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奴隶姬,被投入兽群


本次精校了【45.5】。



「崩落」第十六日,星期一。


受光的那一面不会反射光照,因而背光一面的阴影也不会变得更为黑暗。

耀眼的白光里,黑色人形的轮廓就像是硬生生剪下的一块抽象图形,亦或者完全涂上的黑块。

只有两只眼睛是空洞的白,有如同样洁白的领口与袖口。

魔鬼站在最高处的一盏聚光灯的正前方,抱着肩膀俯瞰夜晚的非法角斗场,倾听着观众一波接着一波的欢呼。

从这个位置看的话,他留心着的少女奴隶只是一个白色的小点而已。

(敬启。地狱的蛋糕卷先生。)

「嗯、嗯嗯,嗯呜……」

(我现在感到十分幸福。)

雪白的脖颈上是红色项圈。红色项圈上衍生出的是银白色的锁链。锁链的尽头被人抓在手里。映照在猫瞳中的世界因此一步深一步浅。

铁门隆隆地拉起之后,辉夜就被牵着走向,不,爬向逞亮的场地正中央。

(显而易见,这幸福感的源泉,是由于今晚需要打工,因此不用在姐姐大人的监督下吃晚饭这件事。)

(和被迫进行散步PLAY,而且是专业度比天然先生高出一大截的散步PLAY毫——无关系。)

除了白色的蕾丝头饰外,她的装束已经被完全替换了。

像是要特地与红色项圈彼此搭配一样,她被替上了红色的皮革长手套,红色的过膝皮革长筒靴,红色的皮革束腰。除此之外的娇嫩肌肤全裸露着,在夜晚的空气里,平日本应当被遮掩起来的那些部分全都凉飕飕的。

这套装束上有不少短短的褐色皮带与小小的金属环扣,相较于只能作为装饰的前者,后者姑且还保留了一些功能性。

正是通过它们,被红手套包裹的无力小手才得以与上臂紧紧束在一起,也正是通过它们,穿着红高跟鞋的细弱小脚才能被牢牢地锁在大腿后面。

这么一来,辉夜就只能通过手肘与膝盖缓慢笨拙地前行。

(和这被迫换上的暴露衣装与被迫摆出的色情姿态也毫——无关系。)

「呜、嗯呜,呜呜呜……」

黑色长发落在肩膀的一侧,小小的胸脯在身下隐约可见。臀部左右扭动,亮得刺目的大腿根因而轮番自小腹下的阴影中浮现。

因为肘膝末端传来的痛感,辉夜每爬一步都要喘息,每爬一步都要呻吟。然而在周遭的吵闹声中,尖齿之间的吐息与哀鸣,也就只有其本人能听见了。

即便对于奴隶而言,这也是未曾特地适应过的步姿,所以她爬得很慢。为了不至于摔在地上,每次往前挪动,她都要小心地伸出手肘试探,重新确认身体的重心。

(和这难忍的疼痛也毫——无关系。)

「嗯、嗯……呀、呀!嗯呜!」

然而牵着她的人并不管那么多。若是速度慢到让他忍无可忍,那只大手就会用力地一扯金属链,辉夜也就必定因此失去平衡,以双肘左右横展、臀部抬起、脸部直击地面的姿势朝着前面跌倒。

「嗯——!嗯——!」

然后,为了将她的身子再次拉起来,粗暴的第二扯就接踵而至。项圈勒紧脖颈之际,她也就不得不眯着眼睛哀叫起来了。

(和被人狠狠地欺辱也毫——无关系。)

但没有哀求。奴隶没有哀求的资格。也没有人会去听奴隶的哀求。

但即便如此,大部分奴隶面对这样的处境时,也还是会哀求。

但没有哀求。

(呼呼呼,呼呼呼。)

被牵着爬时没有哀求。

到了场地中央的位置后,被拴在了铁柱上时没有哀求。

脸上、头发上与身体上被高压气罐喷上了液体后,像是小动物一样眯着眼睛拼命地晃头时没有哀求。

当心地用手肘遮住胸前并跪起时没有哀求。

(不过。)

(在这至福之中,我还留有一个问题。)

「……」

在欢呼声的萦绕中,小小的被支配者四下张望,在沉默中接受了自己的新位置。

(他们到底打算要我做什么呀?)

