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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次精校了【94.5】【107】【108】【109】【110】【163】。

精校重点：【108】【110】无调整。【163】补上了辉夜被馈赠的新饰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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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崩落」第三十六日，星期日。

——第一支短剧。

「别去，」坐在门槛边上系长靴的鞋带时，莉拉说。

早上，有几个盒子递到了桑莫斯一家暂住的公寓门边。驿夫单是重重敲了几下门，就放下东西走了。

除了莉拉置办的马铃薯与萝卜以外，多了一盒毛料。并不是什么沉甸甸的东西，却比周围所有的蔬菜都要来得贵重。

显然是送错了。所以在返回中央中学之前的这个节骨眼，小个子女仆长对站在身后的母亲如此叮嘱，教她把这东西留在玄关处，别动把它送去两条街外的驿所的脑筋。

对于披星戴月的劳动者，她确有朴素的同情心与体谅，然而依她的个性无法宽宥这种失误，那意味着「纵容」。

更何况，因为现在家中没有成年男性，所以才像这样特地雇人把东西搬送至四楼以上，那已经是不小的开支。如果还要承担额外的劳苦，给付金钱的意义又在哪里？

「嗯……」

在她看不见的背后，与女儿相仿的一对红眼珠，则正滴溜溜地旋转着。

这旋转一直持续到莉拉重新站起身。小小的母亲帮她整理了裙摆与长双马尾的发梢，正了正崭新的金属发饰，随后轻轻拥抱她，亲吻她的脸颊。

「一路走好！」

莉莉艾尔怯怯地笑着。

「那我出发了哦。」门在女仆长的背后关上，脚步声远去，快而不凌乱。

「……」雪粉色长发的幼女又静静地立了小半刻，才往里屋钻。

再次返回门厅时，居家服已换成了外出用的格裙，遮阳帽和手提袋也拿在了手里。

踏，踏，踏。将脚伸进小鞋子后，一手搭在了遮阳帽的边沿，另一手拢起了那个不大不小的盒子。

又是不听话的一天。

在秋日的西弗斯雪银城作小小郊游的日子。

里菲尔在常去的那家洗衣「作坊」遇见了那个姑娘。

他是那种随处可见的男人，相貌平平，衣着既不考究也不邋遢，料子是米色的卡其布，总戴着宽檐帽。这样的人被唤作「中产者」，虽不至于是干苦力的身份，但也不是「老爷」，不会让经过的车夫们高看一眼。

身为一个无亲无故的单身汉，每周收入两万八千元，在这座城市算是相当不错的水平了。然而他没有雇佣人，寓所的女房东亦没有能力保养他的西装，为此时不时地，他就免不了要造访这样一类地方。

「二十，二十二，二十四，这次没有数错了，一共二十四条，桑莫斯小姐，你要不要自己再点一遍？——啊呀，这不是里菲尔先生吗？欢迎您。」

当他提着衣包踏入飘着清洗剂气味儿的店中时，女性店主正在收银柜边和那孩子一同清点一批长袜。见到他进来，中年女性立刻抬头，满脸堆笑地向他打招呼。

「我来熨我那一件黄褐色的外套。前些日子下雨的时候，肩边压出痕了。」他点头作答，眼睛则是看向第三人。而那个戴遮阳帽的娇小女孩此时也仰起稚嫩的脸庞看他，淡粉色的蓬松长发披在背后，像是不知如何是好一般微微屈膝。

「好说。桑莫斯小姐，先等一等，等我招呼了客人我们再继续。」店主朝着柜外踏出一步，同时再一次说出那姑娘的名字。

「不，你们先忙你们的吧，」里菲尔微笑着说。「不管是『先来后到』还是『女士优先』，都应当是我排在后面。」

情况一目了然。如今不比往日，大量的城市女郎摈弃了彼时身为女性几乎必备的「缝补」技能，亦或者虽然明白应该如何做，却没有时间进行——她们过于繁忙了，无论是在工作中还是在酒场。可若是把磨破了的袜子就此丢弃，也着实可惜。

用相对低廉的价格请人把袜子重新补好，在心理上几乎等同于用上些微金钱就购置了新袜；若还能兼顾缝补物的美观与穿着时的舒适性，更是宛若捡了便宜。所以何乐而不为呢？

尽管看上去至多只有十几岁，这姑娘正是与洗衣「作坊」合作，为那些女郎服务的一名「缝补人」吧，而非店里的顾客。店主把她放在一边优先招呼客人是买卖人家的正当做法，不过里菲尔却彬彬有礼地加以阻止。

「那就不好意思了，再耽误您两三分钟。」于是店主也不再坚持，她转过头，继续和身边的人细语。「对了，手帕你能补吗？」

「如果有……颜色相似的……线料的话？」那姑娘踌躇着说，声音娇软，听上去甚至比外见的年纪更小。「我怕我，补得不好看……」

「这也好说。想要补得好看，我让她们自己准备线轴送过来。」店主满不在乎地回答。

「主要是有好几位客人指名希望你来补。当然她们并不知道是你补的，我这个『指名』是说，客人总这么对我讲，『之前袜子补得真好，能不能帮忙问问那位会不会补手绢儿？』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嗯，嗯，我懂的呀。」因为手艺被夸奖，女孩子害羞地笑了一笑。「但是手帕不是袜子，穿在脚上，大部分时候看不出来，客人也就不会计较什么的……手帕、手套或者披肩背心什么的，哪怕只有一点点色差，她们用着也一定会不高兴的……」

