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2】奴隶姬,脱逃未遂


本次精校了【45】【46】【47】【48】【49】【50】【51】【52】【53】【54】【55】【56】【57】【58】。

精校重点:【55】虽然一个字没动,但也是精校。



「崩落」第三十四日,星期五。


(饼干。果酱。红薯干。……还有蚕蛹干。)

(唔姆。仔细一想,帕尔那个家伙,除了每个女仆都会烤的面包以外,平时准备的这些「小零食」,风格都有些问题呢。)

(虽然由缺乏这个异世界的味蕾的我来说不太公允,实在不像是重视「口味」与「外形」的感觉。无论是什么食材,都把「长期保存」放在第一位。)

(都是谁教她这么做的?东西全都做成这种「脱水」的样子的话,真的还会好吃吗?)

(相——当值得怀疑呀。)

(——所以说,你慢点吃!慢点吃了啦!差点咬到我的手指!)

(真是的!笨蛋!小笨蛋!)

(不给你吃了。哼姆。)

(还想要呀?呼呼呼,来呀,来求我。)

(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我摸我摸我摸我摸。)

(就算我把你薅秃了,你也没办法反抗我,你这只小馋猫~~)

(真是受不了你。来呀,啊——,张嘴。)

(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小笨蛋。)


(——啊。)


西弗斯雪银城一切都好?」

灰冷的天。在进入建筑物以前,马提拉问詹姆斯。

他是一个追逐着流行与时尚的青年,虽说城里人把他这一类人统统唤作「公子哥儿」,但毫无疑问马提拉在其中是最最出色的人物。

看似宽松却合身的定制外套,所用的是淡色却昂贵的面料。花纹复杂的围巾惬意地搭在肩后,金黄色的怀表表链不经意地从衣物的边缘露出。

啊,还有那方戒指,那副变色镜,那钻石饰针,一切的一切,对于习惯了制式装备的詹姆斯来说都是既新颖又遥远的东西。连缠绕周身的烟味都不一样,詹姆斯自己只用一百七十元一袋的廉价烟草提神,那东西决没有像这样的香气。

提出问题的马提拉正从银烟盒里把那高档货取出来,还在烟盒上熟练地敲击了两下。那是白得如雪的卷烟,纤细得像妙龄女子的手指,而他的身旁,妙龄的女子已经用白得如雪的纤细手指递出了打火匣,「啪」,她也同样熟练地为马提拉点上火。

与马提拉重视保暖的行头不同,这女子的穿着极其暴露,粉色的细肩带背心勾勒着她凹凸有致的身材,露出细腰与肚脐,短裤下则是裸露着一对匀称的大腿,那对腿同样也被短裤的裤沿勒出痕迹。

简直像是娼妓,站街的卖春妇。若不是这副打扮,以及见识过她刚才被马提拉搂着时的各种亲昵姿态,詹姆斯居然还差点觉得她的相貌与霍普金斯小姐有几分相似。

「还……还可以。虽然肯定是比不上,您大学那边……」最后詹姆斯违心地回答了马提拉的问题,惹得公子哥儿咧嘴一笑。

「你可快拉倒吧。我刚下火车,就被你那群『好弟兄』围着盘问了十来分钟。我没告诉他们我是谁,就想看看他们能拖多久,要不是给其中一个队长认出来了,估计这会儿我还在车站呢。」

「真是对不住,真是对不住!」

詹姆斯拼命地道歉,又把马提拉惹笑了。

「和你也没什么关系,道歉就免了的吧。」公子哥儿吐了个好大的烟圈。「不过,到这里的一路上,我也没少见着他们在巡逻。这是怎么啦?我爹的神经又哪里不正常啦?」

「……那个,因为,有人在市区放枪,还上了钟楼,把钟盘拨了。」

「好一个『还可以』。」戴变色镜的青年第三次嗤笑,随后很感兴趣地一挑眉毛。「所以,小报上关于西弗斯的新闻都是真的了。我还以为到『失火』为止,今年的大灾小难就能告一段落了呢。」

「……您都听说什么了?」比他更为高瘦的长卷发男子很小心地发问。

「很多。我听说我的『老学校』都有份。」

「是的,」詹姆斯承认。「不知道是什么人,搞了一台车,直接开进了中央中学的宿舍区。虽然没给他们弄成想弄的事情,但跑得也是真的快,到现在也没抓着。为这事,大家伙都忙得焦头乱额。」

「好大手笔。不过,詹姆斯啊。」马提拉友好地拍拍詹姆斯的肩膀,「我说一句话,你不要见怪:你这样是没法升职的。」

「哎???哎???」詹姆斯一哆嗦。

「我只是听说,有几个不长眼的学生仔在贵族『秋竞』的比分上下赌注,还找巴利借了钱,结果巴利手下的货色去找他们爹妈收账,闹出了事,和『暗杀贵族』没有一丁点关系。你这是『透露工作机密』,一般是要罚俸的,加上几组基础体能。」

「这,这,真是对不住,真是对不住!」

「哈,哈,哈,哈——」看着再次拼命道歉的年长男子,马提拉开怀大笑。随之他终于立上了建筑物前方的台阶,很随意地对着道路一扭头又迅速扭回,示意一个方向。

「你可以回去了。晚上在第一大街,我让司机来接你。」他对那女子说。

女子款款微笑,并不告退,只是踮起脚,搂着马提拉亲吻脸颊,随后就离去了。临去前还对詹姆斯送了一次秋波,长卷发的男子不由得咽下一口唾沫。

「……您,您的女朋友?」詹姆斯终于有胆子问这句话了。

「哈、哈、哈、哈——」这是怎么回事?马提拉想。这家伙可真有趣,能让自己笑成这样。

「边走边说。」他已转身,走进那建筑物,西弗斯的市政厅。詹姆斯忙不迭地跟上,同时与拉开玻璃门的「剑」交换点头礼。

「你刚说克里斯托水晶城比西弗斯太平,我看可不见得,」步行中,话题继续,然而并非关于刚才的女子。「伯顿公爵阁下的『大仪』以后,大骑士团和外事部『约了一场』,现在估计打得怪热闹的,我就逃回来了。」

这是在说雷鸣公与飞霜姬之间礼仪性质的小型战争。按说身处同一阵营的佩塔尔公爵与伯顿公爵夫人不应也不能产生过大的纠纷,然而伯顿公爵之死无疑和大骑士团的鞑邓侯爵彼此牵连,对于高阶贵族们来说,无论如何都必须讨要一个说法。

原本只是外事部门在单方面对大骑士团提出抗议与主张,但是本星期,因为一份手谕传递时所发生的失误,原本尚且由「冰之室」收押监管着的鞑邓侯爵夫人,突然就在狱中被斩首了。

这下形势逆转,外事部门的贵族们洋洋得意,认定完成了报复,而大骑士团反而成为了提出抗议与主张的一边。为了不影响双方多年的友谊,也为了让所有人能静下心专注工作,南方的「雷」与东方的「霜」才会授权约战,地点就在王都之外。