祭品。

(呜呃,先前喷到眼睛里了,好痒,好想擦一下。)

(手不能用……)


魔鬼是在黄昏之际的中央中学附近寻获辉夜的。

(……。)

夕阳之下,娇小的少女奴隶静静地站着,用圆而明亮的红色线瞳仰视着高大的债权者,脸上毫无笑意。

一如既往,周身逸散着强烈的厌恶。

(搬家了也能找到我,消息倒是很灵通嘛。)

但同样一如既往的是,只要被命令,就会服从。

(呼呼呼,没有办法。我是「债户」,他是「债主」。)

让她跪下的话,她就会乖乖低头跪下。

让她上车的话,她就会乖乖上车。

没有命令的话,就一动不动地跪坐在前后座之间,魔鬼的脚边。

(拿去吧,我的身体。爱怎么使用就怎么使用吧,我的身体。)

脑袋偏着,随便被拘束的双手如何垂在胸前。眼睛还是睁得大大的,嘴唇仍旧没有一丝角度。

长发柔顺光洁的她,在市政厅的精致制服衬托下,仿佛只是人偶。

死气沉沉的人偶。

(只是,仅限于身体。)

「啊——————!啊、 啊啊——————!」

然而在跟着六个打手,戴着十余个戒指的肥胖男人面前,再了无生气的人偶也不得不张开嘴悲鸣。

噙泪的少女死死攥着一个拳头,尽可能在红色地毯上蜷缩成一团,但掌心被点燃的雪茄狠狠碾着的另一只白皙小手还是张开着,微微颤抖。

因为被命令了。命令对于辉夜而言是绝对的。所以即便接连不断地惨叫,也必须张开手。

(呜哎!呜哎哎!虽然说是身体随便你们使用,怎么上来就是这个!我还以为让我伸手,是要给我糖果!)

(虽然给我糖果我也不会吃的就是了!)

「真是上好的货色,巴利兄!难怪你要亲自跑一趟!」蹲在地上的肥胖男人在这惨叫中一边啧啧作声,一边用左手翻看辉夜的项圈印铭。「怎么没买下来?真不像你平时的作风。」

「会蚀本,」魔鬼简单地回答。

「说笑也不像你平时的作风。」

「总之,人的话,敝社带到了。按之前的条件立约,可以吗?」

「一句话的事。喂。」

随着男人拿起雪茄对身后的打手招手,一块附带白纸的黑色木板被递了过来。

「呜……呜……」

雪茄松开后,辉夜的叫声就变成了断断续续的呻吟。然而没有得到新的命令,所以她依然在地毯上张着小手。

那里已经起了血泡。

(疼死了,疼死了,呜呼。)

(西服倒是好像很考究。戒指倒是好像很值钱。房子倒是好像很富丽堂皇。)

(衣冠楚楚,笑嘻嘻的,倒是好像是个成熟稳重的绅士。)

(但是做出来的事情,怎么和平日里中央中学的那群青少年差不多呢。)

像是抚摸爱人的胴体一般,魔鬼漆黑的手指珍重地滑过纸页。接着,他的手中浮现了同样漆黑色的笔,开始奋笔疾书,在纸页上撰写契约的内容。

「小家伙,你叫什么名字?」

与此同时,肯瓦塔,这座城市暗面的主人,用左手挠着少女奴隶的下巴,像是逗弄小动物一样问。

「……辉……夜…………」

辉夜,这个泪汪汪的小动物,尽管痛得几乎无法跪直,还是用微弱的声音回答了。

(现在的我,是「奴隶」。)

(我没有不服从的权利。)

「真听话。我要有这么一个听话的小家伙,非得让她带点『特别的礼物』到我的仇家那里去不可。」

肥胖男人笑嘻嘻地站了起来。

(但要是以前的我啊,呼呼呼。)

「请不要随便杀掉,杀掉的话会发生许多麻烦的事情。」

魔鬼一边笔走龙蛇,一边低头嘱咐道。

(不会杀的啦,魔鬼先生!)

