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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繼武騎著馬,前往對自己照顧有加的人現在居住地點的途中,一處茂密的林子附近歇腳。


這林子是有名字的,叫做野豬林,是個有很多野豬、以及豬型魔物出沒的地點;停在這裡歇腳,目的當然是獵頭野豬或是豬型魔物,做成今日的午餐。


因為要出遠門的關係,宗繼武準備了遠行所需的各類物品,還準備了一把弓跟兩束箭,用來打獵跟先發制敵。


打獵最好用的東西,自然是能進行遠距離攻擊的射擊武器,弓箭自是首選。


把馬拴在樹下,接著再爬上附近一棵比較高大的樹上,在制高點上搜尋並等待獵物;野豬是雜食性動物,基本上不會主動獵食獵物,不過豬型魔物就不是如此,牠們可是凶暴到會主動獵食獵物的。


因此繫在樹下的馬,是引誘豬型魔物前來獵食的誘餌。


爬上制高點沒多久,沒瞧見野豬、也沒看到豬型魔物,倒是看到三百公尺外,有幾個十個差役,帶著一個戴上枷鎖跟腳鐐的囚犯,進入茂密的野豬林中。


一般押解人犯是不走這種無人的偏路,走這種地方擺明就是在說歡迎前來劫囚;會走這種路徑的,只有串通好要來劫囚或是要私下做掉犯人,才會往人煙稀少的地方走。


還有負責押解的差役,很不尋常地穿上盔甲、雖然只是很簡易的皮革製罩甲,武器卻是步戰用的錐槍跟厚重的雁翅刀。


除非是重大罪犯,不然通常差役都是穿官差服,武器就帶個水火棍(一端塗黑、另一端塗紅,代表水與火、不容私情之意)跟輕薄的牛尾刀就好。


況且押送重大罪犯,必然是大隊的全副武裝士兵嚴格戒護,罪犯則是被關押在囚車上,更不會走這種偏僻遙遠的小徑。


把犯人帶進人煙稀少,又時常有魔物出沒的野林中,擺明就是要把犯人就地正法!


犯人會被私下解決,多半是受到有權有錢的家族的請託,或是上級官員特別交代,然後帶到人煙稀少又時常有肉食性動物或魔物出沒的地點殺掉犯人,事後再說犯人在途中"暴斃"來交差了事。


押送的犯人不知身犯何罪,如果貿然行事去營救,事後卻發現對方是十足的惡人的話,不但違反國法、也會受到江湖正派的指責,甚至追殺。


而且,盡量不要跟官府扯上關係,是行走江湖的重要守則之一,所以宗繼武打算眼不見為淨,事後替那個犯人安葬就好。


可惜之後的發展事與願違。


「可惡!難道我黎某人今日得命喪於此嗎?」


犯人臨刑前發出不甘的大喊,稍稍觸動了宗繼武的心弦,不過他還沒反應過來,就聽見遠邊傳來暴雷般的怒吼:「替天行道───!!!」


幾乎是聲到人就到,一名策馬狂奔、手提月牙鏟的巨漢往這邊衝過來!先是把幾個倒楣的幾個衙役給撞飛,再來是巨漢從馬背上縱身一躍!飛向距離他最近的衙役!


「你們這幫孽畜───!!!膽敢害洒家的黎賢弟───!!!」


這名倒楣的衙役,還來不及反應就被月牙鏟削下首級!定眼一瞧,竟是自己熟識的慧淵大師!


暴怒不已的慧淵大師,扯開嗓子咆嘯狂吼著、手上的月牙鏟不斷舞動,把在附近反應不過來的衙役,通通砍殺得支離破碎、不成人形。


突如其來把自己人殺得亂七八糟、表演起血腥味十足的肢體與內臟四處飛散的獵奇秀,這幫衙役嚇得腿都軟了!完全喪失抵抗的意識,腿軟逃不掉的傢伙只能乖乖在原地等著被殺,能逃掉的傢伙一點都不顧同伴情誼,立刻拔腿就跑!