「这你倒没说错，她们工作的地方都特别讲究『衣着光鲜』，不能叫人瞧不起，看来我真得关照一声让她们自己把线轴带过来。」一边数着钱，店主一边说，然而那副表情却像是在讲，都是给惯出来的，小时候村子里的丫头们可都没有这种毛病。

「……谢谢您，」接过钱以后，女孩子则是感激地屈膝。「下星期，下星期再见。」

「别忘了你的东西，」店主提醒她。

「嗯，嗯，我记得！」她抱起柜边一个中等大小的纸盒，准备离开。

「不好意思，耽误您那么长时间——」

「咻-咻——————」

店主刚转过身去招呼里菲尔，城市的远处传来悠远的哨音。这像是为原本散漫的巡逻者们注入了紧张感，几乎是下一瞬间，店门外的街面就响起错乱的踏步声，「剑」彼此吆喝着，不约而同地往那个方向快步奔去。

「啊呜、啊呜呜！」与此同时，里菲尔看到那姑娘立刻抛落了盒子，在倚着店门的墙角抱头蹲下。

店主噗嗤一笑。「桑莫斯小姐还真是和往常一样，『没作贼就心虚』。」

「啊呜，啊呜……」那孩子却完全是没法开玩笑的状态。她不停地颤着，两眼眼泪汪汪地看着这个方向。

——没想到莉拉-桑莫斯居然是这么厉害的一个人物！

西弗斯「剑鞘」首席「指挥剑」斯特劳-李阁下直属，第三秘书，朗斯特里特-里菲尔则是顿时紧张起来。

相较于仅仅是跟随在李阁下身边漂洗资历的那两个纨绔子弟，里菲尔是真正的实干家，诸多「剑鞘」事务的实际负责人，拥有这一身份应有的卓见与经验。

尽管是初次见面，两人之间接触的时间只能以「秒」来计量，甚至连对话都没有，但眼前的女子果真无愧于「西弗斯的小桥」这一异名。

乍一看，除去不好解释的前胸部分，不过就是个又小又软绵绵的长发幼女，嗓音与语调都宛若撒娇一般娇媚可爱，听到代表「险情」的召唤哨甚至会害怕，让人不由得心生保护的念头，然而实际上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

因为真正的幼女在受到惊吓的时候，一定会惊慌失措地往店的深处钻，最后仿佛几维鸟那般面朝墙壁瑟瑟发抖，绝不会像现在这样，藏在店口，并且将脸冲着店中，确保自己的「视线」。

倘若此时真的有人走入店里寻她的麻烦，这位置就刚好处在视觉盲区，而她自己则是可以随时伺机逃走。从未经历战争的单纯少女不可能在一瞬之间就能想出那么周全的对处，所以这必然是她「谋虑」的具现！

换而言之，莉拉-桑莫斯确实是聪明人中的聪明人。之所以扮得那么可爱，是为了让他人在不知不觉中就放下警惕，麻痹大意，乃至心荡神怡。而之所以展现出这一般举动，也绝非下意识之间的「破绽」与「疏忽」，更可能是一次「试探」！

这是在确认，自己会如何反应，进而判断自己究竟是谁！

自己这个，刚刚开始调查关于她的事情的，西弗斯「剑鞘」首席「指挥剑」斯特劳-李阁下直属第三秘书！

男子的头上冒出冷汗。

真是富有心机，不择手段，无所不用其极！

如果暴露出自己看出了对方的「破绽」，自己反而就先露出了「破绽」！

但也真不愧是西弗斯「剑鞘」首席「指挥剑」斯特劳-李阁下直属第三秘书朗斯特里特-里菲尔，上述思考总共只用了一秒钟，并且马上恢复了镇定。

「小姐，你还好吗？」他以真挚自然的语气问。

「我，我没有事……。」同样像是终于平复了心神，碍于自己的丢脸表现以及两人之间的身份差异——虽说「中产者」也算不上高，然而「手工艺者」更低一等——那姑娘一脸羞耻地低声回答，同时以小手扶着墙面试着起立。

「！」

随后她不知所措地看向把手伸给自己的男性。

「呜、呜……谢谢您……」

好半天，她才把手递给对方，让对方将自己搀扶起来。

——确认到了，是戒指的触感。

这么说「报告」没有问题。尽管还被熟人以「旧姓」称呼，年仅十八岁的莉拉-桑莫斯已经和人成婚了吗？

虽然依王国的法律，女性自由人于十二岁取得婚姻权，十五岁取得完整公民权，然而现在已经不是刚刚打完仗的时候了。如今的社会风尚是迟滞至将近二十五岁的「晚婚」，对一名以头脑闻名的女子来说，那么早就陷入情网，着实有些令人吃惊。

不，也有可能是为家计所迫。底下人呈交的资料不止说明了她的年龄，也说明了她父亲离家的现状。纵使多么有才能，身为女子没有父兄的支持就不得不屈服于现实，这便是这个世界残酷的一面。

不如说是才能害了她。四国四校辩论的优胜者，两年度的「王的学生」，「璀之策」的首奖得主与绘制者，以及王都大学的越级挑战者。

也许贵族会将她视若珍宝，但官僚们只会本能地对这样的下属或是同事感到不安与忧虑，担心会在之后的比较与评判中突显出自己的无能。所以听说她自从王都大学坠落下来，所有人都要松上一口气，至于向自己侍奉的对象推荐？那是断无可能。