(总之,接下来是要把我租出去吧。)

(呼呼呼。究竟会是怎么样的工作呢?)

(要做这种事吗?还是说那种事吗?亦或者说那种事情吗?)

(呜呜呜,真的好可怕呀!人家吓得腿都发软了呀!)

(——但无论是怎么样的工作,唯有一件事情,我可以肯定。)

他很清楚,肯瓦塔其实并不在乎辉夜的个性是不是言听计从,之后的工作更是与之没有丝毫关联性。

(接下来的工作,连一丝一毫拿我当「女性的奴隶」来用的可能性都没有。)

那份工作的基本要求只有一个,奴隶,女性。

(别当我不晓得!半个月啦,整整半个月啦!)

工作的名字是「献给魔犬们的祭品」。其内容实质,基本也就是字面的意思。

肯瓦塔会定期举办大群魔犬的赌斗。

为了激发魔犬的战斗欲,为了避免作弊,当然更是为了刺激到场的观众,需要作为「祭品」的赤裸女奴隶。

只要在女奴隶身上喷洒少许会令雄性魔犬发情着迷乃至疯狂的液体,它们就会无视主人的意愿与指令,一直战斗至最后一头为止。

当然,普通的奴隶在这残酷的赌博活动中很快就会死亡。

有可能在最开头的阶段被卷入打斗而被抓死咬死,有可能在争夺的过程中被拖行而死,有可能在被巨大的魔犬侵犯时身体破裂而死,还有的虽然一直存活到最后,然而液体也随即失去了效力,最终被清醒后的魔犬撕扯而死。

但是,对于眼前肥胖的恶棍而言,这根本不算事儿。

一个不行的话就五个,五个不行的话就十个,十个死完了的话再丢十个进去,这方面的问题可以轻易地用奴隶的数量来弥补。

然后,考虑到这活动九死一生的性质,并且很快就会刮花脸,投入漂亮的少女相当不划算,只要能在视觉上对观众起到最低程度的挑逗作用就行了。何况就算再好看,叫得再好听,对于大部分坐在高处的观众而言都是没有意义的。

所以,非法角斗场的这项定期的非法活动,只要按照流程投入那些卖不掉的库存,便能有条不紊地进行。

只需要让女奴隶们在濒死中绝望地哭喊,为兴奋的观众们呈现活生生的地狱图景,足矣。

不过今天不太一样。今天的「参赛者」中有新近捕到的一头特殊的野兽。在那种东西肆虐的场地上,莫说是十个、二十个奴隶,就算一次撕碎一百个也是分分钟的事情。

所以,进行这项工作的奴隶必须要有红色项圈。

这头怪物出战的消息又引来了几名贵客,想必他们一定会举着剧院望远镜的长杆在最前排优雅地聊天吧。这么一来,作为祭品的少女就不得不长得好看一些,叫得好听一些了。

符合条件的少女必然不多,人数不足以像平日一样在场地底下染出一层漂亮的鲜红色,这又会引得坐在高处的观众的乏味与不满。为此,候选人的皮肤又必须足够白,要在聚光灯的照耀下白得发亮,让全场都能看得清清楚楚才行。

(啊哈哈,简而言之。)

简而言之。

(并不是说我有这种期待,但果然很讨厌吧!)

苛刻的条件一口气增加了四个。

(明明是超绝可爱的少女,却从来都不被当女人看什么的!)

非法角斗场需要的是,「佩有红色项圈,皮肤雪白,叫得又足够好听的,美丽少女」。

(但就是不会啦!怎么样都不会啦!毕竟整整半个月啦!我懂的呀!)

