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壇

幾小時後，克蘿伊走到院子將畫眉放走。

「以後去別的地方找食物吧！」

看著畫眉漸漸消失在樹林中，克蘿伊轉身進家門時，忽然感應到一股熟悉的魔力。

她看向結界之外，一襲黑衣站在正門口。

『艾拉瑪！......她怎麼會過來？難道她是來告別的？』

克蘿伊準備往門口走去時，忽然被人握住手臂。

「洛爾德，你做什麼？」

「你在想什麼？她可能心懷不軌，想找你報仇！」

「我覺得不是......你看她靜靜地站在門口，沒有做出攻擊的舉動或準備啊！」

克蘿伊掙脫洛爾德的阻攔，來到門口，僅僅隔著圍籬，與魔女對話。

「你特意過來，是有什麼事嗎？」

「恩......是有兩件事。我是答應你說會離開卡爾諾村，但是請讓我把貓寄放在你家一陣子。過些時候，我會再回來領回。」

「貓？......欸，你是說帕克？」

在克蘿伊陷入疑惑時，洛爾德出現在她身後說道。

「帕克果然是你的貓。」 洛爾德狠瞪著魔女說道：「為什麼要寄放？你說要離開，結果現在又拐著彎把東西留在這。這不是什麼『暫時託管』，是想找個藉口，讓自己跟這地方保持聯繫……怎麼，覺得自己沒臉留下，卻又捨不得真的走乾淨？」

「洛爾德！」 克蘿伊用怒音試著制止他繼續說話。

魔女垂下眼皮，緩緩說道：「我無意與你爭吵，也不想跟你解釋原因。總之我答應的事我一定會做到，至於你要不要相信，隨便你。」

「你！」 洛爾德瞪大眼睛：「克蘿伊，你看到了吧，這就是魔女的真面目！」

「好了，洛爾德你先別吵。」 克蘿伊把洛爾德推到一邊，細細想了一會兒艾拉瑪的話。

「恩......我可以暫時幫你照顧帕克，那...你大約多久會再回來？啊，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想知道要照顧多久而已。」

「謝謝妳。我無法確切地告訴你時間，可能是一個月，也可能是一年。我只能告訴你在我找到我想要的東西之前，我不會回來。」

「是這樣啊......那另一件事是什麼？」

魔女搖搖頭：「我只是想跟你道歉，我竟然使出魔法來攻擊你，我不想傷害你，但是我被強大的力量沖昏了頭，才做出這種行為。」

克蘿伊愣愣地看著曠野魔女，嘴巴略為張開但不知道該說什麼。

魔女苦笑道：「你不用原諒我也無所謂，這是我做錯了。畢竟我一直以來都是這麼做的，以此來達到我想要的事物。」

「艾拉瑪......我......」 克蘿伊試著組織言語，卻被曠野魔女打斷。

「謝謝妳還願意叫我的名字，那麼一個月後再見吧！」

魔女提起長裙的兩端，屈膝敬禮後便逕自離去。

克蘿伊看著曠野魔女的身影被霧氣吞沒後才回到屋裡。

洛爾德跟在她身後，也回到客廳，他一把抓起趴在地上的帕克，把牠放到沙發上。

「別想那麼多，這都是魔女自己的問題，你煩惱那麼多也只是在內耗自己。」

「你又知道我在想甚麼了？」 克蘿伊嘟著嘴、瞪了洛爾德一眼。

克蘿伊深吸一口氣，決定如洛爾德所說不再揣測艾拉瑪此刻的想法和心情。

她坐到帕克身旁，將剛才的事情告訴了牠。

克蘿伊本以為帕克會覺得失落，但是牠只是放鬆的深了個懶腰，然後繼續蜷縮在沙發上的柔軟靠墊之中。

*

在魔女離開的隔天，中央教會的聖女乘坐八人抬的豪華轎輾，如期來到卡爾諾村。

轎輾漆著白金底色，車帷上繡有教會紋章與展翼的六翼天使，頂部則鍍有黃金、寶石層層交錯的華麗飾物，從遠處便能一眼認出。

隨行人員陣仗更是不容小覷，由兩名教區主教在前方領路、四名聖騎士環伺左右，以及十數名侍女整齊跟隨其後，如同行軍般壯觀。

聖女的此趟出行儼然是教會的一次大型宣傳活動，宣示著其神聖正統與絕對掌控的象徵。

盧西安收到消息，領著全體懲戒軍，與村長一同在村子入口處等候。

轎輾車簾由其中一名主教上前掀開：「聖女，已經抵達目的地了！」

在場所有人當即屈膝下跪，嘴裡紛紛喊著：「恭迎聖女蒞臨！」

在所有人都屏息以待聖女的出場時，聖女吉妮(Genie)懶洋洋地探出頭，語氣不耐地抱怨：「啊啊、悶死我了，屁股顛的痛死人了......下次不想再坐這種東西，還不如我自己騎馬哩！」

