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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怎麼可能………」


陳道誠現在的臉,扭曲得非常厲害。


他帶來的同門屍鬼、妖魔,全部倒下了。


「說帶來上百個屍鬼跟餓鬼,包括你在內,不過九十七個而已。」


始作俑者-宗繼武,甩了下沾滿鮮血的刀子,仍是一副面無表情的模樣。


不光是陳道誠,就連雲水門的少女劍士們跟菩薩眼之女都看傻眼了。


沒有看到消失無蹤後再給予致命一擊的標準梟首鷂戰法,而是扎實地硬戰、精準的格擋、迴避、走位,然後有條不紊的一擊必殺,沒有多餘的動作,確確實實地將敵人徹底了結。


如此精實的打法,不是十年苦練十年鍛鍊能成就的,而是要更多的苦練、更多的鍛鍊,以及更多更多帶著血拚上命的實戰,這些全部堆疊在一起後加以打磨,才能成就這麼精湛的戰鬥技術。


而且還沒讓敵人越雷池一步-接近雲水門的少女劍士們、昏過去的神官少女跟菩薩眼之女。


雲水門的少女們對宗繼武抱持敵意,在這一刻轉化成敬畏-同樣都是習武之人,自然會對那的武藝抱持著敬意和憧憬,也明白要到達此般境地,需要付出多少心血、付出多少血汗、歷經多少次生死關頭。


同樣也是習武之人的陳道誠,也立刻就明白過來,低階的屍鬼跟目前的自己,是打不贏梟首鷂的,而且鎮西跟鎮北的漫天廝殺與叫喊聲,已經越來越接近了。


廢話不多說,陳道誠立刻從懷裡掏出一顆色澤詭異的藥丸,正要將藥丸吞下的時候,一把劍突然地刺穿了他的左胸-宗繼武當機立斷,馬上用腳踢了屍鬼掉落在地上的劍,正中陳道誠的左胸、貫穿了心臟。


「咕!」


劍貫穿心臟的同時,宗繼武倏瞬的出現在陳道誠的面前,一刀斬下他的頭顱。


陳道誠帶著驚訝的嘴臉,瞪大雙眼看著斬下自己頭顱的宗繼武,一副"怎麼可以趁人不備啊!你這不講武德的渾蛋!"的模樣。


面對那樣指責的表情,宗繼武沒理他,一腳把那顆掉到地上的藥丸踩碎,不理會那顆惡狠狠瞪著自己的人頭,放著陳道誠慢慢地死去。


收拾掉陳道誠後,宗繼武脫下披風,扔給衣服破爛不堪的少女們,少女們立刻把披風蓋在衣服幾乎被撕碎到無法遮蔽重點部位,現在昏迷不醒的海蒂身上。


「哦,宗老弟你手腳挺快的嘛!」


粗曠的聲音、粗壯碩的身軀,粗野的大鬍子和啵兒亮的光頭,渾身上下沾滿了不少血漬、提著一顆死不瞑目的野豬頭跟扛著一把還滴著鮮血的月牙鏟,帶著燦爛爽朗笑容的慧淵,往這邊走來。


「哈哈哈哈,好久沒殺得這麼痛快了!」不曉得是不是錯覺,感覺慧淵現在的心情非常好。


宗繼武沒有開口,用作揖作為打招呼替代,因為現在慧淵的心情非常好的關係,所以仍是笑容可掬的模樣,揮手示意"欸!都講過幾次了,灑家最討厭這些繁文縟節了!"。


過沒多久,同樣也是沾滿血跡的民兵跟官兵都過來了,他們看了下宗繼武,然後向慧淵抱拳行禮:「慧淵大師,北邊跟西邊的妖魔已經全部解決了。」


「很好!把南邊剩下的清一清,就算告一段落了,勞煩諸位再努力一下唄!」


「大師說得是哪兒的話,能和大名鼎鼎的花和尚一同斬妖除魔,我們與有榮焉!」


稍微寒暄一下,慧淵就跟官兵與民兵一起往鎮的南邊走去,把南邊徘迴的妖魔跟有害動物一個不剩的全數驅逐。


就這樣,磐石鎮被襲擊的危機結束了,接著麻煩的善後工作也接踵而來。


磐石鎮倖存的老弱婦孺,全被當成俘虜處置,年輕漂亮有姿色的,則是被特別挑出來勞軍。


此舉當然引發鎮民的不滿,然而巡檢的官兵跟鄰鎮的團練,態度一致是"想反抗也可以啊,反正我們不在乎多幾具屍體,也不在乎多燒掉幾個,也不想想你們先前是什麼態度,起來鬧事還省下些麻煩",一副巴不得這些倖存的居趕緊撲過來似的。