那么,对于眼前肥胖的恶棍而言,这就是大麻烦了。

他从不囤积「庭中」水准的奴隶,何况是戴着红色项圈的奴隶。

首先,他就不可能毫无目的地给手头的奴隶佩红色项圈,这么做的话奴隶每天都会贬值。

那么,临时给有足够的素质与姿色的奴隶佩上红色项圈呢?手头如果真有这种高价又脆弱的东西的话,万一死掉就是不可理喻的重大损失了,所以类似的货物也必然早就甩出去了。

想当然耳,贵族们亦不可能把自己的奴隶出借到非法活动中来。

因为没有现货,他只能拉下脸派人去找自己的好朋友兼好对头,「鳄」的主人巴利来帮忙搜罗合适的人选。

一天过去,两天过去,一星期过去。就当他终于打算放弃的那一天,也就是正式赌斗的这一天,魔鬼才姗姗来迟。

毕竟在肯瓦塔完全无计可施的时刻,辉夜的租价也就相应地可以抬到最高。

「请看一下,」写完了契约书后,魔鬼将文件朝着肥胖的男人递出。

(……唔姆。)

(除此之外,我还有非常不妙的预感。毕竟。)

肯瓦塔只是略微一读,就从坎肩口袋里掏出签字笔草草地一签,然后耸耸肩。

(雇主是个,有权又有钱,初次见面就能毫不犹豫地创伤可爱少女的暴虐分子。)

(为此,我相当担心,「别的一些事情」……。)

「我会信不过全西弗斯雪银城最讲信用的放贷商?单纯是贵得肉疼。」

「您应该表现得更加高兴一点。我保证一切都会符合您的心意。」

魔鬼微微欠身。

并没有看向肯瓦塔的方向。

(烦死了啦,魔鬼先生!)

(我正腻味着呢,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今晚哪怕再笑一声,我就扮狗给您看哦!)

(我说到做到,说到做到!)


(呼呼呼。)

(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

(既然已经在扮狗了,笑一下也是SAFE的吧?)

眼下,魔鬼则是在高处凝视着这个被带到中央位置拴起来的小小白点。

那身姿宛若一枚棋子。在棋局的最开头,被白方棋手朝着前头推了两格,最后停留在棋盘正中间的一枚小小的「剑士」。

若是棋子也能思考,她会产生怎么样的情绪?

魔鬼有九成九以上的把握,那会是「恐惧」。

本来就已经是最最弱小的了,在此之上,还无法掌控自己的命运,只能任棋手摆布。

所以才会被推到危险之地。所以在危险蜂拥而来时无法逃跑。所以只能白白送死。

那自然应该「恐惧」。

戴着红色项圈的她,甚至都不如一枚棋子,因为连死都做不到。要降临到她身上的,会是生不如死的折磨。

可她现在所释的情绪,连「恐惧」的边缘都未能涉足。无论如何,只能是称之为「喜悦」的东西。

(真是没办法呢~~)

(衣服和姿势再羞耻也好,被再多的人盯着看也好,再疼痛也好,也没有办法呢~~)

(毕竟是薄幸美少女的工作呢~~就算再消沉,也必须打起精神来呢~~)

(啊,说起来这个真的挺痛的。要比喻的话,就像是不停地用手肘和膝盖敲核桃一样。)

仿佛接下来要面对惨祸的,并非此时此地的自己,而是在从甚远的某处在瞭望、从更高的某处在俯瞰自己的躯壳一样。

……宛若,棋手本身。

她并非是无法感到疼痛,亦或者会在疼痛中产生快感的特殊体质。恰好相反,由于身体相当敏感的缘故,她对苦痛的体验会更强烈。这点在上次的「工作」中已经充分地确认过。

这么一来,为何会「喜悦」?是在异常的精神中受到被虐心的俘虏与支配,因此喜悦吗?