由于「辍学」而无法得到代表工作机会的「敕命」的时间点，「小桥」的「落魄」就是确定事项。因此她才不得不时常出入这样的场所，从事现在这样的工作吧。

恰好这里也是首席阁下直属第三秘书常去的洗衣店。因为可以安排一次「不期而遇」，所以在确认到这一事实之后，「剑鞘」才会给里菲尔安排这么一项工作。

正如前述，对莉拉-桑莫斯的「调查」，在此之上，还有「怀柔」。

本周早前，首席阁下亲自目击到，这女子在一片无人的空地上，与一名「后天施法者」偷偷密会。尽管当时首席阁下更多是在观察那名「后天施法者」，但在回程以后，他开始思考有关莉拉-桑莫斯的事情。

尽管「落魄」，她似乎已经与王都的大人物彼此接触过了，并且对方有意招揽她。这样的人若是进了自己所在的机构会让人觉得很讨厌，但如果是「别人家」就没有所谓，不如说还有可能在将来成为重要的人脉。

特别是阁下所在的李家族，这个姓氏已经与公爵世家「伯顿」彼此绑定了上百年。这一点既是优点也是缺陷，它带来的人际关系刚强又狭隘，倘若没有任何「刺激」与「变数」，绝不可能「更进一步」。

若是善用这名虽是女流之辈，却克服了不幸，终将崭露头角的西弗斯城的年轻英杰，真的将她当作「桥梁」，尽管只是一丁点可能，说不定能达到父辈从未达到过的新的高度，驻进辉煌的水晶之都，李阁下如此想道。

宛若闲时棋盘上落的一子，没有什么坏处。所以要了解她，然后在充分了解的前提下结交她，帮助她。

既然她与「后天施法者」私会，想必那是王都给她安排的工作——李阁下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相信，这会是一次「偶遇」，世界上哪会有那么巧合的事情？

冷静想来，其实那个也不一定是「后天施法者」，也有可能是隐瞒身份出访的准贵族，或者哪位大人流落在外的千金。那么莉拉-桑莫斯的工作，就可能是「调查对方」、「哄骗对方」、「劝诱对方」、「陪同对方」或是「送返对方」中的一项。

若是能协助她完成她的工作，即便无法直接在王都得到有益的评价，至少也有机会让她承情。

但也不能显得过分矫揉造作，因为「下面的人」时常有一种奇特的心理：越是对他们刻意巴结，越是招他们的反感。

所以要做得自然而然，仿佛只是不经意的「邂逅」——正如在一家洗衣「作坊」擦肩而过的两人一般。

这件工作就这么落在了里菲尔的头上。

然而此刻，确认了戒指的存在以后，西弗斯「剑鞘」首席「指挥剑」斯特劳-李阁下直属第三秘书却在心里暗暗叫苦。

失策了！出发以前，把这份工作想得过于轻松了！

既然对方迟迟不肯把手递给自己，那么果然，自己已经开始被对方「顾虑」与「怀疑」了！

其实想也明白，既然是优秀到可以为王都承担重要工作的人才，这种蹩脚的小心思岂不是一眨眼就会被对方看穿？

但就算硬着头皮也得继续上。正因为他不是纨绔，没有家世可言，唯有倚靠才干出头，所以不得不重视每一份交待下来的工作。

「先生……您的……手……！」

「我帮你拿。」

正当那女孩子因为里菲尔始终不肯松手而局促不安时，里菲尔反而更进一步，用另一只手首先将她那只轻盈的盒子托起，随即尽可能温和地微笑，释放善意。

岂料她捏着一边的裙角，开始可怜巴巴地鞠躬。「对、对不起！我、我没有钱买那种很贵的项链和化妆品，家、家里也不需要新的花瓶！」

「为什么这么说！？不会向你推销的！」原本还在紧张不安的里菲尔顿时哭笑不得。

「哟，里菲尔先生，您可不能够！虽然长成这副模样，我这边这位桑莫斯小姐，其实已经是别人家的一位太太了！」

正在检视男子衣包的女店主也不由得从柜后探出身子，说出了她自觉可能会令来客震惊的话。

「那又有什么关系！」里菲尔并没有震惊，而是大呼小叫起来，任凭那姑娘睁大眼睛，开始低低地「哎？哎？」连声。

「不不不！有很大关系吧！」这下换成女店主震惊了。「就算您是熟客，也不可以随便对我这边的人出手！」

「您又想到哪里去了？」男子啼笑皆非。「我是说，我又不会对这位小姐怎么样。您觉得我像是那种人吗？」

「那倒是，」女店主平静下来，挑剔地上下看里菲尔，那表情像是在说，这人倒确实长得就不像是能把女人勾搭到手里的模样。

「……其实您完全不在乎我转到别家店去洗衣服，是不是？」

「哈哈哈，哪能够，」店主甩着外套讪讪地笑，里菲尔叹息一声。

「您也知道近来城里不太太平。我只是在想，既然这位小姐受了惊吓，不妨趁着我有闲的时候，把她护送到她想去的地方为止。」

这里必须要主动前进，他想。无论莉拉-桑莫斯有没有开始对自己的身份与居心起疑，既然已经稍显强硬地和她开始互动，就势必不能再轻易放走她，要借着这个机会与她结识，尽可能打探一些消息回去。

