」

店員稍稍演奏一小段樂曲，青年聽完給了她掌聲。

她拉起裙子作為回禮，走進紅色布幕後面做準備。

「別看小花平常那個樣子，她真的很厲害哦！」

「只要是管樂器，她幾乎都會。節奏感也很強～」

另一名店員同樣也做了裝扮，向青年稱讚著夥伴的特長。

「這樣啊...」

「對～她的腦袋裡有好幾百首曲子，從來都沒有搞混過。」

「不過～小花最討厭客人在演奏時只看她的打扮，不專心在曲子上。」

「那樣的話...她會氣得用頭撞你下巴，還會故意在你耳邊吹出噪音。」

青年尷尬地笑著，沒有說話。

「我想...那也表示小花很重視表演吧？所以才會這麼生氣。」

「我也得向她學習才行。畢竟...來這裡的客人都期待著一場完美的演出。」

「演出？」

「沒錯～今天正好是每星期慣例的演出日，可以看到她們努力表演的樣子唷～」老闆忽然接話，她稍微調整店員的衣服。

「這樣就好囉～表演加油！」

「我會的～那先失陪了。」

「服裝...是您負責的嗎？」店員離開後，青年向老闆提問。

「對～以前我當演員時學了點打扮儀容的技巧。服裝方面是因為覺得有趣，想讓她們穿上那些可愛或漂亮的衣服，沒想到越做越上手。」

「怪不得她們好像每天穿的衣服都不同...而且，表演的服裝更加華麗。」

「那是自然。因為客人很容易膩嘛～做不同嘗試才能留住他們的目光。」

看到青年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老闆只是微笑。

「酒樓跟各行各業一樣，想要客人不斷上門就得隨時端出新花樣。」

「懂得觀察客人、提升自己，然後...無論何時何地都必須保持笑容。」

「所謂的『做生意』，就是這麼回事哦～」

老闆笑著注視青年，他點頭表示了解。

●27-21

「今天客人會比平常多，但表演時你可以先撇開工作，只欣賞臺上哦～」

「好的。」

「與其看臺上那些不成熟的小女孩，不如欣賞眼前這朵美麗的花。」

青年離開後，送酒的商人湊到老闆身邊。

「是你喔...」

老闆表現出不太高興的樣子。

「正是在下沒錯。嵐小姐還是跟平常一樣美豔動人呢！這樣我的眼睛離不開您身上啊～」說完，他吻了一下老闆的手背。

「別把你骯髒的唾液流在我手上，噁心。」

「啊，刻薄的嵐小姐也好棒呀...」

商人把老闆的手抓得更緊，師父不客氣地用平底鍋捶擊他的頭。

昏死的商人被師父從後門扔出去，這是這星期第三次發生同樣的事。

「是我的演技太拙劣嗎？好像被他識破了...」

老闆顯些失望地問著師父。

「不不，絕對不是您的問題！是那個男人比較特別...」

【原來是演的...太逼真了，我剛才還誤會老闆是不是跟那個人有仇？】

青年沒看出老闆為難的樣子，以為她那鄙視的眼神是發自內心的。

●27-22

除了擔任主唱的月，負責伴奏的花，還有幾個青年不認識的店員在臺上。

「晚上好～大家都準備好了嗎？」店員熱情地問著臺下的觀眾。

「好了～～～」

現場響起一片加油聲，每位店員都有各自欣賞她們的客人們。

「小花很緊張嗎？」

布幕後的店員們正在待命。

「一點點。」

店員的雙腳抖個不停，差點沒抓好手上的笛子。

「明明就很怕嘛...聽說在手心寫個『人』字，吞下去可以緩解不安哦。」

「我的手不能離開笛子...小月，妳可以幫我寫嗎？」

「可以呀。來～寫好了。嘴巴開開哦。」

緊張的店員一口吃掉另一個店員的手。

「不要吃了！不要吃了！快停下來！」

「妳們在做什麼啦？等下要上臺，別再玩了！」

「對不起...」

雖然發生一點小意外，店員們還是很快就切換到表演的狀態。

●27-23

一段清脆婉轉的嗓音開啟表演，隨著樂器聲響的加入，現場氣氛熱鬧起來。

那淒美的歌聲正唱著：

「飛舞的花瓣   一片接一片」

「落在映照萬物的水面」

「女孩啊   不要回首   只管向前」

「美麗的東西都只是虛無之物」

「不要追求       終將消失的夢」

「山中之風       帶妳前往」

「充滿月光的明朗境地」

即使已經演唱數百遍的歌曲，店員依然為故事中的女孩感到悲傷。

她知道女孩的命運，也清楚自己的命運，所以她將自己投射到女孩身上。

為的是將表演的情緒烘托出來，又或許只是藉此抒發內心的情緒。

她不清楚自己是否能找到那片被皎潔月光照耀的安身之地，但是...