他們就是那種平日作威作福、還會跟一些地方上的潑皮無賴有些勾結的有牌流氓,自然不會有什麼本事,碰上慧淵大師這種有真本事的練家子,如此下場理所當然。


在慧淵大師殺紅了眼、衙役們哭爹喊娘的逃命時,林子裡突然衝出一頭有著又長又尖銳的獠牙、身形斗大如牛,在阿納里托亞大地任何地域幾乎都看得到的豬型魔獸-凶牙豬,以拔山樹倒之氣勢衝出來!把要逃跑的幾個衙役給撞飛出去!


那對又大又尖的獠牙還刺穿了幾個倒楣的衙役!接著往慧淵大師的方向直衝過去!


「孽畜休來礙事───!!!」


慧淵大師瞋目怒視著向他衝過來的凶牙豬,正要一鏟剁下牠的腦袋時,四支飛箭同時飛過來!準確的全部命中凶牙豬的腦袋,接著慧淵大師手上的月牙鏟一揮,豬頭就從豬身體分離並飛了出去。


無頭的身軀與慧淵大師擦身而過後,再跑了幾十步才倒下。


飛箭不只射中凶牙豬,想逃走的衙役們,每個人的頭上也都插了一支箭,一個都沒有遺漏。


「是誰?是哪個傢伙多事,把洒家的獵物全部殺光的?」


氣得青筋暴露的慧淵大師,暴跳如雷的大吼大叫,似乎忘了一開始來這裡的目的是什麼。


不久,慧淵大師看到披著一身藏青色披風、揹著弓的宗繼武從樹上跳下來,當下他的氣就消了一大半。


「咦?宗老弟怎麼在這個地方?」


宗繼武沒回答慧淵大師的提問,手指著一邊憔悴且渾身是傷,尤其是紅腫滲血、穿著的草鞋還緊咬著雙腳,受盡折磨的犯人。


這是為了要把犯人在半路上殺死,所以在出發前跟路途上要使勁兒折磨,好在要下手時,不用費太多力氣的必要手段。


那名被折磨得狼狽不堪的犯人,相貌生得威壯、儀表堂堂,雖是跪倒在地的模樣,仍能看出他是個有一百八十公分的大漢。


慧淵大師順著宗繼武手指的方向,看到那折磨得憔悴不堪的犯人,立刻趕到那名囚犯跟前,很激動地握住他的手道:「黎賢弟,洒家來遲了!讓你這一路上受了不少委屈,真是對不住啊!」


