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歡迎來到地獄

就是這裡了吧?雖然看過幾次,不過軍營還真的很大……


出院的伊莫站在軍營門口,背著他的行囊和帕特隆給的通行證,略感緊張地站在原地。


「請問需要幫忙嗎?」


「需要,這個是帕特隆先生給我的,可是我應該去哪裡?」


「原……原來是總教官的貴客?不好意思,請跟我來。」


進入大門,一眼望去不著邊際的軍營,這是他第一次見到。


「您的目的地是最裡面的那扇門,總教官現在應該在哪裡。用走的要很長一段時間,請坐上我們的接駁車。」


「好的,感謝。」


這裡真的好大啊……小亞也在這裡嗎?史特拉學長說過小亞很強,到底強到什麼地步?


在早晨陽光的照耀下,路上看到各種騎士在揮灑汗水,雖然方式都很奇怪。騎士組在練習用靈魂武器擋子彈和法術,遊俠組和術士組反而在訓練近身搏鬥,與學院中的方式差了十萬八千里。


「請問平常都是那樣訓練的嗎?」


「不,是最近新上任的上位教官所提出,以前似乎是個殺手。好像是因為他身為遊俠的經驗,他向總教官提出這樣的訓練方法,為了能夠完美應對各種情況發生。」


殺手……為什麼我會想到小亞的大哥……話說回來,我好像也還沒看過他……


接駁車行進了大約十分鐘,終於抵達精英區的大門。沒有戰鬥的聲響,只有劃破空氣的聲音傳了出來。他使出吃奶的力氣打開厚重的大門,只看到帕特隆、小亞和四個陌生人在裡面。


「嗯?你哪位?」


強烈的壓迫感席捲而來,其中一名幻影注意到伊莫的到來。由於他已經嘗試過帕特隆的壓迫,所以他還能保持冷靜。拿出帕特隆給的通行證,幻影瞬間明白來人的身份。


「是總教官的客人?」


「應該算是吧……」


「那先跟我去休息區,總教官目前沒空,他正在教小亞教官一些技術。」


小莉在一旁看著帕特隆,左手拿著史特拉加工過的野太刀,擺出居合斬的姿勢。


「小莉,看好了,這是莉薇婭磨練至臻的技術。」


原本靜止在原地的帕特隆,身影突然消失,以肉眼看不見的速度揮刀,銳利的聲音彷彿連空間也被斬斷。在小莉眼裏就不一樣了,她看著父親的右腳瞬間發力,以極快的速度出刀向左上方揮砍,隨後伸出右手握住刀柄,沿著原路斬回來。


「小莉,妳的天賦固然強大,但是多餘的動作太多了。除了這招以外,我希望妳可以多加練習,消除所有多餘動作,這樣就能夠更快的揮刀了。」


「嗯。」


「來,給妳,先試試看剛才的居合。」


小莉擺出與帕特隆剛才同樣的姿勢,回憶他揮刀的模樣。揮刀的角度、力量的流向、出刀的時機,一切的一切她都刻印在腦海裏。閉上眼睛,深呼吸一口氣,睜眼的那一瞬間灌注能量,化作一道光揮砍出去。


「爸爸……這樣……可以嗎?」


「非常好,接下來只要多加磨練就沒問題了。」


聽到來自父親的稱讚,她開心地露出笑容——能夠療癒身心的笑容。而伊莫在走向休息區的途中,一直看著剛才的過程,極度複雜的心情不知該如何是好。


「小亞一直以來都這麼強嗎?」


「她是僅次於守護神的存在,還有……放尊重一點!她是我們的教官!」


「是……」難道這些人都是小亞訓練出來的?感覺都好可怕……等一下,那個人好眼熟……他是……


「貝里爾?」


「嗯?我認識你嗎?」


坐在休息區的矮小男性,是幻影裡最強的存在,灰色的短髮、白色的瞳孔,外加那矮人一截的身高,唯一有變化的只有他臉上的傷疤。


「我好像哪裡見過你……算了,我不記得了。」


「不,我還記得你。大概六年前,我跟你認識了,那時候你保護了我,靠著那雙拳頭。」


「六年前……你……你是伊莫?」


「看來你想起來了。」


「好久不見,只是……你長那麼高幹什麼?」


不是……多年未見,我會長高也是正常的吧……


「這個我也沒辦法啊……先不說這個,你怎麼會在這裡?四年前你一聲不吭就離開了。」


貝里爾的臉色沉了下來,若有所思地望向帕特隆所在的空地。


「這是一段不太好的過去,你坐下,我講給你聽。」


貝里爾講起了他的過去。四年前,他被黑市的人口販子抓走,由於他較其他人強大的武力,他並沒有被賣掉,相反的,他被當作地下拳賽的賺錢工具,脖子上帶著項圈。貝里爾的待遇並沒有因此變好,贏了拳賽也只是每餐多一塊麵包,但如果輸了……他就會被那群人口販子毒打。這樣如同地獄的生活過了一年多,直到那天帕特隆出現在他眼前,扯斷束縛自己的鎖鏈,向自己伸出了手。那一刻,貝里爾決心成為軍隊的一員,一路向上爬,靠著其非凡的武力成為了小亞的直屬部隊——幻影。