这是有可能的。但不是最大的可能性。

因为魔鬼在其他人身上见过更为类似的喜悦。

那正像是棋局按照自己的希望演进时,棋手所散发出的喜悦。

然而,那依旧是不同的东西。

(呼呼呼。此外。)

「剑士」被对手从棋盘上取走时,执白的棋手会由于对手落入陷阱而喜悦,执白的棋手会因为能取走对手价值更高的棋子而喜悦,执白的棋手会由于提前五六步锁定胜局而喜悦。

执白的棋手不会仅仅因为「剑士」被取走这件事而喜悦。执白的棋手更不会因为无力翻盘的浓郁败色而喜悦。

小小人儿的喜悦恰恰接近那种东西。

(先前的预感只是「错觉」。我担心的「别的一些事情」并没有发生。)

(在场的只有我一个奴隶。)

(那位有权又有钱,分明十分暴虐的雪茄先生,今夜只打算折磨我一个人。)

(怎么说呢?毕——竟我是个纤细的弱女子呀。)

(别的奴隶的哭喊声,实在是很讨厌,多半会影响人家的工作情绪呀。)

(呼呼呼。所以。)

宛若,坐在黑色的那一侧的那名对手一般喜悦。

(就算我依然不知道今夜的工作究竟是什么。)

(那也已经是无所谓的事情了。请任意使用我的身体。)

(……总之,有办法能擦一下眼睛吗?)


(!?)

叮铃叮铃叮铃。

铃声响起。

(好像不是无所谓的事情!)

哗啦。哗啦。

铁门一扇接着一扇打开。

(——!)

「嗷呜——!」「嗷呜——!」

身上附有清晰标号的魔犬们,急不可耐地鱼贯而出。

(……)

(…………)

(………………。)

每一头的体积都在辉夜的数倍之上,然而其奔跑的步伐是如此迅捷有力,完全看不出受到体重的牵制。

见到圆月,便是一嗥,见到辉夜,便是冲过去。

遇到阻挠自己的敌手,便是低吼着彼此瞪视。随后是撕咬,毛发与血点乱飞。

一时间,观众狂热地号叫。

(……啊哈哈。)

(一切都联系起来了。)

(观众。角斗场。以这种方式束缚起来的手足。还有这些「选手」。)

(虽然确实是要用我的身体,但结果又是和「女性奴隶」的身份没什么关系的工作!)

(我必须以「狗」的身份,与其他的狗战斗!)

(啊哈哈,果然嘛,毕竟是奴隶嘛。)

(卑劣的奴隶就该被喷上会激怒狗的挥发性物质,丢到与她的地位相称的狗群里去嘛。)

(——但是好歹允许我用指甲呀!还有松开我的脖子啦!)

(公平竞技的精神在哪里呀!运动家精神在哪里呀!)

(这样谁会在我身上下注呀!该说是根本没有指望我能赢,还是说故意要我输,连标号都没有给我——)

特别矫健又灵活的一只已经蹿了过来。

「呜呀!」

(太卑鄙了!居然偷袭!)

巨大的双爪搭在辉夜雪白的肩头,将少女奴隶的前胸与头完全压在地上。

「唔咿、唔咿咿!」

(丑、丑话说在前头,我可是很柴的哟!而且这阵子天天被喂食那种饲料,肉质也肯定不鲜美哟!)

在少女奴隶的哀叫中,大犬急切且兴奋地喘着气,抬起后腿,往她的身上跨。

(…………嗯?)

一时间,观众狂热地号叫。

(等等。)

(等等等等等等。)

(我、我的脑子有点乱……)

(该不会……其实是……)

(等、等等,我完全没想过那种可能性,我、我还没做好心理准备——)

「汪呜——」

然后是惨叫。因为爪子和耳朵同时被撕破,脊背上是淌血的三道新伤。

搭在辉夜背上的魔犬夹起尾巴,落荒而逃。

一时间,观众狂热地号叫。

(得、得救了!)

(……所以在我脸上快干掉的这个液体,其实是?)

(……所以这些人买票进场想看的画面,其实是?)

(那个那个。我说呐。)

(虽然是有那么一两次,我拿「被刻耳柏洛斯玩坏」的场景说事,对吧。)

(但是这种事情真的要在人兽之间发生的时候,果然还是会震惊的,对吧!冲击性的震惊,对吧!)