一切的「理」有待那一位昭明。以决斗双方的血的名义。

话虽如此,姓佩塔尔的一家人与姓伯顿的一家人自然是不可能去亲自流血的——不如说也没有流血的动机。对于他们来说,这只是日常工作事务之一,批示以后等待底下人去处理即可。要流血的也不是他们底下狂热的贵族,而是更底下的「剑」。

各地的战争贵族,哪怕是最最年轻、最最没有名气的骑士,各路的外事人员,哪怕是最边远的小国的使馆的外交官,但凡是有一小片领地的,都从当地的「剑鞘」抽调了「剑」,集结在辉煌与不灭的水晶城之下。

已经约定了,战争将持续七日。在神的注视与裁决之下,败者将对胜者表示由衷的歉意。

第二次的「话虽如此」,既然战争的目的是「形成谅解」,怎么可能有人会输呢。在交战中,双方必然会彼此击杀,并且俘获大量的俘虏,直至战毕再交换。如此一来,任何一边都能凭借战果声言自己得胜,阵营内部的冲突因而能够体面地结束。

和好如初的餐宴已经备好,但为了让年轻人们能在宴上彼此称赞乃至钦佩,在那以前会是狂热又尽兴的杀戮。两位首脑想必动的是这个脑筋,为此情愿承受些许损失。

若单纯把「剑」当作耗材,忽略掉有许多人会受伤、会残废、会死的现实,这可以说是成年贵族的「秋竞」。贵族们——哪怕并非这两个派系的贵族也都兴致勃勃地期待着,这样有趣的状况在大战争之后可不多见。

「果然,真的要打吗?」詹姆斯谨慎地问,因为和自己的职业有关,这方面的事情他多少还是听到了一些。「但是,就算打,也同您没有什么关系吧?您是在城里,他们在城——!」

马提拉微笑着张开外套领口,把最低阶的「指挥剑」的领针亮给詹姆斯看。

「恭喜您!」原先跟着公子哥儿步行的詹姆斯几乎是立刻立正行礼。「失敬了!」

「嗨,这东西只有麻烦。」马提拉四顾寻找着能抖去烟灰的地方,同时说。「我是我爹的儿子,这东西迟早会发到我的手里,无非是形式上会有些区别。但是时机太不巧了,偏偏是在『霜小姐』发出征召的时候。」

虽说至今尚存的官僚世家基本都可以追溯到「大革命」后直至时局稳定的一小段时期,但真要细究,彼此还是有批次上的差异。「第一批」是与贵族和谈的革命者,「第二批」则是通过检举揭发等方法协助贵族清洗了部分「第一批」官僚的官僚。

发迹于泉巡之原野的李家族是不折不扣的「第二批」,他们背靠着伯顿家生长,最终成为了在马拉凯青雉石城乃至整个伯顿公爵领都说得上话的望族。

也即是说,尽管被配置在西弗斯,斯特劳-李首先是马拉凯的「剑」。若不涉及到王国的「公事」,像是在如今的「私下争端」之中,他就必须以「主人公」也即伯顿公爵家的意志为优先,或者说得更直接一些,有为了伯顿家参战的义务。

而马提拉-李是斯特劳-李的儿子,很适合替没有办法从公务中脱身的父亲送命。虽说是个公子哥儿,马提拉并不傻,在接到正式命令前他就请了省亲假,沿着铁轨往第二故乡西弗斯的方向移动,以免得自己的血花成为贵族大人们的饭后谈资。

「啊……嗯……。」

这话题对于詹姆斯来说稍微有些敏感。

他不是那种凡事都忠于规则的死脑筋,尤其是为了莫名其妙的事情白白送死更是敬谢不敏,因此能够理解马提拉的做法。不过,当面赞成「溜号儿」终究是不行的,为了缓解尴尬,他略不自然地活动着一侧的肩甲。

就算顶头上司的儿子直截了当地表明自己要「背离使命」,詹姆斯也不能表现出同意的态度。有些事情「上面的人」可以满不在乎地想、满不在乎地做,却不希望「下面的人」去想、去做,詹姆斯对此清楚得很,所以他除了打哈哈什么都不能做。

然而马提拉全然没有注意到他的沉默。在升降梯附近磕去烟灰后,公子哥儿已大步迈向接待台。

「哟,波莉。怎么还挂着『见习』的牌子呢?」

「午安,马提朗克斯坦利-德-李先生。」回应他的人是个短发齐耳的女子,绿色的带羽小帽、领结、背心与窄筒裙都是制服的一部。「您今天有约吗?」她几乎没有表情,但两眼专注地盯着来人,语气也彬彬有礼,显示出与这建筑物相符的格调。

「现在有了。虽然早了点,我要请人用午餐,让人在十分钟里把我惯用的会客室准备好。嗯,此外嘛……」马提拉托着腮,略一思索。「我要『二加二』,没有问题吧?」

「没有问题,即刻可以安排。」年轻女子轻轻鞠躬。「您还有什么需要吗?」

「我听说你们新进了一个亚人,我也想见识一下,就插在『二加二』的里面吧。」

「请稍等。」女子检索面前的登记簿。「抱歉,如果您所指的是本厅新纳的猫耳族奴隶,目前还在早期调教中,远不是能够接待客人的状态。」

「我想见识一下,」马提拉又重复了一遍,随后挟着卷烟的手指绕圈。「去问一下负责的人吧,波莉。」

「我明白了,」女子深深鞠躬。

随后马提拉愉快地回头看向詹姆斯。长卷发男子左手搭着被白布包裹的佩剑剑柄,不停地往正门的方向张望。

「看什么呢?」

「您的客人好像还没……」詹姆斯依旧在左顾右盼。

「哈、哈、哈、哈。」

公子哥儿又笑了。他有些揶揄又有些无奈地冲着接待台后的女子递了个眼神,指望对方也能回以会心的笑容,但那女子只是毫无表情地维持着半鞠躬的姿势,没有配合的气氛,他只能作罢。

「詹姆斯,我今天要请的人就是你啊。」最后马提拉说。


(……天堂吗。)

(被美少女包围的天堂。)

(修正,是美少女奴隶。百依百顺的美少女奴隶。怎么命令她们都可以的美少女奴隶。想对她们做什么都可以的美少女奴隶。)

(呼呼呼,我在,被美少女奴隶所包围的天堂之中吗。)

(虽然一般说来,主角应该是接受美少女奴隶侍奉的后宫之主,而不应该是美少女奴隶其中之一就是了,啊哈哈。)

已经临近正午,然而这房间一片暗。长条沙发上摆放着数张矮桌,那些昏黄的烛灯是仅有的光源。

这微弱的光亮是宴请者的好意的具现化。阴影是天然的面具,能够隐藏来客不自在的表情、颊侧的冷汗亦或者是咽口水的小动作,对于初次在这种地方露面的人来说,就算因为怯场而起鸡皮疙瘩,也不至于丢人现眼。

不过,为何要使用如此狭窄的小矮桌呢?数只小浅盘中盛放着精致的菜色,份量却完全不像是能让成年男性果腹的样子。为什么不在长条沙发的前方放置一张更为宽阔,能够摆放更多菜肴的餐台或几案呢?