「原來你是……被綁架了……」


「是啊,總教官救了我,所以我參加軍隊來報答他的恩情。」


與老友敘舊的途中,他終於發現一件奇怪的事。


「不對……你是怎麼進來的?」


「因為這個。」


「……喔!你就是總教官前幾天說的那個,加入軍隊的小鬼頭?」


「呃……是……」


「哈!歡迎來到地獄。」


「沒關係,帕特隆先生已經對我說過這句話了。」


兩人談話的聲音很快就引起帕特隆的注意,一個瞬身,他已經到了兩人面前。


「伊莫,你確定完全康復了嗎?」


「是的,帕特隆先生。」


「只不過很不巧,後天我要去一趟東帝國,雖然說要親自訓練你,不過可能要延後了,不好意思。」


「您……您別……別這樣……我……我受……不起……」我只是個不起眼的小貴族而已……明明不用這樣對待我啊!光是能受到您的邀請就感激不盡了!


伊莫的緊張情緒不斷高漲,說話語無倫次。


「總教官,請問能由我來訓練伊莫嗎?」


「是可以……你們很熟?」


「是的,我與伊莫多年前認識,希望能交給我來照顧。」


一改與伊莫交談的放鬆感,面對帕特隆,他表現得十分嚴肅。


「……行吧,不過要把握好強度,可別把他操死了。你身為幻影,我想能夠抓準伊莫的極限。」


「是。」


帕特隆的手搭在伊莫肩上,沉重的壓迫感如巨石般狠狠砸在身上。眼裡沒有一絲波動,看起來像是在回憶過去。隨後走回女兒的所在處,繼續督導她的訓練。


「這樣一來,你就落到我手中了呢!」


「我想先問一下,『幻影』是什麼?」


「就是小亞教官的直屬部隊,都是以騎士組為主。我們產生的方式與上位教官不同,要經由總教官的認可才能成為幻影,如今成為幻影的,加上我一共四人。」


「小亞的直屬部隊!?」小亞到底……有多強啊……我竟然還和她親嘴了……


「你怎麼了?臉色不太好。」


「沒……只是想起了一些事情……」


「什麼不好的回憶嗎?」


不好的……應該要說幸運,想再來一次……不,不行,給我收回這個想法!我不想被帕特隆先生宰掉!


已經看到伊莫的小莉,與小亞切換回來,在帕特隆的許諾下,跑到他面前想說些什麼,但逐漸加快的心跳讓她說不出半個字。


「伊……伊莫。」


「是?」


「那個……等我一下。」


小亞迅速衝回她的休息室,留下不明所以的兩人,他們你看我我看你,完全不知道發生什麼事。


「你和小亞教官有認識?」


「對……幾個月前……」


「難怪總教官會給你通行證,他從來不會拒絕小亞教官的要求。」


「你怎麼知道?」


「我在這裡也有一段時間了,眼再瞎都能看出來。不過小亞教官會想讓你進來……你和她是什麼關系?」


「……朋友,對,只是朋友而已。」


「是嗎……」少騙了,小亞教官可從沒對其他上位教官露出過那種表情,這兩人絕對沒那麼單純。


貝里爾飽含質疑的眼神看著伊莫,看得他越發緊張,別過頭不敢正視。而這時,小亞已經回來了,穿著蕾妮替她挑選的衣服站在伊莫面前。


「伊莫……這樣……好看嗎?」


小亞抓著自己的手腕,過於害羞而不敢看伊莫,只想聽到他的答覆。但他已經看入迷了,如同觀賞世界名畫般,眼睛沒有一刻離開過小亞。許久不得回覆,小亞感到尷尬又失落,正準備直接離開時,伊莫小聲地嘀咕一句。


「好可愛……」


雖然現在是背對著他,但提升至極限的聽覺讓她捕捉到這蚊子飛舞般的聲音。小亞站在原地,掩蓋不住那靦腆的笑容。一旁的貝里爾已經確定了他的猜想,這兩人互相喜歡,他突然有了想惡作劇的念頭,帶著看透一切般的微笑問了問題。