她知道無論遇到什麼困難，殘紅和山霧都會陪伴她度過這些日子。

●27-24

等到演奏完畢，店員們被如雷的掌聲和歡呼給包圍住。

「為什麼每次都要這麼誇張？好吵...」

店員鼓起右側臉頰，用手遮住耳朵。

「這代表他們是真的很喜歡小花的表演啊～」

「是嗎？這樣的話...就沒辦法了。」

店員高興地微笑，讓喜歡她的觀眾心都化了。

「月小姐，這個...送給妳！」

今天是特別的日子，所以店員決定收下客人送的花。

沒想到這一收，就是二、三十束的花都要一起接下。

不得已的她只好先把這些花放在桌上，等會再領回。

「哎呀...數量太多了，其實我不需要花的...」

店員懊惱地看著兩桌滿滿的花束，不知道如何處理。

「嗚嗚...小月已經不需要我了嗎？」

「不...不是的！我最喜歡小花了！妳看～我還戴著妳送我的胸針呢！」

店員趕緊指著粉紅色的造型櫻花，只見另一個店員緩緩撥開自己的瀏海。

「我也帶著小月送我的月亮髮夾。」

「啊......」

店員摀著胸口，覺得世上再也找不到比這更可愛的女孩了。

●27-25

「關於剛剛的第一首歌，我有些疑問...不知道妳願不願意說。」

人潮退去後，青年想請店員為他解答。

「什麼問題呢？」

「就是...歌中的那個女孩最後怎麼了？」

「這個嘛...那就要看你想聽哪個版本了。」

「哪個...版本？」

「你想聽美化的版本呢？還是現實的版本？」

「恩...現實的好了。美化的我怕跟認知差太多。」

「好，那我告訴你——歌中的女孩不顧別人勸告，伸手去撈水面的花瓣，她最後掉進河裡溺斃了。」

「啊...」

因為過於震驚，青年無法說出話來。

「她很傻吧？為了追尋那華美的虛無，最後賠上了性命。」

青年沒有認同，而是提出其他問題。

「那...美化的版本呢？」

「美化的版本中她還活著。」

【但是...活得比死還痛苦。】

店員只在心裡陳述，沒有說出這句話。

「雖然無法追求真正的夢想，卻透過夢前往了月光所在之地。」

「你喜歡哪個版本呢？」

店員笑著詢問青年的意見。

「恩...我覺得兩個版本的都很好。」

「咦？」

「不管最終迎來死亡還是活著，只要那女孩真正感到幸福就夠了。」

「這樣啊...你這人還真有趣呢。」

「為什麼這麼說？」

「因為...大家聽完故事後都覺得她很不幸。可是，只有你認為女孩得到了幸福。」

「我也曾想過...死亡和幸福之間的關係。」

【有沒有可能遇到它們劃上等號的一天？】

「不過那問題太複雜了。我覺得單純欣賞歌曲就夠了，那～你還對哪首歌有興趣呢？」

「就那首而已。」

「已經沒了嗎！？虧人家唱了那麼多首...」

「對。啊...我有件事要和你們說。」

●27-26

「什麼！？你要離開了？」

聽說青年要結束打工的消息，店員們紛紛露出驚訝的表情。

「不要啦...搬運工不要走嘛～」

店員緊緊拉住青年的手，似乎感到非常不捨。

「你走了，那誰來搬東西？」

「......」

「啊...忘了跟妳們說。經過小哥這次幫忙，我瞭解到店裡需要相對的勞力。所以，我聘用了新人手～以後不用擔心貨物搬運的問題喔。」

聽到老闆的話，店員馬上放開青年的手。

「真的嗎？耶～～～」

不只是青年，其他人也覺得店員的態度不太妥當。

「可是...只有搬運工先生肯跟我玩漂浮遊戲。」

店員想起青年每次都答應她的要求，讓她體驗在空中走路的感覺。

「你不在，我會很寂寞的...」

店員那快要哭出來的模樣折磨青年的心，他不想看見她流淚。

【這種時候該怎麼辦呢？】

青年回想過去店員們的互動，於是摸了摸她的頭...

「無禮的傢伙！」

受到店員大聲喝斥的青年趕緊停下動作。

「太舒服了～不要停...」

青年鬆了口氣，繼續撫摸她的頭。

【小花好狡猾！我也想要...】

另一名店員盯著青年看，他注意到她的視線。

本來覺得摸頭有效的青年，忽然想到這位店員的個性比較嚴謹。

「謝謝妳的照顧。」

他向店員敬了個禮，就走向老闆。

【還以為他會摸我的頭呢...】

「哎呀～我也有嗎？」

青年摸了老闆的頭作為道別。

「不。我就不用了。」

師父婉拒青年的摸頭，改以握手代替。

「搬運工，可以再摸一下頭嗎？」

青年點頭後，又開始摸摸她的頭。

【為什麼？老闆跟師父他都摸了，可是沒摸我的...而且小花還摸了兩次。】

「小月，怎麼了？妳看起來心情不太好耶...」

「因為...」

看到青年還不停地摸夥伴的頭，店員按捺不住內心的情緒。

「我...也很想被摸頭嘛！！！」

大喊之後，臉色漲紅的她趕緊遮住嘴巴。

就這樣，店員獲得了在場四人份的摸頭。

「小月，妳這樣好像吉祥物哦～」

「拜託別那樣稱呼我...」

青年再次鞠躬感謝大家的照顧後，結束了這次打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