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待在靈井鎮不到二旬(一旬=十天),但卻感覺像是待了兩個月之久,靖武鏢局的成員不耐煩的神情,已經越來越明顯。
就連顏面癱瘓的遊俠,也出現各種行為舉止明顯不耐煩的舉動。
尤其局長柴業,更是一副疲憊又不耐煩的模樣,在臉上展露無遺。
沒辦法,因為他是靖武鏢局的老大,底下雜七雜八的庶務可以推給屬下去做,但是必要的跟沒必要的應酬,就不能假他人之手、只得自己硬著頭皮上場。
畢竟應酬這種東西,就是臉面情感交流會,說小可小、說大可大,一旦累積起來,也是種不容小覷的無形資源,所以非參加不可。
結果就是,白天掛著營業用笑臉、晚上參加肝膽相照的酒宴,夜半到清晨掛著豬肝色的面孔,努力想辦法在極短的時間恢復過來,再掛上營業用笑容周而復始。
「啊……好想逃……但是不能逃……不能逃……不能逃………」
今天也是如此,掛著營業用笑臉的柴業,很難得的提早結束上午的應酬業務,暫時可以把營業用笑臉卸下的柴業,隨手拿起放在一邊的乾草,動手編起些手工藝品。
還沒從軍入伍前,柴業是跟著家裡的人一起編些草製品來貼補家用,從軍的時候也會拿些草來編織東西作為消遣、紓解身心,如果在北方的梁國有多一點的選擇的話,他會選擇經商、絕對不會選擇從軍。
「局長您還真是有是有閒情逸致哪。」
突然出現的聲音,冷不防把正在編織草鞋的柴業嚇一跳!
但是他沒有放掉手上正在編織的草鞋,而且還一邊編草鞋、一邊往聲音發出的方向望去-六尺五(一尺=30公分,六尺五約195公分)的身軀、身穿敞胸的氅衣、右手拿把白羽扇搖來晃去、披散著灰色的長髮,一副有些頹廢卻又帶著點灑脫的氣質。
明明就是副閒雲野鶴的道人模樣,卻有股想給他那副笑容可掬的脫俗面容,來記顏面凹陷拳的衝動。
故作鎮定、壓下想要使出顏面凹陷拳的衝動,柴業問這個突然冒出來的不速之客:「哎呀,閒著也是閒著,稍微消磨一下時間而已,敢問先生……是何方神聖?」
「噢,萬分抱歉,忘了先自我介紹,山人乃皇甫輝,字永明,雲遊四方都能聽到靖武鏢局的名聲,因此今日特意前來拜見。」
「哦,不過咱們小小鏢局,可是養不起仙風道骨的羽士閣下,吃個幾頓飯倒是沒什麼問題。」
「非也、非也,山人今日前來不是來求化緣的,而是前來替局長解勞的。」
「哦,解勞?解什麼勞?」
「眼下,局長閣下最煩惱的,莫過於沒辦法召募到新血吧?」
「……沒錯。」
「那何不從黑戶下手呢?」
自稱皇甫輝的男子提點,柴業一副"原來還有這招啊!"的恍然大悟貌。
以前靖武鏢局也有幹過類似的事情,不過主要是收留沒有飯吃的飢民跟流民,給他們吃喝然後找地方安頓,雖然也有少部份決定跟隨鏢局,但也是個可觀的數字。
黑戶是因為各種原因,沒有被戶籍制度登記進去的人們,其中當然也包括不服或是反抗統治者的存在,而且統治者不處理的黑戶,絕對不是好惹的。
不過這問題對靖武鏢局而言,小菜一碟而已。
「哎呀,經先生提點,令我茅塞頓開,不知先生有何需求?」
「山人只是雲遊至此,恰好與局長有些機緣,因此特意前來消化這段機緣罷了。」
「可是受人恩惠卻不以予回報,實在有失道義………」
「山人與局長之間的緣分,目前就到這裡為止,切莫強求現在還不屬於自己的緣分。」
「……既如此,那也不好再說些什麼了,不過……機會難得,可否向先生請教件小事?」
「局長但說無妨。」
「想問問關於菩薩眼的事情………」
「哦,局長想要問鼎中原?」
「沒有,只是有一事不解;菩薩眼是能夠救濟世間的貴重存在,為何在這裡(齊國)卻是副想要除之而後快的感覺?難不成,這裡的人不希望和平嗎?」
「局長,此言差矣,並不是不希望和平,而是因為希望和平,所以才會這麼做。」
「啊!?」
「俗諺道:一樣米養百樣人,也就是說有多少樣的人,就有多少樣對和平的願景,而且對實現願景有著非常深刻的執著。」
「呃……所以是………?」
「再講白一些,對和平的願景,形同描繪出新的天下,能描繪出新的天下之人,會是什麼呢?」
「……稱王稱帝?」
「是的,正是如此。」
「既然想要稱王稱帝,那更不能殺菩薩眼吧?」
「當然不會隨便殺害,然而當其他對和平有願景之人,知道菩薩眼身在何處,或是知道菩薩眼被哪個人,或是某個派閥掌握………」
「所以……是明修棧道、暗度陳倉!?」
皇甫輝沒回答,只是將手指輕輕放在嘴上,柴業立刻心領神會、不再多言。
皇甫輝告辭後,柴業也立刻動身,把所有人都召集過來說明,當然不會有人反動,這可是擺脫這裡的最佳時機呀!
之後"清查"黑戶的行動非常順遂,鏢局成員紛紛向黑戶們"諄諄教誨"並"曉以大義",短短五天就把鎮上不敢動的黑戶通通擺平,乍時人口數量暴增!府庫也入了不少帳,讓鎮上的權勢者笑得合不攏嘴。
有錢有人丁,自然就不需要繼續對外來客哈腰鞠躬,靈井鎮很乾脆地與靖武鏢局解除聘僱契約,一副哪邊涼快滾哪邊去的態度,跟先前熱情款待跟天天舉辦交際應酬相比,溫差真是太大了。
但,這也是人之常情,畢竟地方豪強與世族,都是在當地耕耘數十代、甚至百年以上,勢力關係盤根錯節,自然會對拳頭很大且又很得人心,漸漸威脅到自身地位的軍團頭子待在身邊一事,有所警惕甚至排斥。
如今,坐如針氈、寢食難安的日子終於結束了,除了掛上營業用笑臉快快送客以外,靈井鎮的權勢者沒有第二種選項。
「啊~~~~真是世態炎涼啊~~~~~」
嘴上這麼說,但是靖武鏢局的成員都鬆了一口氣,他們已經不想再捲進政治紛爭了,能越快離開齊國越好。
然而,沾染到塵世之人,豈有一塵不染之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