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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跟你說了嘛!年輕人不要衝動,你看看你!」


"城西廢寺事件"過了四天,雍廷岳在松慶樓翹個二郎腿、幸災樂禍地對臉還有點腫腫的威爾說三道四。


「哎呀,年輕人嘛,犯點錯也是在所難免的事,可是不好好聽別人、尤其是長輩的話,可是會吃大虧的唷;好在這次有不少人替你收拾擦屁股,不然這個郡城的人命可都要算在你頭上囉!」


笑得超開懷的雍廷岳,喝下一杯黃酒,繼續滔滔不絕地向要反駁些什麼、卻又想不到要說些什麼才好,只好耐著想要一拳揍下去的怒火,繼續聽這個廢渣叔大放厥詞的威爾。


威爾今天來松慶樓,是想看看能不能碰到海蒂,想跟她商討下從今而後該如何是好;這幾天的震撼教育,已經讓他徹底明白,以自己現在實力單槍匹馬去闖龍之巢穴,此等行徑的同義詞就是找死、嫌命太長了、活得不耐煩了。


況且以希里帕亞地域的冒險者團隊標準來說,一個隊伍最好要有戰士、魔法師、僧侶跟斥候,這樣在外闖蕩才算有基本保障;所以威爾才想要找同地域出生的海蒂一同組隊。


可是他又不知道對方住在哪裡,也不能問女孩子家現在住在什麼地方吧?就算自己沒那個意思,但也要極力避免瓜田李下啊!所以,才來這間松慶樓碰碰運氣,然後很不幸的遇上了這個廢渣叔。


『……唉,往好處想,至少沒有碰到那傢夥,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突然,正講得滔滔不絕的雍廷岳僵住了,原先得瑟的嘴臉垮了下來、瞪大眼張大嘴巴,直直地望著威爾的後方。


不光威爾、在松慶樓內的所有人,全朝著雍廷岳的目光看過去-莫約二九年華(十八歲)的白髮白膚、頭戴斗笠的灰衣女俠,淚眼婆娑的直視雍廷岳,而雍廷岳-卻是滿臉驚恐、錯愕,一副"為什麼妳會在這裡!"的表情。


「爹………」


「我不是妳爹───!!!」


灰衣女俠才喊出一個字,雍廷岳歇斯底里的急忙否認!不但如此,他整個人從椅子上跳了起來!驚恐的面容添上了份慘白,斗大的汗珠以及顯而易見的疹子,從頭上、臉上、身上,一個一個的冒出來。


這種渣男宣言從雍廷岳這種廢渣叔的口中說出,一點違和感都沒有,可是……那張恐懼的臉色,還有身上冒出來的疹子……再怎麼裝都裝不出來啊,而且周遭充滿敵意的態度……很明顯不是對雍廷岳,而是那個稱呼他為父親的少女………


周遭這樣對待個楚楚可憐的少女,身為騎士不出手相助實在有違騎士道精神,然而經過先前的教訓,威爾決定先靜觀其變為好。


「可是爹,現在………」


「不要這麼叫我!妳也沒這資格叫我!妳爹不是我,是那個姓秦的!那個姓秦的跟妳娘暗通款曲,把我……把我……把我───!!!」


情緒激昂起來的雍廷岳,指著灰衣女俠想要破口大罵,可是話卡在喉嚨出不來,沒多久整個人馬上後仰倒地,渾身開始劇烈抽搐!


「爹───!!!」


「死賤種不準過來!妳跟那對姦夫淫婦非要把雍廷岳搞死才甘心啊!」


「不是!我………」


大聲喝斥灰衣女俠不準過來的,是松慶樓的老闆,接著背景不斷傳出"快點壓住老雍!"、"趕快找條毛巾或隨便什麼東西都行,不要讓他咬到舌頭就好!"、"馬的死賤屄!要不現在是大白天的,早就把妳給(逼)然後再(消音處理)了!"、"名門正派的雲水門居然讓這賤種的敗類爹媽掌門,真是渣到了極點!"、"哭什麼啊!真正該哭的是老雍吧!",讓潸然淚下的灰衣女俠立場越來越難堪。


面對排山倒海而來的敵意,淚流滿面的灰衣女俠,只能低頭鞠躬致上歉意,沒落的離開松慶樓。


見狀,威爾趁著大家都把注意力放在癲癇發作的雍廷岳身上時,跑出店外去攔住灰衣女俠。


「姑娘!姑娘!前面的那位姑娘請等一下!」


為記取教訓,威爾在青松樓被宗繼武狠打臉後,當天立刻向海蒂請教關於漢陽地域的基本知識跟常識,所以才用"姑娘"來稱呼不知其名的灰衣女俠,而不是用希里帕亞地域用來稱呼年輕未婚女子的"小姐(Miss)"。