「哦，那个我就知道了，『绅士风度』！」店主终于释然一般地点头。现在她的表情像是在说，没错，就算长得不怎么样的男人，至少这种程度的事情还是能做的！

「……其实您真的完全不在乎我转到别家店去洗衣服，是不是？」

「不能够，不能够！哈哈哈！」啪嗒，啪嗒，店主甩着外套的衣领。

「那个，那个，这不好……这不好！」此时那女孩子也急促地开口了。她将刚刚被松开的小手伸向自己的箱子，「对不起，对不起，谢谢您，您不用——」

「不，没有关系的，桑莫斯小姐，」此时女店主却笑着说。「这位里菲尔先生是这里的常客，有正经营生的正派人，你尽可以相信他。而且就像他说的，这些日子城里确实不怎么太平，你就让他送一回吧。」

「……哎？哎？」在这番说辞下，小小的缝补人犹豫起来了。

很好！老板娘！看在这一番支援的份上，就不换洗衣服的店了吧！

「就让我陪你一小段路吧，这位桑莫斯小姐。」里菲尔又一次微笑。

「虽然是这幅长相，也绝对不至于在半道上对你摸来摸去的，或者把你卖了的！」女店主也微笑着接口。

「……麻烦您把我的衣服还给我。」

「不能够！不能够！后面的，快点出来一个人，来活了！」

那可恶的女人拔腿就跑。

「…………………………那就，谢谢您？啊呜呜……」与此同时，眼前的女孩子温顺地轻轻屈膝，眨了眨红色的大眼睛。

居然真的成功了！？

因为一时的喜悦，里菲尔就这么错过了追逐老板娘的时机。

但是，也绝对不能就此大意！

毕竟，这可是那个，莉拉-桑莫斯！

在微笑的同时，男子尽可能藏起后颈上的冷汗。

——第二支短剧。

如今已经不多了，但在上个世代，这种类型的「教育」乃是司空见惯之事。

「唔哼——……」

名为詹姆斯-苏塞克斯的长卷发剑士耷拉着脑袋，被一名身着轻铠的干瘦老人以单手用力推搡在暗巷深处的墙上。

后者比前者要矮上一头，纵使詹姆斯因为公休日而身着便服，他年轻，拥有力量，这就弥补了战斗技巧上的不足。在不动用武器的前提下，如果动真格地打斗，这名上年纪的「剑」未必能占上便宜。

然而此时年轻人只像是某种听话的大型犬类一般任后者揪住领子，甚至还别开视线。

「再说一遍你刚说的混账话，」老人命令。

「吹哨子了，队长，你是不是应该——」

「我要你再说一遍你刚说的混账话，」詹姆斯有气无力的声音还未结束，老人便重复。

「……我不想再跑市政厅的班了。让谁干都行，干嘛非得我干。」

年轻人摇头晃脑，用比蚊子大不了多少的声音把先前那一套话的结论又说了一遍。他等着挨揍，不知拳头会落在眼眶还是腹部，但如果这是夹着尾巴从工作中逃跑时所必须付出的代价，他会忍受。

「……」

然而预想中的制裁并没有来。老人严厉的眼珠微微左右转了几分，沉默了片刻。

「所以，你乐得当个窝囊废，因为你心想，『就算我是个窝囊废，至少也是个有良心的窝囊废。』」他最后说。

「……」詹姆斯呼吸了两次，不置可否。

「不错。『让没良心的谁去舔小首席的屁股好了，哪怕我这辈子就只能当个臭巡街的，也不打算再搅这趟浑水。因为我可是个好先生，我才不和那种垃圾货色同流合污。』」一边讥笑，老人一边故意用女里女气的声音继续话题。

「你这么讲有点过分，队长。」詹姆斯终于再度开口，「我觉得，就算是你也不是什么都知道。」

「哦？这张脸我认得，很多傻瓜蛋都爱摆，特别是叫他们做俯卧撑或者越野跑的时候。『你们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吧，我有我自己的正义，我问心无愧。』」

「……」詹姆斯恢复了沉默。为了那个喜欢——曾经喜欢过——的姑娘的名誉，他还是不打算说关于她的事，但不说的话就没法解开和老人之间的误会。老人以为自己只是憎恶马提拉，而自己其实却在憎恶那整个逼人异变的无可救药的机构设施。

不过也没关系。他维持着「那又怎么了」的姿势，梗着脖子。没错，至少此时此刻，詹姆斯确实觉得自己问心无愧。

「不过我想请教你这位问心无愧的好先生一个问题。所以你并不介意我们的城市里有那么一群渣子，你只是不愿意和他们待在同一个房间里，呼吸一样的空气，是不是，特别有良心的詹姆斯？」

「！」

领子被松开了。像是嫌弃会脏了自己的手一样，老人拍着自己的铁手套。

「就算当年做完第一组体能以后吐得和五级台风的甲板上似的，我好像也没说过要你滚蛋。」他慢条斯理地说，「但如果你真是这么想的，我就不再拿你当毛头小子了。你可以不去市政厅，但明天你也不用来队里了，直接去二楼的人事办公室。」

「队长！我——」

「那边的！在做什么！」

詹姆斯刚开口反驳，就被巷外的叫声打断。

真是幸运！

时间已经过了挺久。离开驿所之后，那女孩子就一个劲地催促里菲尔离开。

「谢谢您，但真的，太远了！」她焦急地说。「我不能，不能再耽误您的时间呀！」

「正因为远，我才要陪你，」里菲尔回答。「我雇一辆车吧？」他接着问。

「不可以！绝对不可以！」女孩子拼命地摇头，「请您，请您不要为我花钱……我会不知道，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那就继续走路吧，」男子竭力表现得和蔼。「今天也是很适合散步的日子。」

