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壇

隔天一早，我準時的在打鐘前抵達教室。才剛坐好，馬上就有一個人走到旁向我打招呼。

「早安~」

要知道，我是班上地位最低的人，開學以來沒有一個人跟我打招呼過。

因為一旦跟我打招呼，就會淪落到和我相同的地位。

這個人突然做出破格的行為，讓全班的視線全放在我們的身上。

她沒有放在心上，或許是因為平常她就常常受大家的注目了。

但我可不一樣，我還想活到畢業啊！

不可以回應她，裝作沒聽到，她應該就會離開了吧！

「早安~東旭~」

看我沒有任何反應，恩姬又對我說了一次早安。

希望她能夠自動放棄的期望破滅，只好鼓起勇氣面對她了。

「早…安……」

尷尬的打招呼不只是因為昨天的事，還有被凶狠的目光盯著。

應該是覺得我不太自在的樣子，她拉著我離開教室。

「這裡人太多，跟我來。」

「哦，恩。」

我們走到中央庭院的大樹下，據說這是棵櫻花樹，但是從來也沒看過它開花。

這裡是情侶們告白的聖地，加上早自習的時間，一大早的沒有人會過來。

不過因為恩姬這個人和她的舉動，有相當可觀的人群從窗戶探頭、觀察情況。

「那個男的是誰啊？」 「該不會要告白吧？」 「長那麼醜等著被拒絕吧！」

「哪一邊要告白？男的？」 「不是，我看到是女神拉著那男的出來。」

周遭的悄悄話大聲到我在樹下都聽的到，恩姬也有聽見，卻不為所動。

她到底要說什麼？不會在眾目睽睽下變身吧？

「這裡應該就不會被聽到了。你昨天為什麼沒有讀我的訊息？」

來了！

「欸？你有傳訊息嗎？真的有，對不起，我沒有看到。」

我拿起手機，裝作現在才看到訊息。

「那我現在再問你一次，你昨天在保健室外面嗎？」

她不深究我這似真似假的話是否為謊言，直接丟出一記直球。

「恩，我的印象是沒有。具體來說是幾點的時候？」

「沒有的話就算了。」說完話，她便轉身離去。

為什麼看著她的背影，我會覺得她比昨天看起來虛弱不少呢？

盯著看她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後，我才想起自己也要回去教室。

但是等等，現在回去孫正雄那幫人又要欺負我。我看先去保健室避一避風頭吧！

*****

「不好意思，我身體有點不舒服……啊！」

我一打開門，變身的恩姬馬上和我四目相對。這個情景和昨天下午一模一樣。

現在不是應該有保健老師在嗎？怎麼會是恩姬？

「你……你看到了！」

她一注意到我，馬上躲到布簾後面，因為她光著上半身，翅膀也處於展開的狀態。

「啊，我什麼也沒看到，告辭！」

「站住！把門鎖起來，不準發出任何聲音。」

我打算馬上走人，但是被一道不像恩姬口吻的聲音叫住。

冷冰冰的語氣讓我只能小心翼翼的照做，接著我隔著布簾向她問道。

「你不是恩姬吧？恩姬才不會這樣說話！」

「如果我堅持我就是呢？」

很難想像從恩姬的口中會講出這種挑釁的話。

「我……我就去告訴別人。」

「哦，你不想管這個女孩的死活了嗎？」

『這個女孩』？果然是不是恩姬的某種生物。

「卑鄙，竟然拿人質當作威脅。」

「這不是威脅，只是你動腦想一下，如果你就這麼去告訴別人，這個女孩會怎麼樣呢？」

「這當然是……」

……恩姬會沒事嗎？說起來，我也不清楚她現在是怎麼回事。

明明只有一個身體卻有兩個人存在，是雙重人格？被惡靈附身？還是其他情形？

「最容易能想到的情形是我和這個女孩一起被殺掉吧！」

「不會的，他們才不會殺掉恩姬。」

「你真愚蠢啊！人們對未知的人事物是最害怕的了，人們最常做的舉動就是『消滅』。

現在你還想用你的大嘴巴到處亂講嗎？」

怎麼辦？她說的好像有幾分道理。

「你想要我怎麼做？」

「聰明的孩子。你過來，然後背對著我。」

「不行，東旭不要聽他的話。」

布簾後明明只有一個人，卻發出兩個聲音，就像在看場戲一樣。

聽到真的恩姬的警告，我停下腳步，觀察另一個人的反應。

「你想死嗎？不想死就不要阻止我！」

「我不想死，也不想再傷害別人了！」

「「啊啊啊……」」

一陣折騰以後，恩姬的身體平靜了下來。

「快點過來吧！這件事要在上課鐘打響以前完成。」

看來是身體中的另一個人勝出。

我的心裡雖然有一點害怕，但是為了救她我還是向前走去。

轉過身之後，我聽見布簾拉開的聲音。

恩姬冰冷的手越過我的肩膀，將制服的一二顆扣子解開，坦露出整個頸部。

「接下來可能會有點痛，請忍耐不要叫出來。」

哈——

鏗！

脖子上有牙齒冰涼的觸感，是打算吸血吧！但是「鏗！」是甚麼聲音？

「怎麼會？竟然咬不下去？」

咬不下去？

我摸了自己的脖子，和平常沒有什麼差別。

「難道說你是一個修道士？」

修道士？這又是什麼？聽起來像玄幻小說會出現的名詞，這種東西不是已經過時了嗎？

沒有劍與魔法相關的名詞嗎？比起修煉成仙，我還是對西方的異世界類比較有興趣。

況且從吸血鬼的口中聽到修道士感覺有點奇怪。

不對，西方的神職人員好像也被稱為修道士，她說的是哪一種？

「我要殺了你！」

「等……等一下，為什麼突然要殺我？」

「不行，不能殺他。你也不要把頭轉過來！」

一個身體有兩個聲音在我面前還是無法習慣，感覺都要精神錯亂了。

另外剛才太過震驚了，不小心轉頭，稍微瞄到了一點點。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請原諒我！