面對全副武裝的官兵跟團練,被當成俘虜對待的老弱婦,只能看著自家的妻女,被帶著淫邪笑容的團練與官兵帶走,敢怒不敢言,更不敢有任何動作。


雲水門的少女們,還有現在還沒醒過來的女神官以及菩薩眼之女,則是被慎重地對待,被官兵們護送到一間現在空無一人的大房子-這是游天彪的家,她們就被安置在這邊,還送上完好的衣物跟熱騰騰的飯菜。


「粗茶淡飯,還望貴人跟俠女們多多見諒。」


「您客氣了。」


簡短寒暄一下,官兵們就離開,只留下幾個象徵性的守衛。


經過這麼長時間的折騰,疲憊不堪的少女們三倆下就把飯菜吃得精光,然後沉沉的睡去。


而磐石鎮的游氏宗祠,現在是隔壁鎮的夏姓保正,以及負責這一帶治安的張姓巡檢,還有馬述德跟慧淵,以及宗繼武一同商討下一步該怎辦的集會所。


開場的寒暄免不了,不過夏保正跟張巡檢對慧淵和馬述德比較熱絡,對宗繼武則是意思意思而已。


夏保正和張巡檢是馬述德的人脈,彼此間熱絡很正常;慧淵在衛國的江湖,是赫赫有名的大人物,地方上的要角跟官員自然會對慧淵敬畏三分,被找來商議大事不在話下。


所以,宗繼武就不明白,自己在這國家沒幹過什麼轟轟烈烈的大事、名不見經傳的角色,為什麼會被找來參加這場會議。


寒暄完畢後,商討進入正題。


「馬述德先生,一切皆如您所言與建議得那樣,讓我們著實出了口惡氣,可是接下來該怎麼辦?」


「以現在巡檢司跟團練的人數,只能固守磐石鎮,沒辦法向西山發起攻擊啊!可是盤踞在西山的妖魔一日不除,就沒辦法安心經營磐石鎮………」


張巡檢跟夏保正的言下之意,就是他們不想浪費自己的手下,去攻打敵人的大本營,不然以巡檢司跟團練的人數,要攻下規模不大的西山是沒有問題的。


看穿保正跟巡檢的那點小心思,慧淵相當不高興,正要張嘴臭罵這兩個膽小鬼的時候,馬述德搶先開口:「不用擔心,小小的西山不必勞師動眾,找幾位能人異士前去即可,二位只要固守磐石鎮、維持治安跟修繕防備即可。」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張巡檢跟夏保正一副"哎呀,不用拿老本兒去剿賊真是太好了!"毫不掩飾的嘴臉,連忙向馬述德跟慧淵告辭後,便匆匆離去。


不太高興的慧淵,瞪了馬述德一眼:「馬兄弟,你就這樣把那兩個上手有兵的孬種給放了,敢情真是要找幾個人就去西山剿賊?」


「大師言重了,在下一個小小的牙人,能說動鄰鎮的保正跟當地的巡檢就已經煞費苦心了,再進一步是不可能的,況且這一切全如宗俠士所言,絲毫不差;還有,在下不姓馬。」


「哦,這一切不是你搞的,而是宗老弟弄出來的?」


「在下只是一介牙人,能的只有這根如簧之舌而已,而且漢陽地域有句話叫班門弄斧,在下可沒有膽子敢在兩位面前賣弄調兵遣將之事。」


「……才不是,是這廝苦苦哀求,才勉為其難給他出個主意;至於大師會出現在這邊,完全出乎意料。」


「灑家跟蒼兄弟送黎賢弟到龍嚴郡後,正要回鉛山一趟,向璩相公報備一下,再回京城看一看,剛好聽到磐石鎮被妖魔包圍、情況告急,所以特地前來鼎力相助,沒想到宗老弟也在這裡。」