「可我，可我，（小声）我走一段就要歇一段，真的，真的会耽误您的时间……」

「你说什么？我听不太清楚。」

「果、果然，您的目标是，我、我的身体？」她突然问，看上去真的就像个快要哭出来的小孩子。

「才不是呢！」里菲尔也再次哭笑不得。「小姐！别在街上这么说！人都看过来了！」

「——那边的！在做什么！」

就在此时，一名青色短发的少女剑士冲着两栋建筑之间的狭巷吼叫，随之迅捷地奔了进去。

「咿~~~~~！啊呜呜，啊呜呜呜！」

几乎是同时，名为莉拉-桑莫斯的女孩子就悲鸣着窜到里菲尔的另一边，差点绊上一跤。

正是这个幸运的事件打断了两人之间无休止的论争。足有两分钟，那女孩子都噙着眼泪一言不发，把裙角攥得紧紧的，再也没有说要让里菲尔离开之类的话了。

……………………所以莉拉-桑莫斯害怕的不是「剑」的召唤哨，而是「剑」本身？而且并不是装出来的，是真的害怕？

不可能啊。听说自王都来招募她的人正是「剑」，如果害怕到这个地步，根本不可能彼此合作，更不用说协助对方完成工作了。

于是西弗斯「剑鞘」首席「指挥剑」斯特劳-李阁下直属第三秘书朗斯特里特-里菲尔又用了一秒钟得出结论。这一定是新一轮的「试探」！为了判断自己对「剑鞘」的态度！

如果自己没能和她一样流露出对「剑鞘」与「剑」的抵触情绪，那便坐实了自己是「剑鞘」来人的身份！真是狡猾至极的一手！在惊出一身冷汗之后，第三秘书陷入了大危机！

该怎么做？不可能真的诋毁「剑鞘」，那么就像安慰真正的幼女那样摸摸她的头？

不行！在想什么呢！这可是那个莉拉-桑莫斯！而且已经戴上了别人的戒指！这是自杀行为中的自杀行为！

那么又要怎么办才好？

至少也要，改变一下话题！

「对了。为什么不直接把这东西留在门外？这样就不必走那么远的路。」正了正依旧揽在腋下的那个盒子，里菲尔仿佛为了驱逐尴尬一般轻咳一声，随即开口问道。

先前在从洗衣「作坊」步行到驿所的途中，他已经知道了这女孩本次出行的原委，因为这箱送错的货物。

「虽然由我这个外人说这些话可能不太妥当，小姐这么做，犯错的人就没法吸取教训了。」

既然她是莉拉-桑莫斯，这么做必然有她的考量，不过这不是现在的重点。此时的里菲尔的使命只有一个：比起「调查」与「怀柔」，首先像一个普通人那般展开对话，彻底让对方放下戒心。

「……我，我也知道呀。」还以为她会继续假装迷迷糊糊的幼女，没想到在片刻的犹豫之后，尽管还是有些低落，女孩子的嗓音居然变得干脆利落起来。「我只是不想挨骂。」

「挨骂？」

「嗯，给我们那里送东西的，是个很凶的人，总是说一些很……很难听的话，」她垂下帽檐，说了一些可能只有她自己才知道的事情。

「如果被他敲开了门、挨了他的骂，之后再把东西还给他，就，就会显得他『骂得对』，那……那很讨厌，所以，所以我宁可多走一点路。」

「对于小姐这样的人来说完全不可能考虑『私自吞下』，我能理解，」里菲尔沉吟，「可我还是想问，那把东西直接留在门外呢？只要东西不进屋的话……」

女孩子诧异地仰起脸。「那，那说不定会弄丢，应该收到东西的人，很可怜……」像是老半天，她才找到了自己要用的字词。「把，把东西做出来的人，也很可怜……东，东西也很可怜……」

「『东西也很可怜』？」里菲尔温和地笑。

粉发幼女拼命地点头。「很可怜的。」

所以才会宁可亲自把它送到货物所标注的「收件地址」，遥远的城市北面去吗。两人刚在驿所吃了闭门羹，坐立不安了一小会儿以后，她最终决定凭自己的力量把它送到那里去，里菲尔也因此才会和她演变成那般「争执」的状况。

「……你补一只袜子，收别人多少钱？」男子小心翼翼地问。

「……三十元？」

「三十元！？」

「太、太贵了吗？」女孩子一哆嗦。「对、对不起！算、算上线料，无、无论如何也没、没办法更便宜了……」

这算什么？连一条面包卖价的十分之一都不到？莉拉-桑莫斯的「时间」未免也太廉价了！简直是「义务劳动」！

一时第三秘书有些错愕。

会不会，自己一直误解了眼前人？

就算她真是莉拉-桑莫斯，也不过就是个，愿意把自己的「时间」随意地交托他人的，心地善良的——

「……先生？」

——但是，断然不可能！

差点上当了！里菲尔又惊出一身冷汗，而眼前的莉拉-桑莫斯居然还假装不解一般抬着头，眨巴眨巴她的大眼睛。

原来如此。这就是她的策略。在被「怀柔」前首先建立惹人怜爱的人设「笼络」对方。幸好自己是西弗斯「剑鞘」首席「指挥剑」斯特劳-李阁下直属第三秘书，否则绝对无法识破如此狠毒的计谋。

