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三:怪物與少女(下)

  在注意到的時候已經是早上了……身旁一如既往地擺著帶枝條的阿普露,還有盛著水的石碗,但是沒有看到他的身影。


  「為什麼……」

  只是聽到聲音而已,就害怕成了那樣……這到底算什麼啊!明明知道他是個很好的人、明明是為了向他道歉的,但是卻變得越來越對不起他了!


  「我到底該怎麼面對他才好……」

  胸口像是被什麼給壓著一樣感到沉重……啃著嚐不出味道的果實、補充了水分之後,我繼續沿著昨天的方向前進……本來是這麼打算的。


  「……是叫我往那邊走的意思嗎?」

  『……!』

  擋在我面前的他用觸手指著右手邊的方向,試著確認了他的意思之後,得到了肯定的答覆……為什麼呢?

  「為什麼不生氣呢……」

  明明昨天被我用那種態度對待,但是總覺得他現在看起來非常的開心……完全無法理解。


  『……!……!……!……!』

  「對不起,我完全看不懂你想說什麼。」


  『…………』

  在朝他指示的方向前進的同時,我也在努力的猜著他想表達的意思……但我並沒有和觸手溝通的天份,雖然能大概明白他的情緒,但卻沒辦法猜到他的想法。


  「昨天的、你不會介意嗎?」

  『……!……!』

  他先是點了點頭之後又搖了搖頭。


  「……?介意、但是沒關係……嗎?」

  『……!』

  看來是終於猜對了,他讓觸手在頭上相抵,做出了圓圈的形狀,不過,「為什麼呢?」


  『……!……!……!……!……!』

  他又開始胡亂地在頭上揮舞起觸手了。

  「不,都說了我看不懂了……噗哈哈、哈哈哈哈……總覺得,你稍微有點可愛呢。」


  雖然隱約明白了他想傳達出開心的情緒,不過具體的內容果然還是無法理解……在這麼想著的時候,他似乎是發現了什麼,突然向前方伸出觸手。

  啪嚓!地,折下了掛著阿普露的樹枝,然後向這邊遞了過來……雖然還不覺得餓,但姑且還是向他道謝收了下了……然後他就開始點起了頭。


  「謝謝……?」

  『……!……!』

  總覺得好像明白了什麼又好像什麼都沒明白……而在我仍困惑著的時候,不知不覺間已經到達了目的地。


  「──!明明沒和你說過的……」


  原本用來阻擋野獸的圍欄變得破破爛爛;視線所及的房子也全被燒個半毀;雖說原本就是個小村子,但現在連人的氣息都沒有……雖然已經毀得不成原貌了,但這的確是我一直以來居住著的地方。


  「啊……果然,不可能是夢呢。」


  雖然是早就明白的事情,也已經痛哭過一次了,但在看到的時候心裡還是有種破洞般的感覺……其實並不是很明白自己回到這裡究竟能做些什麼,但就是想再確認一下而已。


  「博爾叔叔……」

  博爾叔叔是村子的警衛,平時會坐在瞭望台上觀察森林那邊的動靜……我也曾經站在那上面觀察過森林,雖然什麼都看不出來就是了。

  ……在盜賊來襲的時候,最先聽到的就是博爾叔叔的慘叫,而那個瞭望台就像現在看到的一樣,在倒塌之後被燒毀了大半。


  「蓋爾爺爺……」

  雖然並不是農夫,但蓋爾爺爺有自己的一小塊田地,他會在裡面種像水果這種和其他人不太一樣的植物……我和莉莉亞偶爾會來向蓋爾爺爺撒嬌,讓他請我們吃那些水果。

  而蓋爾爺爺的那塊田地現在全都被胡亂地翻了過來……裡面的植物也全被埋在土裡、枯萎掉了。


  「艾莉兒阿姨……」

  艾莉兒阿姨是博爾叔叔的妻子、是媽媽的朋友,然後也是莉莉亞的母親……每次被媽媽罵的時候我都會跑來找艾莉兒阿姨,她就像我第二個媽媽一樣。

  ……而艾莉兒阿姨他們所住的那間房子已經倒塌了,逃跑時經過的時候──血流了出來。


  「莉莉亞……」

  莉莉亞是村子裡唯一和我年齡相近的小孩子、我最好的朋友,我們一起做了相當多的事呢……說起來,莉莉亞被艾莉兒阿姨罵完之後也會跑來找我的媽媽,我們還曾經為此而吵了一架呢。

  莉莉亞的話……


  「不見了……?」

  明明記得是在這裡……那個模樣、不可能還活著才對、但是、找不到!還活著嗎!莉莉亞還活著、然後成功逃跑了的話!

  雖然明白是不可能的事情,但是,要是真的能成真的話……除了媽媽以外,還有莉莉亞在的話!


