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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蒂一行從鎮海郡出發後的第二天，宗繼武也完成了清理下水道的工作。

清理下水道，不光只有清理下水道裡的堆積物，還有潛藏在下水道裡的危險生物，像是像小型犬一樣大、攻擊性很高的大溝鼠，以及經由水路穿過城牆，溜進下水道的鼉龍(鱷魚)。

「他娘的！自從開始搞那個該死的花石綱，這種差事越來越多了！」

這是一起在下水道清淤的雜工們，在工作空檔時的憤憤不平。

衛國現任皇帝，是個非常有才情的人，比起當皇帝、藝術家才是天職；正因為才情太高，所以縱情於藝術創作與風花雪月之事，以致大權旁落於別有用心的大臣身上，把國家公權力跟公帑用在中飽私囊跟討好皇帝上。

其中搞得最大的，就是雜工門口中抱怨的花石綱－運送從衛國各地搜刮來的奇花異石的船團，船團將搜刮物運送到首都應天府，作為正在進行的御花園工程所需原料。

為了讓皇帝高興，花石綱不但強徵土地跟亂動員民力，更是為了讓運送船隊早日抵達首都，亂改河道、鑿開城牆、拆毀民房跟橋梁，連鎮煞用的石敢當也一併砸了，或是直接載上運輸船，當作御花園的建材。

房子被拆了、橋梁被毀了、因為河川改道造成田地被水淹沒了、城牆跟石敢當被破壞帶走，導致妖魔鬼怪可以肆無忌憚的進城＂觀光＂，使得百姓生活苦不堪言、怨聲載道。

其中受害最深的衛國西部跟西南部地方，在民怨沸騰的情況下，掀起非常劇烈的民變。

衛國是個重文輕武的國家，原因來自衛國的太祖高皇帝揮兵北伐大敗、精兵悍將幾乎全軍覆沒，不久太祖高皇帝便抑鬱而終，由不喜歡戰爭的太子殿下繼位；繼位後的新皇帝－太宗文皇帝，力發展內政、獎勵通商、鼓勵農業，建起成商業與經濟都相當發達的富庶國度。

並且大力推廣＂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與重建倫常的社會風氣，並給予文人實質上的甜頭。

比如給予文官非常高、高到不行的俸祿、以及社會上的優待等諸如此類的大放利，讓玄天滅亡時的戰亂風氣與武人的腦袋思想煥然一新，再藉由分化南北界線的應龍江作為天險，努力耕耘三十餘年後，換來的成果就是南方繁華如夢、全國上下一副紙醉金迷的模樣。

長年重文輕武的社會風氣、以及多年無戰事生活也富足，以致願意從軍吃苦的人少之又少；然而為了維持保家衛國的兵力，就只好抓獲市井中的潑皮無賴，以及強徵受災難民來充軍。

這些各項素質本來就差到不行的傢夥，被抓去充軍後又不好好給予訓練，導致能力不足又貪生怕死，甚至還會耀武揚威魚肉鄉民，經年累月下來造成民眾對軍人的印象極度惡劣，甚至還比較信賴更親近的民練團和遊俠。

因為如此，導致衛國的武官非常不濟、冗兵的數量大大沒辦法消化，跟其他四國相比可說是戰五渣的等級。

所以西部跟西南部的民變大爆發的時候，當地的兵馬提轄(治安官)跟薄弱的駐軍，絕大部分都迅速地倒戈投降，奮力抵抗的城郡則是在勢單力薄的情況下淪陷，接著被民變大軍跟倒戈的官兵大肆燒殺擄掠，並把奮死抵抗的官兵跟地方官，還有團練跟當地百姓通通斬首，做成巨大的京觀。

最要命的：朝廷的財力跟人力，全集中在御花園工程上，再加上＂啊只是民變而已，派軍隨便打發掉就好啦＂的想法，民變的範圍已經像滾雪球般越滾越大、一發不可收拾。

被蔑稱為＂六賊＂的皇帝親信的六名大臣，逢迎拍馬貪贓枉法一把罩，當要他們上前線指揮跟民變大軍作戰時，每一個都推辭不幹，就連主掌國防軍事的兵部所屬官員也如出一轍，紛紛稱病不勝任、要不就直接保持沉默裝死。

當然，這些事情皇帝全不知情，因為他把全副的心力放在新的御花園建築上，他所知的情報也全是由六賊們傳達給他的，他對西部跟西南部的民變認知，只是小打小鬧，很容易解決的等級。

可是繼續這樣下去，紙終究會包不住火的，六賊只好重新任命他們最不喜歡的人－璩去瘣，前去平定西部跟西南部的民變。

六賊不喜歡璩去瘣，除了他是從被西邊的夏國占領的失土投奔過來之外，就是他有數筆漂亮的戰績，這在相當忌諱武人的衛國而言，並不是在履歷上鍍金，縱使璩去瘣實質上是個文官。

還有，璩去瘣的為官風格相當雷厲風行，因此得罪了不少當地仕紳跟官員，所以彈劾他的奏摺可是多到不行，使得璩去瘣的官途載浮載沉。

但是璩去瘣的軍事才能跟實績又無法忽視，尤其是成功除掉周遭國家的心腹大患－夏國的極惡將領，＂神出鬼沒＂的汪弭，以及一手訓練起來的飛虎軍，如今可是西部邊防的重鎮。

別的不說，光這兩樣重大實績，就算看他再怎麼不順眼，也不能隨意罷黜掉，但是六賊也是要經營鞏固自家的黨羽，最後變成有戰亂時才會起用、平和時期就將璩去瘣免職。

這次的再起用，就是要他在紙包不住火之前，盡速平定西部跟西南部的民變，之後璩去瘣也很迅速的把民變鎮壓下來，但是沒有完全消滅，就又被免職了。

最主要原因，就是不能把整個功勞讓璩去瘣整碗端去，先由他來解決難搞的地方，剩下好收拾的雜魚跟殘兵敗將，再派遣自己的手下慢慢收拾就好。

所以，西邊民變的三大首領－房嘉、閻斛跟黃磬，仍占據一方之地持續抵抗著，接手的軍官沒有軍略也沒有膽識，就駐紮在璩去瘣建立起的前線大營裹足不前，像隻烏龜似的堅守不出。

當然，之後花石綱仍持續進行、百姓繼續怨聲載道，但是京畿重地還是一片歌舞昇平的模樣，完全看不出衛國的實情已是邊境民亂未平、內部壓力持續上漲，逐漸往很糟糕的方向加速前進。

是該歸功經濟重鎮尚未受創、太宗文皇帝以來的經濟基底雄厚，以致大多數民眾的日常生活還能維持，所以還經得起折騰。

但是問題不解決的話，再雄厚的家底也有吃光抹盡的一日，屆時或許衛國會瞬間化為地獄也說不定。

一邊工作一邊聽著雜工們再抱怨時世、咒罵六賊，宗繼武一句話都沒說、也沒向其他人搭話，畢竟自己不是這個國家的子民，是從敵對的夏國逃出來的流亡份子，立場上實在不好說些什麼，也不曉得該說些什麼才好。

不過雜工們也都知道，這位少俠是沉默寡言之人，因此也不在意他沉默以對。

下水道清理的工作完成、去領取報酬的時候，沉默寡言的少俠接到一封私信，這封信是對來自敵國又對自己照顧有加的人寄來的，看了信的內容後，本來不想插手菩薩眼之女的事，現在不得不去淌這場混水了。

「菩薩眼之女……其實是來禍害世間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