然而恐怕这次她真的露出了破绽，毕竟那里可是「北面」，更具体来说「东北方向」，贵族公馆区！

她又不是什么平日处在深闺之中，对窗外之事一概不知的少女。一个普通的女孩子，在阅读到盒子上收件人的所在，就应该吓得发抖吧！

只有那个莉拉-桑莫斯才能够像这样气定神闲地往那个方向步行！那个莉拉-桑莫斯！

「…………先生？您的，表情——」

「那边的小小姐！今天没有和——啊呀，我认错人了。」

正当粉发幼女为了走神的里菲尔而面露担忧之时，路边一家商铺的店主忽然自来熟一般把她叫住。

这很可能是某种「促商」的手段，不过那女孩却雀跃地凑去了。

「您见过长得很像我的人！」

「见过！见过！还来这里买过东西！」店主笑眯眯地说。

「这样的！这样的！」她撩起自己蓬松的长发，蹦蹦跳跳着，在脑侧攥出双马尾辫的样子。

「是的！是的！是小小姐认识的人？」

「认识的！认识的！」女孩子拼命地点头，不知为何居然有几分得意。

「和一个很高的男孩子在一起。两个人扭扭捏捏的，不过最后偷偷地牵手。」

「啊。那么是别人。」女孩子迅速地低头，撇开脸。「她还那么小，还没到这个，年龄。」

「虽然不知道有什么内情但请你面对现实！」

不知为何，店主居然忍不住对头次见面的潜在顾客猛烈吐槽。

「小小姐也在约会吗？」

随后他问。

「不是的！」「不是！」

几乎是异口同声，不止是淡粉发的幼女，连里菲尔也猛地回神，忙不迭地反对。

「哈哈哈，过来看看也没有什么损失，」店主爽朗地大笑，对着身后的高柜一挥手。「天气转寒了，路过的时候买匹新布回去的女客也越来越多了。」

「啊，不用的，谢谢您，我自己也会——」

「我家可不比对面的『脏屋子』，一寸都不会短。小小姐上手摸一摸也是可以的，可软和了。」

果然是在「促商」。此时的店主已经极其自然地转身去取布轴。

「嗯……嗯…………。」

然而女孩子并未伸手，蔫了一般立在原地，似乎有些难过。

「……小小姐？」

「走吧，」里菲尔悄声说。女孩子轻轻点头。

「小小姐？先生？哎？」

「………………………………………………………………那家店真差劲。」

不顾呆愣愣的店主，两人步行了很远，里菲尔才再次开口。

对此，粉发的女孩再一次以轻轻的一声「嗯」回应。

大战争期间，直至和帝国彼此宣战以前，尽管只有大约两个月左右，先王曾经短暂地开放两国边境的通道，允许各国难民进入王国境内，一些帝国人借这个机会得到了在王国长期居留的合法身份。

「脏屋子」这个俚语正是指他们以及他们的后代所开设的「作坊」。「脏」是三方面的脏，肮脏的店铺本身，坑蒙拐骗的手腕，以及店子后屋和女人们所做的见不得人的勾当。

尽管里菲尔并不是什么帝国人的「同情者」乃至「博爱主义者」，然而他毕竟是「中产者」。不止是这粗俗的用语引起了他的反感——他想莉拉-桑莫斯也一定是因为相似的理由觉得不适——更重要的是，他尤为讨厌「血统论」。