  『……』

  「……?那邊是,村長家的方向……?」

  照著他的引導來到了位於村莊中央的村長家……村長的家也已經變得不成原型了,但是,在那裡出現了原本並不存在的三個墓碑。


  其中一個墓碑比我還要大上了好幾倍,前方的地面有著明顯的隆起,而另外兩個則是正常的大小,和大的那個隔開了一點距離。


  咕哩咕哩的,他將阿普露放在其中一個小墓碑上。


  「這個是……爸爸的?」

  『……!』

  「大的是大家的……?」

  『……!』


  「──!?另外一個、該不會是媽媽……」

  『……』

  搖頭了,稍微鬆了一口氣。


  但是,這個是誰──並沒有任何來由地,突然理解了……雖然不知道他到底是怎麼做出分別的,但是在這個墳墓裡的是──

  「……莉莉亞。」

  『……!』

  答對了,但是一點都開心不起來。

  我知道的、打從一開始……變成那種樣子怎麼可能還活著嘛,但是,果然還是想做個白日夢啊……

  我在墳墓前面坐了下來……已經覺得很累了,想要稍微休息一下。


  「吶……你是怎麼分辨出來的?」

  並不是真的想知道,只是想稍微轉移注意力而已。


  『………………』

  而在聽了我的疑問之後,他捲起了墳墓上的阿普露放在身體前方,然後輕輕抽動鼻子……做出類似的動作。


  「用聞的……?」

  『……!』

  「是嗎……」


  雖然這還是不能解釋為什麼他會把莉莉亞分開放的原因,不過我現在也沒有想要追根究底的心情……比起這個,既然他能用聞的分辨出爸爸的話,或許──

  「你知道媽媽現在在哪裡嗎……?」

  『……』


  他靜靜伸出觸手指了和森林相反的方向……聽村長說過,那裡好像有一個比村子還要大很多的城鎮在……媽媽在那種地方嗎?

  「是嗎……那要快點過去才行了。」

  媽媽沒有死掉真是太好了……但因為是被抓走的關係,可能很快又會跑到其它地方,沒有休息的時間了。


  『……』


  重新站起來朝他所指的方向走了過去……和今天早上時不同,他並沒有跟在我的旁邊,而是拿走了阿普露、準備回到森林的樣子。


  「……說的也是,你沒辦法跟著我去城鎮吧。」

  就連我也是在他的溫柔對待下,過了好幾天才習慣他的存在,對於第一次看見的人來說,可能會把他當成怪物、想要殺掉他吧……不過,稍微有點寂寞呢。


  「稍微等一下……我還沒道謝。」

  『……』


  叫住了正準備離開的他……如果是進到村子前肯定是做不到的吧,但是,總覺得在現在這種空洞洞的心情下的話能夠做到……我慢慢向他走了過去。


  隨著逐漸縮短的距離,那巨大的陰影緩緩地爬上我的身體,也開始能感覺到牠那黏稠的溫度……但是沒有問題,已經不會害怕、不覺得噁心了。

  閉上了眼睛、靜靜地抱了上去……並沒有什麼奇怪的味道,也不像想像中一樣濕濕黏黏的,如果真要形容的話,就和普通的皮膚沒有兩樣。


  溫暖的、令人安心的溫度……就像和爸爸媽媽撒嬌時一樣,將嘴唇輕輕地壓在了上面,「謝謝,救了我、還幫了我很多忙。」

  『………………』


  「說起來還沒跟你自我介紹過呢。」

  『………………』


  「我的名字是『莎莉耶』,喜歡的食物是阿普露,最喜歡的人是爸爸、媽媽、莉莉亞、艾莉兒阿姨、蓋爾爺爺、博爾叔叔和村子裡的大家。」

  『………………』


  「現在喜歡的人又多了一個,但是我還不知道他的名字……可以請你告訴我嗎?你的名字?」

  『………………』


  「沒事的,現在的話大概沒問題。」

  『………………』


  「要是又變成那樣的話也很好不是嗎?至少絕對不可能忘記了……可以告訴我嗎?你有的吧?」

  『………………Y̸̨͞҈҈̢҇̕҉̡̨͠҉͢͠u̷̵҇͢҈̷̷̢̨̛҇̕͢͜͞l҈̨͡҈̸̸̵̢̡͢͢͡͡͠͠ę̴̸̶̴̷̧̢̛͜͜͝͝͝͞。』


  又聽到了,那像是要攪爛大腦般混沌的聲音,但是沒有問題、一點都不可怕……啊,不對,老實說腦袋放在那張大嘴下面還是有點害怕的。


  「……嗯,不過還是沒有問題。」

  『………………?』


  「那麼,Y̸̨͞҈҈̢҇̕҉̡̨͠҉͢͠u̷̵҇͢҈̷̷̢̨̛҇̕͢͜͞l҈̨͡҈̸̸̵̢̡͢͢͡͡͠͠ę̴̸̶̴̷̧̢̛͜͜͝͝͝͞先生,真的非常感謝你的照顧……有機會的話我會回來看你的,再見了。」

  『……嗯₩¥£$€$拜₩&*#₩$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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