(啊,嗯……。)

(其实我不太想和动物……如果可以的话……毕、毕竟第一次的话,还、还是……)

(而且说到底,被药物煽动的动物,根本就不是由于我很可爱才来袭击我的啊!简直就是莫名其妙嘛!)

(啊哈哈。但作为奴隶也没有什么办法啦,毕竟身体也已经不是自己的东西了,唉……)

(所以抱定决心咬紧牙关,熬过一个晚上就行了吧!)

(唉……。)

(……说起来,又是哪位好心人救了我?)

(而且,为什么我明明没有被侵犯,这些人反而欢呼得更大声了——)

眯着一只眼睛的辉夜,艰难地用手肘将身体小心地支起,然后回头。

(。)

然后她看到了。

比任何犬只都要庞大的黑色身躯。三个凶神恶煞的硕大头颅。所有的嘴角皆在溢出苍蓝色的火焰。

名为「刻耳柏洛斯」的巨大魔兽,用六只眼睛俯视着少女。

在这压力下,已经没有任何犬只敢于靠近那散发着诱惑气味的少女了,只敢在外围龇牙咧嘴,发出狺狺的吠声。

(这是幻觉。)

(这是幻觉。)

(这是幻觉。)

(毫无疑问这是幻觉。)

(显然这是在药剂与枪击对大脑的共同作用下所产生的极其强烈的幻觉。)

(开、开玩笑吗!!!)

(就、就算是「言灵」,也起码要我说出口才能具象化吧!哪、哪能刚一想就出现呀!)

(又、又不是在「狼来了」的童话故事里!狼先生的心胸也绝对没有那么狭窄,身体也没有那么巨大!)

(要、要是第、第一次就被这种体型的生物侵犯的话,果、果然是会坏掉的吧?各方面都会坏掉的吧!)

(我们又不是装在红白相间的圆球胶囊里的奇幻怪物!只要组别相同,连猫咪都能和鲸鱼共同跨过爱的拱门!)

(……冷静,冷静一下。)

(想想看,它可是刚刚救了我呐。)

(说不定虽然长得这样,其实骨子里是一位十分绅士温柔的好好先生——)

一头外围的魔犬终于壮起胆子朝着里侧一冲,然而立刻被刻耳柏洛斯的两个头拦腰咬住,用力撕扯了一下。

「呜——」

血肉飞溅,肩膀露出白骨。

败退者一瘸一拐地迅速撤退,围着怪物与少女的犬群往后退了数步。

而怪物则是朝着少女前进一步。

(……。)

(要坏掉了。)

(要坏掉了要坏掉了要坏掉了要坏掉了要坏掉了要坏掉了!)

(脖子被拴着没法逃跑!手脚也派不上用场!)

(好吧,剩下的唯有这一招了。)

少女在巨大的怪物面前低伏身子,像是打算做什么。

(「THE-战争嘶吼」!)

「呜、呜呜呜……」

(用身为万物之长的人类的威严,吓退它!)

然后在屈服的姿势中,少女发出了不争气的呜咽声。

(我可是很厉害的哦!我可是超级厉害的哦!)

(超级超级厉——)

与此同时,几乎与少女的身体一样大的爪就此搭上了少女雪白的脊背。

(啊哈哈。啊哈哈哈。)

一时间,观众狂热地号叫。

(……嗯。)

(即便真的不情愿,我也不会用Wardrobe隐身或逃跑的哦。)

(因为我早就已经决定做一个「完美的奴隶」了。起码在和自己有关的事情上,我一次都不打算破例。)

(但、但果然还是,请温柔一点……)

(求求你……)

然后,怪物有节奏的动作开始了。


「嗯、嗯呜!嗯呜!」

(不妙、不妙、这、这个真的超级不妙、呜、呜呼呼、快、快停下、快、快点停下来呀!)

「嗯呜!嗯呜!嗯呜!」

(要、要抽筋了!要抽筋了!啊、啊、啊真的抽筋惹!呼、呜呼呜呼呜呼、不行惹、不行惹!)

