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夜晚,森林的氣味和戰鬥的聲音接觸,在五感上混合交雜,融合成了麻亂的刺激。


「你先——冷靜一點!!」


一道聲音高聲尖喊,那是羅琳格的聲音,同時也是正在戰鬥的一方。


「沒有人!會信妳的鬼話!」


另外一道聲音破空而出,那是成穩的聲嗓,說話的人是一位中年男子。


羅琳格和中年男子有著一段距離,隔著這段距離,中年男子的手掌浮空,他伸向羅琳格,輕輕扭下手指關節,像是要抓住羅琳格全身一樣。


「————」


沉穩的聲音低聲詠唱,羅琳格周圍的地面漸漸突出幾塊土塊,接著,土地從大地剝離,一個接一個的向羅琳格飛去。


砰——


騎士劍砍開土塊,一大把的土塵迸裂開,土和沙弄髒了她的衣物。


砰——


又一個土塊被騎士劍俐落的斬開。


土塊的速度無疑是正常人無法躲開的,但羅琳格仍然有條不紊的行動著,茶色的雙眼在夜晚中散著螢光,她一一將從四面八方飛來的土塊擊碎,眼中的光芒也在空中劃出弧線。


她敏捷的動作相當優雅,但在敵人的眼中並非如此。


「快給我去死!!」


中年男性大吼著,手心仍然向著羅琳格,土塊的移速越來越快。


「你冷靜一點!我已經說了,我是惡魔契約者!」


即使攻擊的間隔逐漸縮短,羅琳格的行動也沒有一絲遲疑,她的身子扭轉,腳步輕快,雙眼緊抓視線內的土塊,手上的騎士劍飛快的移動著。


「既然你是惡魔契約者,把妳的惡魔喚出來啊!」


羅琳格沒有回話,她踏著步伐,持續擊破著土塊,她並不是不想將莎姆喚出來,相反的,她很清楚只要讓莎姆出現這場戰鬥避免。


『莎姆!!快!!』


但無論羅琳格如何呼喊,莎姆都沒有一絲回應。


「沒有人會信妳那種鬼話!妳現在穿的不就是騎士的衣服嗎!」


男性怒視著羅琳格,憤怒的情緒充斥他的全身,他咬緊牙繼續說著。


「殺了我家人的就是穿那衣服的──」


男性喊著,他再度舉起手。


「───」


縱使目前為止的攻擊沒有傷到對方一絲一毫,男性仍然持續詠唱著神咒,但他的臉上已經佈滿疲憊的神態。


土塊的移速越來越快,羅琳格稍顯吃力地抬升速度,腳的步伐,劍尖的移動,感測著土塊的五感,這些只要有一絲一毫的落差就會造成難以挽回的局面。


砰───


一道響聲傳來,隨著在空中飄浮的最後一塊土塊被擊破,中年男子趴倒在了地上,他吃力的仰起頭盯著羅琳格。


「我說了──我是惡魔契約者。」


羅琳格再次勸告,男性沒有搭理他,即使全身脫力的倒在地上,兩顆眼睛仍然怒視著羅琳格。


『妳剛才叫我?』


熟悉的聲音從耳邊傳來,羅琳格看向一旁,莎姆神態憔悴的飄在空中,茶色的頭髮有些雜亂,雙眼的眼白攀上些許血絲。


『對......妳怎麼了?妳剛才怎麼沒有回應?』


『我睡著了。』


莎姆打著哈欠,無精打采的回應羅琳格,眼皮沉重的快要闔上似的。


「真的是──惡魔契約者?」


倒在地上的男性不可置信的望著飄在空中的莎姆。


莎姆望了眼男性,接著再度面向羅琳格。


『現在還有事嗎?』


『......沒有。』


『那我回去了。』


對話一結束,莎姆便穿進羅琳格體內。


在羅琳格和執劍者戰鬥後又過了一個月多,在這期間,羅琳格執行了兩次清剿惡魔契約者的任務,包括這次,兩輪的任務都順利完成,但實際上,羅琳格是偷偷將惡魔契約者帶回據點,再從卡絲汀娜那拿走根不知道從哪兒來的惡魔契約者的手指提交。


而這件事至今為止都未被看穿。


在提交完這次的任務後,時間剛好到了五月五號,同時,也是在據點集合的日子。


「歡迎回來。」


在如往常陰暗的會議室內,卡絲汀娜從會議室角落的一道門走入,她輕巧的對羅琳格說著,接著忙碌的準備走入會議室內的另一道門。


「今天沒有什麼比較大的任務要做,不過希嘉莉她們要回來了,我要去迎接,如果妳要找其他人,淺出去了,多格窩在二樓的客房,歐恩被拿劍的抓去訓練場了,而妳新找來的那兩個人在宿舍內。」