「雖是偶然,但大師前來真的幫了不少忙,武臣在此向您道謝。」


「欸!這麼客套做甚?不過宗老弟,接下來你如何打算?該不會真的找幾個人就衝上西山去吧?」


「游天彪跟這裡原本的團練都沒有回來,大概全軍覆沒了,而且從來襲的妖魔陣容裡有屍鬼在,很可能游天彪跟團練已經被轉成屍鬼,最快今晚就會發動攻勢;所以最好的辦法是立刻放火燒山,等燒完後在上去慢慢收拾。」


「……這方法是不錯、也很合理,可是………」


馬述德憂心匆匆道:「西山雖然不大,但也是磐石鎮的產業之一,張巡檢跟夏保正,已經把磐石鎮視為自己的囊中物了,要放火燒山的話………」


「啐!妖魔都還沒解決,就急著分贓佔便宜!真是直娘賊的狗賊跟狗官!」

                                 

「上策跟下策都不行的話,就用中策吧。」


「中策是啥?」


「迎擊前來的屍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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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晚,游天彪跟手下團練回來了。


「游保正回來啦!還不快點開門!」


高聲吆喝的人,聲線高得不太自然,因為夜色昏暗的關係,每個人的臉色都慘白到毫無血色,而且身上都有非常明顯的致命傷,一點活人的感覺都沒有。


叫門卻沒有人理會,這群不像活人的傢夥,立刻露出猙獰的面目,撲上磐石鎮的木寨大門,一撲即倒!


大門倒下的同時,發出非常大的聲響,但卻一點動靜都沒有。


這群已經不是活人的人們-屍鬼,根本不以為意,包括保正游天彪在內,每個屍鬼張開唾液滿流的嘴,整齊劃一的向現在鎮民集中的地方狂奔而去。


人有三魂-主宰靈性的靈魂(天魂)、主宰意識的覺魂(地魂)、主宰生息的生魂(人魂),與七魄-屍狗(感知)、伏矢(排泄)、雀陰(生殖)、吞賊(免疫)、非毒(排毒)、除穢(代謝)、臭肺(呼吸)。


屍鬼跟喪屍只有覺魂,所以只有本能,也只會照著本能來行動;殭屍沒有靈魂,所以無情無義、無智慧、不會明辦是非,隨心隨意所欲。


喪屍、殭屍跟屍鬼的共通點,就是全都沒有七魄,也就是生理現象,因此這群屍鬼根本不會注意也不會懷疑,為什麼推倒木寨大門發出那麼大的聲響,卻沒有人過來查看。


更不會注意到,這幾天明明沒有下雨,地面卻又濕又黏,還有股油脂的臭味。


就在屍鬼群全數進入磐石鎮內後,伸手不見五指的周遭,突然亮起了數道火星,接著火星一起飛出!落在地面上。


數道星星之火落下之際,剎時形成燎原巨焰!眨眼間就將整群屍鬼吞噬殆盡!並發出"吱吱"聲響跟血肉燒焦的味道。


現場的官兵跟團練、包括拉不動弓的張巡檢跟夏保正,目睹火燒屍鬼群的這一幕,全都忍不住作嘔起來,有的甚至當場就吐得唏哩嘩啦、逃離現場。


比較能撐下去的還有馬述德,則是閉上眼、摀住耳、撇過頭,不看、不聽、不聞,但是陣陣燒焦味,還是不斷的傳過來,提醒著現在正有一群活生生的人形肉塊,正在被烈火熊熊焚燒。


一向嫌吃齋念彿麻煩又沒意義的慧淵,也很罕見地唸起"南無阿彌陀彿"來。


宗繼武,仍舊是那副聞風不動的撲克臉,淡然地看著在大火中燃燒起來的屍鬼們,看著祂們逐漸燒化成骨、不成人形,直到燃燒殆盡為止,都沒有離開過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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