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壇

＜52＞

「為什麼？」勝彌呆坐在石頭上問著。

「喜歡屁股有錯嗎？胸部我也喜歡啊！！！」

他極力澄清自己的喜好，但我完全懶得解釋...

「好不容易才讓她答應我的追求，現在...全都沒了喇。」

勝彌崩潰得哭喊，可是為什麼我沒有很想安慰他呢...

「你做成這樣，就為了屁股？」

「還真有耐心啊...」

「再諷刺的話，我就把鼻涕全擦在隆彥身上！」

感覺超噁心，我看還是閉嘴吧。

「為了屁股，啊...不對。為了小麗，我明明做了那麼多。」

「為什麼最後會變成這樣啦？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啦！？」

他像個小孩在地上打滾，我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52-2

「誰需要那個女人啊？沒有她，我也可以活得很好！」

去小攤子喝酒的時候，他剛開始還很嫌棄對方。

「嗚嗚...小麗，是我不好啦！拜託妳別走嘛......」

喝醉後他失去理智，展現各種死纏爛打的模樣。

他還爬到我身上扭來扭去，不停用頭撞我肚子。

只好提醒自己他現在是個失戀的人，不要出手。

「被甩哦？」老闆遞一瓶燒酒過來。

「呃...算是吧。」

「誰說的？我才沒有被甩咧！我只是...」

「摸不到屁股了而已啦...」

其實我搞不太清楚他這麼傷心到底是因為那位小姐還是屁股。

仔細想想...

我最要好的朋友，是個滿腦子充滿屁股的人...

「跟我換好朋友...拜託了。」我趕緊懇求老闆。

「蛤？說啥傻話哪？隆彥的好朋友不就是我嗎？幹嘛要換？」

閉嘴！你這個屁股星人。

●52-3

這次勝彌消沉的時間比之前久，常常打不起精神。

連領隊和醫生故意整他，也都沒什麼反應。

看來勝彌是真的很喜歡她吧？

其實我也不知道能為他做些什麼...

頂多就是陪著他去喝酒、看星星，偶爾也對著山谷一起大喊。

這樣的情況持續到某天，勝彌就自己走出來了。

「再見了，我短暫的夏日戀情。」勝彌望著遠方，一副遺憾的樣子。

會這麼短不是你自己造成的嗎...

「現在好多了嗎？」

「恩。雖然想起小麗還是會難過，但是我已經沒事了。」

「隆彥，謝啦～這些日子以來，你總是待在我身邊，我覺得很安心。」

「沒什麼啦。」我不好意思得摸摸鼻子。

「說句老實話，如果要我在你跟小麗之間做抉擇...」

「我一定會選隆彥的。」

聽到這句話，我覺得很吃驚。

「咦？為什麼是我？」

「恩...真要說的話，我覺得兄弟比女人重要。」

「雖然話是這麼說喇～可能是怕被其他人講自己重色輕友吧？但如果那是事實的話，再怎麼裝也遲早會被拆穿。」

「不過，我真的會選隆彥的！因為呀...比起小麗，跟你相處的時間太多太多了。被小麗拒絕當然很傷心，但如果真的被你討厭，我應該會受不了，變得很想逃避每一天吧？」

「在營裡已經很難熬了，加上沒人可以訴苦的話，長久下來可能就真的發瘋了吧？我是這麼想的啦。」

「這段話蠻窩心的，給你加五分。」

「咦？我很認真耶！為什麼加那麼少？再說，我原本是幾分啊？」

「不告訴你。」

「齁～哪有人這樣啦？那我給隆彥打滿分，你也要給我滿分哦！」

「好啦好啦～滿分就滿分，幫你加到滿。」

「耶～太棒了！我是隆彥的訓練夥伴兼滿分好麻吉！」

看他這麼高興的樣子，我也不自覺露出笑容。

●52-4

勝彌的告白風波平息後，又恢復了以往的日子。

不過，說是恢復又好像有點不一樣。

在勝彌的幫助下，我試著和其他隊員建立交情。

教英文、比腕力、踢足球、雙人對打...

就算是和勝彌的朋友一起聚餐，我也會去赴約。

活動過後，我漸漸發現這裡的好人比想像中多。

即使性格不大相似，大部分都還蠻友善的，也有很多重情重義的人。

當然也有像之前那兩個傢伙一樣差勁的人，

但是因為不同圈子，所以很少會接觸他們。

某天又輪到我和勝彌一起站崗，可不管怎麼叫他都沒有反應。

「勝彌？哈囉～聽得到我說話嗎？」

慘了...

是不是因為昨天笑他打呵欠的樣子很醜，真的惹怒他了？

還是前天罵他把鼻水吸回去很噁心，傷到他的自尊了？

總之...先道歉吧，這麼做是最有效的。

「抱歉，勝彌。是我太過分了，怎麼做你才會消氣？」

勝彌還是沒有理我，可能真的很生氣......