「大…大哥啊………」


被慧淵大師喚作"黎賢弟"的囚犯,也是激動得哽噎起來。


一旁的宗繼武,開始確認成為屍體的衙役們,身上有沒有攜帶勘合,同時也將射進頭部的箭拔掉。


確定"黎賢弟"平安後,情緒恢復平靜的慧淵大師向宗繼武道謝:「宗老弟啊,這回多虧你了。」


「大師言重了,只是剛好路打獵過罷了。」


慧淵大師向自己打招呼,宗繼武抱拳行禮作為回應。


慧淵大師一副"洒家跟你什麼交情了,還這麼見外"的不滿表情,並替宗繼武介紹:「這位是負責訓練禁軍的黎教頭,黎兄弟!」


「現在只是獲罪之身、險些遭奸人殺害的草野小民罷了。」


那個黎姓罪犯臉上盡是非常苦澀的笑容,向宗繼武自我介紹:「在下黎崇,字敬遠。」


「宗武臣,字繼武。」


做完簡單的自我介紹,慧淵大師立刻就說:「事到如今,黎賢弟就從了洒家吧。」


「可是……在下也只是擅闖機要重地,就這樣落草為寇也實在………」


「這是被奸人構陷啊!那個姓路的根本沒安好心眼!更何況整件事的起因,不就是弟妹被那個花花太歲看上的關係嗎?」


「那只能算黎某人看走眼、誤信朋友,然而擅闖機要重地是無法辯駁的事實,犯了罪就要伏法,若非如此,豈不社稷大亂?」


「上頭的渾蛋都目無法紀了,下頭遵守還有個屁用啊!」


慧淵大師氣得直跺腳,然後轉頭對還在衙役的屍體群中找勘合的宗繼武:「宗老弟,你來說說他!」


「……只是流放充軍的話,乖乖遵守會比較好。」


「什麼───!!!」慧淵大師完全不能接受。


「事發始末我不清楚,但大師您曾經也是個軍官,知道擅闖機要重地最重可判斬首吧?只判流放算是輕判了;原本死罪都有可能的罪刑改判流放,然後流放半途逃跑落草為寇,該叫輕判的官員跟還在家中的親屬如何是好?」


慧淵大師咋舌。


「大師跟我,都是無牽無掛之人,在故鄉犯了罪、逃離故國或是直接落草,都不會牽連到任何人;敬遠兄應該是還有牽掛在,要他直接落草豈不是讓親屬身陷險境?而且那個花花太歲應該是六賊之一,董瓘的兒子吧?如果是的話,那比起擔心敬遠兄,現在丈夫被流放、孤身一人的黎夫人才是身陷險境之中吧?」


聽完慧淵大師恍然大悟!


六賊之中的董瓘(字仲光),是個把孩子們都寵到無法無天的家長,其中三兒子董道夫(字叔理),是個性好漁色之人;如果只是一般的調戲良家婦女那還勉強過得去,但這個董家三少爺偏偏喜歡名花有主的女人,而且還特別喜歡殘花敗柳!


為了滿足自己變態的性癖,他偷偷收買市井無賴,要他們四處收尋有姿色的女人,有的話就先讓那些潑皮玩一頓,之後再交給"高家三少爺"-也就是董道夫褻玩。


被董道夫看上眼的女人,下場都相當悽慘;雖然沒有直接證據,但據說衛國的都城應天府,每隔一段時間都會在野地或是水邊,出現死狀悽慘的赤裸女屍,很可能就是被董道夫徹底玩壞的女子。


「洒家真是太衝動了!現在勸黎賢弟落草,才真是害到黎賢弟啊!」


慧淵大師連忙向黎崇作揖道歉,黎崇也拱手向慧淵大師道謝:「在下才要謝謝大哥趕來,不然黎某可能就要葬身這荒郊野嶺了,也要多謝繼武兄弟把衙役滅口,不然官府追究起來可麻煩了。」


「敬遠兄客氣了。」


宗繼武總算從只剩下軀體的衙役使身上找到了勘合,確認勘合內容後便將其收入懷中。


「對了,宗老弟,」慧淵大師隨口問問:「跟著你的金髮小姑娘呢?」


「跟同鄉一起出遠門了。」宗繼武漫不經心的隨口回答。


「哦,這樣啊。」


慧淵大師對這類的事其實不感興趣,只是當初以跟那個金髮小姑娘有點緣,稍微幫了她一把,如今她跟著那個看起來很不可靠的同鄉一起走了,就表示緣份已盡、緣份已盡就不須強求,僅此而已。


接下來,宗繼武就跟慧淵大師一同將死掉的衙役們挖洞埋葬,再替黎崇受傷紅腫的雙腳上草藥換舊草鞋,接著把無頭的凶牙豬給肢解處理,將要帶走的肉切成塊包裹起來,扔掉內臟、皮毛跟骨骸,以及帶不走的肉


最後,各自騎上自己的馬,沒有馬騎的黎崇則由慧淵大師共乘一匹,迅速離開事發現場。


宗繼武一行離開過不到一刻鐘,就有好幾頭聞到血味的動物跟魔獸,開始貪婪地啃食遺留在原處的肉跟內臟,並把剛埋下去的屍體挖出來,大啖一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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