「十分感谢两位大人的召唤。很荣幸能被两位大人使用。」

答案便是长条沙发前跪成一横列的半裸少女,那是为了玩赏她们所留出的空间。

此时以额贴地,娇声应承的是横列最左端的人。她似乎只有十五六岁,当她抬起头后,锈金色的长发自裸肩后散落,秋云一般松软的侧刘海挟着脸庞上的温柔笑意。

浅蓝色的衣裙与眼瞳相仿,式样比起女仆装更像情趣内衣。上身是露出肩膀的短衣与蕾丝臂环,下身该有围裙的地方却像幕布一般敞开,露出底下的内裤。

从银色项圈开始延伸的锁链中的一条自丰满的前胸之间垂落,直连至膝头相锁的两手。白丝过膝长袜之后的两足同样也被短链锁在一起,这些拘束具与姿态一同无言地宣告着她的身份。

(「印象」。)

西弗斯市政厅1295号奴隶,原名贝翠丝,听候「庭中」差遣的「优秀者」。

(啊,居然就是您吗。)

(原先预定要在中央中学工作,却被我的命运所覆盖的那一位,真正的「最优秀者」小姐。)

(巧遇呀。)

跪坐在右侧的是一个短发的孩子,仰着一张半是忐忑半是羞赧的小脸,项圈与前者同为银色,年龄也与前者相似。前胸与下身被粉色的缎带所缠,双手的手腕则是各自在臀后与赤足的脚踝相缚,因为缚姿,手臂绷得笔直。

更右侧始终垂头的少女再年长一些,已经十八九岁了吧,有着深褐色的肌肤与靛色的长发,以及所有少女中最高的个子与最挺拔的胸部。包裹胸与下身的短纱是半透明的,几乎什么都遮不住,两臂紧缚在脑后,肘尖被迫指着上方,似乎颇为吃力。

(「印象」。)

西弗斯市政厅1337号奴隶与1241号奴隶,这两人都是「献花」。短发的没有登记过名字,但因为能唱,所以被称作「络纬」。长发的原名索菲娅,虽然只通过了二级测试,但因为发色与肤色的缘故,脖颈上的群青色项圈也不算突兀。

所有这些女孩子的项圈上都系有更长的长链,末端被摆放在居中的某张矮桌之上,最大、最为华美的一个浅盘中。

相较于那些陪衬用的小吃,她们才是这次「餐会」的「主菜」。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唔姆唔姆,原来如此。)

(千等万等,终于到了,我以女人的身份被运用的日子了吗。)

(那么,初次见面,请多关照,我的同僚们!)

(就让我们大家,一起努力工作吧!)

(无论是怎么样的难关,有那么多伙伴在的话,都能克服的呀!)

(——啊哈哈,虽然我想这么说。)

(呃呜呜,今天,稍——微,有一点点,不太方便呢。)

(没错,要是平时的话,虽然我绝对绝对没有在期待,但我肯定会说,没办法嘛,毕竟人家是奴隶,所以想对人家做什么就做什么吧,人家就是那种东西,之类的话。)

(可是,可是,女孩子嘛,可以谅解的吧,啊哈哈,既然是女孩子的话,一个月里,就算有那么一两天——)

(咿、咿咿咿!?)

「嗯呜!」

「你是怎么一回事?」

突然,坐在沙发上的公子哥儿,也就是马提拉准确地摸到了与第四名少女的项圈相连的锁链,随意地一扯,跪坐着的少女猝不及防,差点朝前跌翻。

相较于前三人,这个长黑发的孩子明显更为稚嫩一些,大概十三四岁,个头更矮也更纤瘦,忧忧的两眼与项圈一样鲜红。其间的金色瞳线仿佛是猫儿,与项圈通过短链互锁的两只小手也如猫爪一般,局促地在胸前折起。

她一直用她那雪色的肩脊与裹着黑丝袜的两腿有意无意地遮挡第五人,而第五人也一直下意识地往她背后蜷缩。若说第四人为何能用相当稚嫩纤瘦的身体遮挡她,是因为第五人更为稚嫩纤瘦;若说第四人像猫儿,那第五人几乎就是真正的猫儿了。

最右端的六七岁的异族幼女,绀发顶上朝后倒着一对猫耳朵,臀后则弯曲着同为绀色的毛茸茸尾巴,末端系着一只银铃,与群青色项圈前的小铃相似。小手拘束在背后,一腿绑着绷带,抹胸掩不住柔嫩的浅褐肌肤,黄澄澄的两眼噙着惶恐的眼泪。

西弗斯市政厅1304号奴隶与1488号奴隶,原名分别是辉夜与莎莎。最年幼的这两人的项圈除去被长链所牵,彼此也通过一道中等长度的链子拴在一起,似乎预示着身为「庭中」侍从奴隶与「庭中」见习侍从奴隶的她们之间,还存在着某种联系。

(莎莎,莎莎,安静,不能叫出来!再害怕也不能叫!)

刚重新跪直,黑发少女就急切地再次同兽耳幼女靠在一起,随即以手臂的侧面轻轻磨蹭后者的手臂。

(啊——啊,糟糕,真糟糕!)

(真的要当着小孩子的面做那种事吗!?甚至要小孩子也参与进去吗!?)

「辉——」

「贝翠丝诚惶诚恐地恳求大人,容许贝翠丝代她们同大人谢罪。然而她们被这样处置,是厅里的意思,无论她们还是贝翠丝都无法违抗。」

在她来得及谢罪以前,最左端的锈金长发少女就再次以额贴地,首先软软地出声哀求。

(!)

「如果这『多余的一人』让大人不悦,就请随大人的心意任意处置卑微的贝翠丝,直至大人的心情好转为止,贝翠丝只求大人能心满意足。」

(……啊。)

「照顾」,「辩解」,「开脱」,乃至代为「恳求责罚」,这种程度的「袒护」。

(「最优秀者」……小姐……?)

「『多余的一人』?」

虽说如此,其中特地穿插的词组果然吸引了马提拉的兴趣。他确实在好奇,「点单」明明是「二加二」,前来侍奉的少女却是五人。

「是的。贝翠丝被告知过,您右手侧的这名奴隶是您特地传唤的,贝翠丝代她感谢您的指名。但她还远未能调教完成,因此必须与她的『监管者』锁在一起。」

(…………啊。)

为了完成这一次「袒护」,锈金发色的少女奴隶面不改色地说谎。

她所说的完全不是事实。

(……)

这一日辉夜的身份并非莎莎的「监管者」,相反,是莎莎的「奖励」。

前些天,由于市政厅调教师的不慎,名为莎莎的兽耳幼女奴隶受了相当严重的伤,因此尾巴上才会系着这么一个像是装饰、实际是用于治疗的魔法物品。在许多重大的人事调整之后,那些受处分的调教师的薪金被用来重新雇佣知名调教师努比西。

再次开始工作以后,杰洛米斯-努比西的第一项决定就是奖励莎莎,予以遭受过度惩罚的幼女奴隶一些「正面」的刺激。

调教师不是为了得到口供便可以为所欲为的刑务官,必须要让奴隶理解调教师具有「权威」。虽然确实要依靠折磨来端正奴隶的态度,但也要让奴隶明白,服从调教师的指示是可以得到益处的,至少可以免于受罚,否则还怎么谈得上「调教」?