「好。」


羅琳格簡單回應後,便看著卡絲汀娜走出了會議室。


會議室總共連接著六個空間,這些空間各自用石製的機關門隔開,現在,除了羅琳格剛才從廚房下來的道路以外,其餘五個空間的石門大開。


羅琳格朝著其中一道石門的方向走去,她經過一個敞開著大門的空間,那個空間通往的便是宿舍,而在宿舍內有兩個男性正在談話。


「你也差不多該出來了吧!」


那個曾操控著土塊砸向羅琳格的中年男性氣憤地對著另外一名男性大喊。


「不行的──我不能戰鬥,不能!!」


而另外一名男性則苦苦哀求喊道,那是羅琳格在殺死狼人的任務假期後,第一個拉回來的惡魔契約者,男性的性格懦弱,相當排斥戰鬥,但對此,卡絲汀娜並沒有特別說過什麼。


「我只是──要帶你到訓練場和那個拿劍的對練而已!又不會死!!」


兩人持續爭執著,羅琳格只是簡單望了一眼,便離開了門前。


在會議室中剩下的四道門中,一道通往的是曾經多格被關在內的監獄,另一道則是兩名男性提到的訓練場,而剩下的兩道則是通往城外的出入口。


羅琳格站在訓練室的石門前,敞開的大門內是晦暗的通道,敲擊金屬的聲音從裡面迴盪出來。


羅琳格朝著聲音的方向前進,通道狹窄,宛如隧道一般,漸漸的,羅琳格的雙眼適應這沒有光亮的道路。


『這裡是哪裡?』


莎姆的聲音忽然傳來,羅琳格仰起頭,莎姆則趴躺在她的頭上。


『訓練場。』


『啊——』


莎姆懶散的發出心領神會的聲音。


在簡單的對談後,羅琳格的前方迎來光亮,靛青色的光芒從出口照入,宛若煙霧般瀰漫在腳邊,羅琳格踏出通道,刺眼的月光頓時掩住了視線。


砰——


隨著一道聲音響起,羅琳格的眼睛適應光亮,映入眼簾的,是寬廣的空間和映著月輝的黑夜。


石質的地面平坦,空間的四周被高牆給圍起,頭頂沒有屋頂庇護,而在訓練場的中央,一名有著棕髮綠眼的男性倒在地上,他拿著新獲得的武器,拖著筋疲力盡的身軀緩緩起身,即使看見了羅琳格,但身體太過疲憊,他只是簡單的點了點頭,那名男性便是歐恩。


而把歐恩弄得滿目蒼夷的便是方才與他戰鬥的人,鮮見的紅髮紅眼,手裡拿著醒目的紅劍,在羅琳格踏入空間時,她便歡喜的露出笑靨,對著羅琳格揮起手。


兩人沒有多說什麼,做完簡單的招呼後,只是靜靜地等著歐恩走離中央,而莎姆早已飄到訓練場的邊緣,她望著羅琳格緩緩拔出腰間的騎士劍,而站在她身前的執劍者也已將武器對準羅琳格。


兩人的眼神從原先的輕鬆變的銳利,對著雙方的劍尖傳遞著某種坦直的執念。


在蓄勢待發的局面下,莎姆看著歐恩舉步維艱的向著這裡走來,他觸摸到牆邊,背緊貼上。


接著,歐恩的全身向脫力似的坐落在地,也是同時,站在訓練場中央的兩人朝著彼此全力衝去。


莎姆遠遠望著,這不是她第一次見到兩人的戰鬥,先前她曾聽羅琳格說過,在她戰敗給執劍者時,執劍者並沒有對她感到失望,而是一臉興奮地加入了組織。


在第一次到達據點時,執劍者興致勃勃的和待在據點的多格還有歐恩戰鬥,而因為無法對話的原因無法知道執劍者的名字,不自不覺卡絲汀娜就開始稱呼她為「拿劍的」。


而從那時到現在,執劍者總是在訓練場內揮劍,她偶爾會走出訓練場,找空閒的人比試。


此外,還有一件她總是會做的事。


劍刃交鋒,在稍顯漆黑的空間內,兩道光弧碰撞,一次次的,聲音在空蕩的訓練場內迴盪。


羅琳格不在時,執劍者偶爾會與其他人對決,有時她的興致高昂,劍的攻勢如洪水般猛烈,有時她的情緒低落,只是隨意的在空中揮兩三下,她也不會對每場戰鬥都傾注全力,但她總是能贏。


唰——


又一次,兩把劍相撞,紅色的劍沒有停下,赤色的光弧直貫羅琳格的手臂。


莎姆緊盯著戰鬥,每當羅琳格在和執劍者戰鬥時她便會飄到一旁,靜靜地等待著對戰結束。


即使不用詳細觀察也能明白,執劍者對待羅琳格與對待其他人不同,兩人的戰鬥早已超脫比試的規模。


每當羅琳格從任務回來時,執劍者時而高昂時而低落的情緒便會一掃而空,無論是什麼時間,她都會立刻與羅琳格對戰。


從腰間拔出的騎士劍,劍尖鋒銳,在犀利的劍刃對準執劍者時,盯著羅琳格的紅色目光,是最為真切的眼神。


鮮血從手臂流出,羅琳格咬著牙注視著對方,她沒有因為受傷而停下對決,她用仍受著傷的手吃力地抬起劍。


兩方的戰鬥不會涉及性命,但除此之外的一切全數奉上,擊穿對方的身軀,用刀刃砍咬著彼此的四肢,只有在其中一方倒下或昏迷時才會結束,那是帶著真摯戰意的決鬥。


或許,不管怎麼說,即使是受著傷的羅琳格也得承認,這幾次的戰鬥正逐漸打磨著她的實力,她將更加的熟悉戰鬥,更容易掌控於戰場的五感,因此,每當羅琳格到達據點時,她便會主動前往訓練場和執劍者對戰。


但那也只是對她們兩人而言。


「真是瘋了。」


無論是誰看來都一定是那樣,莎姆低聲道,茶色的雙眼始終陰沉地望著兩人。


砰——


騎士劍落在地上,戰鬥結束,有著茶色長髮的女性倒下,這次的對決羅琳格仍然沒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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