「嗯、嗯、嗯呜呜呜!」

(没、没有办法、没有办法呼吸惹!饶惹、饶惹我!我不敢惹!我、我再也不敢惹!放过我、放过我!)

「嗯呜!嗯呜呜呜——」

(要死惹要死惹要死惹!忍、忍不下去惹!真的忍不下去惹!)

少女奴隶的脸颊通红,呻吟此起彼伏。

她横展开被缚的手肘与大腿,以俯卧的姿势瘫软在地,全身发酥。尽管还没入冬,身上蒸腾着汗雾。

头发乱得一塌糊涂,脸颊上挂着泪珠,翻着白目。嘴巴微张,黏着口涎的小小舌头吐出。

全身上下是止不住的痉挛与抽搐。由于拘束,亦没有办法伸直抽筋的手足。

「——!——、——!」

到最后,喉咙完全嘶哑了。

唯有俯卧在地,乖乖地屈服。

(啊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好、好痛苦!真、真的忍不住笑、笑出来的时候、又发、发不出声音惹!)

(快、快停下来!求求你惹!真的求求你惹!求求你惹!)

然而,哀鸣也好,屈服也好,刻耳柏洛斯对她完全是一副不管不顾的态度。

中间的头,用粗糙的舌头一刻不停地舔舐着,舔舐着少女毫无遮掩亦无法遮掩的裸背,仿佛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求求你惹,求求你惹,求…求……你……)

「——!……」

末了,因为敏感的身体无法承载更多的刺激,少女终于昏了过去。

「喵。」

于是刻耳柏洛斯中间的头叫了一声。

「咕嘟咕嘟。」

随之,刻耳柏洛斯用壮硕但柔顺的身体包裹着少女奴隶,入睡了。

被误会成犬只的三头巨猫,确实是十分中意这个少女身上的味道。

自然,那液体对它没有任何作用。唯一的用途,大概是让少女舔舐起来的口感变得更好了吧。

而受到液体作用的犬只们则是围着这巨兽,蹲踞着,胆战心惊地瞪视着这一幕。

能满足自己欲望的对象就在眼前,但理性又让自己无法靠近,即便对于动物来说,也是极其可怕的痛苦。

同样看着这一切的观众,在这寂静中,也就叫不出声了。

不,以某人撕心裂肺的肮脏唾骂为号,他们又叫嚷起来了。

不过这叫声中不再是狂热,而是弥漫全场的愤怒。

演出活动变成了彻底的闹剧,赌券变成了废纸屑,因为无法决出胜负。

最终,他们选择砸掉售票处。


(……)

(——!)

(饶惹我!饶惹我!饶惹我!)

回过神来时,辉夜发现自己蜷缩在中央中学宿舍区的正门附近。

(原来是噩梦!啊哈哈,是噩梦耶!只是噩梦耶!只是噩——)

(我的背上怎么湿哒哒的?我的腿怎么也麻得一跳一跳的?)

(……)

(……呜嘤嘤。)

把手往眼前伸就能看到短短的手指。再往下就是与颈部相连的锁链环节。看起来,衣服和拘束具都已经换回来了。

「咳、咳咳……」

于是她咳嗽着,一边轻轻揉着一侧的眼睛,一边努力抑制住无法停歇的微颤,慢慢地跪坐起来。

(终于能揉到了。刚才全程里,我最想做的其实是这件事。)

(哎呀呀呀,好舒服好舒服~~)

(痒可真是可怕。)

(……真的是,非常可怕。唔姆。)

(但凡事要往好的方向去想呀!正是因为我拥有吹弹可破的肌肤,才会变成这样不是吗!呼呼呼。)

(……背上还湿哒哒的肌肤。)

(清除我身上所有的脏污,Wardro——)

「您似乎完全不关心今天的事件是如何收尾的,以及清偿了多少债务,」魔鬼对她说。「不过请放心,这些我都有好好地记在账上。」

(……。)