由此,努比西暂且解开了束缚莎莎两眼的拘束带,改善了莎莎的给食,以免在先前那些调教师相当不负责的对处之后,莎莎逐渐变成对什么命令都无所适从的废物。昨天恰逢中央中学的校长代理小姐前来办事,努比西还进一步托她暂时返还辉夜。

尽管对努比西本人有所顾虑,但他的这一决定倒没有什么问题,所以莉拉答应他寻回辉夜以后会妥善处理,这种程度的人事安排她有权自行决定。于是今日,莎莎朝思暮想的黑发小姐姐终于得以返回市政厅,偏僻的楼梯后,小小的两人蜷在一起。

辉夜悄悄地把帕尔匆忙烘烤的一大袋小饼干一点点喂给莎莎,如果莎莎想要她抚摸,她就抚摸,如果想要她抱,她就拥抱。

(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

(因为奴隶辉夜是莎莎的奖励。)

(并不代表奴隶辉夜喜欢莎莎哦。这只是命令!)

(……但是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啊。)

浅笑中,这短暂的温暖时光,被身着绿色制服裙与灰色丝袜的女性低级官僚打断。「剑鞘」首席公子想要「见识」莎莎的要求,在一些限制之下,得到了同意。

情况便成了现在这样,可贝翠丝完完全全没有对此进行说明。相较之下,她运用了虽然虚假,但是明显更便于来客理解与接受,说明起来也更为自然简短的方法,飞快地结束了话题。

除此以外,「您不顾我处的规则,调用了我处尚未完成调教的奴隶」,她的话语甚至包含这个危险的部分。

任谁来说这句话,哪怕是客观陈述,都有可能被理解成某种指摘吧。可她却处理得十分圆满,甚至还恭谨地表示了感谢,在了解实际情况的人看来,她果然很优秀。

(——不愧是,真正的「最优秀者」小姐。)

(唔姆。谢谢……您……?)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我也没想到居然会是那么小的孩子。需要管教,可以理解。」看上去马提拉已经接受了贝翠丝的说法,不过他的视线还是没有离开黑发少女与绀发幼女的方向。「那么可以上酒了。」他最后说。

(也亏得需要侍奉的客人不是喜欢深究的类型。)

(究竟是什么人呀?太暗了,两个人都看不清……)

(啊——啊,现在不是在意这个的时候啦!)

「贝翠丝了解了,希望贝翠丝能让大人满意。」「辉夜明白了,并且会按大人的期望去完成。」

因为莎莎还无法工作,属于「庭中」的两名侍从奴隶起身。

(必须想办法把莎莎给带出去!在任何少儿不宜的事情发生之前!)

她们轻轻屈膝,随之开始准备酒具。

(绝——对,绝——对,不能让莎莎留下任何心理阴影!)


(因为,这间屋子里,除了你,其他的女孩子,都没有救了呢。)


「不习惯?」马提拉的第二支烟已经点起来了,他随意地翘着腿,两手支着沙发靠垫,咧着嘴问旁边的人。

「啊……嗯……。」隔着那张放着锁链末端的小矮桌,也坐在沙发上,却一直维持着沉默的詹姆斯再一次支支吾吾地回答,同时又惴惴不安地扭了两三下肩甲。

他的眼前就是贝翠丝温和的笑脸,脖颈上拴着链子的奴隶少女两膝维持着下屈的姿势,几乎到要蹲跪的地步,同时往他手边的大玻璃杯中缓缓倾入葡萄酒。

今天……我是您的奴隶……

我好想好想被您使用……希望您能尽兴……

那稚气未脱,又带着一丝期待的妩媚眼神微微仰着,如此对詹姆斯诉说。

可詹姆斯并没有回应她。虽是满是美少女的空间,他却一动不动,趁着这一片暗色,还在斜眼打量顶头上司的儿子。

(咿,咿咿咿!?)

不同于詹姆斯和贝翠丝保持着距离的态度,马提拉表现得轻松惬意,此时已将小手抱着酒瓶的辉夜搂在了怀里。

「细看还真是很漂亮的头发。我怎么从来都没见过你?」公子哥儿自言自语,嗅了嗅辉夜后,变色镜后的视线饶有兴趣。

(烟、烟味——)

(咿~~~~~~!!!)

他的手也没停,从他夸赞的黑长发开始抚摸着怀中人的全身。小小的脸儿,裸露的肩脊,锁骨,微微起伏的胸腰曲线,手指逐渐向下。

「呜嗯……嗯……」直至探到极短的女仆短裙的开衩之处,黑色丝袜的上边沿再往上,系着一条黑色丝带的娇嫩地带,还在斟酒的少女终于忍不住要颤抖了,端着酒瓶的小手直晃,连猫一般的眼睛都开始恍惚地打战。

虽然是暗室,因为皮肤雪一般地白,能够清楚地看到她脸上的潮红。

(啊,啊哈哈……)

(这下,这下可有点不妙……)

(莎莎,莎莎,别看,别看我!)

(至于您,至于您,求求您,求求您了,住手!呜!)

在詹姆斯凝视之际,服侍他的锈金发色的少女也悄悄凝视着他。

以贝翠丝的理解,以前服侍过好几次的「剑鞘」首席的公子毫无疑问是今天的主客,或者说,相当于这间会客室的主人。

这并不是说詹姆斯不重要。主人愿意放下姿态来招待,就说明了客人拥有着去招待的价值,对于身份最最低微的奴隶们而言,也绝对没有去轻视侍奉对象的道理。

单纯是,她觉得詹姆斯之所以表现成这样「无所适从」的样子,正因为他是「生客」吧。若他从未经历过这样梦幻般的「纵乐」场合,像这样眼前明明就有可以任意处置的美少女,却还不敢下手,也是十分正常的事情。

哎?做这样的事情,真的可以吗?贝翠丝猜测,詹姆斯目前的表现,即是这种性质的「拘谨」。

要……怎么做……才好呢?悄悄凝视的同时,少女悄悄地想着。

——然而即便是「优秀者」,这一次,她也猜错了。

不。身为构成这个社会的成年男性之一,詹姆斯并不至于因为「被漂亮的女奴侍奉」就惊慌失措。

实际上,他已经见识过不少女人。虽然资质不能和眼前这些孩子相比,但在这方面的事务中,他确实有丰富的经验。

游女自不必说,一切的关系始于床上也终于床上,一旦穿上衣服下了床,两人之间的关系就结束了。支给了金钱后,他走他的路,去做他的事,游女则是收拾起钱财去寻自己的主家,或是去招徕下一位客人,毕竟夜晚是很长的。

其中自然也有奴隶,立在街上的不多,大部分进到里屋时已经锁在床上了。不过,这并不意味着她们和拥有有限人身自由的娼妇有太大的区别,他一样不能在她们身上留下淤青与抓痕,那会给自己惹出麻烦。

只要精神还算稳定,她们往往展露出一种麻木与空洞的眼神,偶尔在主家的命令之下强笑——也是这些女人,在「过程」里会作出虚假的娇声。精神彻底坏掉的则被摘掉手指与牙齿,这是为了避免伤到客人,他试过一次就不想再试了,影响心情。