如果沒有惡補知識跟常識的話,威爾肯定要得跟對方比劃劍術了;因為在漢陽地域,"小姐"的意思是指風塵女子。


灰衣女俠聽到威爾的呼喚,停下腳步擦拭眼淚,轉過身向威爾行禮:「這位……公子……您是……?」


因為對方是外地域人,因此灰衣女俠顯得有些怯生生的。


「我是威爾,威爾.拉蘭特,剛剛在松慶樓時有……見到那……不太好的……一幕……如果願意的話,可以跟我說說嗎?」


不太流利的漢陽話、異於本地人的樣貌,都讓灰衣女俠對威爾有相當程度的戒心,雖然她自身的樣貌-白髮白膚的白子,也與其他人差異甚大。


她猶豫了一下後,才總算下定決心,娓娓道來:「多謝威爾公子的好意,小女姓雍、名玲月,雲水門的直傳弟子,」


才開頭,威爾就聽到好幾個聽不懂的名詞,不過他什麼都不問也什麼都不說,繼續讓灰衣女俠-雍玲月繼續說下去:「說來慚愧,我們雲水門現在進入分裂的危機,所以才想請爹……不…是請雲水十三俠的雍師叔重新出山,解決這次巨大的紛爭………」


剩下似乎還有什麼想說的話,但雍玲月上下打量了下威爾、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最後把想講的話吞回去。


對方打量的是什麼,威爾心裡也有點底,他可以把雍玲月介紹給宗繼武,可是他也是有自尊的,更何況也不曉得宗繼武會在哪裡出沒。


就在這時,穿著襦裙的拉斯塔神官-海蒂.布倫德爾,看到威爾他們往這邊走過來了!


「威爾,這位是你的朋友嗎?(拉曼亞語)」


「不是,是遇到麻煩的人,正想說該怎麼辦的時候,妳就來了。(拉曼亞語)」


兩個來自同一地域的異地域人,開始用家鄉話妳一言我一語的聊起來。


看在雍玲月的眼裡,一股羨慕的心思油然而生-白皙的肌膚配上金色的頭髮,以及碧綠的眼珠;如果自己也能生成那個樣子的話,或許異樣的眼光會少一點也說不定。


而且這對異地域人應該是夫妻吧?看他們談論得那麼高興的模樣,不禁想起過往的那段美好時光……眼眶開始有點熱起來………


正當雍玲月要默默離去的時候,海蒂叫住她:「這位姑娘請等一下。」


「欸?」


雍玲月很吃驚,因為這位太太(並不是)居然會說漢陽語!?驚訝歸驚訝,她還是停下腳步,聽聽海蒂要跟自己說什麼。


「剛才威爾已經告訴我了,玲月姑娘似乎有什麼難言之隱,如果願意信任我們的話,可以跟我們說嗎?」


「這個……謝謝兩位的熱心,可是這事……事關重大,對您跟您夫君負擔過甚………」


「欸?夫君?什麼?」海蒂聽不明白什麼意思。


「啊?……啊!」雍玲月愣了一下,然後很快就察覺自己似乎搞錯件事。


很快的,海蒂明白雍玲月誤會自己跟威爾之間的關係了。


「我跟威爾不是夫妻喔,他是我的朋友。」


沒有惡意,就只是帶著親切的微笑闡述事實而已,可是威爾有股被海蒂發"朋友卡"的痛覺,表情變得相當微妙。


搞出這誤會的雍玲月,蒼白的臉龐羞紅得跟煮熟的蝦子一樣,連忙道歉:「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沒關係、沒關係,前幾天也被這樣誤會過。」


海蒂笑容可掬地接受雍玲月的道歉,看在威爾的眼裡,覺得好像挨了一記悶棍似的。


「如果玲月姑娘不方便跟我還有威爾說的話,有一個人或許可以說給他聽聽。」


接受雍玲月的道歉後,海蒂馬上把話題拉回正題,似乎鐵了心要幫雍玲月︰一聽到關鍵字,威爾馬上有反應:「等一下!是那個傢夥嗎?(拉曼亞語)」


「是啊,不然能幫忙的還有誰?(拉曼亞語)」


「呃……不、不是那個意思……是…他會幫嗎?而且妳曉得他人在哪裡嗎?(拉曼亞語)」


「當然知道,這段時間應該是在長清大道那裡吃東西。(拉曼亞語)」


「……妳怎麼知道啊?(拉曼亞語)」


「上午長清大道的早餐街很有名啊,這裡的人都會到那裡去吃早餐。(拉曼亞語)」


聽著又用拉曼亞語開始交談的兩人,雍玲月本想要藉機悄悄離去,可是卻遲遲沒有離去;她的直覺告訴自己,離開的話就會錯過一次很重要的機遇,認為要順從直覺的自己,決定留下來等待那兩人交談完畢。


兩個異地域交談完後,金髮碧眼的少女對自己說:「如果願意的話,請跟我們一起去長清大道吧。」


抱著一絲期待,雍玲月跟著海蒂和威爾一起去長清大道的早餐街,見到了不是很想見到的人-桌上杯盤狼藉、正在吃第三碗餛飩麵的宗繼武。


「竟然是梟首鷂………」


雍玲月的臉上,露出非常微妙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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