他繃著臉，一副嚴肅的樣子慢慢轉過身。

「從今天開始，我就不叫做遠堂 勝彌了。」

「不然你叫什麼？」

「請稱呼我為大元帥。」他得意地指著自己。

「蛤？」

「就是你要叫我大元帥，我才會理你的意思。」

我用鄙視的眼神看著這個白癡。

「我仔細思考過了...只有這麼酷的名字才配得上我這位大帥哥。」

「什麼大元帥...明明就是笨蛋勝彌。」

「竟然說我笨？你這臭小子，怎麼敢對大元帥無禮！？」

「我就是沒禮貌啊～笨彌。」

「笨彌？這什麼污辱人的簡稱？你真的惹毛我了！」

我們用雙手抵住對方，開始用力氣和聲音較量。

「大元帥。」「笨彌。」

「大元帥！」「笨彌！」

「大元帥～！」「笨彌～！」

「大元帥！！！」「笨彌！！！」

......

「笨彌。」「大元帥。」

「笨彌就是笨彌！！！」「大元帥就是大元帥！！！」

「大元帥～～～～～」「笨彌～～～～～」

「笨彌！」「大元帥！」

「大元帥大元帥大元帥...」「笨彌笨彌笨彌...」

「你們兩個給我去繞空地五十圈！」

被領隊抓到我們在偷懶，隔天要重新站崗一次。

●52-5

最近，勝彌的姐姐寫信來說她要結婚了。

勝彌決定買點東西表示祝福，就拉著我到市集挑賀禮。

「請問，妳建議哪些適合女性的禮物呢？」

因為實在選不出來，勝彌直接問了店員。

「是要送給女朋友的嗎？」店員背後開滿了花朵。

「我也希望啊...」被戳到痛處的勝彌變得很消沉。

「是給新娘的禮品。有什麼推薦的嗎？」我趕緊替他開口。

「啊～這樣的話，我推薦戒指以外的飾品哦！」

聽到這句話，我們還是不知道有什麼飾品可以選。

「嗯～我們這有手鍊、耳環、髮簪...哦！項鍊怎麼樣呢？」

店員打開裡頭鑲著藍布的木盒，有一整排不同款式的項鍊。

「這條還蠻漂亮的，但左邊那個好像也不錯...隆彥覺得勒？」

「我喜歡最右邊的。」

「咦？選項又增加啦～讓我想想呀...」

最後勝彌挑了一條金色項鍊，心型外框內有顆星星。

看起來有點像番茄，不過勝彌好像很滿意這條項鍊。

●52-6

回程有個占卜攤子，勝彌問我要不要去算命。

我其實沒什麼興趣，他卻說試一次看看就好。

占卜婆婆先看了一下我的手，又瞥了我的臉。

「年輕人。你很容易陷進回憶裡，沒錯吧？」

「好像是。」

「奉勸你——不要太拘泥於過去，否則將來的人生會因此停滯。」

「哦...好。」

明明前陣子才剛走出村子的陰影，這句話又是指什麼呢？

「你想知道是什麼事嗎？」

「恩...」

婆婆指著價目表的【提示】，金額是【算命】的兩倍。

【提示】旁邊還有【消災】的項目，價錢又翻了三倍。

「抱歉...我實在沒那麼多錢。」

「這樣啊...歡迎你下次再來。」

我抱著些許悵惘，從矮凳上起來。

「隆彥，怎麼樣？結果還準嗎？」

「我也說不上來...感覺很微妙。」

「沒關係啦～這只是參考嘛，不用太認真。」

輪到勝彌的時候，他在猶豫要算戀愛還是人生。

「那『家庭』呢？」我問。

「唉呀～還是別吧。如果不順我會擔心死的。」

「也是。」

「好～我決定要算人生了。幫我看看吧。」

「你的命運...好像很普通，不！」

婆婆忽然大喊，搞得我們很緊張。

「好悲慘呀...」她揣摩勝彌的臉感嘆。

「什...妳這是在說我長得很醜嗎？」

勝彌氣得捶打桌面，婆婆趕緊說明。

「不，我剛才講的是你的命運呀。」

「那...妳看著我，然後稱讚我是個帥哥。」

「嗯...那邊那位小哥，要算命嗎？」

婆婆起身去拉客，把勝彌留在原地。

「可惡...這以貌取人的江湖術士！！！」

我拉走快要暴衝的勝彌，免得他砸了攤子。

「隆彥，借我看一下。」

「喔...你看吧。」

他忽然開始盯著我的臉，有點不自在。

「呿！差我一點。」

勝彌不甘心得說，他好像比我還在乎算命婆婆的話。

●52-7

我在思考算命婆婆說的「過去」，所以把紙條拿出來看。

「隆彥，你手上的紙是什麼？」

「這是...爸爸生前對我說的最後一句話。」

勝彌的表情沉重了起來，隨即開口問我。

「不介意的話，可以借我看看嗎？」