并非游女的话,那便是「合拍」之时自然演变出来的关系。无论是小商,女工,服务生,异地的同僚,乃至是感谢他寻回失窃钱包的女学生,事情的发生通常都有酒精在其中作祟。闲聊,一些恭维,笑声,然后双方都醉了,变成情话后不可收拾。

床上的感觉和游女很不一样,无论羞涩还是主动,对方的拥抱往往流露出某种更为「真诚」的意思,可惜大部分时候他都并不清醒。而清醒之后这种真诚也就结束了,女子总是比他醒得更早,留下半张空床给他,消失在城市的不知哪里。

若要问詹姆斯为何没能与她们中的任何人发展出某种稳固的关系,答案颇为简单:如果对方真的是希望同男性认真交往的人,一开始就不会随随便便和男人做这种事情吧。

即便到了真的要寻找人生伴侣的那一天,也不可能在会随便同女人上床的男人中找。以「长期共处」为目标的话,一段关系绝对不会以烂醉与床作为起点,对此詹姆斯也有自知之明,就算真的再会,他也只配得到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而已。

不过,曾经,曾经,只有一次,倒是有一个女孩子,大约就和眼前锈金发色的孩子一般大。詹姆斯为她夺回挎包之后,除去谢意,她明显还流露出了对他宽阔的脊背与佩剑的憧憬,通学时总是绕路来他的岗哨,甚至相当不谙世事地请他「喝茶」。

最后詹姆斯也没能对她「下手」,而是千方百计哄她回家。那绝非怜香惜玉,甚至无关乎对方的父亲会怎么看待自己这个花钱大手大脚、没有一点积蓄的浪荡人,单纯是詹姆斯自己也没准备好,为了一个好人家的孩子告别现在自由自在的生活。

所以时日至今,他还处在「逢场作戏」的世界之中。他在那个世界,与贝翠丝的想法正相反,实实在在地,是一个寻欢作乐的老手。

但「寻欢作乐」是有前提的。

首先是酒。虽然酒是「寻欢作乐」的重要步骤,他从未想过在工作时间饮酒,更不用说还是正午之前。

「开小差」、「违反规则」是一回事,无论是谁都会偷懒,或者因为待遇不公想方设法地「找补」,但「正午前饮酒」实在冲击了他做人的理念。由不怎么正经的他来说这句话有些滑稽,可这实在不像是正经人的生活方式。

其次,当然是身边的人了。这并非是指倒酒的女孩子,至少不是这一个。

(啊,另一位客人,地位比较低的那个,怎么一直,一直就在盯着我……)

(不知怎么,有,有点眼熟,但太暗了,果然看不清……)

(——啊,啊,您,您,地位比较高的您的话,还是请您住手!)

(饶了我!饶了我!那里,那里真的不可以~~!)

(唔~~!唔~~!)

(表情,表情再这么糟糕下去的话,真的要做不成莎莎的姐姐了啦~~!)

「呵、呵、呵、呵……」

西弗斯「剑鞘」的「剑」詹姆斯,亦或者说,某日的某名酒客,从一开始就认出了猫瞳彻底迷离,尖牙微张,略带痛苦地喘息着的她是谁。

比他身边的少女更年幼的她,分明是一个多月前的那一天,在布里奇家的酒馆,尝试对他卖身却没能成功的愚蠢小东西。

她当时所说的号码已经忘记了,也不记得她当时为何没有报上自己的名字。

但他确实记得,她属于眼下这座建筑物,「市政厅」。

因为每个周五,詹姆斯都必须在「剑鞘」与市政厅之间传递定例文书,他不止一次遐想过,可能还会有机会同有些笨拙,却也相当温顺可爱的她再会。

即使在公共场所不可能有什么实质性的互动,花一百块钱买点糖果逗逗她,寻寻她的开心,这样的消遣,姑且还是能做,没人讨厌与美丽少女打交道。

结果一直没能遇到她。这也并不奇怪,因为「活动区域」不同。

这并不是指辉夜目前在中央中学所受的使命。就算她还逗留在市政厅,通常詹姆斯也没有机会能见到她。

市政厅实在是很大。一般市民对市政厅的印象多半是人头济济、彼此摩肩接踵的政务大厅,还有那些冷冰冰又无生气的低级官僚,决不能想到马提拉与詹姆斯今日所踏入的「承公接待处」是那么空旷,接待者是如此清闲。

就像一般市民通常没有机会见到波莉一样,被同僚们认为相当熟悉市政厅的詹姆斯,实际在厅中见过的人员,即便数量再多也是相当有限的。

他每个星期都开玩笑一般请波莉吃饭,在收发室还有大量的中高级官员办公室之间穿梭,问候其他配布在厅里的数不尽的「剑」,但见过的奴隶却是少之又少。

某种意义上,她们简直像是活在纸页上的存在。市政厅中到处都张贴着关于奴隶的规章制度,也会在各个办公室传阅各种具体事务的通告,「新进」,「调教」,「配达」,「处分」,「需要补充」,詹姆斯总能听说不少事,却见不到当事人。

他其实是明白的,她们属于「更上面的世界」。纯粹从概率的角度出发,他也很清楚,自己并不怎么能指望再遇到那孩子。

在几乎都要忘了这桩事的时候,昨天「剑鞘」得到了马提拉即将返回的消息,首席公子在信中说明自己将首先去市政厅办一件事。每周五必定会在市政厅露面的詹姆斯因此被临时指派了护卫马提拉的工作,这份工作自从马提拉踏下马车之时开始。

长卷发的剑士绝对没有料想到那件事会是「邀请自己共进午餐」,更没有想过,自己居然会在这样的场合,与那孩子不期而遇。

于是亲眼见识到了,哪里才是她的「活动区域」。

虽然詹姆斯并不明白,首席之子为何能这般随意地使用市政厅的女奴,也并不了解黑发少女脖颈上,与她眼睛同样鲜红的项圈的颜色的寓意,但马提拉的「动作示范」已经足够让他了解「庭中」奴隶的立场。

果然是,属于「更上面的世界」。也果然,并不仅仅是,「失去了人身自由的女仆」那么简单。

「庭中」的女仆是「招待客人的人」,「庭中」的女奴隶则干脆就是「精心饲养,然后用以招待客人的东西」。

躯壳。一具名字并不重要的躯壳。一个漂亮的,可以任意享用的女奴。

尽管看不清项圈印铭上的号码,ON DUTY的押花在暗影之中清清楚楚。

若詹姆斯并不认识辉夜,这一幕就只不过是把同僚们曾经那些关于达官贵人的随意的荤段子照进现实而已,谈不上太深的感触。可惜的是,尽管连名字都不知道,詹姆斯确实认识她,对他来说,辉夜已经超出了区区的「一个漂亮的女奴」。

既然期待过和她在更好的状况下再会,如今自然就会觉得苦涩。在这场与期待不符的难堪再会之中,詹姆斯哑哑地干看着少女履行自己的义务,什么也不能做。

是的,即使是和女人打交道的「老手」,詹姆斯终究不习惯在男人的世界里,和身份迥异的男人打交道——其实,世间的男人在这一点上倒大致是相同的。然而相较于同女人「寻欢作乐」,这才接近詹姆斯此刻的实际处境。