他依旧是双手抱肩,但这一次没有站直身体,而是惬意地靠在宿舍区的墙边,双脚交叠。

在昏黄的路灯光芒下,如同一片无源之影。

正如同刻耳柏洛斯很满足一般,今夜他也很满足。

自己在这座城市里业务上的最大对头,因为低级失误栽了个大跟头。

而自己的话,通过在契约书中事先制定的强制性条款,即便非法角斗场今夜的收场完全是一场灾难,还是从肯瓦塔的手中回收了辉夜的全部租赁费。

加之,通过观察小小的人儿跌宕起伏的情绪变化,好奇心也一时之间得以餍足。

不。好奇心岂是那么容易喂饱的东西?那是无底深壑,在一时的餍足之后,反而会被激起更多食欲的巨大坑穴。

空洞的眼睛将目光投射过来,他对她产生了更多的兴趣。

「在放您回去前,我还有两件事希望同您确认。是否回答是您的自由,但也如您所知,沉默对于我而言并没有多大用处。」

辉夜没有动。

「第一件事。这是您父亲生前的『债务清偿记录表』。」

魔鬼举起的手中黑火燃起,最后烧出了一张写满了数字的纸页。

「无论是『分项』还是『总和』,它都没有任何计算上的问题。唯一的问题,就是它与我的记忆严重不符,少了大约二十至三十笔销账记录。」

魔鬼拿着文件,大跨步走近跪在地上的少女奴隶。

「所有那些,『用女儿身上的钱来还款』的小额销账记录。」

然后,他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弯下腰,将头自左侧靠近少女的脸庞。

「为此,我特地同原先负责您父亲债务的『老虎』确认了一下。他也分明记得,他曾经从您父亲手中获得过那些款项。他也分明记得,他在这份文件上作出过对应的记录。但是那些字迹如今都不翼而飞。」

文件自右侧朝着少女的脸庞挨近。

「说不翼而飞也并不准确。若是文字凭空消失,它们必然留下『空间』。眼下的这份文件,所有的数据排列紧凑,仿佛它一开始就是这样。」

圆圆的白洞,对上了圆圆的红色眸子。

「那么您是否能告知我,有问题的究竟是我和『老虎』的记忆,还是这份文件?您究竟有没有,把钱交给父亲过?」

辉夜没有动。

「您很腻烦,我视作您不打算作答。那么第二件事。」

黑火再次燃起,文件就此消失。

「敝社派去的杀手在昨天终于对我老实承认了,他并没有如您委托那般杀掉您的父亲。」

喉部位置传来的是只有辉夜能听到的低沉声音,毕竟是在街上。

「确实,他在您指定的日期与时间射出了他的那一羽箭。但在此前,您的父亲以仅仅数秒之差,首先死在了『别人』的手里。」

随着再次靠近,左眼几乎凑上了左眼。对于其中一方来说,半个世界仿佛变得苍白。

「似乎是怕在结算报酬时遇到麻烦,在最开始,他选择把这件事瞒了下来。但是您知道的,对我来说,『说谎』这种事情根本没有意义。」

对于另一方来说,半个世界则是一时变得血红。

「敝社在这方面有明确的规定。若是遇到被委托的对象因为其他原因在业务开展前即死亡的情形,都视作业务失败,为了体现敝社对重要客户的善意,将会退回五成的业务款。您的话,就是消除对应数额的债务了。所以……」

魔鬼征询。

「请恕辉夜拒绝。辉夜恳请您按照通常的情形来结算。」

然后辉夜回答了。音如银铃,但冷得如同降雪。

「这不符合敝社的规定。」

对那回答,魔鬼回答了。

「辉夜恳请您按照通常的情形来结算。」

对那回答的回答,辉夜回答了。

冷得如同降雪。

「那就依小姐所言。」

魔鬼退开一步,深深地鞠躬。

一来,「鳄」已经相当习惯于为重要顾客破例了。

二来,毫无疑问的是,这次破例有利可图。

三来,魔鬼十分清楚。现在笼罩在辉夜身上的情绪,其名为「压抑」。

若是不同意少女的请求,不知何种颜色的雪,就会真的在这个秋夜降下来。

「作坊」-鳄致力于让所有顾客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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