如果誠實說出來的話必死無疑吧！

「你……你到底是什麼人？」

吸血鬼的一方警戒的用尖銳的指甲抵在我的頸動脈，有輕微的疼痛感。

明明用指甲能造成傷害，為甚麼不能吸血？

「什麼人？我就只是一個普通的高中生啊！」

「別騙人！如果只是普通人，剛才就會乖乖被我吸血，成為我的眷屬。」

「眷屬？如果變成你的眷屬會怎麼樣？難道是會變成恩姬這樣嗎？

恩姬就是因為被你吸血，所以才變成這樣的嗎？」

我不顧脖子是否流著血，帶著慍色問她。

「有話好說，不要動怒。你的問題還真多，而且不要用問題來回答我的問題！」

是你自己說了一堆我不明白的事，還反過來怪我？加上我真的是個普通到不行的一般人。

「我真的不知道啊！」

「你不要騙人了，能夠阻擋吸血鬼真祖的只有修道士、法術師或寶具。

再加上除非你不是人這種可能性。你說啊？」

她一邊說一邊加重指尖的力道，幾滴血液從頸部流出來，傷口有輕微的灼熱感。

「住手，不要傷害東旭！」

「我……」

噹—噹—噹—噹—

上課鈴聲響起，該回去上課了。

「哼！中午再來審問你，不準給我逃走。快回去教室吧！」

感覺是恩姬說服了吸血鬼，讓她不再釋放殺意。

「我明白了。恩姬你就好好休息吧！」

「恩，謝謝關心。」

出了保健室，回到教室幾秒後，老師才進門。

看來是教職員會議花了不少時間，救了我一命。

*****

噹—噹—噹—噹—

中午午餐時間終於來了。

中間下課時間，我被孫正雄叫出去，狂揍了一頓。

這一次他不顧會在臉上留下傷口，全身都有大大小小的傷口。

不過盡管如此，老師也沒有說什麼，不知道是幸還是不幸。

順帶一提，恩姬在保健室躺了一節課才回來上課。

用身體不適的理由，老師很輕易的就接受了。

因為中午又要和恩姬兩個人單獨待在一起，為了保險起見，我選擇到屋頂而不是保健室。

「哈…..哈……你這傢夥沒地方可以逃了吧！竟然溜的這麼快！」

吸血鬼用恩姬的臉跟我講話，感覺非常奇怪。

明明是恩姬負責跑步，為甚麼累得氣喘籲籲的是她？

「我不是要逃跑。」我繞過恩姬，把通往屋頂的門鎖住。

「你要幹甚麼？」 恩姬有點擔心的說。

「別害怕，我只是擔心有人聽到她的聲音，把你的事說出去。」

雖然現在的情況我可以對她做某件事，但是我並不是那種人。

「原來是這樣，那就先來吃飯吧！」

放心下來的恩姬把自己帶的便當打開來，有兩層。

上層是漢堡排和章魚香腸，下層是鹽巴飯糰和花椰菜。

「好豐盛，這是恩姬你自己做的嗎？」

「恩，每天早上六點我都會起來做自己要帶的午飯。」

學校規定的到校時間是七點到七點半，也就是說她每天都提早大約一小時準備。

「恩姬你真的是個了不起的人！」

「……有嗎？……這種事還稱不上了不起啦！……你才是了不起的人。」

聽到我的稱讚，她變得有點害羞，我以為她已經習慣被稱讚了呢！

而且最後一句話她說的特別小聲，我聽的不是很清楚。

「你剛才有說我什麼嗎？」

「沒有……你聽錯了。我們趕快吃吧，不然午餐時間就要結束了。」

……

「恩，謝謝招待。真的超好吃的，可惜以後就吃不到了。」

今天只是為了談事情，所以才能在午餐時待在一起。

要是平常的話，我只能趁去幫孫正雄他們買午餐時，偷偷在路上把食物解決。

根本不能好好享用午餐。

「謝謝你。如果你還想吃的話，我明天幫你準備一份午餐。」

幫我準備？

我想想，如果真的發生這種事……

那份便當一定會成為男生們爭奪的目標，然後我會被孫正雄他們打到不成人型吧！