马提拉站得比他更高,因此他就只能接受马提拉所展示的一切。酒也好,凭借马提拉的心意指使来给他斟酒的漂亮女奴也好,马提拉自己对女奴的处置也好,甚至是马提拉非要和他凑在一块儿也好,这一切无论他喜不喜欢,都只能接受下来。

「应酬」。在马提拉觉得愉快之时,他却因此无法得到愉快的体验,乃至心烦意乱。

可这还不是全部。除去午前的酒与辉夜,这一空间中还有第三件令他不愉快的事物。他侧眼盯着马提拉与黑发少女奴隶,也有回避那「第三件事物」的原因。

詹姆斯只是配有铠甲的剑士,若在列队之中戴上头盔更是难以分辨,但兽耳的幼女即便在一千个奴隶里也相当好辨认。

虽然莎莎没有认出也不可能认出曾在那列队之中的詹姆斯,长卷发的「剑」却始终在躲避着她那对不知所措的黄眼睛。

前月14日,西弗斯南,铁轨以西。隐藏在月影森中的猫耳族亚人,被杀者,清点尸首,共计一百八十六人。

虽然大陆诸国并不承认亚人的公民身份,也是「一旦成为奴隶,终身都无法恢复自由」的四种情形之一,不过即便他们平日里就藏在与直辖市近在咫尺的森林之中,倒也不代表必须要将他们赶尽杀绝。

这也算是某种「默契」。只要「野兽」不来特地招惹人类,从「野兽」身上得不到什么实际好处的人类也就没有必要千辛万苦、爬山涉水去围歼他们。

如今猫人已经放弃了大量辛苦搭建的树屋,尽可能迁到了靠近玛瑙山岗的山洞之中,连用火都极为谨慎,在银城的城墙外留下了相当宽阔的缓冲地带。在那里,连最年幼的人类小孩都能安心地捡拾柴火与榛子。

既然对于现代工业的烟柱来说,古旧的「野兽」聚落并不造成麻烦,也没有征讨的价值,只要南方的木板价格还是比本地的锯木便宜,又没有蛾子的卵,那么放着那片林子不管也可以。

——然而这样的想法,对于将「狩猎野兽」当作爱好的贵族大人们并不成立。

自从鞑邓侯爵在西弗斯上任,隔三差五地伴随他围猎就成了本地「剑鞘」的一项重要工作。不过即便如此,哪一次的动静也没有像今年的前月那么大。

大概是来了不少中央中学准贵族班级的男性家长的缘故,又或者,是因为猎队里居然还有一对实力超群的公爵父子的缘故,那一天成为了血雨降临的日子。

当日,詹姆斯与自己的一位好友还未意识到情况的异样。他与如今已经高升到王都的那位好友和往常一样在偷懒,名义上在帮贵族大人驱猎,实际上只是在外围磨蹭。慌不择路的大牙猪从林中窜出来时,好友的剑卡在了树根上,两人差点送命。

等到追上大队时,贵族大人们已经在尽兴地欢呼了。那便是詹姆斯第一次见到莎莎,当时他就产生了一种犯恶心的感觉。

衣衫褴褛的兽耳小女孩,身上尽是矮灌木的树叶,像是之前藏在里面但被赶了出来。两腿上缠着的是附带「命中」的投索,三头训练有素的魔犬已经各从一个角度摁住了她,还有几名其他队伍的「剑」用长叉叉着她的脖子,让她一动都不能动。

幼女惊惶过度,以几乎泣出血的嘶哑喉咙哭喊着妈妈,尖尖的指甲无力地挠着地面。她肯定无法想到自己扭头的角度等于是出卖了藏起她的大人离开的方向,不过在场的贵族似乎并不在乎,他们只是在彼此说「奖励一下狗如何」之类的下流笑话。

若说当时的想法,詹姆斯只是觉得莎莎实在很倒霉,除此外没有更多的思考。他毕竟只是普通的一人,想得并不多,也只能通过自己的双眼了解「局部」,无法俯瞰月影森,了解贵族们究竟做了什么。

等到几天后,集中堆在某处的无用「猎获物」尸首开始发臭,为了避免产生瘟疫,需要「剑」去填埋处理的时候,他才知道莎莎在某种意义上,其实是很幸运的。

那是一整个村子?或许。詹姆斯去过西弗斯西北的小镇巡查,大概就是这个人数。

一百八十六,因为按照二十具一排的方法散堆,很容易清点。淋了雨水以后,无论男女老少,已经开始腐烂发臭。

其中有许多,伤口自单眼通往脑后,听说是那位公爵给儿子布置的「作业」。

临死之前,无论是诅咒,是乞求,是恐惧,是哭泣,都没有意义。在精锻的工业品与魔法的掩护下,贵族与「剑」所受的损伤是零。

用工兵铲为焚化炉装填燃料的那一天,明明在先前只是「随行人员」,甚至在开小差,詹姆斯也深切地意识到了,自己分明是一场「单方面屠杀」,「集团性暴力」的参与者之一。

就算只是看着,放着这些事发生,这些尸骸的血,也沾在自己的手上。这种想法和尸臭味混在一起,愈发增加了他的吐意。

若对手是曾经疯狂撕咬周边诸国,杀死王国的父辈,凌虐王国的妇孺的帝国人,詹姆斯并不忌与他们对剑。他没有这么做,单纯是因为大战争时期,他还是很小的小孩子。

但,为什么要像这样,杀掉完全无法反抗的异族,哪怕是老人和小孩子?只是因为「可以这么做」?只有读完公立小学程度的詹姆斯,实在是搞不懂。

就詹姆斯所知,只有那个幼女被留了一命。虽然也有她漂亮,还有年幼适合调教之类的原因,但最重要的是,她居然会奶声奶气地说王国语,所以能够取笑她、捉弄她、吓唬她,观察她的反应,捉住她的人觉得很有趣,她这才活下来了。

——而如今,那个孩子虽然还在瑟瑟发抖,但已经不再像被捕获的那一天一样哭闹了。

失去了至亲后,年幼无助的她,被人类拘束着,穿着人类要求她穿着的衣裙,顺从人类的意志,安安静静地跪在那里,仅仅在允许的范围里,才流露对被肆意玩弄的那名黑发少女的担忧之色。

由不怎么正经的浪荡人来说,或许真的很可笑,詹姆斯看到莎莎时,就会难过。

就像辉夜那般,甚至更甚,尽管同样只是「无所谓名字,可以任意享用的漂亮女奴」,但由于并非「不认识」,并非「不知道她背后的故事」,她就成为了真正的那一个,令詹姆斯觉得彻底扫兴的存在。

对于詹姆斯来说,这里不是男人梦寐以求的场所。

「回去吧。」马提拉忽然出声。

(呼呜呜。)

「呵、呵、呵、呵……感谢……感谢您。」叮铃叮铃,娇声之后,纤细脖颈上的锁链轻鸣。

随着公子哥儿终于松手放开辉夜,她竭力抑着喘息,低着头,慌慌张张地和行了屈膝礼的贝翠丝一起退回横列里。她一返回,搅得詹姆斯心神不宁的莎莎就急急忙忙地凑到了她身边,拼了命地把小脸与一侧的泪眼贴在黑发少女的脸上。

(别怕。别怕。我在。我在这里。)

(我没事。我没事。我真的没事。)

(……也不要,不要像这样用力闻啦。)

(只是,只是出了很多汗而已啦!)