正是因为「血统论」，他才只能屈居第三秘书。然而城市里这样的人很多，没有必要和他们中的每一个人闹矛盾，敬而远之才是上策。

「！」

然而此时莉拉-桑莫斯复又仰起小小的脸，展现给他看今天以来最可爱的笑容。

「谢谢您，您真是一个好人。」

她用她那甜甜的声音这么说。

——不能上当！不能被骗！

无论是作为西弗斯「剑鞘」首席「指挥剑」斯特劳-李阁下直属第三秘书，还是作为男人。

而她，是那个莉拉-桑莫斯！

而且，已经和人成婚了！

——第三支短剧。

「你们结束得比我想象得要早。」

「！」

当克拉丽丝鬼鬼祟祟地提着裙子从边门溜进宅邸的花园时，在多层喷泉边，莉丝头也不回地说。

这栋公馆在最最远离石砖道的方位，没有马车车轮咔哒咔哒的声响，所以细碎的足音总是会轻易地出卖通过者的存在。不过，侧马尾的女准侯爵原本没有预料到自己会被发现。

「瓦伦小姐？我以为下午您要补眠……」她僵笑着回应自己追随的小主人公。

「我是准备去，不过要不是——你先让我检查一下你的衣服。」而那一位终于婀婀娜娜地转过身来，以碧绿色的细长眼睛严苛地打量克拉丽丝的衣着。

轻薄的碎花长裙。带网眼的浅色镶珠披肩。

「……」

在被检查的时候，侯爵千金偷偷咽了一口口水。

「这样就好。我还以为你今天会穿那条像是在泥浆里跌过一般的裙子，甚至和那一年的琴一样，暴露得像个奴隶。」

最终像是过关了，褐发少女微微颔首。

「虽然以道格拉斯家的标准，这些珍珠还是可能有些『过分』，下次留意便是了。」

她如此说。

——兴许这就是对琴的关注不够所带来的报应。与此同时，莉丝想。兴许那一年，就该直接质问她脖颈上勒痕的由来。

——瓦伦小姐，审美一般！与此同时，克拉丽丝想。居然把那种名叫「肆意染」的前卫设计称之为「泥浆」！

「总之，你权且看一下这个。我已经让人把能回收的全部回收了，但流言一定止不住，所以接下来可要好好头疼一番了。」

随后淡淡地笑着，莉丝递出一张照片，说明自己未去就寝的缘故。克拉丽丝才扫了一眼就大惊失色。

「他居然！他怎么敢！」

照片上，名为杰科鲁德斯-梵让的家伙，在大庭广众之下，对名为琴-卢卡斯莱利的白裙少女单膝跪着，手托戒盒。

「在『那个人』以后，他好像是第二个打算在『逼人就范』这一方面和我比试手段的家伙。」莉丝轻轻舔舔嘴唇。「我很乐意奉陪。」

「瓦伦小姐！您没有必要亲自对付这种卑鄙无耻的小人物！这里就由我——」

「啊，你当然有能力办到，但这并不是『信任』方面的事情，而是一个『效率』的话题。」不由克拉丽丝尖鸣什么，公爵千金再次转身，面向喷泉。「接下来的时间有些紧迫，所以由我直接处置更为妥当。至于你，我有别的工作给你。」

「别的工作？」克拉丽丝不解地问。

「没错。迈尔斯子爵有两天没露面了，听说中央中学内部的人员也很意外，所以去确认一下是怎么回事。不过可别用药，那个女仆的事情已经够我烦心的了。」

「我明白了！」克拉丽丝掂起裙摆后退着深深屈膝，无论莉丝能否看到。

「啊，我也决定好了，」随之莉丝舞蹈一般转身，长裙旋转，原本脸上若隐若现的一丝烦闷一扫而空。

宛若行棋一般，宽广的公馆庭院里全部树木、喷泉、鱼池、苗圃的位置都被重构，花坛少了几个后复又多了几个，除去一直悬挂着的那个秋千，整个格局焕然一新。

「……………………，…………………………。」

克拉丽丝呆愣愣地看着。这魔力运用的手笔，让自己早先抬起公交车的做法像是笑话，当时还自以为很了不起呢。

……啊，要是瓦伦小姐乐意的话，别说是花坛和苗圃，就算沿着道路铺设房子都没有问题吧。尽管彼此的身份只相差一阶，然而这一阶的距离仿佛云泥，侯爵千金再次体会到了自己早就明白的这件事。