「恩，給你。」我遞給他那張泛黃的小紙。

「怎麼都是拼音呀？」

「我以前不會寫字啊～是因為後來遇到了老師才學會的。」

「原來如此，我看看...隆彥的爸爸對你說了......」

【對不起，只能把你生下來。】

他的臉色比剛才更加嚴肅，空氣彷彿凍結了一般。

「當時我還聽不懂他說的話，只是把聲音記下來。」

「然後，盡我所能把學來的拼音寫在紙上。」

「抱歉...隆彥，真的很抱歉。」勝彌面露慚愧得說。

「怎麼了？突然跟我道歉...」

「我不知道你家裡的情況，還老是和隆彥說我跟老爸這樣又那樣。」

「不要緊，我不介意這個。而且，勝彌是勝彌、我是我啊。」

「恩...要是你因此感到苦悶，隨時都能說哦。」

「謝謝你。不過，這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我就那麼點記憶。」

「我對於雙親唯一的想法是——他們已經盡力了。」

「這樣就好。我不想考慮太多，也不想問他們為何要生下我。」

「我知道…即便問得再多，也沒辦法得到回應。」

「……」

我好像把氣氛搞得很僵，就不再說下去了。

「隆彥...我問你唷。」

「什麼事？」

「如果可以選擇的話，你想當哥哥還是弟弟啊？」

「怎麼忽然問這個？」

「噯喲～我想知道嘛，回答就對啦。」

「弟弟...吧？因為我不想照顧人。」

「是哦。我倒是想要個弟弟耶～」

「勝彌不想要哥哥嗎？」

「因為我想當大的那個嘛～」他叉起雙手，好像很得意。

「家裡有臭老姐，所以想要比我小的孩子。」

「要是有弟弟，我就可以盡情使喚他、搶他東西啦。」

勝彌嘻嘻笑著，感覺想拿不存在的弟弟出氣。

「那妹妹呢？」

「妹妹...？妹妹好啊！感覺很可愛耶！」

「只要她不欺負我，任性一點也沒關係～」

「『來吧！到哥哥懷裡撒嬌！』我很想這麼說一次看看呢～」

「等等...要是她跟姐姐聯合起來對付我怎麼辦？」他扶著下巴思考。

「那還是弟弟好了，勉強湊合吧。」

弟弟好可憐...

「不過，這些也只是說說啦。」

「畢竟以媽媽的狀況來看，應該不能再生孩子了。」他淺淺笑著。

雖然不清楚詳細情況，我還是點頭作為回應。

「這樣說來～我正好缺個弟弟呢。」勝彌看著我眨眼。

「恩？」

「讓我當隆彥的哥哥吧～」勝彌抱了過來，他的體溫撲到我身上。

「但你剛才不還想要虐待弟弟來著？」

「隆彥不一樣啦～如果隆彥是我弟，那我一定會好好照顧你的！」

「我們家彥彥最可愛了～身為大哥，我會負起責任愛惜弟弟唷。」

現在終於明白了...

勝彌正在用自己的方式，向我傳達家人的溫暖。

我想...溫暖之所以讓人那麼舒服，是因為前面遭受了寒冷。

但是...再冷的時節都會過去，然後溫暖的日子會悄悄到來。

「這是你說的哦！絕對不可以食言，笨蛋大哥。」

「當然嘍～我可是營裡最守信用的大帥哥勝彌耶！」

「大帥哥幾個字是多餘的...」

「欸！那才是重點好不好？」

●52-8

「隆彥想知道嗎？小麗討厭軍人的原因。」

某次打靶訓練後，勝彌忽然向我提起這件事。

「說來聽聽。」

「小麗父親是賣衣服的小販，每天都工作到很晚。」

「然後啊...」

「有天他在收攤的時候，某個喝醉酒的軍人開槍殺了他。」

「原因是『自保』。」

我秉住呼吸，並感到納悶。

「自保耶...你相信嗎？」

「對一個沒有武器的平民開槍，到底是誰在傷害誰？」

「再說...小麗父親當時手上並沒有任何工具，就算他拿線團丟那個軍人，也不至於到開槍反抗的地步吧？」

「現場沒有其他人，只留下倒地的父親。他躺在冷冷的血泊中死去。」

「在那之後...小麗拼命尋找任何可能的線索。」

「雖然最後找到了犯人，卻在審判中輸了。」

「對方請了厲害的律師來，刑期獲得赦免。」

「退庭時法官向小麗表示惋惜，還對她說：『現在這時代，武力就是一切。國家還得靠他們打仗呢。』」

「搞成這樣，她不恨死軍人才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