看着这一幕马提拉舒舒服服地往后一靠,卷烟的火星亮了一亮。

「詹姆斯,你肯定有两个问题。首先,我为什么要请你,其次,我发觉你看了我老半天了,你肯定在想,我怎么就和逗狗一样摸摸这小家伙,就算完了。」

「啊……是的。」

完全没有在想这两件事的詹姆斯稍一迟疑,才回过神出声肯定,惹得马提拉嘿嘿直笑。

不过,虽然现在没有在想,在进入这间会客用的暗室之前,詹姆斯倒也确实忧虑过马提拉「邀请」自己的理由,甚至还想过自己是不是哪里得罪了对方,实际上会不会被带进隔音效果很好的刑讯室,吓出了一身冷汗。

当然,比起这种「不靠谱」的胡乱猜测,也不是一点「靠谱」的头绪都没有。早夏的时候,马提拉甩掉了护卫溜进城里闲逛,一如既往地用了假名,偏偏那一次,假名居然对上了真人。

那是某个小帮派在追的仇家。等马提拉意识到的时候,他所在的茶店已经被围住了,坐在桌对面和他相谈甚欢的「新朋友」也是脸色陡变,暴露出了只是打算稳住他,不让他逃脱的居心。

无论马提拉怎么辩解都没用,父亲的名号和钱也没起到作用。据说他所用的那个假名的主人,在这个小帮派常去的酒吧调戏了首领的两个女人,然后趁乱逃跑了,那些摸过不该摸的东西的手指,肯定是要切掉。

正值詹姆斯夜班退勤。脱掉装备后,他原想在这家虽然偏僻,但是价格公道的茶店买些早餐就回去睡觉。

细节略过。

那一次同队的伙伴还有好友都对詹姆斯说,这下他要时来运转、青云直上了,连詹姆斯自己也这么认为,然而这一切并没有发生。没有升职,没有调岗,只有几万元的一次性津贴,加上马提拉路过时会拍拍詹姆斯的肩,仅此而已。

如果詹姆斯的队长与副队长是更加「通融」的人,这种程度的表示倒也能变相地抬一抬詹姆斯在队里的待遇。可惜的是那俩都是油盐不进的类型,知道詹姆斯好友新妻的病况后,帮对方提了调任,已经算是他们这辈子干过的为数不多的好事了。

所以,总之,詹姆斯姑且还是知道马提拉为什么会对自己抱有好意,甚至称得上「亲切」的。问题在于,「时间」。

如果这次「午餐邀请」是为了感谢那一次搭救,为什么过了那么多个月才「有所表示」?这话当然不能直接讲出来,但马提拉果然并没有那么忙碌吧。

「我先问你吧,詹姆斯,」不过马提拉没有回答,说辞相当迂回。

「比如说,有一伙流氓,奸淫了一个姑娘的姐姐。然后另一伙流氓为了地盘和他们起了冲突,最后把他们都收拾了,浸在水里。那姑娘很感谢新的这伙人,决定要报答那位老大,用身体。」

他嘿嘿直笑。「你觉得那姑娘这想法怎么样?老老实实告诉我。」

「……」

詹姆斯停顿了半天,就算「上面的人」说要「老老实实」,是不是要老老实实作答,还是必须看情况的。

「我觉得她的脑子不太正常。」不过詹姆斯最后还是老老实实回答了,因为除去这个天经地义的答案,他想不出其他的回答。不如说回答其他的话,反而会显得他的脑子不太正常。

「哈、哈、哈、哈。你不觉得他们算是给那姑娘『行了侠,仗了义』?」

「他们又不是为了帮那姑娘才去收拾先前那拨人的。」詹姆斯照实说明自己的想法。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马提拉的卷烟火星又亮了一亮。「现在问题变了。剿了那一伙流氓的人,不是另一伙流氓,而是我。流氓是你知道的那伙流氓,理由是你知道的理由。」

「啊……」詹姆斯立刻明白了是「哪一伙流氓」和「哪一个理由」。

「现在有这么一个姑娘,莫名其妙地窜出来了,说要报答我,」马提拉颇为滑稽地耸耸肩。「你觉得那姑娘这想法怎么样?老老实实告诉我。」再一次,他说。

「啊……呃……」詹姆斯怔住了,但马提拉笑着,等着对方的回答。

他倒想看看这个有趣的剑士会不会又说,「她的脑子不太正常」。这等于是在否定,眼前的马提拉「行了侠,仗了义」。

「……我一直觉得流氓很讨厌。」最后詹姆斯小声说。「一群年轻人,不学好,成天打着『义气』之类莫名其妙的名头惊吓一般市民。把流氓收拾掉,是好事。」

「哈、哈、哈、哈——詹姆斯,你可真是个天才。谁教你这么讲话?」

马提拉大笑。詹姆斯不住挠头。

要说马提拉的真实心理,他对詹姆斯这个人实在是很满意。从最初被詹姆斯搭救的那一天,他就看上詹姆斯了,想把他当亲信来栽培。

重点并非詹姆斯光着膀子就能收拾十几个人的身体能力,而是詹姆斯在全力揍人时,对窝在桌边的他的那句怒吼。

「有多远滚多远,你碍着我的脚了!」

也即是说,那一天以前,詹姆斯还不认识马提拉。

他并非是为了讨好马提拉才出的手。

因为这个原因,在这次偶遇之后,马提拉就有了「收拢」詹姆斯的想法。毕竟仅仅为了「钱财」与「地位」围拢在自己身边的人再多也不可靠,如果指望亲信不在紧要关头背叛,里面必须确实保留着「白色」。

但这样还不够。「白色」太多也嫌多余,不如说是白痴,就像詹姆斯那个快五十岁也升不上去的老队长,没有办法变通。

调查下来的结果很好,詹姆斯也没有那么「白」,是相当「正常」的男人。安排的工作会完成,每次都卡着时间线。喜欢酒,喜欢女人,会违规去买春。不至于索要,但店家给钱的话会收。懂得给肯瓦塔的人让路,不该抓的人不乱抓。

人际关系也很单纯,没有债务。工作会涉及到市政厅的一般文书,是一般「剑」不能理解,其实相当有价值的东西。尽管如此,既没有聪明到,也没有愚蠢到拆解文书乃至变卖文书中的信息,不然这一切的考察只能到此结束。

结论,「白得不彻底,但也不黑。」

刚才詹姆斯的回答,正是他「不彻底的白色」所具有的圆滑性的体现。他没有不切实际地讨好马提拉,不顾廉耻地吹捧说马提拉「真的帮了那个姑娘」,但他亦没有否定马提拉的行为,反而着力夸奖了其中的有益之处,让公子哥儿听着很舒服。

「该不会,您说的那姑娘,就是今天陪您一起坐车来的那个……」现在这个有趣的剑士又小心翼翼地补了这么一句,完全不复那一天那一句「有多远滚多远」时的威武,惹得马提拉直笑。

「猜到哪里去了,她们没有一点关系。不过,詹姆斯,现在我可以大大方方地说了,我没有『行侠仗义』什么的,你倒是『行过侠,仗过义』了。我这人喜欢用眼睛来直接看人,你的做法讨我喜欢,虽然有些迟,今天是对你的『奖励』。」

考察结束。詹姆斯可以用。

时间确实长了一些,不过也不坏。会给当事人留下一种「过了那么长时间也没有忘掉你做的事」的感觉。

「……谢、谢谢您。」

詹姆斯有些干巴巴地回答,听上去是受宠若惊。

不过实际上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的声音是怎么一回事。

(真的。总觉得这位客人先生的声音,也特别耳熟呀。)

(而且真巧。又是「奖励」吗。)

(——但是,这些和莎莎,还有我都没有关系啦!)