「喔~原來兩位是那種關係啊?」


「什麼?什麼關係?」


「貝……貝里爾……不要……亂說……」


「沒啊,我又沒說是什麼關係。」


快要冒出蒸氣的小亞衝回了她的休息室,伊莫還坐在原地,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就乖乖承認吧,你喜歡小亞教官。」


伊莫依然一語不發,一副內心糾結的模樣,看得貝里爾很想一拳打暈他。


「可是……我……」


「別再可是了!你以前就這樣!好好正視自己的感情,喜歡她就說出來!」


「好啦好啦!我超喜歡小亞!她好可愛、好漂亮,我沒有一刻不想著她!小亞是我的女神!」


「這樣就對了!好好表達你的感受,不然到時候你會哭死。」


「可是……我不覺得我配得上她……」


「你個白癡!小亞教官特地換衣服給你看,你還不懂這是什麼意思嗎?」


伊莫托著下巴沉思,似乎終於明白小亞這麼做的意義。他睜大雙眼,眼裡燃燒著名為「決心」的火焰。


「我不想把小亞交給任何人,我想保護她!」


「你終於了解了……不過我很不想潑你冷水,你被小亞教官保護還比較正常。」


「那又如何?至少……至少我想要與她站在同個高度。貝里爾,求你了,好好地訓練我!再苦再累都沒關係!」


「很好很好!就是等你這句話!」


貝里爾折著手指,自從成為幻影後他就沒再訓練過別人,這次的機會讓他手癢,何況是自己以前救過的小鬼頭。


「歡迎,來到,地,獄。」


雖然伊莫非常的激動,其實聲音小到只有兩人聽得見。遠處的帕特隆全都看在眼裡,小亞的羞澀、伊莫的低聲告白,他早已知曉這兩個孩子對彼此的感情,卻不予任何干涉。作為一名父親,他有過自私的想法,想讓小亞永遠陪著自己、永遠地保護她。但這是不可能的,他知道自己總有一天會先走,不如讓小亞有個能夠真心相待的人陪著。就算這一切的一切,都讓他心痛不已。


莉薇婭……我們的女兒遇到一個好男孩,或許我也該放手了……那孩子沒有一個開心的童年,所以現在,我也不想破壞她的感情。


她一絲不掛地在淋浴間裡,溫水不斷地落在身上,試圖讓自己冷靜。可是卻一直忍不住回味伊莫那句簡短的話,情緒難以平復。


小莉……伊莫說我可愛……對吧?


嗯……我聽得……很清楚。


好害羞……好開心……想要和伊莫……在一起……


小亞閉上眼睛,腦海裏全是伊莫的畫面。她隱約感受到有人從身後抱住她,是小莉的影子。


小亞……如果……如果有一天……我消失了……


不會的!小莉絕對……絕對不會消失!不可以……再這樣說……嗚……


小莉不再說話,黑影輕輕抹去她的眼淚,隨後無聲地消失。


不可以消失……絕對……不可以……


沒有得到任何回應,小亞立馬擦乾身體穿上衣服,躺到床上去,想要進入她們的小空間。一望無際的黑暗,她打開了那扇門,小莉依舊坐在原本的地方。


「小莉……為什麼……不回應我?」


面對小亞帶著些許怒氣與難過的質問,她也依舊抱緊雙腿,蜷縮在角落。小亞走了過去,緊緊地抱住小莉。


「告訴我……為什麼要……那樣說?」


「我只是……很害怕……害怕得不得了……我很喜歡……現在的生活……有小亞……有爸爸……有哥哥……我真的很害怕……如果哪天……我再也看不到……就這樣消失了……」


「我絕對不讓……小莉消失……就算我的靈魂……出賣也……沒關係……只要小莉……仍會陪在我的……身邊……」


「小亞……絕對不能……出賣靈魂……我只是擔心……那天會到來。」


「就算來了……二哥很厲害……一定會幫助我們……所以不要擔心。」


小莉的尾巴纏繞在小亞身上,抬起頭強裝笑容看著小亞。


「謝謝妳……小亞……我好多了。」


她控制著窗外的白光,讓它照了進來,畢竟她感覺到帕特隆已經來到門前,必須讓小亞去迎接。確定小亞醒來後,小莉仍坐在地上,幻化出她的野太刀,黑色的刀身布滿裂痕,白色的薔薇正在凋零。


或許我的……時間……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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