盧西安看著披散著粉色長髮的女孩，一邊揉著自己的屁股，一邊抱怨著，他深深地嘆了一大口氣。

奧德瓦茲(Odwaz)很少與聖女打交道，看到聖女是這副模樣，忍不住傳音問隊長『她就是傳聞中的聖女嗎？......怎麼會是這樣？』

盧西安沒空補救奧德瓦茲心中逐漸瓦解的聖女形象，起身、平靜地對著吉妮說：「聖女大人，您終於來了。只可惜，妳錯過了一場本該屬於妳的戰役。」

「可惜？」 吉妮聽到盧西安的話，不再去管屁股，笑著好奇問道：「你說錯過......意思是魔女自己逃了？那不是很好嗎？可惜什麼？」

盧西安壓抑著怒火答道：「並非如此，曠野魔女是由當地的一名魔法使出面打敗。根據他們倆人的約定，魔女輸了就要離開此處。」

「原來如此。那也不錯嘛！事情已經解決了，我還擔心......」

「聖女大人！我想您舟車勞頓肯定累了。有什麼事我們明天再說如何？」

盧西安表面這麼說，卻暗自傳音跟吉妮警告：『聖女大人請不要亂開玩笑，這裡可是有很多人在聽著呢！』

吉妮心領神會，順著盧西安的意思，一群人先到村長家安頓，接著去村子裡樸素的教堂中祭拜。

在教堂內，吉妮站在主祭壇前，雙手合十，神情難得地莊重起來。但盧西安看得出來，她只是依循流程而已，心思早就飄到別處去了。

她低聲念完最後一句祈禱文，轉過頭來看向盧西安，嘴角又揚起了她慣有的笑意。

「嘛，這樣就算履行了到訪教區的義務了吧？真是無聊透了——」

盧西安瞪了她一眼，低聲道：「就算在教堂裡，也請保持莊重。」

吉妮深了個懶腰：「反正這裡的神像也不會說話嘛。」

盧西安不再多言，只是轉頭吩咐身後的聖騎士們去巡查村子周圍狀況，並交代侍女妥善安置吉妮的行李與隨行器具。

忽然，吉妮朝著盧西安靠了過來，趴在長椅的靠背上：「我有點好奇......那個魔法使是什麼人？為什麼他能擊敗全王國無人能敵的曠野魔女，卻從沒聽過他的名聲？」

盧西安想著要保護克蘿伊，於是掰出一個虛構的人物經歷：「據說他曾在邊境戰事中立下過幾次戰功，因為沒有入學，也沒有信教，所以才沒有在歷史上留下痕跡。而且他喜歡喜歡獨來獨往、是不問世事的類型。」

他故意加重了「不問世事」四字，想讓吉妮興趣退卻。

「欸~是這樣啊！可是如果是這樣的話，你怎麼會知道這麼清楚？」 吉妮似笑非笑地盯著他看，似乎在質疑他。

盧西安平靜的答道：「因為我之前親自去擺訪他，他親口告訴我的。」

「他叫什麼名字？」

盧西安斂眉，不動聲色地補充：「季立爾(Geler)。」

「季立爾(Geler)……是個好名字。」 吉妮從長椅上跳下來，走向教堂門口。

「真希望有機會見見他本人呢。」

盧西安沒有接話，只是靜靜站在原地，目光穿透教堂落著微塵的窗戶，望著遠方的迷霧森林。

他知道，這個謊言只是暫時的煙幕。

以吉妮的聰明與好奇心，若她真有心調查，不出幾日便會順藤摸瓜，查到克蘿伊的名字——以及她那超出魔女的強大力量。

考慮到之後吉妮帶來的麻煩以及克蘿伊可能遭遇的來自教會的威脅，盧西安決定當晚去找克蘿伊聊一聊。

傍晚時分，為吉妮辦完簡短的接風宴，盧西安帶著奧德瓦茲來到森林中，借助哥雷姆的引導，他們順利找到克蘿伊的家。

盧西安在林間停下腳步，鄭重地對身後的青年說到：「奧德瓦茲，等會我與克蘿伊大人之間的對話，可能會讓你覺得……與教會的立場有所衝突。但我希望你明白，這不是背叛，也不是對立，而是……另一種守護的方式。」

奧德瓦茲疑惑的點點頭。

盧西安繼續說：「而且我需要你保密今晚的談話。」

奧德瓦茲有了一點猜想，收起平常隨興的態度，正經地答應下來。

哥雷姆在兩人前面敲了敲門，門內傳來輕微的腳步聲，片刻後克蘿伊帶著疑惑應門。

「是你們？魔女已經走了，你們還有什麼事嗎？」

盧西安低下頭，單膝跪地，像是在膜拜，也像是在請罪：「克蘿伊大人，今天臨時前來是有件事先向您請罪，因為我可能給您帶來了一個麻煩。」

克蘿伊驚訝得睜大眼，洛爾德則是警惕迅速抽出佩劍，來到克蘿伊身旁，護在她與盧西安之間。

「你想幹什麼？」 洛爾德語氣冰冷地說。

盧西安沒有起身，只是保持著跪姿，平靜地迎上那股殺氣：「請不用想得太嚴重，目前還沒有演變成最壞的情況。詳細情形請容我慢慢解釋。」

他頓了頓，緩緩抬起頭看向克蘿伊，眼神前所未有的誠懇。

克蘿伊沉默了幾秒，眉頭微微皺起：「恩......好吧，進來說吧！」

PS: Geler = 凍結 = Friere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