(3,2,1,好!)

「辉夜惶恐。」

正当马提拉要继续说话的时候,脆生生的声音突然插入。他禁不住皱皱眉,随后抬起自己的变色镜,看向出声后伏地的小人,刚才为自己倒酒的那个「监管者」,是她在说话。

「据市政厅与大人的约定,猫耳族的莎莎,供大人观赏的时间已经……。」

「啊?到了吗?这才多久?」马提拉已经忘了波莉对自己所说的时间了,他下意识地摸了自己的怀表,但甚至没有翻开表盖。「而且我基本在聊天,这也算在『观赏』吗?」

那语气,只差把「不懂事」给直接说出来了。

「辉夜诚惶诚恐地谢罪,」黑发少女伏得尽可能低,嗓音近似呜咽,「向您说明时间,只是辉夜被交付的工作……」

「那你已经做完了。」

那语气,只差把「闭嘴」给直接说出来了。

(咿……)

(这可真是,不讲道理……)

(要是平时,我知道,啊哈哈,奴隶嘛,奴隶,毕竟……)

(可……可……莎莎……要怎么办……)

「那个……就让她们……出去……其实也没差了吧?」

(!)

神不知鬼不觉,詹姆斯的嘴未经他本人的允许,不自觉地搭了一句话。

(另一位,客人先生!)

拼命挠头的时候,他后悔得要命。

(您在为,莎莎,还有我,说话吗!)

(谢谢您,真的谢谢您,但是,您的地位,果然比较「低」吧!)

(这么做,对您自己——)

「啊?」

马提拉看向詹姆斯,尽管更年轻,变色镜后的视线几乎让年长的「剑」窒息。

(果然!)

(啊——啊,越来越糟糕了!这下,要怎么办才——)

半晌,「哈、哈、哈、哈!」马提拉又开始大笑,并且用食指指着詹姆斯。

(……?)

「——你嫌弃胸太小的女人,觉得太『凑数』了,是吧,詹姆斯!」

那语气,只差把「色鬼中的色鬼」给直接说出来了。

「????????」

(噗嗤!)

这莫名其妙的评语让詹姆斯一愣。

黑了片刻的脸,「啊……嗯……。」他第三次扭肩甲,直惹得马提拉笑得越来越厉害,乃至拍自己腿的地步。

没有办法,为了把莎莎那对眼睛从这个房间里弄出去,詹姆斯决定忍下来,以沉默当作承认。

(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

「得啦,得啦,今天,看在你的面子上,就这么着吧。」终于,公子哥儿停止大笑,咽了一口酒。随后他看向辉夜,对莎莎一努嘴,「你带她一起出去吧,换个谁进来。居然那么小,真的,一点用场也派不上嘛。」

(!)

(终于,终于!)

「万分感谢您的理解。」几乎是立刻,辉夜微微抬头,然后再次伏低,声音宛若银铃。「期待能够再次被您使用,辉夜必定尽心侍奉您。」

(旁边这位不知怎么总感觉很熟悉的客人先生,更是,非常,非常感谢您!)

(……以及您被强加的性癖。我绝对不会忘记您的牺牲的,呼呼呼呼呼呼。)

(……还有,姑且,那个,我,我还在成长期。)

马提拉没有再说话了,他只是一边啜饮着葡萄酒,一边转着手指,示意跪在面前的五人中的二人离开。

(好,莎莎,姐姐扶着你。)

松了一口气的詹姆斯则是默默注视着与她们脖颈相连的锁链,在浅盘中轻轻颤动。

(小心,和姐姐,一起站起——)


「贝翠丝惶恐。」然而就在此时,软软的声音,在队列的另一端响起来了。

前额贴地。随着这动作,浅盘中的锁链全被稍稍扰乱了。

(……。)

「哦?」虽然也是突然的插话,由于被贝翠丝侍奉过好几次,马提拉明显对锈金长发的少女奴隶表现出了更多的耐心,语气没有那么粗暴。

「因为大人曾经嘱咐过,合适之时,希望能够得到一直没有机会见识的,比贝翠丝更为优秀的那名『最优秀者』的侍奉。所以贝翠丝斗胆提醒您,刚得到您『离开』的许可的这名黑发的奴隶,就是厅里的『最优秀者』。」

出乎意料的时机的,出乎意料的介绍。

在这软软的话语之中,由于再次被主客所注视,原本正在试图站起身的辉夜立刻停止了动作,轻抚了不安的莎莎一下,就垂下黑色的长发,伏了回去。

(这样啊。)

「『最优秀者』?她?那么小的孩子?十二岁?十三岁?」马提拉似乎有些难以置信。

「贝翠丝惶恐,其实厅中的『优秀者』都很年轻乃至年幼,因为年龄越低越是容易调教。」

(呼呼呼。)

停顿。在停顿的间隙,马提拉用一种完全不同的目光审视着辉夜。

兽耳幼女在她的侧后求饶一般地战栗着,而她只是静静地维持着跪伏的姿势。

随之,那软软的话语继续下去。

「还请通过实际的体会,理解卑微的贝翠丝与她之间的差异。」

另一名低伏的少女奴隶,并非「最优秀者」的「优秀者」,发出这样接近呢喃的温柔声音。

尽管没有任何主张在其中,其意思很明白,希望主客能下达一个命令。

「你们,留下来。」于是,男子说。

(呼呼呼呼呼呼。这样。)

(刚才,被她帮忙「袒护」的时候,我还差点以为,「印象」大人出了差错呢。)

(细想,这只是为了避免所有人,甚至连自己都因为我的冒失举止而受到处罚吧,并不是特地为了我说话。)

(您,怎么可能为我说话呢。)


这样……才对……

(自从成为了奴隶,我就是您最最仇恨的敌人。)

不允许……再逃跑了……辉夜……

(如果不是被拘束具和市政厅的规则所制约,在「印象」中的这四年间,我已经被您杀掉好几次了吧。)

你该……得到「报应」了……今天……

(原本是「最优秀者」,如今却是被我压过一头的「次优秀者」的,这位1295号小姐。)

把你当作姐姐……的「她」……也……

(但是。我会把莎莎从这里带出去的。绝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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