——但是，瓦伦小姐，审美真的一般！与此同时，克拉丽丝想。弄得那么端正就没有个性了！所以也未必全是我输！

「这下心情多少就好一些，」莉丝柔声说。「那么午安，克拉丽丝，在我歇息的时候，我让我的女仆来侍奉你——」

乓！！！！！！！！

馆外传来震天的响动。

莉丝颦眉。

咕嘟。侯爵千金再次偷偷咽了一口口水。没有什么比一位即将甜蜜地就寝却被异声惊扰的公爵千金更可怕的了。

「请，请允许我去确认，发生了什么事情！」

话毕，克拉丽丝就又提起裙子朝着边门的方向逃跑了。两人的关系已经亲密到不需要对方同意才能告退，但克拉丽丝仍旧会恐惧「特定时期」的莉丝。

她能感觉到莉丝一直站在原地眺望自己的背影。不用这么盯着我的呀，瓦伦小姐！请您快快去安睡！

克拉丽丝的祈祷并没有起到作用。莉丝一直在喷泉边等候着她。

「咿呀————————————！！！！！！！！」

随之，她自己的惨叫声也成了惊扰公爵千金的要因。

「请、请您放开我——啊——！」

叮铃叮铃叮铃叮铃。

顶针滚了一地，舞蹈一般转圈。

「先生，先生——！」

随后里菲尔只听到被制住双手的粉发幼女悲怆地呐喊。

他发觉自己不知何时就倒到了目的地宅邸的围墙下面，脑袋晕晕乎乎的。

「你不就是想要钱吗？所以给你钱的话不就可以了吗？」

五人里为首的那个正咧着嘴，戏弄着已经完全落入掌控的娇小之物。

当然这并不是说他本人对于这女孩子的肉体有任何的渴望。他不过是个从人，这一切都是为了实现主人家的愿景，与他的个人好恶没有关系。

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也不过是把她送进这道墙的里侧，等候主人家的发落。

他和他的主人家一样相信，任何有关「女人不听话」的问题——尤其是这种做小手工的女人——单纯就是钱没有给够。

只要强行把钱塞进对方的口袋，哪怕对方不愿意，也能解决百分之九十九以上的麻烦事情。

至于里菲尔则是捂着头阅读这栋宅邸的名牌，一道漂亮的装饰花边将那名子爵的姓氏围起。

罗迪。

「所以你们是……特地把她……骗到这里……——唔！」

他刚拾起宽檐帽，艰难地坐起身，跟随为首者的四人之一就又用剑柄捶了他的脑袋。

「先生！」

「我必须……警告你们——唔！！」

「先生！！！先生！！！」

「……我没……有事。」

当女孩子又泣叫起来时，他含含糊糊地说。

因为这次他没有竖起食指，那些男人终于不再殴打他，但「哈哈哈」地笑成一片。

「你现在在做什么？」

为首者突然问。因为宽檐帽男子用颤抖的手指抽出了自己的笔记本与钢笔，开始哆哆嗦嗦地写字。

写完了「致罗迪子爵阁下」以后，「刺啦」「刺啦」两声，他撕下纸页开始折叠，直至前一张能够包裹后一张为止。

「……………………『白信』？你现场制作了一封『白信』？」

至此，为首者才明白他在做什么。此时里菲尔才抬头。

「是的，我要递给那位大人，为了此时此刻你们正在做的事情。」

他平复了呼吸后认真地说道。

站着的男人们面面相觑，随之又开始大笑。

「先生！！！先生！！！先生——！！！救命！！！请来帮帮我们——！！！」

随后那被抓住的女孩子哭喊起来，当里菲尔复又被那些男人围住以后。

没有用处。捶打声，呻吟，痛苦的冷哼，与女性的哭喊混在一起。

「你又讲啥？」为首的问。

「……还不够。再喊几个过来。」在喘息的间隔，里菲尔忍着吐意说，随后猛烈地咳嗽。

大笑。为首者用眼神示意身后的人。身后的人点点头。

片刻以后，自宅邸中来了更多的人。

「这下够了吗？」为首者笑着问。

「够了，」里菲尔点点头，再一次咳嗽。

男人们把他团团围住。

「先生——！！！！！！」

对于这名其貌不扬、如今更是鼻青脸肿的男子来说，是很简单的道理。

眼前这些人是外域的贵族所携的外域的「剑」。尽管这名男子也来自「剑鞘」，他并非「剑」，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职人员。

然而对于本身即能随意动用暴力的贵族而言，若将「文职人员」与「剑」摆上天平，前者的重量必能沉沉地将托盘压下去，因为后者至多算是可替换的「装备品」。

乓！！！！！！！！

被强加的「区域隔音」消散之后，里菲尔以外，所有的大男人开始撕心裂肺地嚎叫。

单方面做得那么过分，就连「挺身保护少女」都算不上了。有权处置在西弗斯境内登记过的所有「剑」的附魔武器的「剑鞘」首席「指挥剑」斯特劳-李阁下直属第三秘书，此时疲倦地想。

不过幸亏这帮家伙的人数真的够多，三十？四十？居然真准备用这个笨蛋一般的人数殴打自己？那么自己就是一对四十，足够让输的一方觉得「丢人丢份」，想必住在这建筑物里头的大人物也就没有脸面再回来找场子了吧。

「先生！先生！」此时松脱了的粉发幼女扑过来搀扶里菲尔，一如里菲尔最初搀扶她。

「别哭了……我没事。」男子直起身，一瘸一拐地踱步，把他先前制作完成的「白信」塞进为首那个口吐白沫的家伙衣领下面。

「不用，不用您……谢谢您，真的，谢谢您！」

见到里菲尔还执意帮她一个一个地把顶针捡回来，女孩子哭泣着用手绢为对方擦拭额角的血水。

「我送你回家……莉莉艾尔-桑莫斯小姐。」

里菲尔则是微笑。

尽管身体疼痛，但至少此刻，他的内心轻松又平和。

因为不用再冒冷汗了。

在这场冲突的最开头，凭借她与那些男人的交谈，终于知道了，这个可爱姑娘的真正名字。

——最后一支短剧。

「附魔武器全部变成了镣铐，那些男人就张开腿，赤裸裸地吊在墙——啊，下午好，里菲尔先生！」「下午好，里菲尔先生！」

「唔。」

稍晚时候，经历了医疗措置后，脸上贴着纱布的「剑鞘」首席「指挥剑」斯特劳-李阁下直属第三秘书朗斯特里特-里菲尔回到了黑铁色建筑物之中，他的办公室。

正在偷空闲聊今日东北巡区发生的震撼事件的「剑」们立刻停下交谈，向他敬礼。

虽说他是个平易近人的男人，也不是头一两次弄得一身伤回来了，然而下属们凭借直觉发现他正在为了什么事情发脾气。而众所周知，平时平易近人的人发起脾气来最为可怕了。

「你们中有谁能告诉我……是哪个混蛋在『报告』上写，莉拉-桑莫斯是个小小的，有一头长长粉色头发的姑娘？」

他微笑着问。

「是！是首席大人本人！」

一名下属回答。

里菲尔脱力一般滑落在自己的办公椅上。

「行吧。没事了。解散。」

他用双手手掌擦擦自己的脸庞。随后把一张备忘录撕得粉碎。

——莉拉-桑莫斯，真是可怕的女人！

连、连尊贵的首席大人都被她算计玩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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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的附言：

这段文字是写给阅读本书的离线版本，亦或者常说的「电子书」的读者的。

上述电子书都不是津美发布的。

尽管由于本书的性质，津美怀疑与担忧相应的法律风险，原则上津美对此书的扩散并不抱持特定态度。

不过若存在加塞私货、篡改内文的行为，津美会觉得不满；若有人进一步使用本书牟利（哪怕只是特定站点的虚拟币），津美亦会觉得滑稽可笑。

毕竟本书在目前的连载位置（也即真白萌与ESJ）连载时，并不向读者收取任何费用。

考虑到本书一直在频繁校对，不少章节过个两天就可能改头换面，并且还有相当多的嵌入要素（例如图片、HTML代码等），在TXT格式下将无法正确显示（特别是涉及城市名的RUBY代码）。若喜欢本书，为了确保阅读体验，津美强烈建议尽可能在上述连载位置阅读本书。

连载点特性：

真白：阅读需lv2账号（注册24小时）。写入了LUNA/MIST模式切换按键。

ESJ：注册可直接阅读。使用方引号。

顺带一提，真心话是？

火了会产生各种各样的麻烦。希望这本书的人气能控制在一定的范围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