哈哈，為了一份午餐而遭此罪受，我的高中生活到底會變得多慘，我怕的不敢再去想。

「謝謝你的心意，不過這樣太麻煩你了……」

「才不麻煩，只是多準備一份食材而已。」不知為何，恩姬突然激動地打斷我的話。

「……而且這種事還是做給你喜歡的人比較好，避免被傳出和我有甚麼流言蜚語。」

她有喜歡的人嗎？

「……這樣啊，好吧，我明白了。」

這個反應是有還是沒有啊？

「不過我們還是可以一起吃午餐啊！」

怎麼可能啊啊啊？這樣結果還不是一樣。

「不用為我費心了，能夠吃到一次你親手做的午餐，我就覺得很幸福、很心滿意足了。」

「可是……」

「哈啾…….你們到底要聊多久，不是要討論『我』的事嗎？」

吸血鬼受夠我們沒有共識的無謂談話，出聲干預，讓我得到解脫。

「是……這樣沒錯......不過你可不可以不要突然出聲音？

而且用恩姬的臉說話，我還是不能習慣。」

「別管這麼多，能溝通不就好了！」

「……不要突然出現啦！哼！」恩姬也對打斷她說話的吸血鬼表達不滿。

「我們相鄰著坐吧！這樣就看不到臉了。」

接受恩姬的提議，我走到她身旁坐下，開始講正事。

「真麻煩……算了，早上的那件事，你今天一定要給我一個回答。」

就算吸血鬼這麼說，我根本就不知道原因。

「可以先讓我跟恩姬聊一下嗎？我有一些事情要確認。」

在上課時間，我想了很多恩姬的事。

首先，最根本的問題：「恩姬，你是吸血鬼嗎？」

「不是，我和身體裡的吸血鬼是兩個不同的個體。

因為一些原因，所以他才會在我的身體裡。」

「原因？可以跟我說嗎？」

「其實我也不太清楚。我只能說我目前了解的事，更詳細的要問吸血鬼。

我在去年夏天，也就是國中畢業的暑假，在一次出遊的時候受重傷。

等我在醫院醒來時，吸血鬼就出現在我的身體裡了。」

雖然她幾乎沒有說明甚麼事，不過用排除法可以將我剛才在上課時的假設刪除一些。

我的推論有，恩姬本身就是吸血鬼，只是她沒有察覺，這是第一種。

第二種，恩姬因為某件事覺醒了吸血鬼的人格。

第三種，吸血鬼無視恩姬的意願進入她的身體。

第四種，恩姬和吸血鬼達成協議，讓吸血鬼進到她的身體。

第五種，恩姬被吸血鬼操控，例如被變成眷屬之類的，在她身體裡的是吸血鬼的分身。

從她的回答得到剩下的可能性有第三和第五種。

第二個問題：「恩姬，如果有辦法的話，想把吸血鬼從身體裡分離嗎？」

「恩……如果不會傷害到吸血鬼的話，我希望能夠分開。

因為身體裡有兩個意識，生活上有時候還滿不方便的。」

聽起來不像是被操控的，而且吸血鬼也沒有跳出來阻止——那麼情況就剩下第三種。

結合第一題的回答，吸血鬼應該是在恩姬受傷時進入她的身體。

問題是她的理由是什麼？

如果她是出於善意，代表吸血鬼這麼做只是為了救她。

但是反過來說，如果是出於惡意，就代表吸血鬼想利用她。

直接問她會說實話嗎？

先試試看吧！

「……恩姬？」

「啊，你叫我？」

不知道恩姬在發什麼呆，叫了沒有馬上回應，明明我就在面前叫她。

「是，我現在要問吸血鬼事情了，請讓她出來吧！

對了，當她在說話時，你可以知道我們的對話嗎？」

「我可以知道外面的情況。這種感覺很新奇哦！

就像在看電影，有一個大螢幕把外面的情景展現在眼前。」

這種情況還笑得出來，不知道是故作堅強，還是是單純、天然呆呢？

「我明白了，讓吸血鬼出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